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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茫点 作者:倪匡 | 书号:43474 时间:2017/11/7 字数:13882 |
上一章 十、一具怪异的仪器 下一章 ( → ) | |
⽩素顺手把⽪包抛在地上,她知道⽇本人很有拾遗不贪的习惯,拾到了之后,会给警方去处理。她心中这时很有点后悔,因为她本不相信这两上人真是什么蛾类研究所的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继续跟踪下去,了解这两个人的真正⾝分才是。 于是她又追上去,可是一直追到刚才的街道,又在附近找了好久,花了大半小时的时间,也没有再看到那两个人。他们显然是截到计程车离去了。 ⽩素感到相当懊丧,恰好有一辆空的计程车经过,⽩素决定回尾杉家去看看,所以她上了车。在车中,她取出了那两个纸袋来,打开,纸袋里面的,并不是她想像中的盒式录音带,但是也相当接近。 说“相当接近”是因为⽩素一看,就可以看出,那是一卷磁带,可是却有着特别的装裹方法,外壳是十分坚固的金属盒,比普通的盒式录音带来得扁,比较大一些。 磁带用来记录信号,一定要有一种特定的仪器,才能使磁带上的信号还原。⽩素相信那仪器,一定在尾杉的家中。 反正尾杉的家里没有人,她倒很有信心把那个仪器找出来。 车子到了附近,⽩素下了车,这一次,她从正门推门进去,从大堂开始寻找起。照她的推测,那两个人鬼头鬼脑,深宵送“资料”来,那份“资料”尾杉一定十分重视。从“资料”的形状来看,那很像是一具种型电脑的软件,小型电脑再小,也有一定的体积,应该不会很难找。 可是,⽩素虽然在尾杉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具小型电脑,却发觉那两个人拿来的资料,全然不适用,在书房中,⽩素花去了不少时间,一无所获,她又搜寻其他的地方。 时间迅速地过去,已经是凌晨五时了,⽩素仍然一无所获。虽然她沉得住气,这时也未免有点焦急,几乎想放弃了,因为那卷资料既然在她手中,一定可以有办法令该带上的讯号显示出来的。 就在她准备离去,经过大堂之际,她忽然看到,大堂的一边,是一列架子,架子上所放着的,全是⾼级的音响器材、唱片和录音带。 有一个时期,⽩素和我,都沉于音响,也有着相当程度的音响器材的知识,叫得出各种各样古怪器材的名称和用途。 ⽩素在一瞥之下,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在一架十段均衡器之旁,有一样东西,她不认识。那当然是一种仪器,有着十公分地萤幕,看来像是一具示波器。但是却又有着可以放进盒式录音带的装置。 ⽩素走过去,把手中的那盒资料,凑了一凑,恰好可以放进去。 ⽩素的心中不噤暗骂尾杉狡滑,尾杉故意把十分重要的东西,放在当眼处,和同类菗器材放在一起,那的确可骗到人。 ⽩素放进了那金属盒,略为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一副耳筒,联结着那具仪器,她开启了电源掣,感到十分奋兴,尾杉获得的,究间是什么资料,看来可以有答案。 那仪器上有许多掣钮,有的标明用途,例如电源开关、磁带运转的方向。停止、微伏的调整等等。但是还有许多掣,却并没标明用途。 ⽩素先令磁带运动,不一会,在萤光屏上,就出现了许多看来是全然没意义的、杂无阐的闪动的线条。 ⽩素又将耳筒带上,希望可以听到一些声音,可是却什么也听不到,她又随意按动几个用途不明的制钮,结果仍是一样。 在这俱仪器之前,⽩素不知不觉,又花了将近一小时,这时天已开始亮了。 ⽩素心想,天亮了,要是有人发觉尾杉的住所之中有人,那可不容易解释,而且张強也可能等得很急,不如把东西拿回去,慢慢研究。 ⽩素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把那具仪器,自架上搬了下来,连着那副耳筒——这时她也发现,那副耳筒的构造,十分特别,与普通的音响用的耳筒,大不相同。 ⽩素随便找了一个纸盒,把那具仪器放了进去,事情很顺利,并没有给人发觉她自尾杉的家中搬走了一样东西。在街口叫了计程车,回到了店酒,那是六时四十三分,⽩素先打电话到张強的房间,告诉他,有了重要的发现。 然后,⽩素就搭乘电梯,上楼,张強已打房开门在等她,一见面就问:“发现了什么?” ⽩素十分简洁地叙述了经过,一面说,一面替那具仪器揷上电源:“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萤光屏上显示的凌的波纹,一点意思也没有。张強拿起耳筒来,戴上,整理了一下,抬起头来道:“这不是普通的耳筒,你看,这里有两个有昅力的软盘,紧贴在头上,倒像是做脑电图时用的接触装置。” ⽩素早已发现了这一点,她不断随意扳动着那具仪器上的掣钮,突然之间,他出现了怪异莫名的神情。 由于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大突然,以致反应敏捷如⽩素,也不知所措,只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张強的神情,陡然之间变得怪异莫名,⽩素想问他怎么了,可是还未曾出声,张強已经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就是两个清洁女工听到的那一下。) 张強一面惊呼着,一面陡然除下了戴在他头上的耳筒,抓着耳筒,用力挥动。 由于耳筒的一端,有联结线的揷制掣,揷在那具仪器上,他一挥动,连带着把那具仪器也挥了起来,揷掣松脫,仪器向着墙角飞过去。 在那一霎间,⽩素犯了一个错误——其实,不能说是⽩素的错误,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这样做。因为以后接下来发生的事,全然出人意表,谁也无法料到。 ⽩素一看到了张強有这样反常的动作,只当是他从耳筒中听到了什么怪异的声音。接下来,那具仪器向墙角直飞了过去。它一撞在墙上,必定损坏,是以⽩素也立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声。 (两个店酒清洁女工听到女子惊呼声。) 她立刻抓起沙发上的椅垫,向那具仪器抛过去,希望挡在仪器之前,由于她的动作大急骤,带倒了一张椅子。 (两个女工听到重物坠地声。) ⽩素只是注意那具仪器是否会损坏,一抛出垫子,立时扑了过去,在上弹一下,再落下地来。 那个被她抛出的垫子,起了预期的作用。 她将那具仪器接住,看出仪器完好无损,十分⾼兴,立时把仪器放在上。 这时,她在边,张強在窗前,如果不是距离远,张強坠楼的惨剧或者可以阻止。 ⽩素才放下那仪器,站起⾝来,她看到房门打开,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工进来,同时,张強一个转⾝,冲向窗子。 张強冲向窗子的冲力极強,看起来他简直像是一头野牛。 ⽩素自然看得出这样一下冲击的结果会怎样,所以她立时向前奔来。 ⽩素还没有来到张強的⾝边,事情已经发生了。 张強的头先碰到玻璃,这一下,远不⾜以令得玻璃破裂,但是紧接着,他的肩头也撞到了玻璃。这一下,玻璃经不起击撞,破裂了。而张強向前冲的力道,还未曾中止,他整个人,就从被撞裂的玻璃之中,飞了出去。 ⽩素完全被这意外震呆了,所以,那个管事,宝田満来到她⾝前,她的声音失常,只说了一句:“他——跳下去了。” 可是,宝田満和那两个女工,却异口同声,说张強是⽩素推下去的。他们的指证,⾼田官警向我详细地叙述过。 ⽩素知道她本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却有三个人指证她,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越快离去越好,宝田満当然抓她不住,她溜走了。 她在离开店酒之际,张強坠楼已被发现,大堂中十分,没有人注意她。 我紧握着⽩素的手,动他说道:“你当然不会将张強推下楼去!” ⽩素望着我,神情像是在等待着我的发问。我陡然想了起来:“对,那副耳筒,那具仪器呢?为什么报上没有提起,连⾼田官警也完全不知道有这两样东西?” ⽩素道:“这是问题的重要关键,在我离开时,十分慌,静下来之后,立即想起,张強戴上耳筒,就举止失常,当然和那具仪器有关,我非将那具仪器找回来不可。” 我昅了一口气:“你不是又回到现场去了吧?” ⽩素笑了一下:“正是,我略为化装了一下,又回到了现场,冒充记者,看到宝田管事正对⾼田官警指手划脚,在讲述我推张強下楼的事,可是仪器和耳筒却不在,我以为警方收起来了,可是稍一打听,就知道警方也没有发现。” 我道:“在你离开之后,警方到达之前,被人取走了。” ⽩素道:“当然是这样,这个人是谁?” 我连想也没想:“尾杉三郞。” ⽩素“嗯”地一声:“当时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才去见尾杉的妇情,想知道尾杉究竟在哪里,不得要领之后,我想尾杉可能在精神病院,于是——” 我笑了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于是你大闹银座,装疯⼊院。” ⽩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的,我在把那个护士长注了⿇醉针之后,就进⼊了尾杉的房间——” ⽩素轻而易举地弄开了病房的锁,她注意到,门上的小监视窗,从里面被遮住,看不到里面情形,所以她十分小心,一拉开门,立时闪⾝进去,作了应付突袭的准备。 可是病房內却没有什么异动,她看到有一个人,背向着外,躺在上。⽩素向前走去,故意弄出脚步声来,上那个人一动也不动。⽩素一直来到边,定了定神:“尾杉先生,你好。” 上那个人略为震动了一下,缓缓转过⾝来。⽩素看过尾杉三郞的相片,她一看就可以肯定,上那人正是他,只不过看来比较瘦削。 尾杉看到⽩素,现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慢馒坐起⾝来:“你来得真快。” 他恶狠狠盯着⽩素,转过⾝去,一下子将一张⽑毯拉开,⽑毯下正是那具仪器。 她料得没有错,那具仪器到了尾杉的手中,那自然是⽩素逃走时,他趁人不觉,在混中取口来的。 张強坠楼时,尾杉一定也在店酒中。那么,张強的发生意外,是不是和他有关? ⽩素一想到这里,一股怒意陡然升起,她踏前一步,已经准备把尾杉拉过来,先给他吃一点小苦头,再问他究竟是在捣什么鬼。 可是,就在这时,尾杉已迅速地按下或转动那具仪器上的一些掣钮。⽩素也看到,那具仪器接上了电源,⽩素略停了一停,想看看他究竟想于什么。 然而,就在那一停之间,⽩素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头了。 ⽩素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起气来。 我忙问道:”怎么样?什么不对头?” 自素蹩着眉:“一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当时的经历,我却记得十分清楚,就像那是真事。” 我呆了一呆:“你的意思是,突然之间,产生了幻觉?” ⽩素道:“我不能肯定,你听我说。” 她在讲了这句话之后,又顿了一顿,才道:“当时,突然之间,我的眼睛,就出现了一大片怪异之极的⾊彩。那⾊彩,绝不是实际上所能看到的,我像是一下子跌进了一个包罗了世界上所有颜⾊的万花筒之中,同时,我还感到那万花筒在旋转。我不能肯定我是不是叫喊了起来。” 我忙道:“那一定是尾杉这家伙,趁你不觉,向你噴了強烈的⿇醉剂。” ⽩素道:“当然不是,有⿇醉剂噴向我,我事先应该有感觉,但这种情形,突如其来,接着,⾊彩破裂了,自破裂的⾊彩之中,冒出了一个极可怕的怪物。”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在想:这种情形,倒像是和昅了大⿇,或是呑食了幻药之后的情形相类似。 ⽩素的气息变得急促:“那怪物的样子,我记得十分清楚,那是…那是一只似蛾非蛾的东西,可是所有花纹斑点,全是一个人的脸,是尾杉的脸,在狞笑,再接着,所有的脸都向我飞过来,我赶不开它们,它们把我包围住了。” 我大声道:“那当然是幻觉!” ⽩素闭上眼一会,又睁了开来,现出惊怖的神情——要⽩素现出这样的神情,那绝不是简单的事。 我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素道:“事后,我也想到,那可能是幻觉,但是幻觉怎会那么实在?我甚至可以感到,那些脸撞在我的⾝上,有一种冰冷之感。” 我道:“你并没有受伤,是不是?” ⽩素深深地昅了一口气:“然后,突然一下子什么都不见了,我还在病房之中,但是病房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自己,不,当我挥动着手的时候,低下、头来的时候,我绝对看不到自己的⾝子,这只是一霎间的事,然后,你出现了,你奔过来,尾杉也突然出现了,我看到尾杉在逃,你把他抓起来。” 我闷哼了一声:“绝对是幻觉,那时候,我多半在机飞上。” ⽩素望了我一会,才沉声道:“我真的看到的,看得清清楚楚,你把尾杉抓起来,再摔下去,然后,用重手法砍他的后颈,他中了你一掌的神情,清楚得就在眼前,我真是看到的。”她一再強调“真是看到的”那使我感到一股寒意。 我心跳不由自主加剧:“那情形,就像店酒管事和两个女工,看到你推张強下去一样。” ⽩素隔了片刻,才道:“其实,尾杉也有他取死之道。” 我几乎直跳了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和⽩素在一起多年,我几乎从来也没有对她这样嚷叫过,但这时,我却忍不住大声叫嚷,因为看她的样子,像是真以为我打死了尾杉三郞! ⽩素对我嚷叫,沉默了片刻,才现出十分苦涩的神情,缓缓地道:“你不能怪我,任何人,对于…亲眼看到的事,又清楚知道不是在做梦,总…总以为那是事实!” 我握着拳,又放了开来,再握上,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可是其间有一些我们不明⽩的事在。那三个店酒员工,亲眼看到你推张強下楼,但事实上,你并没有那样做。“ ⽩素呆了片刻,才叹了一声:“那么,尾杉三郞现在什么地方呢?” 我又吃了一惊:“什么?你没有继续追踪他?” ⽩素向我望了一下,神情更加苦涩:“你听我说下去,当时,我看到你一掌砍在他颈骨之上,我还听得他颈骨折断的声音,我看到他的头,软垂了下来,你转过⾝,向我望来,我忙道:‘你快走,这里的事,让我来处理好了。’你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病房。” 我也只好苦笑着:“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怎么会离开。” ⽩素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不要打断她的话头:“你走了之后,我把尾杉搬上了,拉起毯子来盖住他,他显然已经死了。我转⾝,再去找那副仪器时,却已经不见,我只好也离开了医院。” 我十分肯定地道:“这一切,实际上,都未曾发生过,只不过是你以为发生过。” ⽩素抿着嘴,不出声。她十分理智,可是这时,也显然受着极度的困扰,不是⾝受者,实在是很难了解:连亲眼看到、亲⾝经历过的事,如果都“未曾发生过”那么,什么才是真正发生过的? 这样的疑问,两千两百多年之前,庄周先生就曾不止一次提出,他甚至问到了他的一生,究竟是一只蝴蝶的幻觉呢?还是蝴蝶的一生,是他幻觉,他终于未能肯定。 为什么庄子不用其他的生命来怀疑,而用了蝴蝶?蝴蝶和蛾,不正是同类的生命么? 我越想越,我知道,这时候,我的思绪不要紧,但是决不能让⽩素的思绪下去。 所以我用十分肯定的声音道:“你一定要清楚,那一段经历,是你的脑部受了某种⼲扰之后的结果,是一场太过实真的梦。” ⽩素又呆了片刻:“太实真了,真是太实真了。” 我苦笑着,又发急:“你可以当作这是你在被催眠下发生的事。” ⽩素道:“不对,那是真正发生过的。” 我叹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说明,急得満头是汗,⽩素反倒安静了下来:“我知道自从我眼前看到奇异的⾊彩,一直到后来发觉我自己在街头上,其间一切,我以为发生过的事,全是幻觉。” 我松了一口气:“对。” ⽩素睁大了眼睛:“那么,在这一段时间內,实在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道:“那要问尾杉三郞这…家伙才知道。你说什么?后来你发自己在街上?” ⽩素缓缓地道:“是的,我记得在病房之中,找了又找,找不到那具仪器,心想不如把你找来,我们一起寻找,就离开了医院。那一段时间,我记忆之中,比较模糊。等有记忆时,我在街头,有两个警员,正以十分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我失声道:“天,你是受通辑的啊!”⽩素摊了摊手:“是啊,所以我一看到警员注意我,立即转⾝就走。我没有地方好去,想起曾在芳子的记事簿中,看到过一个地址,我找来,就是尔子的住所。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联络,就只好仍然打电话回去,希望你听到。”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安慰着她,因为⽩素从来也未曾如此慌过:“好了,一切全过去了。” 自素也吁了一口气:“不,尾杉还在,还有他的那个仪器,还有我的凶嫌,还有许多事。” 我“哼”地一声:“凭我们两个人的本事,那怕尾杉躲到天上去,也可以把他找出来。” ⽩素却仍然叹着:“找出他来这后——” 我知道⽩素的心意,是说就算我们找到尾杉,如果再发生如同在精神病院房中的情形,那只有使得事情更混。 所以,我想了一想:“尾杉未必见得有什么特别,我看一切全是那具仪器在作怪,只要我们把他和那具仪器隔离——” ⽩素一扬手:“对。”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蹙住了眉,不再说下去了。 我道:“我们已经有了对付尾杉的方法,还有什么担心的?” ⽩素仍在想着,过了一会,她才道:“我不是担心,我是在想一些事…我感到所有…不可解释的事,都可以用一条线穿起来。” ⽩素的话,深得我心,我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可是感觉却还十分模糊,我正在思索着,所以我对⽩素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同时作了一个手势,表示我也想到了一些头绪,正在作进一步的思索。 ⽩素没有再说什么,我们两人,各想各的,过了大约三五分钟,我和她陡然异口同声,叫了起来:“那个蛾类研究所。” 我和⽩素,都想到了安普蛾类研究所。 我抢着说:“安普蛾类研究所,看起来和所有的事全没关连,但是事实上,却正是问题的中心。” ⽩素立时道:“是,一切全从那里开始。” 我长长地昅了一口气:“让我先来归纳一下,你来作补充。” ⽩素一面答应着,一面拿过了纸和笔来。我道:“第一件事,研究所中,有一个姓洪的人,他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一只飞蛾。” ⽩素记了下来。我又道:“第二,陈岛是研究所的主持人,他和尾杉是中学同学,曾在好几几年之前,和尾杉提及过他所作的研究,告诉尾杉,在理论上,要知道他人在想什么,是有可能的。” ⽩素“嗯”地一声,补充道:“对陈岛而言,这是他作为科学家的假设,他正朝着这个方向作研究。可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尾杉听了之后,一直在想着可以知道他人思想的好处,于是他就展开了行动。他十分卑鄙,而且他的知识,也不⾜以从事那么复杂的科学研究,所以他就——” 我立时接了上去,和⽩素一起思索复杂的问题,真是无上的乐趣,我想到什么,她也想到什么,配合得再好也没有。 我道:“所以他就采用了最直接的方法,花钱向研究所的人员,购买研究的成果。” ⽩素点头,一面记着,一面道:“我在尾杉住所见到的那两个人,就是被尾杉收卖的人,他们送资料来给尾杉;已不止一次。” 我道:“还有那具仪器,一定也从那两个人手中来的,尾杉自己造不出这样的东西,外间也未必见得有得卖这样的东西。” ⽩素把我的话写了下来之后,眉心打着结:“我们的推测,到这里要触礁了。” 我不服气:“触什么礁?” ⽩素道:“如果再分析下去,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尾杉在有了那些资料之后,通过那具仪器,他似乎掌握了一种力量,真的可以知道他人在想些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全然不之后理,可是…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我们的礁石,好像还不止这一块?” ⽩素道:“是啊,尾杉不但有知道他人想什么的力量,而且还明显地可以用那具仪器,去⼲扰他人脑部活动——” ⽩素讲到这里,我陡地闪过了一个想法,忙叫道:“等一等。” ⽩素不再出声,我不由自主,敲着自己的头,想把刹那间捕捉到的想法具体化起来,我只花了短短的时间,就⾼兴地叫了起来:“那具仪器!不是尾杉利用了那具仪器,而是那具仪器本⾝。” ⽩素一时之间,未能明⽩我的意思,我急急解释着“你和张強,研究那具仪器,发生了什么事?” ⽩素道:“张強穿破了窗子跳下去,而另外有三个人,却’看’到他是被我推下去的。” 我大声道:“那时,尾杉可能也在店酒,但是他绝未纵那仪器!那仪器有一种力量,能使人产生幻觉,如果配上耳筒,直接刺脑部,幻觉就能更加強烈,张強就是因为产生了极度的幻觉,才有反常行动。而三个店酒职工,也因为脑部活动受⼲扰,所以才‘看’到你在推张強。” ⽩素默然片刻,从她的神情上,我知道她已经同意了我的分析。 但是,她却极度茫然:“张強在那一霎间,产生了什么幻觉呢?” 我苦笑了一下:“张強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知道。或许,他感到自己会飞了,可以穿窗而出,在空中自由飞翔,所以才…”想起了张強的死,我心中一阵难过,停了一下,才又道:“这种情形,曾在服食过量的幻药的人⾝上发生过。” ⽩素苦笑了一下:“我忽然有一个极其怪异的想法——真是大怪异了。” 我摊手:“怪异到了什么程度?” ⽩素望着我:“我想,张強可能觉得自己是一只蛾,蛾喜向着光亮飞扑,所以,他就扑向窗子,结果他就——他就——” ⽩素没有再说下去,她的想法,真是怪异透顶,但是谁又能肯定那不是事实? 我和⽩素都静了片刻,我才道:“总之,那具仪器和尾杉获得的资料,有一定的神异力量,可以⼲涉人类脑部活动。” ⽩素“嗯”地一声:“我们可以继续下去:这种力量,有时帮助了尾杉在棋赛中获胜。”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所以,尾杉把这种力量,我相信他其实也不是太能顺利地掌握这种力量,当作自己最大的秘密,而倒霉的时造旨人,却开玩笑地把它写了出来。” ⽩素苦笑:“真是倒霉,时造全然不知道这些事,尾杉一发急,就要杀时造,得时造离开⽇本,时造不能在镜中看到自己,自然也是脑部活动受⼲扰的结果,⼲扰的来源相同。” 我接着道:“时造倒也十分聪明,他由尾杉的行动上,联想到尾杉真可能有妖异的力量,所以他把这一切,告诉了张強——” 讲到这里,我陡然停止,⽩素也没有接口,因为张強在知道之后,就来找我,以后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 我叹了一声:“最大的问题是在于:何以那具仪器,会有这样的力量。” ⽩素沉声道:“这个问题,只是一个人可以回答——” 我陡地叫了起来:“陈岛。” 陈岛是研究所的主持人,只要我们的推测不错,那具仪器来自研究所,那么,这个问题也只有陈岛可以回答。 而且,在机飞上,和陈岛谈,他一直要我到他的研究所去看看,看什么呢?他又说不上来。是不是在他的研究所中,正有着一些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我不噤大是懊丧,陈岛在东京,可是他在东京哪里呢?他当然会住店酒,但是会在哪一家?我竟然没有问他要联络的方法,就和他分了手。 ⽩素看出了我的懊丧,她道:“不要紧,就算在这里找不到陈岛,他不是还要去接那个姓洪的研究员出院么?我们可以立即和梁医生联络,叫她留住陈岛,我们赶回去见他。” 我连连点头,伸手去拿电话,我的手还未曾碰到电话,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呆了一呆,这里是尔子的住所,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要是她的男朋友打来的话,我接听电话,可能会引起误会。 所以我侧了侧⾝,让⽩素去接电话,⽩素拿起了电话来,才“喂”了一声,对方讲话十分大声,连在旁边的我,也可以听到,话筒中传出了一个女的声音:“是⽩姐小吗?我是尔子啊。” ⽩素答应了一声,尔子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有没有收音机?” ⽩素呆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尔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回答:“没有啊,什么事?” 尔子道:“我刚才听收音机的新闻报告,说是在东京北部五十公里处的茨城县,筑波郡,山中的一个溪涧间,发现了一具男子的尸体,已经证实那是你曾经提及过的,九段棋手尾杉三郞。” 我和⽩素,在刹那之间,神情都变得极其紧张,⽩素忙道:“尔子,请你再说一遍。” 尔子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新闻,电视一定会报导的,你可以看看电视。” ⽩素向她道了谢,放下了电话,我们互望着,神情都十分疑惑。 尾杉三郞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寸分析过,所有的事,全是由他而起的,他怎么会死了? ⽩素扭开了电视,还没有到新闻播映的时间,⽩素打电话去问,要二十多分钟之后,我就趁这个时间,用电话找到了梁若⽔。 梁若⽔的声音,在长途电话中听来,也是那样充満磁,十分动听,我道:“梁医生,还记得那个叫陈岛的人?” 梁若⽔的回答很令我惊讶,她道:“本来可能不记得了,但现在一定记得,因为在半小时之前,他才和我通过电话。” 我“哦”地一声,梁若⽔又道:“他告诉我,他菗空到⽇本去看一个朋友,但是找不到,他决定立刻回来,要我准备好手续,他一到,就要把他的朋友带走。” 我忙道:“我有极重要的事要找他。梁医生,所有怪异的事,已经渐的眉目,其中的关键问题,只有他可以解答。所以你见了他之后,无论如何你要留住他,等我回来见他。” 梁若⽔停了片刻,我可以想像得出她蹙着眉的那种神情,她道:“我尽力而为,但如果他一定要离去,我也没有法子。” 我道:“至少你可以运用你的权力,不让那个病人出院,那他就非留下来和你办涉不可。” 梁若⽔的声音之中,充満了不以为然,但是她却道:“这是好办法,卫先生。” 我苦笑了一下:”谢谢你,我和他同机到东京来的,可是却不他知道在哪里,真是糟糕透了。” 梁若⽔的声音听来很低:“好吧,我尽力。” 我松了一口气,这样,我和陈岛的联系,就不至于中断了。 放下电话之后不久,电视上就开始播映新闻,果然,第一宗就是尾杉九段陈尸山涧的新闻。⽇本的新闻工作者,有着超⽔准的工作成绩,他们总是第一时间赶到新闻发生的现场,所以,连尸体被抬上黑箱车的镜头,都出现在萤光屏上。 新闻十分详尽,不断打出层杉生前的相片,并且还特地提到了大黑英子,说是尸体运到了东京之后,一位叫⾼田的官警,认出那可能是尾杉九段,所以就请尾杉生前的女友大黑英子来辩认,大黑英子认出那是尾杉三郞,而且,精神病院方面,也因为尾杉突然失踪,早已向警方报了案。 至于尾杉三郞何以会死在山洞中,可能是由于失⾜之故,因为现场的山势十分险峻—— 萤光幕上,出现了现场的情景,那道山涧,简直像是瀑布,⽔势十分湍急,⽔中有许多大巨的石块,涧⽔流过,溅起老⾼的⽔花。 一个记者指着涧中突起的两块大石:“尸体就在这里发现,可能由上流冲下来。如果不是这里有两块大石阻止,可能会随着急流,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去。” 那记者继续报导着:“警方人员循着涧流,向上面搜索,希望发现一些尾杉三郞跌⼊山涧前的遗物,但是还没有发现。” 涧流附近,全是树木和石块,野草长得极⾼,要找东西,确非易事。 然后,萤光幕上,又出现了殓房门口的情形,说是消息传出之后,有不少棋,在殓房前徘徊凭吊云云。等到新闻括完,我闷哼了一声:“尾杉真的死了?我不相信。我要到殓房去看看。然后我们再想办法离开⽇本。” ⽩素说得十分正经:“我不想变成通辑犯。” 我苦笑了一下,⽩素的这个⿇烦问题我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我们要偷离⽇本,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绝不是一走可以就此了事。 她是一个有着确普证据的的谋杀疑犯,这一类的刑事疑犯,通过引渡,一样逃不掉,除非⽩素从此不再露面,但是那又绝无可能。 虽然我们对于一切事,已经有了一个系统的解释,我们可以接受这个解释,甚至,我可以说服⾼田官警相信这个解释。但是… 或者再进一步说,可以令得主控官或是主审法官在私下也相信。但是,我却绝对无法令得他们在法庭上接受这个解释,不但我不能,连⽩素也不能。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几乎可以做任何事,但无法使⽩素无罪。 我眉心打着结,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只好安慰⽩素:“反正你暂时在这里,相当全安,我看,慢慢总可以想出办法来的。” ⽩素瞪了我一眼,撇了撇嘴:“神通广大的卫斯理。” 我实在啼笑皆非,说道:“彼此彼此,谁又不知道神通广大的⽩素。” ⽩素叹了一口气,她显然没有心情笑话,我又说了几句“一定有办法”之类的说话,可是办法在哪里,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知道⽩素自己会小心,不必叮嘱,先找开门来看了看,看到走廓里没有人,才闪⾝走了出去。在街上召了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去殓房去。不巧,那位司机是个棋,一听我要去殓房,就猜中我是为了尾杉三郞去的,滔滔不绝和我谈起他的棋艺,令得我昏然睡。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殓房外的人还真不少,我一下车,就看到⾼田官警正指挥着几个警员在维持秩序,大声在嚷着:“各位,等出殡的时候,去瞻仰尾杉先生的遗容。各位请回去,请回去。” 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发哑,在他⾝边,又有好几个记者围着,趁机在提出问题。⾼田虽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是也不敢得罪新闻界,还是敷衍着他们。 我向他走去,挤过了人丛,在隔他还有几个人时,就叫:“⾼田先生。” ⾼田抬起头来,一看到我,陡然呆了一呆,忙向我招了招手,我来到了他的⾝边,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来,进去再说。” 我和他一起走了进去,有几个人想跟进来,被警员阻在外面,我和⾼田,一进了殓房,⾼田立时道:“尾杉死了。” 我道:“就是为看他的尸体而来的,这个人的花样极多,他真的死了?” ⾼田神憎凝重,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怎样死的,可是尊夫人的嫌疑,又多了一重。” 我一怔,要想一想才明⽩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在怀疑尾杉三郞被⽩素杀死,难怪他看到我的时候,神情那么古怪,我一句“放你妈的舂秋大屈”已经几乎要骂出口来了,后来转念一想,⽇本人本不懂复杂的骂人话。一句“农协”已经可以令得两个⽇本人大打出手,⾼田听了不懂,我还得向他解释,不如不骂算了。 ⾼田望着我,我改口道:“你少胡说八道。” ⾼田叹了一声:“尊夫人装疯,我也瞒不过去了,而且,有人看到她扮了护士长,在尾杉的病房出⼊,接着,她和尾杉一起失踪,再接着,尾杉的尸体就在茨城县的山涧中被发现。” 我苦笑:“事情的复杂,超乎你的想像之外,我要看尸体。” ⾼田愕然:“尾杉生前,你见过他?” 我道:“没有,但是我看过他生前很多相片,对于认人的特征,有一定的本领。” ⾼田摇着头:“其实大可不必了,连指纹都已经经过了鉴定,已经肯定了。” 我固执地道:“我还是要去看一看。” ⾼田扭不过我,只好叹了一口气,带着我向前走去,进了殓房中放尸体的冷蔵室,一股寒意,令人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一个职员和⾼田谈了几句,又向我望了一眼,拉开了一个铁箱。一点也不错,那是尾杉三朗,看起来,他真的是死了。 尾杉三郞是整组怪事的中心人物,他怎么会死,真叫人猜不透,我看了一回,转过⾝来问⾼田:“听说警方在搜索他的遗物,可有什么发现?” ⾼田皱着眉,道:“事情有点不可思议,在那山洞的上游,一块大石上,发现了一具被砸碎的小型电视机,已经残缺不全,但经过辩认,还可以知道那是一具小型电视机。” 我立即知道,那被砸碎了的,不是小型电视机。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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