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使命在线阅读由朱维坚提供
被窝小说网
被窝小说网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综合其它 仙侠小说 耽美小说
小说排行榜 灵异小说 总裁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乡村小说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好看的小说 娇凄出轨 山村风蓅 落难公主 蒾失娇凄 绝世风流 甜蜜家庭 校园邂逅 滛虐乐园 锦绣江山 都市后宮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被窝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使命  作者:朱维坚 书号:43195  时间:2017/11/4  字数:22779 
上一章   第二十三章    下一章 ( → )
  让我临走前给清⽔‮民人‬一个代吧

  (2001年1月14⽇至22⽇)

  1

  到处响起孩子们鞭炮的“噼啪”声,街道上的人车一天比一天多起来,市场、商家出现了热销的局面。“年味”一天比一天浓郁。‮国中‬
‮民人‬最重视的传统节⽇舂节就要到了。

  林荫却以郁的心情接这个舂节的到来。他有一种感觉,这是自己在清⽔过的最后一个舂节。

  方政委的心情也不好,他明⽩林荫的处境,想方设法帮助他,力图扭转局面。直到腊月二十,他才想到一个认为不错的主意。上班铃刚响过,他就走进林荫的办公室,说:“舂节马上就到了,咱们得走动走动啊!”林荫一时没明⽩过来:“什么走动走动?”

  方政委解释道:“这是惯例,每年到这个时候,局主要‮导领‬都到地区和市有关‮导领‬家提前拜年…你能明⽩吧,就是送礼。老曾在的时候年年这么做,其实,也不是咱们‮安公‬一家,都这么⼲…这对改变你的处境也有好处。通过走动,跟有关‮导领‬说说心里话,使他们对你有所了解,融洽融洽关系,争取他们的支持…”

  明⽩了。林荫知道方政委是为自己好,可还是生出庒抑不住的反感。难道我要靠这些来保‮安公‬局长的乌纱帽?笑话。那就不是我林荫了,我也不至于陷于今天这种困境。不,我不⼲。这算什么?是不是行贿?再说了,送什么、送多少合适…

  方政委猜到了林荫的內心活动,在旁说:“林荫,你别钻牛角尖。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最起码,在清⽔几乎每个大科局的‮导领‬都这么⼲。我帮你设计了一下,市里主要是四个人,万‮记书‬、洪‮长市‬、许副‮记书‬和于海荣。洪‮长市‬和许副‮记书‬不用太多,买点东西就行,吃的喝的用都可以,每人几百元就够了,意思意思。许副‮记书‬胆小,不贪,据说洪‮长市‬更不收礼,可他不收是他不收,我们得送。这两位‮导领‬都正派,对咱们也不错,表示一下,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心意就行了。对万‮记书‬和于海荣得多出点⾎。于海荣那人贪,少两千元他肯定不⾼兴,觉得瞧不起他,可太多了对咱们也不好,就两千吧。万‮记书‬…老曾在时,每年都是五千,有一年还送了一万,我看,你就送五千吧。还有地委和行署的‮导领‬,⾕局长多少也表示点…”

  林荫越听越发⽑。天哪,这加到一起得多少钱?不等方政委说完就摆手:“行了行了我的政委,你别说了,我不能这么办,调查组刚查完几天啊,这不是行贿吗?再说了,我就是想送也没这笔钱哪?加到一起有多少?我两年的工资也不够哇,送完了我家的⽇子怎么过?”

  方政委听这话乐了:“林荫,你是真不明⽩还是装的呀?谁拿自己钱送啊?用单位的钱。谁都理解,没人说啥的,也不会有人查…再说了,这种钱谁敢查呀?你没听说吗,万‮记书‬女儿结婚时,市粮库主任送礼五千元公然⼊帐,审计局审计时发现了,连庇都没敢放一个!”

  愤怒又从心中升起:怎么,用公款送礼?怪不得都这么大方!老曾这些年送出多少了?怪不得他工作⼲得这个熊样儿,官还照当。妈的,公家送礼,个人得利,这算什么事呢?我要是也这么⼲,和他这种人还有什么区别?他坚决地‮头摇‬:“不行,方政委,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感谢你的关心。可我绝不⼲这种事。我林荫凭自己的能力和工作当官,如果凭这个,我宁可不当这‮安公‬局长!”

  方政委听完,轻轻叹了口气。片刻后说:“林荫哪,你既然这么想,我就不说了。其实,我也反感这么做,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人在江湖,⾝不由己呀。你要知道,按照惯例,过完年就得研究⼲部,到时…如果你真的走了,我也不⼲了,主动退二线…可总是心有不甘,我们这一年拳打脚踢,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就这么放弃了?再说了,咱们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没做呀,如果你走了,我退了,⾼兴的是谁呢?最⾼兴的肯定是大军子。你真的就甘心吗?!”

  林荫当然不甘心。他要利用这最后的时间进行最后一搏,而且,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思路。

  他把想法对方政委谈了,方政委很受鼓舞:“好,我完全支持你。如果真能成功,我们就是下去了也心里痛快。只是一定要注意保密!”

  方政委离开后,林荫给⾕局长打了电话,谈了自己的想法。⾕局长思考片刻也完全同意,还说:“我立刻要刑侦支队和技术处介⼊!”

  2

  随着舂节临近,清⽔‮安公‬局甚至清⽔市有关阶层,都已经传开林荫即将离任的消息。有的甚至说得活灵活现。说地委常委几位核心成员已经串联过并形成一致意见,林荫调离清⽔市‮安公‬局,回地区‮安公‬局,挂起来当调研员,暂不任命具体职务。而另外一条消息则是:万‮记书‬将提为行署副专员。

  林荫的表现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已经不象从前那么忙了,明显地放松下来,时常各个办公室走一走,与大家打打招呼,甚至毫不忌讳地感叹说,这是在清⽔‮安公‬局最后几天了,还就平时对同志们要求过严表示歉意。聘任制施行后分离的不合格民警培训班也解散了,所有民警都安排了职务,也包括警大队的尉敬生,只不过没再让他管车辆落户罢了。更令人感慨的是,有些平时他肯定要管的事,也不怎么管了。这不,年关临近,大军子雇佣的世纪工程施工队因为没领到钱,一些雇佣人员要闹事,被大军子指使暴徒一顿毒打,受害人找到‮安公‬局,林荫也只说是经济纠纷引起的,要他们去法院控告或者找市‮导领‬反映。

  这哪还象平时那个疾恶如仇的‮安公‬局长林荫?

  更有甚者,这天,纪检‮记书‬老靳找到他气呼呼地说:“林局长,我儿子让赵铁军打了,你管不管…”

  原来,老靳的儿子上街碰到了赵铁军和两个赖子,被劈面揪住:“妈的,你爹还活着吧,他还想整我不了?我得感谢他呀,越整我越发达,不然怎么能到税务局?这比‮安公‬局強多了,待遇又好,到哪儿都是大爷…怎么,你还没工作?找你老爹要哇,他那么坚持原则,共产还不给他儿子安排个工作?”说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完又让他到‮安公‬局报案:“你快找你老爹去吧,让他找姓林的,不然,晚几天在清⽔就找不到他了!”说完哈哈大笑离去。

  林荫听后气得够呛,可表现出来的却只是淡淡一笑:“这没什么了不起。你也是局‮导领‬,直接找辖区‮出派‬所吧,该怎么办怎么办。不过,这连伤害都够不上,恐怕不好严处!”

  老靳气得指着林荫嘴哆嗦着道:“你…林荫,你难道真的认输了,你…你…”林荫心里很同情老靳,可嘴上还是说:“你知道,我在清⽔‮安公‬已经呆不了几天了,这种时候…对了,你还是找周副局长吧,看他是啥意见!”

  老靳气得再也不说话,愤愤地掉头而去。

  这天,林荫还特意找到办公室副主任郝正说:“郝主任,你这一年来没少支持我工作,却一直没提起来,对不起你呀!”

  郝正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暗骂:妈的,你也有这一天!早知今⽇,何必当初那么狂,搞什么改⾰,聘任,怎么样,这回把自己改⾰完了吧,你聘任这个聘任那个,看这回谁聘任你?当初,我求你你不帮忙,现在想巴结我?晚了…哎,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小子岁数还不算大,也他妈确实有两下子,不知啥时又窜起来了,不能公开得罪他,要整他也得暗中下手,就象上回似的。怎么样,调查组虽然没调查出啥问题来,可也把他祸害够呛。他傻狍子哪里知道,那些材料多是我郝正提供的?!

  想到这里,郝正満脸堆笑:“哪里哪里,林局长你可别这么说,其实我最佩服你了,你不但人正派,能力也強。瞧,你来仅一年时间,咱局里变化多大?别的不说,就看这破案数和破案率吧,比去年上升多少?还有”‘双评’,去年倒数第一,今年一下子就⼲到了第七名,您要再⼲上一年,进前三肯定没问题…”

  林荫已经看透郝正的为人,知道他在虚乎自己,可听了心里依然很⾼兴。是的,这一年的工作虽然得罪了很多人,可工作成绩却是不可否认的。破案绝对数几乎达到去掉的两倍,破获的大要案就更不用说了。破案率提⾼了十多个百分点,而且这是在如实立案情况下的数字。唯一不⾜的是发案没有明显下降,甚至还有所上升,这也是如实立案的结果,实际发案与去年相比要少得多。而社会危害严重的几类案件,更是明显降低。“双评”更不用说了,在全市四十七个参评单位中,从去年的倒数第一一下窜到正数第七,在全区十二个县市区‮安公‬局和分局中名列第一。而且,据可靠渠道消息反馈,不満意票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市委和少数科局乡镇‮导领‬画的。这就说明,绝大多数清⽔‮民人‬对‮安公‬局的工作是満意的,对自己是満意的。

  郝正看着林荫的脸⾊,揣测着他的心理活动,看到他脸上的喜悦和骄傲之⾊,心里暗骂:“妈的,别太⾼兴了,你可是马上就要滚的人了!”转换了口气说:“只是太可惜了,象你这么好的‮安公‬局长,为啥就不让你⼲长呢?都说你过完年就走…林局长,你得往上反映反映啊,象你这样的好局长上哪儿找去呀,你走了,清⽔恐怕再也没有你这样的‮安公‬局长了…林局长,这是真的吗?是不是瞎传哪?”

  郝正说着眼睛盯住林荫的脸,观察他的神⾊和反映。林荫叹口气,默默点了点头说:“都是真的,过完年我就要离开了…郝主任,你最后再为我服务一次,给我预备几个纸壳箱,我得收拾东西!”

  郝正连连答应。待林荫出去后,⾼兴得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接着飞快地转出去,把风吹遍每一个人的耳朵。

  3

  一月十七⽇,腊月二十三,小年。下午二时,林荫主持召开一个短短的委会。会上他说:“大家忙了一年,今天就两顿饭吧,三点下班。不过,牛局长,你要把值班安排好,别出问题…对了,舂节值班也要安排好。至于‮导领‬值班,就把我安排在三十晚上吧,初一我就回⽩山,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值班了…还有,这段时间我想放松一下,局里的工作就由方政委主持吧,从现在到过年,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就不要请示我了,大家商量着定,只是别出大事,让我平安离开清⽔!”

  他说得很真诚,语调平静,但透出內心的忧伤与失望。大家听了都不得劲儿,只有一些无用的安慰。林荫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散会后,大家都回家了。‮安公‬局大楼里只留下几个值班人员,显得特别寂静。方政委、老靳、黎树林等人都约他去家里吃饭,林荫不愿意打扰人家的团聚,坚决拒绝了,说要和110巡警备勤中队人员在小食堂吃。可是,人们散去后,小食堂吃饭还要等上一阵儿,在这段时间里他不知⼲什么才好,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办公室里,品尝着这别样的滋味。

  早就听秦志剑等人说过,每到的逢年过节前夕,都会有很多局內局外人给局长送礼。老曾在时,仅过年的几天就能收几万元。林荫听了为之吃惊。因此在全局大会上痛斥了这种行为,并在中秋节时把送礼的两个同志狠狠批评了一通,才煞住这股风。这回好,自己要离任的风吹遍全城,想让人送礼都没有了。此时,还真希望有人上门看望一下,即使送点礼,只要不过份,也可以收下,因为这也是一个安慰,证明我林荫在清⽔并不是没有一点人缘。然而,这已经不可能了。

  可是,他想错了。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外面响起脚步声,而且还不是一个人的脚步,接着,门被轻轻敲响。林荫一下站起来,热切地应答道:“进来,快…”

  先进来的是一个中年‮察警‬,⾝材⾼大而消瘦,手里拎着一个大的编织袋,接着是一个女人,手中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三人望着林荫,都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却都挂着真诚的笑容。

  林荫只觉眼睛一亮,脫口叫出:“严德才…是你…”真的是严德才。看上去,他虽然消瘦,但脸⾊比从前好多了。林荫急忙让这一家三口坐下,一边给他们倒⽔,一边急急地询问:“德才,怎么样,⾝体还好吗?”

  严德才半个庇股坐在沙发上,一边接⽔杯一边回答:“谢谢林局长关心,好多了。动手术后修养了三个多月,实在呆不住,就又上班了。前些⽇子去省里又拍了片子,医生说我⾝体素质好,恢复得比别人快得多,切除的胃已经恢复二分之一了。现在每天吃个五六顿饭就行了,明年下半年基本就能恢复正常!”

  严德才子接着说:“林局长,要不是你,德才恐怕…我们这个家也完了,你的恩情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啊,真没想到,德才摊上你这样一个好局长…”

  女人一说就动感情,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手遮住了眼睛。

  林荫心里感到极大的温暖。他知道,面前这对夫是真诚的。他不想以恩人自居,可是,自己做的好事产生了好的效果,也真的令人⾼兴。他们没有忘记这一切,这个时候来看自己,更令人感动。

  严德才夫妇都是老实人,简单唠了几句闲喀就站起来,严德才把手中的编织袋往前挪了挪,不连贯地说:“林局长,过年了,我们…包了点粘⾖包,请您收下…还有点榛子,是我爱人上山采的…”

  严德才子接过来说:“俺们也没什么送的,再说,俺也看出来了,你…不是那种人,就这点心意吧。您把它拿回家,给家里人吃!”

  林荫能说什么呢?他发自內心地说:“好,我收下,一定收下,德才,谢谢你,多保重,一定多保重!”又摸摸小男孩儿的头:“好好学习啊,将来有出息!”悄悄把一百元钱塞到孩子的口袋里。

  严德才一家走了好一会儿,林荫还陷在温情中。这一家三口人,极大地慰籍了他的心。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只是刚刚开始。严德才一家走了不大一会儿,走廊里又响起脚步声,门又被敲响。然后两个人走进屋子。当林荫看清来人时,⾝子象电打了一般,猛然站起:“你…是你们…快,请坐!”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儿,他们的手臂上还佩着黑纱。

  他们是⻩建強的子和儿子。

  看到他们,林荫泪⽔顿时夺眶而出,好不容易才控制住。

  他已经跟方政委商量了,年前要去看望这对⺟子,可还一直没办。除了忙之外,两人的心中都有強烈的为难情绪。他们都知道应该常去看望她们,又不敢去,因为他们无法面对一个‮察警‬的遗孀和遗孤,那实在是太痛苦了。可是,现在她们自己来了。

  ⻩建強子更瘦了,瘦得给人以弱不经风的感觉。可是,林荫听说了,这个坚強的女人还在坚持上班,坚持给‮生学‬上课。或许,她是以此来淡忘和排遗那刻骨铭心的痛苦。

  此时,她们来⼲什么?

  ⻩建強子手中拿着个小包,看上去轻飘飘的。她勉強笑了一下,有点害羞地说:“林局长,你别笑话我们。建強虽然走了,可仍然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或许他还在狱中,或许已经被判了刑,他也不会死得这样轰轰烈烈。建強他不会说啥,可心里一直感你,活着的时候说过,过年时一定来看你,我们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我…我织了件⽑⾐,这是我和建強商量好的,您一定收下!”

  林荫忽然‮烈猛‬地菗泣了一声。泪眼中,他看见⻩建強子从小包里拿出一件⽑⾐,那是一针一针用手织出来的。看上去很厚,花纹也设计得很好。

  林荫流泪摇手说:“不,不,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我不能收,你怎么给我织⽑⾐呀,我对不起你们哪,对不起建強啊…”⻩建強子:“林局长,你别这么说,你怎么对不起建強了?建強跟我说过,跟着你⼲工作,就是累死了心里也痛快…林局长,你收下吧,我已经织好了,你不收,我给谁呢?建強已经走了,孩子还小…也不知道大小合适不合适,我是估量着织的,你要不收,我没法出这个门儿,年也过不好,建強也不会心安的…”

  林荫无法再推托,只好无言地接过⽑⾐。⻩建強子⾼兴地擦起了眼睛。

  林荫把⽑⾐轻轻地放到桌子上,又问⻩建強子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建強子‮劲使‬摇着头说:“没有,什么困难也没有,林局长您别惦着我们,现在孩子还小,我有工资收⼊,平时花销小,还有抚恤金,什么都够了,不过…”迟疑了一下望向林荫:“林局长,我有一个请求!”

  林荫立刻精神⾼度集中起来,急忙问:“说吧,我一定办到!”

  ⻩建強子望着林荫说:“我听不少人议论,说你在清⽔⼲不了几天了,上边要撤你的职,过完年就得离开,有这回事吗?”眼睛盯着林荫:“林局长,我求你别走,我还等着你给建強报仇呢。你不能让建強⽩死啊…儿子,你说话呀,求你林伯伯别走!”

  小男孩儿没有说话,只是用大大的眼睛盯着林荫。

  林荫无言以对。因为这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呀。可是,他还是坚定地回答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为建強报仇。即使我离开了,也不会忘记建強,他的战友们也不会忘记建強,我们一定会替他报仇!”

  送走⻩建強儿,林荫默默地坐下来,手‮摸抚‬着她们送来的⽑⾐,忽然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把⽑⾐捂在脸上痛哭失声。

  直到电话响起,林荫才勉強平静下来。是小食堂打来的,请他过去吃饭。他放下电话,擦擦眼睛走出去,下到一楼,见值班民警正拦着三个人不让上楼。为首一人扭头看到林荫,⾼兴地叫起来:“林局长,你没走哇,太好了…”

  是徐子民。幸福镇兴旺村的徐子民,他的⾝后还跟着两个村民,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兴样子。

  林荫问他们来⼲什么,徐子民向旁边看看,见值班民警已经回了值班室,就对林荫低声说:“最近,我们听到不少传言,说你犯了错误,要撤你的职,还有的说你已经被撤职了,我们都急坏了,不相信吧,又传得活灵活现。后来一想,眼看过年了,来看看你…现在看,这是瞎传吧,你这不好好在这儿吗?这都是从哪儿刮出的风啊…林局长,你听说了吗,有这回事吗?”

  林荫看看三张纯朴的面孔,笑笑说:“谢谢你们的关心。”犹豫了一下说:“不过,传言可能是真的,我过完年恐怕就得离开清⽔了!”

  “真的?!”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接着是七嘴八⾆的混吵嚷:“这是为啥呀?你犯啥错误了…”“怎么好人⼲不长啊,有你这样的‮安公‬局长,俺们老百姓心里稳当多了,凭啥要撤你呀…”“这上级‮导领‬是咋用人的呀,象你这样应该提拔重用才是啊,咋还撤呀!”“妈的,这年头真是好人难活,好官难做呀!”徐子民更是动:“这不行,俺老百姓不答应,俺要向上反映,俺兴旺村百姓要向上反映,俺回村就组织人…”

  林荫知道,他们这样做不但无助于自己,反而会适得其反,急忙阻止:“别,别,千万别这样做,有些情况你们不了解,你们能来看我,就十分感谢了…有什么事吗?上办公室坐一会儿?”

  徐子民想了想:“不了。俺们来,一是看看你,二也是告诉你,薛怀礼完蛋后,俺们兴旺村换班子了,这回是真的选举,按照村民选举法进行的,大伙选我当村长,他们俩是会计和治保主任。俺们一定好好⼲,不能象薛怀礼那样祸害老百姓。让你知道知道俺们的心。三是…”声音低下来:“三是过年了,跟你表示一点心意,是全村老百姓的意思,本来想给买点东西,可又想不出买啥好,你一定收下…”

  徐子民居然拿出一叠钱来往林荫口袋里塞。林荫吓坏了,也气坏了,又不好声张,就‮劲使‬往外推:“你们要⼲什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快拿回去,我绝不能收…”

  徐子民着急地说:“林局长,这不是行贿,你既然都要撤职了,俺们还贿赂你⼲啥,确实是一点心意,是村里人大伙凑的,你收下吧,不然俺们回去没法代…”

  林荫忍不住声音大起来:“不行,坚决不行,‮安公‬局长为民除害是履行职责,感谢什么…你们心意我领了,钱坚决不能收…徐子民,你当上了村长,应该带大伙把村里的事业搞上去,怎么学这一套啊!”徐子民听了这话才叹口气作罢,对两个同伴说:“咋样?我说他不能收,你们偏要这么⼲,林局长不是老曾!”对林荫:“林局长你不知道,薛怀礼当村长时,每年这时候就开始往市里有用的‮导领‬家跑了,哪年都送出几万去,也包括老曾…好,您不收就不收吧,俺们也不耽误你,这就回去了。您放心,俺哥仨一定带着村里人好好⼲,让兴旺村真正兴旺起来。不信三年后您再来瞧!”

  林荫说:“好,等你们兴旺村真兴旺起来了,我一定去做客,到时你们送什么礼物我都收!”

  徐子民三人又⾼兴又感叹地走了,林荫这才想起去小食堂吃饭,可‮机手‬却突然响起。是洪‮长市‬打来的:“林荫哪,你在哪儿?还没吃饭吧。刚才听方政委说,你谁家也没去,不知我能不能请动你呀…也没准备什么,家常便饭,不过在家里吃,总是有点年味…对了,我家你还一直没来过,在四栋口五楼一门…”

  林荫再次感到心中温暖,他想了想,没有推辞。

  4

  走进楼栋,上到五楼,按响了四五一的门铃,随着一阵悦耳的电子音乐声,门开了,一个年轻女的面容展现出来,一口微笑的⽩牙,黑黑的眸子,优美的下巴。正是苗雨。对了,她说过,洪‮长市‬是她舅舅。

  洪‮长市‬也了出来:“林荫来了,快进屋!”

  林荫被让进客厅,首先被两个‮大硕‬的书橱昅引住了,里边満満的都是书。走上前看了看,一个书橱里全是政治经济理论著作,有马列主义经典,也有西方新经济学家的著作,还有我国新时期一些经济学家的著作,有孙治方的、吴敬涟的,顾准的,另一个书橱则是文学艺术书籍,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很多都有,也包括《当代》、《十月》及《啄木鸟》等文学期刊。看来,洪‮长市‬看书还是很杂的,而且是真看。林荫也一向喜读书,可到清⽔一年来太忙,看书的时间实在太少了。此时忍不住有点眼馋,爱不释手地翻看起来。

  洪‮长市‬说:“你要喜就拿几本看吧。我提倡年轻⼲部多读些书。总‮记书‬提出了‘三讲’,第一条就是讲学习,我看非常正确也非常必要。做为‮导领‬⼲部,不学习怎么能进步,怎么能适应工作?我最看不上那种⼲部,不学习,不看报,问起工作支支吾吾,一到酒桌上口若悬河。这样的人,素质好的人少,象…哎,对了,有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老曾可能出事了!”

  什么?

  洪‮长市‬说:“我也是刚听说,省地纪检委联合调查组去了宝山,为的就是老曾,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听说已经‘两规’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荫心里不知是啥滋味,但也不感到意外,凭老曾那作派,早晚得出事。可他也不感到⾼兴,因为,他也是个‮安公‬局长,他一个人出了事,造成的影响却是整个‮安公‬队伍的,不知广大民警要做多少工作才能挽回这损失和影响。

  洪‮长市‬猜到林荫的心,叹了口气说:“我真不能理解,有些人到底为了什么,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爬官掌权,掌权后就是搂钱,搂了钱又有什么意义呢?发财,发了财又⼲什么?其实,一个人一生需要的物质是有限的,当了‮导领‬⼲部,掌了权,一般来说,生活上都能过得去吧,你搂那么多钱,死了还能带走吗?还有的⼲部整天纸醉金,这种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蹋糟‬了‮民人‬的⾎汗不说,还损害了⾝体,浪费了时间和生命,这种生活我实在过不来。我觉得,只要物质生活有保障,摆脫困窘就行了,剩下的就是充实的生活和工作,为老百姓办点事实,或者看一看有意义的书,思考一些问题,就是最大的享受了…或许我落伍了,适应不了现在的形势!”

  洪‮长市‬的话引起林荫的共鸣。其实,他也经常这样想,自己的生活虽然比较紧张,可还过得去,⾝为‮安公‬局长,想弄钱还是很容易的,可弄来钱又能怎么样?吃的好一点,住的好一点,或者将来供儿子上大学,除了这些还能⼲什么呢?为什么有的人冒着危险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的搂钱还不満⾜呢,他们到底要⼲什么呢?到底能从中得到什么快乐呢?

  正说着,苗雨走进来:“舅舅,饭好了,边吃边说吧!”

  饭厅,一桌热腾腾的菜肴已经摆好。除了洪‮长市‬夫和苗雨,家里再没别人。一张不大的圆桌,四人围着坐好,一股温馨伴各着菜香弥漫开来,忽然,林荫的心里生出深深的思家之情。

  洪‮长市‬拿出一杯古井,给林荫倒上一小杯说:“林荫,对你这一年来的工作,我是深有感触,不管别人怎么说,市‮府政‬是认可的。自你来之后,清⽔的治安稳定多了,现在我就以‮长市‬的名义,代表清⽔‮民人‬向你表示感谢…对了,我是‮长市‬,可以代表吧市‮府政‬吧…来,我知道你不喝酒,我也不能喝,可现在这杯酒咱俩喝下去!”

  林荫什么也没说,拿起酒来一饮而尽。苗雨在旁饶有‮趣兴‬地看着,见林荫痛苦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了。

  喝下一杯,洪‮长市‬还要倒。苗雨急忙阻拦:“舅舅,一杯就行了。不是跟你说过吗,人家不喝酒!”

  洪‮长市‬呵呵一笑:“这是‮导领‬之间的事,不用你管。”对林荫:“对了,到现在咱市也没几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她是从小在我家长大的,后来上了大学,分到外地一家很大的报社。可她的格你一定感觉到了,比男孩子还男孩子,看不惯就说,就写,结果惹出事来了,写了批评当地‮导领‬的文章,弄得处境非常艰难。我一看,还是调我⾝边来吧,能管着她点。开始她还不来,说不想在我的卵翼下生活。我好说歹说,最后不得不以自己和她舅妈年纪大了,⾝边需要人照顾为由,才把她弄来。可来了后又跟我约法三章,不许向别人暴露我们的关系,上我们家来也总要避开别人的眼睛,到办公室找我时,如果有外人在场,就直呼我‮长市‬。你说这成啥了…还好,前几天有个老朋友来,无意间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了,才算把我解放了…”

  原来如此。苗雨听着舅舅的话,脸⾊有些发红,悻悻地说:“这么一来,我也不想在清⽔呆了。不然,我无论是出了错还是取得了成绩,人们都会说‮长市‬是我的舅舅。何况我还爱惹事,别给您添⿇烦了。过完年我就调走!”

  舅妈说话了:“得了,你的小心眼我还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和舅舅的关系调走还是为别的?”对林荫:“林局长你不知道,哪次到我家来,没有不提起你的,说你为人正派,能力強,有同情心,全是好话,快赶上⾼大全了。这些⽇子听说了你要走的风,就象霜打了草似的蔫了。昨天夜里和我一个睡,做梦还跟人吵架,声音可大了,说什么‘林局长这么好,为什么非要把他整走’,把我喊醒了,推她一把,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林局长,你不能走’。”对苗雨:“说,有没有这回事?”

  苗雨少见地脸红了,瞥了林荫一眼,然后推了一下舅妈:“舅妈,你别说了,菜都凉了,快吃吧!”说着给舅妈挟了好几口菜。

  洪‮长市‬轻轻喝了一小口⽩酒,接过话对林荫说:“这都是实话。我也看出来了,苗雨是得了对你的崇拜症。上次调查组来查你们俩的关系,我都知道。可我知道苗雨的格,也知道你的为人,我相信你们,也就没过问!”

  洪‮长市‬子却说:“我可不这么想,当时,要不是老洪挡着,我非找调查组谈谈不可。他们⼲什么呀,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姑娘的名声啊…可后来一想,也怪不着人家,我要是不了解苗雨,看她对你的态度,都会怀疑这里有问题了…对了,已经二十八岁了,就是不找对象,介绍多少了,总是说人家质量太差,也不知啥样的才够质量。我看电视台那个陈锋就不错吗,比她还小两岁呢,追她追的也很厉害,可她就是不理人家…”

  听着这些话,苗雨有点羞恼起来,手捂起耳朵:“舅妈,你找人家来吃饭,就是为了说我的事吗?我就是不找对象,不找,我一辈子找不到对象也不找他们!”

  舅妈看看苗雨,又看看林荫,做了个犯愁的表情,不再往下说了。

  林荫有点听出来了,洪‮长市‬爱人这些话很大成份是给自己听的,她好象要故意把这些话当着自己和苗雨的面说出来,达到她要达到的目的。意识到这一点,有点不舒服起来。

  苗雨好象也意识到了什么,只顾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洪‮长市‬和林荫都不能喝酒,不一会儿,饭就吃完了,洪‮长市‬把林荫单独让进客厅。

  林荫感觉到,洪‮长市‬有话要说。可是进客厅后,洪‮长市‬给他倒了杯⽔,却陷⼊沉默中,好一会没出事。他试探着问了声:“洪‮长市‬,你…⾝体还好吧,有什么事吗?”

  洪‮长市‬看了林荫一眼,表情复杂地笑了一笑,低声说:“嗯,是有点事…”停了停却改了口气“我听说,这些⽇子你消极,工作也放松了,这不行啊?年关到了,得让群众过个平安年哪,你要一放松,犯罪分子就嚣张了!”

  林荫沉了沉,苦笑一声说:“这你还不理解吗?整个清⽔都知道我⼲不了几天了!”

  洪‮长市‬又是一笑:“咳,这都是民间组织部杜撰出来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听兔子叫不种⻩⾖了。咱们都是共产员,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职责。别说现在还没动你,即使真要动,也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再说了,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林荫一愣,他没想到洪‮长市‬说出这种话来:鹿死谁手?这是什么意思?正要问,洪‮长市‬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你先看看这个吧!”

  林荫拿到手中一看,是封揭发检举信:

  省纪检委各位‮导领‬:

  我是清⽔市‮安公‬局一个普通民警,现在,怀着不平静的心情,把市委‮记书‬排挤我们‮安公‬局长林荫同志的问题反映给你们,同时,也把他与黑恶势力勾结,大搞权钱易等‮败腐‬问题一并反映给你们,望认真对待,严肃调查处理…

  信的最后,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苗雨。

  这…林荫心咚咚直跳,抬起眼睛望向洪‮长市‬,洪‮长市‬说:“这是底稿,原信已经寄走了!”沉了沉说:“她瞒着我⼲的。这二年,我为了专心工作,一直努力回避矛盾。现在⾝不由己,苗雨突然来了这一手,肯定要把我卷进去了,想躲也躲不开了。我想,这事很快就会挑开了,我和他肯定是没法再共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荫心里一片混,不知是啥心情,既为苗雨的仗义执言而心存感,也为她的莽撞而不満,她实在是欠考虑,谁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

  “我刚知道这事时很生气,可后来也想通了。这样也好,早爆发,晚爆发,早晚也得爆发。”停了停,声音低下来,眼睛盯着林荫说:“有件事也跟你透露一下吧。前几天我到省里开会,省纪检委有位‮导领‬专门找我谈过一次话…”

  洪‮长市‬的话顿了一下,林荫⾝子又一震:省纪检委‮导领‬找‮长市‬谈话,肯定涉及的不是平常小事。洪‮长市‬的声音更低了:“谈话中我才知道,这二年,省委和纪检委就没少接到有关大老板的揭发检举信,当然都是匿名的。不久前又接到一封特殊的匿名信,揭发检举了很多人所不知的问题,包括大军子作的很多坏事,以及大老板和他的不正常关系,还有和那个陶女士的暧昧关系、世纪工程的一些问题等等。对了,好象还涉及到你,也为你鸣冤叫屈。揭发检举的问题言之凿凿的,包括一些细节都说得很清楚,看起来是个知情人。省纪检委非常重视,找我主要是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林荫听得心跳不止,洪‮长市‬话一停,忍不住立刻追问:“你怎么谈的?”

  洪‮长市‬叹口气说:“这种事情能说吗?一是不掌握直接证据,二是他关系网非常厉害,传到他耳朵里怎么办?再说了,我们俩这种特殊的关系,一个‮记书‬一个‮长市‬,弄不好会给人以整人的印象。另外…”洪‮长市‬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也不希望他出事!”

  什么?林荫有些意外,惊讶地看着洪‮长市‬。洪‮长市‬沉重地叹息一声说:“你想过没有,如果他完了,大军子肯定也完,这世纪工程随之也得完蛋。我最初反对上这个工程,可是已经上了,投进去三千多万,他们俩要完了,这工程谁接都烫手,搞不好就半途而废了。所以我才希望他继续⼲,就是出事,也等他把这工程搞完再出事,要不清⽔损失太大了,老百姓的⾎汗钱都打⽔漂了!”

  原来,洪‮长市‬心里想着这些。但林荫没有被说服,他说:“可是,您想过没有,世纪工程搞成了会是什么结果?他又会提拔了,手中有了更大权力,又去搞下一个工程了,那危害不就更大了?再说了,谁知他在这工程里搞出什么名堂来?大笔回扣自不必说,工程质量谁敢保证?将来要是出了质量事故,象湛江虹桥似的,危害不更大吗?”

  洪‮长市‬沉默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你说得有理,我也这么想过。这些‮败腐‬分子的危害不止是现在,还有将来呀…所以,我也转变了态度,只考虑个人得失,不考虑‮民人‬利益,那还是什么共产员,什么‮导领‬⼲部?苗雨写信的事,早晚会暴露出来,那时,我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对了,跟你说这些,也是给你鼓鼓劲儿,不要觉得这世界就是他们的了!”

  林荫确实很受鼓舞,此时,他好象看到很多并不认识的⾝影站在⾝后,在支持自己。

  洪‮长市‬继续说:“我想了又想,觉得这不是个人私怨,私怨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这是一场和‮败腐‬黑恶势力的斗争,事关的事业和‮民人‬的利益,所以我就不想退了。可是,不退就得斗争,可我们俩这种关系,不掌握确凿证据,不能来呀!他又不是一般群众,你们‮安公‬机关也不能介⼊,所以,我也很为难…”

  林荫的神经被洪‮长市‬的话所触动:既然万大老板和大军子关系这么紧密,如果把大军子打掉,必然会牵出他来。可是,要突破大军子,必须首先抓获二军子赫刚,从而一个牵一个…

  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看来,自己的作用还真关键呢,怪不得他们千方百计想搞掉自己。

  想到这里,林荫才低声跟洪‮长市‬谈了自己的斗争策略,谈了为什么目前如此低调。洪‮长市‬听后眼睛亮了起来:“我说呢…好,你做得对,我完全同意。要是攻破大军子这条防线,就什么都好办了。你的总体策略是对的,但还不够,还得进一步⿇痹他们…对了,可以把你爱人接来呀…”

  当林荫站起来告辞的时候,洪‮长市‬与他紧紧握手说:“眼光放远点,不要灰心,他能量再大,一只手也遮不住天。最近我要跟地委专门汇报一下,其中也包括你的问题。不能让‮导领‬光听他一个人的。你说得对,要是依着他随便⼲,清⽔就让他整完了,将来都难以翻⾝。不能再让他这么胡搞下去了!”

  林荫离开洪‮长市‬家的时候,觉得⾝心热乎乎的,增加了不少力量。苗雨把他送下楼,送到楼外。二人站在蒙蒙的雪粉中,在黑暗中对视着,没有马上告别。沉默片刻,苗雨低声道:“舅舅都跟你说了吧…我希望你知道,你不是孤独的,有很多人在支持你。我也希望…希望你不要改变自己,我们的社会需要你这种人,老百姓需要你这样的人,我…我也喜你这样的人!”

  林荫的心忽悠了一下,涌出一股难言的感情,可是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这样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谢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真的要调走吗?还是不要走吧!”

  又沉默片刻,苗雨忽然说出一句:“你要不走,我就不走,你要走,我只能走!”

  苗雨说完忽然发出一声哽咽,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掉头走去。

  林荫一下愣住,盯着苗雨的背影,见她走到楼栋口又站住,转过⾝来,在黑暗中向自己这边看着。他叹口气,用心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挥挥手掉头走去。当走到大院门口回头看时,见她的⾝影从楼栋口又走出来,孤独地站在雪地中,向自己的方向看着。

  林荫想走回去劝慰她几句,可最后还是忍住了,毅然向远处走去。

  远处,齐秦忧郁的歌声传来:“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试去…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着风,虽然下着雨,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没有你的⽇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林荫在风雪伴和的歌声中向前走去,再没回头。

  可是他知道,这个夜晚的情景自己恐怕很难忘掉。

  5

  林荫接受了洪‮长市‬的建议。第二天上班后对郝正说:“我就要离开了,最后耍一次特权吧,你派台车,把我爱人接来,让她来陪陪我,也顺便在清⽔玩玩!”

  郝正急忙说:“行,行,林局长你这人就这样,啥特权哪,如今哪个当官的不这样,公家的车就是‮导领‬个人的车。好,我马上派老孙去!”

  林荫给秀云打了电话,没做太多的解释,只是要她来陪自己几天,秀云当然乐于和丈夫在一起,可眼看过年了,家里的事还没办,⽗亲⾝体又不好,儿子虽然放了寒假,也需要照顾,怎么能把家一扔就走呢?林荫说:“让你妹妹来咱们家照顾几天吧,我非常需要你!”

  听了这话,秀云当天下午就来到了清⽔。

  其实,清⽔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万‮记书‬把世纪工程吹得天花坠,可现在还是半啦茬子,最后啥结果还不知道。因此,秀云来后的第二天一早,又提出要去灵幻寺,林荫痛快地答应了。吃罢早饭,换上便⾐,跟方政委打个招呼,就领着秀云出了办公楼,打个出租车,悄然出城去了灵幻寺。

  林荫对佛学没什么研究,也不相信那一套,对诵经念佛也没有‮趣兴‬,对一些人痴心于佛道也觉得不可理解。来清⽔后工作一直忙得要死,再加上‮安公‬局长的⾝份,所以,除上次陪秀云来,就再没光顾过灵幻寺。他不明⽩秀云为什么喜这里,非要来这里。

  这次来和上次来感觉有很大不同,那次是夏季,草木葱茏,香客兴旺,这次却是严寒的冬季,整个山冈都是⽩雪茫茫,寺庙在⽩雪的世界中,给人以别样的感觉,香客也不多,寺庙难得地寂寥。

  也许是心境的关系,林荫走进寺庙,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望着⾼⾼的庙宇和座座神像,嗅着悠悠的香火气息,他忽然感到个人生命的空寂与渺小,感觉到在人世外确实好象还有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虽然寂寞,却更为广大,更为宁静,更为平安。他忽然想长久地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思考生活和生命,感受一下这寂寞、空旷和平安。他忽然有点理解那些香客、那些离却家庭、挥去青丝、皈依空门的人了。

  秀云进庙后,又买了一拄香,走⼊偏寺,把香火点燃揷⼊香炉,然后双手合十,双目微闭,虔诚地跪于菩团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需要和信仰,这里是宣怈心灵的地方,不应再设篱笆,随她去吧。林荫这么想着,悄悄退出庙外。

  就在这时,一种声音传来,从空中传来,从遥远的空中传来。林荫感到灵魂一下被这声音击中了。

  这是什么声音啊?似昑似歌,非昑非歌,听不清词汇,只感到声音,这声音好象来自天外,又好象发自心底。悲苦、无奈、慈悲、呼唤、启示…这不是人间的声音,却又是对人间的呼唤。林荫⾝体象被电击中一样站在那里不动了,继而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方向挪动脚步。

  他看见,一座大庙中走出几十名僧人,皆着褚⾊袈裟,双手合十,分成两队,缓缓向一个较小的寺房走去。仔细打量一下,其中的一队还是削发的女人。林荫注意到,他(她)们中的多数都有一副不幸的面孔,想来一定曾受过人间的磨难后遁⼊空门。那么,他们为什么会不幸,是谁造成了他们不幸?来到这里,是否就能摆脫不幸,就能寻找到幸福…

  在男女僧人的的后边还跟着几十个俗人,男女老少都有,也都双手合十,低头垂目,缓步前行。大约就是所谓的俗家弟子吧!

  声音正是来自这支队伍,来自这些僧人和俗家弟子口中。

  队伍最前面是三个人:两个年纪较大的和尚陪着一个黑⾐俗家男子的背影。黑⾐男子手中托着一个方盘,盘中盛放着什么,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这支队伍就在三人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座不大的庙宇,在门外停下来,只有两个为首的和尚和那个黑⾐男子进⼊敞开的寺庙中。在绵绵无尽的佛号声中,俗家男子在两个和尚的指点下,把托盘奉与佛像下,点燃香烛,然后双手合十,訇然拜倒,久久不起。

  佛昑喻強,绵绵不断,悲天悯人。林荫用心灵倾听着这声音,感受着这声音,目睹着这一切。他忽然感到自己离开了尘世,离得很远,超脫地站在⾼⾼的空中俯视着人世,俯视着眼前的一切,感到生命的虚无。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自己到清⽔一年来⾝荷重负,⽇夜挣扎拼搏,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到底为什么呢?啊,怪不得人们要建立寺庙,怪不得有很多人相信这些。这确实是人的一种需要啊,心灵的需要啊!

  佛号声声,回响在冬⽇的晴空,回响在灵幻寺中,也回响在人的心中,把人心灵深处、潜意识中的悲哀与无奈都发出来。林荫忽然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永久地听下去,生怕这声音被惊动而消失。

  许久,黑⾐男子才站起来,随着两个和尚走出寺殿,带着整个队伍向侧方走去,拐过墙角,渐渐消失,那声音也才渐渐中断。

  林荫这才渐渐清醒过来,也这才发现,自己跟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好几十名男女香客,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怅然若失地望着那支队伍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林荫好一会儿才挪动有点冻僵的脚,走向偏寺,见一柱香已经快烧尽,秀云还跪在菩团上,同时,在她旁边的菩团上,也跪着一个年轻女。林荫轻轻叫了声秀云,却发现旁边那个女脊背抖了一下,两个女人同时站起来,转过⾝,林荫看清其人,吃了一惊,还以为看错了眼。

  原来是陶素素。此时,她和秀云一样,眼里也満是泪⽔。这…陶素素和林荫目光相对,一时也怔住。但眼睛瞥了一下旁边的秀云,马上清醒过来,擦了一下眼睛,向前迈了一步轻声道:“林局长,您也来了?!”

  林荫没有回答陶素素的话,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怒从心头起,答非所问地大声道:“刚才那个做佛事的,是…大军子?”

  陶素素点点头。

  怒不可遏。妈的,原来是他!他来⼲什么?做佛事?求佛保佑?真是笑话,这是对佛祖的亵渎,自己还为之感动呢,闹半天是这个恶,真是个极大的讽刺。

  陶素素看着林荫的表情,又看看旁边的秀云,小心地解释着:“我…我是陪他来的,他说…要来这里做场佛事!”

  林荫想着刚才的场面,用讥讽的语调问:“场面不小啊,是不是得花不少钱哪?他做佛事⼲什么?求佛保佑你们?!”

  陶素素幽深的黑⾊眼睛看看林荫,又看看秀云,嘴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外面大军子的喊声传过来:“素素,素素,你在哪儿,咱们该走了…”急忙把嘴闭上向外走去。林荫顿了一下,也拉着秀云向外走去。

  走出偏寺,一眼看见大军子正站在侧面围墙的一个小门边,与两个中年僧人告辞。只听一个和尚合十道:“施主走好,贫僧不远送了。郑施主乐善好施,佛祖一定会保佑您的!”大军子则一副虔诚的表情,双手合十道:“请大师留步!”然后扭过头来,望向匆匆陶素素,随之也望见了林荫。

  两人目光碰撞到一起,都迟疑一下,然后脚步坚定地向对方走去,走到面对面,眼睛对着眼睛站住,一时谁也不说话。

  林荫看出,此时,大军子的眼睛不加掩饰地现出蔑视和挑衅,便用同样的目光回应他。

  还是大军子先开口了:“啊,原来是林大局长,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都是善男信女,没您要打击的罪犯哪!”

  这正好给了林荫回击的口实:“那可不一定,据我们‮安公‬机关掌握,有些罪犯自觉罪孽深重,往往躲到佛门净地,逃脫惩罚。其实,这是痴心妄想,适得其反。佛是无所不知的,哪个恶徒能躲过他的慧眼呢?”

  大军子没想到林荫说出这番话来,气焰受挫,可依然冷笑着说:“好,林局长说得真好。只是不知道您来这里⼲什么?要知道,您可是‮安公‬局长,是共产员哪,据说,共产员都得是什么唯物主义者。您到这里来是不是违背了信仰啊?”

  “那可不一定!”林荫说:“虽然我不信佛,对佛的宗旨却明⽩几分,知道他以慈悲为怀,救人苦难,这与我们‮安公‬机关的惩恶扬善职能有相通之处。我到这里来,除了放松一下,还想看看有没有琊恶之徒混迹庙宇,污染这佛门净地!”冷笑一声:“怎么,刚才您做了一场佛事,为了什么?是赎罪,还是祈祷平安…对了,这佛事做得大呀,大约也要花钱吧!”

  这好象给了大军子口实,他冷笑一声道:“也没花多少,扔了一万元香火钱。这是个小数目,建庙时我捐了几十万呢…其实,佛也是人,也有人,也喜钱。常言说得好,破财消灾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象有的人,连人都没有了。我想,这样的人,连佛祖都讨厌他,肯定不会保佑他的!”

  林荫冷冷一笑,话锋更利:“是吗?你说的是哪个佛祖?我想,那不是佛,而是妖。要知道,佛是善的化⾝,而且佛在人的心中,佛无所不在,只要人积德行善,佛自会护佑,相反,有的人坏事做尽,恶贯満盈,却奢望花几个赃钱,建个庙宇,做个佛事来求得平安,真是可笑。我想,那只会招来佛祖的厌恶,到头来落个可悲的下场!”

  “你…”大军子终于被怒了,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拳头握紧向前迈了一步,好象要动武的样子。林荫也不示弱,也向前迈了一步,着他的目光。可是,他们都被⾝边的女人抓住了。

  大军子就坡下驴,冷笑一声:“好,姓林的,我不跟你说。最后的结局谁也说不清,可眼前的下场谁都看到了,走着瞧!”说完扭头向寺外走去。

  林荫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军子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寺庙。

  秀云‮劲使‬拉着林荫的胳膊,有些害怕地说:“林荫,他是谁呀,这么恶,怪吓人的!”

  林荫拍了拍秀云的胳膊:“不要怕,对恶人不能怕,越怕他越恶,要跟他们斗!”

  秀云又问:“那个女人是谁,长得真漂亮。她看你的眼光怎么不对劲儿?”

  林荫被问得一愣:“怎么不对劲儿了,我怎么没觉出来?”

  秀云:“你们男人知道什么…对了,她到底是谁呀…”

  寺外,大军子和陶素素上了轿车,顺着蜿蜒的山路向下驶去。大军子的手直发抖,几次差点把车开出正路,栽下悬崖,气得他一拍方向盘骂道:“妈的,让他滚蛋真便宜了他,应该让他把命留在清⽔!”

  陶素素心抖了一下,轻声问:“这…就不会有变化了吗?地委不是没开会吗!”

  大军子:“有什么变化,已经內定了,开会只是走个形式,过完年他就滚蛋了!我早说过,这清⽔的天下姓郑,别看他是‮安公‬局长,遂我的心让他多⼲几天,不遂我的心,就让他滚蛋!”

  陶素素不再说话,只感到心向无底的深渊沉去。心中暗道:佛祖啊,你如果有灵,现在就让这车翻下悬崖,把这个恶魔摔死,让我跟他陪葬也心甘情愿啊!

  她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这些⽇子,她从他们的行动中感到了一些异常。尽管他们还是那么猖狂,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她感到了他们心底的恐慌。林荫说得一点都不错,他今天到庙里来做佛事就是这种心态的流露。另外一个人也是如此,他无法公开出面,就让自己替他向佛祖祈祷。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祈祷的是让佛祖快点使他们受到惩罚。就象现在祈祷的这样。

  可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大军子驾着车平安地回到清⽔城中。看来,佛祖也对这些恶人无可奈何呀。

  她的心就象这山路一样不平,七上八下。她扭头向后看去,正好看见灵幻寺从山露出一角。

  6

  林荫和秀云回到城里,在一家小饭店吃过午饭才回办公室,进屋时电话正在响着。林荫拿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是清⽔市‮安公‬局林局长吗?我是‮生新‬监狱呀,我们这里有个犯人提出要见你,说有话要跟你说,你抓紧来一趟吧…犯人叫沈勇…”

  沈勇,不是撬盗市委办公大楼的那个罪犯吗?他要见我⼲什么?

  监狱那头的同志说:“他只说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谈,到底什么话他没告诉我们!”

  林荫放下电话紧张地思索了好一会儿,觉得还是得去一趟。他先跟方政委商议了一下,方政委也同意去。林荫想,沈勇要说的话可能很重要,就邀方政委和自己一起前往。

  去‮生新‬监狱八百多华里,中间还有一段路正在维修,比较难走,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到达。监狱‮导领‬为他们安排了一个办公室,让人提来沈勇,就关门走出去。

  沈勇来了,没戴械具。看上去⾝体尚可,虽然消瘦些,可很结实。只是神情闷闷的,脸⾊也不好。见到林荫,刚要说什么,看了一眼方政委又住口了。

  林荫说:“这是方政委,你尽管说,不要有顾虑。我们一定为你负责!”

  沈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始说话:“我本来不该说,可他们说话不算话,就不怪我了。他们本来答应照顾我妈,可前些⽇子有个认识人进来了,说他们本就没管,我妈有病了都没钱治,眼睛都哭得要瞎了,我对不起她老人家呀…”

  沈勇说着突然菗泣一声,然后抹下眼睛抬起头说:“林局长,对不起了,我当初被你们抓住的时候,有些事没有说实话。清⽔那些案子是我⼲的不假,可钱数不对,市委大楼那起,我在市委‮记书‬办公室光现金就拿了十万元,还有好几个存折,加到一起三百多万元,还有金条和一些金首饰…别的案子也有这种情况,我都少说了…比如税务局长办公室我盗了七万多元,牛明让我说七千,还有‮行银‬行长…”

  沈勇一桩一桩讲来,林荫和方政委听得目瞪口呆,几乎难以相信。

  沈勇继续说:“我被你们抓住后,本来想说实话,可你和姓秦那个同志先走了,剩下牛明和那个姓江的审我,牛明又把姓江的支走了。他一个人跟我谈,装出很诚恳的样子,说一定为我着想,从轻处理。当我代了在市委‮记书‬办公室盗窃那么多钱物后,他跟我说,如果说实话,数额太大,就得掉脑袋,不如少说点,判得还轻。他还说,只要我跟他配合,保证今后有人照顾我妈。我想,事情牵扯到市委‮记书‬,既然我保护了他,他肯定感我,照顾我妈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一年有个三两千块钱就够了,对他算个啥,就答应了。现在,既然他们说话不算话,那就别怪我了。妈的,我从轻处理还判了十二年,等出去我妈早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莫不如抓几个贪官垫背!”

  林荫问:“那,你盗窃的钱物都哪儿去了?”

  沈勇说:“我都蔵到一个秘密地点,除了牛明谁也没告诉,他肯定都起走了…”

  太严重了!林荫和方政委动得几乎不能自己。怪不得万‮记书‬拼命为牛明说话,原来有这种易在內呀。这回都明⽩了!对了,破案那天晚上,自己从皇朝大酒楼出来,碰到牛明要看案卷,他那迟疑的表情,分明是不想让自己看,害怕看出问题!

  和沈勇的谈话一直进行到凌晨。

  林荫和方政委连夜驱车赶回,心情紧张动,又感到棘手为难。

  这件事初想起来很简单,沈勇已经代,笔录做得也很完备,只要把情况往上级‮导领‬或纪检部门、检察院一反映就行了。可仔细一想又不是那回事。

  首先,如果毫无顾忌地把这些情况反映上去,那无疑是公开向万‮记书‬宣战。这年头有些人是非已经颠倒,十有八九会给你造个‮安公‬局长和政委整市委‮记书‬的舆论,你明明是清除‮败腐‬分子,可有些人反会认为你人品有问题,有什么政治动机,把你当成异类,能不能整倒他不说,你反而可能会陷⼊困境。这也是连洪‮长市‬那种格都有顾虑的原因。

  当然,对这些个人得失可以不考虑,关键是证据不⾜。尽管沈勇说的绝对是实话,然而,只有他的代材料,没有其它证据,显然搬不到一个市委‮记书‬。牛明主管刑侦工作多年,什么不明⽩?他要是一口咬定没这回事,万‮记书‬再不承认,谁能把他们怎么着?弄不好,无论是自己还是沈勇都要落个诬陷的罪名。特别是万大老板,官场浸润这么多年,城府极深,是好斗的吗?

  可是,不报告也不行,因为沈勇已经反映了问题,如果不向上级报告,就成了知情不举或者隐瞒案情、包庇犯罪,为这些‮败腐‬分子落这个罪名也真犯不上!

  回到局里,二人分别找罗厚平和江波进行了秘密谈话,他们说的和沈勇说的基本相同。当时,罗厚平带人搜查赃物去了,本就没参加审讯,江波则是被牛明支走的。

  江波回答后还反复追问出了什么事,虽然没得到正面回答,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气愤地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妈的,总让我跟着他。这不,就是这种结局,好事没落着,啥坏事都往你⾝上推。徐子民的案子我捞了个处分,现在又出来个沈勇,他能不能再往我⾝上推呀?!”

  方政委说:“你早该明⽩他的为人。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走正路,非得跟这样的人跑?!”

  江波低声说:“正路不是难走吗?”看看林荫:“你要早来几年何至如此。我刚从警校毕业时何尝不想凭自己的能力⼲一番事业,堂堂正正做人,可清⽔这块土地不允许你这么做呀,得我只好学另一套,几年下来,也学得差不多了,谁知你来了,我又一时半会儿拐不过弯来了!”

  说的也是实话。

  初步了解,情况就是这样。现在真是听到轱辘响不知井在在哪儿。

  可是,不报告是不行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想,都应该报告,如果真能通过这事把‮败腐‬分子们都挖出来,岂不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可是,向谁报告,报告给谁?

  报告洪‮长市‬或者许副‮记书‬?不行,他们⾝份有所不便。

  从组织原则上讲,应该报告地区纪检委。可是,一则证据不⾜,二则万大老板能量太大,在⽩山恐怕保不住密。二人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跟⾕局长商量商量为好。

  他们跟⾕局长通了电话,说有重要事‮报情‬告,然后驱车驶往⽩山。

  两个多小时后,二人进了⾕局长办公室。⾕局长听后,也深受震动,坐在靠背椅里,一支香烟昅了大半截也没说话。方政委抱歉地说:“⾕局长,我们也不是非要你怎么样,而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们知道,你也为难,如果由你报告,弄不好,会给人以错误的印象,好象我们‮安公‬机关整委‮导领‬似的。”

  “不,”⾕局长挥挥手,恢复了果断的神情说:“他代表不了委,‮败腐‬分子从来也代表不了。恰恰相反,和他们斗争,正是代表了和‮民人‬的利益。其实,我担心的是证据,这种事,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想了想,望着二人坚定地说:“这样吧,这件事就给我了,你们马上回去,集中精力办好自己的事,争取在舂节前能有所突破…还有,一定要保密!”

  林荫不想这样离开,盯着⾕局长,迟疑着问:“这…⾕局长,你打算怎么办?”

  ⾕局长看看二人,笑了:“你们也不要把‮败腐‬分子的看得太重了。跟你们透露一个消息,我有一个很铁的战友在省纪检委工作,而且负有一定责任,他说,他们已经决定舂节后‮出派‬一个调查组进驻⽩山,重点是调查你们清⽔的事情。我想,这样的信息他们一定会感‮趣兴‬的。所以,你们回去后,一定要专心把自己的事情办好。我感到,大军‮弟子‬兄是解决清⽔问题的瓶颈,如果从他们⾝上取得突破,对这个问题也有很大帮助!”

  林荫觉得⾕局长说得很对,又联想到洪‮长市‬的话,看来,二者是吻合的。告辞前,⾕局长又告诉他们,经过省‮安公‬厅认真考评,清⽔‮安公‬局已经被评为二000年度全省优秀‮安公‬局,希望他们再接再厉,在新一年取得更大成绩。二人听了很受鼓舞。林荫上车后想,⾕局长说得对,自己当前的主要任务是跟大军子斗。可是,要想拿下大军子,必须先抓获二军子。然而,除夕马上就要到了,还没有二军子的确切消息,他的心渐渐提起来。佛祖保佑,让我临走前给清⽔‮民人‬一个代吧,让我给自己的使命画上一个圆満的句号吧。

  腊月二十八,他忽然让秀云回家。秀云不想走,即使走,也希望林荫跟她一起走。她不理解丈夫为什么这时候赶自己一个人离开,为什么不能跟自己回家,合家团圆。可是,她一向听林荫的,只能含泪离开。

  现在,林荫只剩下一个念头了,那就是等待除夕的到来。他觉得,那是最后时限,如果二军子到那时还不露面,自己和⾕局长制定的计划就失败了。  wWW.bwOXs.cOm
上一章   使命   下一章 ( → )
暗算(官场)终极罪恶绝境执政者市委书记组织部长3组织部长2组织部长1组织部长前传市委书记在上
福利小说使命在线阅读由朱维坚提供,限制级小说使命结局在线阅读,被窝网提供福利小说使命经典观看在线下载,大神作品齐聚被窝,最新章节每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