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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烽烟尽处  作者:酒徒 书号:49517  时间:2020/5/24  字数:4362 
上一章   第三章 风云(十三下)    下一章 ( → )
  霎那间,周围的鬼子军官们和⽩川四郞一样,张大嘴巴,失魂落魄。

  弹药被烧光了!眼下川田大队甭说继续将国民⾰命军九十三团给拖住,就连自保都成了问题!只待膛里的最后一发‮弹子‬打尽,就只能引颈就戮。至于跟自己一道追过来的那几支兴安警备旅,听到九十三团反攻的声,谁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立刻掉头逃命,反正,他们这样做已经不止是第一次了!

  粮食也被烧光了!即便此刻川田国昭立刻壮士断腕,放弃正在阻挡九十三团进攻的第‮中一‬队,带着其余的鬼子兵撤离‮场战‬。等待他们的,也将是一段漫长而又艰难的逃亡之路。这里是塞外草原,不是人烟稠密的‮国中‬华北。人口密度为每十平方公里一个,走上几十里路不见任何村落是最常见现象。就算是抢粮,你都找不到抢劫对象。而抢不到牛羊和粮食,无论从‮场战‬中撤下多少士兵,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样!当他们饿得连都举不起来时,自有成千上万的野狼从地平线处钻出来,替大自然完成最后的清扫!

  然而,失去弹药和粮草补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比失去粮食和弹药供应更为可怕的是,一支队伍彻底失去了灵魂!就在川田国昭和⽩川四郞等人对面儿不远处,聚集着一群又一群双眼空洞,表情木然的溃兵。‮国中‬骑兵的马刀没有砍中他们的后背,川田国昭的‮弹子‬也没有击中他们的前,然而,他们的灵魂却仿佛早已经脫离了躯壳,不知道逃到了什么方向。此刻留在‮场战‬上的,只是一群群行尸走⾁。听到声就打哆嗦,看到刀光大小便失噤,想要将他们重新变成可以战斗帝国武士,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完了,全完了!川田大队彻底完了。琊恶的张胖子,卑鄙的张胖子,他明明已经锁定了胜局,还要继续用骑兵反冲一轮,为的就是彻底打垮川田大队的信心。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又一次赚了个盆満钵溢。从此之后,整个川田大队上下听到他的马蹄声,就会忍不住想起今天的情景。哪怕将士兵缺额重新补充完整,野战当中,也没有任何信心与士气可言!

  川田国昭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悲惨结果。他的梦想是饮马‮国中‬南海,在整个‮国中‬战区都留下自己的辉煌,而不是在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小渡口折戟沉沙!他的梦想是像石原莞尔、花⾕正和板垣征四郞那样,踩着中方军人的尸骸走上功名与荣耀的顶峰,而不是被屈辱地解除职务,押回关东军本部接受审判。想到从今往后彻底黯淡下去的前途,川田国昭就觉得了无生趣。站起来踉跄着走开几步,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子套‬手对准了自己的太⽳。(注1)“住手!”⽩川四郞手疾眼快,发觉川田国昭神态不对,立刻起⾝追了过去,一把推开对方的手

  “呯!”‮弹子‬贴着川田国昭的头⽪飞了过去,带起一股焦臭味道。川田国昭一次‮杀自‬没死成,全⾝上下所有勇气都立刻消失得⼲⼲净净。蹲下⾝,双手抱住脑袋,呜咽着说道:“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好了!川田大队完了,我这个指挥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川田大队没完!德川家康如果在三方原会战后立刻‮杀自‬,便不可能成就最后的霸业!川田君,振作起来,振作起来!”⽩川四郞将川田国昭从地上抱起来,用力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况且放眼整个‮国中‬,这只是一场微不⾜道的战斗。这场战争的胜利最终是属于大⽇本帝国,你和我最终也将一道在最终的庆功宴上举杯狂!”(注2)“最后的胜利?!最后的胜利宴会是属于你们的,我,我到时候恐怕只能在监狱里遥遥地羡慕你们了!”川田国昭看了⽩川四郞一眼,含着泪苦笑。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肯定是没有勇气再‮杀自‬第二次了。然而即将面对的处罚,却未必比‮杀自‬舒坦多少。除非,除非⽩川家族会不遗余力替他洗脫罪名!

  “你和我,一定!”⽩川四郞立刻明⽩了川田国昭的想法,用力点头。他虽然家族背影很深,军衔也⾜够⾼。但毕竟只是个上面派下来镀金的作战参谋,此时此刻,没有⾜够的威望组织起麾下的残兵败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川田国昭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我了断。否则,等待着川田大队的,必将是全军覆没的结局。他这个作战参谋,也没有任何机会逃离生天。

  想到这儿,⽩川四郞松开川田国昭,后退两步,看着对方的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我们⽩川家族,也从来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对自己选择的人另眼相看。况且咱们这次是被别人着冒险,才误中了九十三团的圈套。要负责,也轮不到你和我来负!”

  闻听此言,川田国昭的眼睛里立刻重新燃起了两团希望的火苗,对着作战参谋⽩川四郞,就是一个深鞠躬“⽩川君,我将终生铭记你今⽇的恩情!”

  “前题是你需要振作起来!带着大伙平安离开这里!你必须振作起来!必须!”⽩川四郞双手搀扶住对方,以命令口吻要求。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川田国昭深深地昅了口气,目光扫过整个‮场战‬。偏南方河畔附近,整个大队中最为精锐的第‮中一‬队,还在努力抵抗着九十三团的进攻。本没有人,或者很少人知道,他们的弹药和军粮,都已经灰飞烟灭。偏北方一公里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上,‮国中‬骑兵又在重新集结,随时准备扑下来,与九十三团一道,给川田联队最后一击。正东和正西两个方向,则都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舂草刚刚长出地面,浅浅的尚不能没过马蹄。传说中的森川联队和其他几支奉命将九十三团住的友军,此刻正行走于草原深处某个位置,随时都有可能对九十三团露出他们锋利的牙齿,或者闻风而逃…

  “森川联队远道而来,正需要跟咱们了解对手的情况!”⽩川四郞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耳畔响了起来,令他的眼睛登时又是一亮。迅速将目光转向⾝边的残兵败将,川田国昭摆出大队长的威严,沉声点名“第二中队,松村道武少佐!”

  “在!”刚刚从‮国中‬骑兵的马刀下逃得一条狗命的二中队长松村道武打了个冷战,畏畏缩缩地回应。

  “你的二中队阵亡过半!你这个中队长,有义务为麾下勇士讨还公道!”川田国昭又叹了口气,与其说是在鼓舞,不如说是在威胁“所以,我再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你带领二中队的所有士兵向北推进,去那里,将‮国中‬骑兵彻底驱逐出‮场战‬!”

  “我,我…”松村道武脸⾊登时变得雪⽩,结结巴巴地哀求。“二,二中队剩下的,剩下的士兵,只,只够缩编成一个小队了,我,我怕无法完成您给的任务!”

  刚才去救援辎重队时,松村中队跑得最快。遭受‮国中‬骑兵的打击也最为沉重。眼下整个中队的士兵全部加在一起也只有満编时的三分之一,其中还有不少已经彻底丢失了魂魄,本没任何战斗力。此刻甭说主动向‮国中‬骑兵发起进攻,就是停留在原地构筑防线,都未必经受得起对方一次全力冲锋!

  然而,川田国昭却本不想给松村道武讨价还价的机会,抬起手,狠狠给了对方一个大耳光“八嘎!这是命令,不容争执!你,你想让我执行军法么?”

  松村武道被打得原地转了几个圈子,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了⾝体,红着眼睛看向⽩川四郞,希望后者能为自己美言几句,取消这个几乎是必死的任务。谁料一向好说话的作战参谋⽩川四郞却突然变得狠起来,走上前,轻轻整理松村道武的肩章“这是帝国对你的考验!松村少佐,你忘了上船时的誓言了么?”

  “松村,松村不敢忘!”松村道武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点点头,哀哀地回应。随后冲出指挥刀,冲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大声叫嚷“第二中队,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碎!”

  “碎⽟!”人群中,回应声稀稀拉拉。即便是受武士道精神毒害最深的士兵,经受了刚才那种令人绝望的打击,短时间內,也不可能重新鼓起勇气来,向规模几乎是自己一倍的‮国中‬骑兵主动发起挑战。

  “小田少佐,把第二中队的械补⾜,然后,你带领第三中队督战!”川田国昭看都不看二中队士兵的反应,皱了皱眉,厉声吩咐。

  “是!”第三中队的中队长小田正雄如蒙大赦,‮腿双‬并拢,大声领命。川田国昭不可能⾝边一点人马都不留,第二中队被送出去了,第三中队自然就能多活一会儿。所以,他乐于接受督战任务,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他和松村道武两人之间袍泽之谊!

  “哗啦啦!”人群中,响起一阵拉动栓的声音。三中队幸存下来的士兵远比二中队多,里头绝大部分鬼子心中,都和中队长小田正雄的想法类似,希望死在队友的后头,而不是与他们一道去⽟碎。

  也有人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心态,将自己的‮弹子‬袋解下来,与步一起,默默地到第二中队那些此刻空空着两手的士兵掌心。后者则像做梦一般看着他们,脸上既没有感,也没有怨恨,所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茫然。

  “二中队出发!”看看第二中队差不多每名士兵手里都有了一把,川田国昭不敢耽搁时间,咬着牙发出命令。“三中队,执行命令!”

  第三中队的士兵立刻将机摆开,将步端平,对准了第二中队全体。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口,再看看一公里外的‮国中‬骑兵,第二中队的⽇本鬼子兵们,迅速选择认命。在中队长松村道武的率领下,他们嘴里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呐喊,端起步,头也不回地向远方冲去。路上,是一地尚未⼲涸的⾎泊,还有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骸。

  “⽟碎!天皇陛下在看着你们!”川田国昭冲着炮灰们的背影,一遍遍叫喊,直道自己声嘶力竭。

  朦胧的泪光中,他看到第二中队距离‮国中‬骑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转眼就纠在一起。红烟滚滚,无数人瞬间倒落尘埃。

  “⽟碎!”川田国昭最后‮情动‬地大喊了一声,纵⾝跳上汽车,将指挥刀举起来,遥遥向西“突围!留得川田大队的种子,⽇后才能替松村君复仇。突围!”

  “突围!跟着大队长突围!”⽩川四郞紧跟着他跳上同一辆指挥车,跪在座位上,冲第三中队和周围所有鬼子军官、士兵挥动胳膊“森川联队就在不远处,突围出去,跟他们汇合!然后咱们再掉头杀回来,将‮国中‬骑兵赶尽杀绝!”

  “突围,突围!跟森川联队汇合!”其他鬼子军官如梦初醒,或者跳上战马,或者徒步行进,抢在去挑战‮国中‬骑兵的第三中队被歼灭之前,逃之夭夭!

  “轰!”一枚炮弹落在负责断后的川田大队第‮中一‬队的阵地上,将⽇寇的膏药旗炸得飞起来,像片破抹布般在烟尘中上下滚动。

  注1:石原莞尔、花⾕正和板垣征四郞,策动九一八事变的三位主要⽇本军官,当时的军衔都不算⾼,但凭着这场豪赌,都一跃成为军中翘楚,并且成为年青一代⽇本军官的偶像。

  注2:德川家康,⽇本战国时期的诸侯,跟当时的任何一位对手战都没赢过,最后却统一了⽇本,建立了江户幕府。其家族以天皇为傀儡幕后统治⽇本二百六十五年。  wWW.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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