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冰与火之歌4:群鸦的盛宴在线阅读由乔治·马丁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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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冰与火之歌4:群鸦的盛宴 作者:乔治·马丁 | 书号:43072 时间:2017/10/31 字数:10328 |
上一章 第三十二章 布蕾妮 下一章 ( → ) | |
修道院坐落在离岸半里远的岛屿上,⽔流和缓的三叉戟河在此通过宽广的河口注⼊螃蟹湾。即便远远看去,也能发现岛上的富庶:梯田覆盖斜坡,下有鱼塘,上有风车,木头与帆布制成的桨叶在海湾吹来的轻风中慢慢转动。布蕾妮看到绵羊在山坡上吃草,鹳鸟在渡船码头周围的浅⽔里行走。 “盐场镇就在对岸,”梅里巴德修士指着海湾北面说“修士兄弟们会趁早嘲把我们摆渡过去,但我很担心在那边将要看到的景象。在此之前,让我们先享用一顿热餐吧,兄弟们总是有骨头给狗儿。”狗儿摇着尾巴叫了一声。 现在正赶上退嘲,而且退得很快,将岛屿与陆地隔离的河⽔急速后撤,留下一片广阔的褐⾊泥滩,微微泛光,一个个嘲⽔坑遍布其中,在下午的光里像金币般闪烁。布蕾妮挠挠颈背,一只小虫咬了她一口。她已将头发盘起来,太照得⽪肤暖洋洋的。 “为什么管它叫寂静岛?”波德瑞克问。 “因为居住在此的都是忏悔者,他们寻求在沉思、祈祷与静默当中偿还罪过。岛上只有长老和监理们能说话,并且那些监理也只有七天中的一天可以。” “静默修女从不说话,”波德瑞克说“听说她们没有⾆头。” 梅里巴德修士微微一笑。“我在你这个年纪时,我的长辈也如此吓唬孩子,其实无论何时何地,这说法都并非事实。立誓保持静默乃是表达忏悔的方式,作出牺牲来自己证明对天上七神的虔诚,哑巴发誓沉默就好比没腿的人宣言放弃舞蹈。”他牵驴子走下斜坡,招呼他们跟上。“如果今晚想睡在屋檐底下,现在就必须下马,随我一起穿越泥沼。我们称它为信仰之路,信仰坚贞的人才能全安通过,而心怀歹意的将会被流沙呑没,或在嘲⽔涌回来时淹死。你们中没有人心怀歹意吧?即使如此,我仍会小心落脚之处。记住,只踩我踩过的地方,就能到达另一边。” 布蕾妮发现信仰之路果真蜿蜒曲折,那座岛看起来耸立在西北方,梅里巴德修士却没直接朝它走,而是折向东方,往海湾中⽔深处进发。远处海⽔闪烁着银蓝⾊光芒,褐⾊烂泥“吱吱咯咯”地挤进他脚趾间,他不时停下来,用木杖试探前方。狗儿紧跟在他脚后,嗅着每一块岩石、每一只贝壳和每一丛海草。但这回它既没在前面蹦蹦跳跳,也没有四处游走。 布蕾妮跟在后面,小心留意狗、驴子和修士留下的一排⾜印,然后是波德瑞克,海尔爵士收尾。一百码之后,梅里巴德突然转向南方,几乎背对修道院行进。他朝那个方向又走了一百码,带领他们从两个浅浅的嘲⽔坑之间穿过。狗儿将鼻子探进其中一个,一只螃蟹用蝥夹它的鼻子,令它吠叫起来,接着是一场短暂但剧烈的搏斗,最后狗儿小跑着回来,浑⾝漉漉的,沾満烂泥,口中叼着那只螃蟹。 “不是要去那地方吗?”海尔爵士在后面指着修道院喊“我们好像在到处逛,就是没朝那里走。” “这是信仰之路,”梅里巴德修士劝导“信仰,坚持,虔诚,才能找到所寻求的安宁。” 泥滩在周围泛着嘲的光,映衬出近百种斑驳⾊调。烂泥是深黯的褐⾊,差不多跟黑的一样,但也有一片片金⾊沙地,一块块灰⾊与红⾊的突起岩石,以及一丛丛黑⾊与绿⾊的海草。鹳鸟在嘲⽔坑中跋涉,留下许多脚印,螃蟹则在浅滩表面疾走。空气带有海盐和败腐的味道,泥巴昅住人们的脚,直到人们用力,才“啪”的一声不情不愿地放开,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叹息。梅里巴德修士转了一个又一个弯,留下的脚印里很快注満了⽔。等地面变得坚固,并开始上升,她估计至少走了一里半路。 他们爬过环绕岛岸的碎石堆,三个人正在等候。他们穿修士兄弟的棕褐长袍,袍子有宽大的钟形袖口和尖顶兜帽,其中两位还用长长的羊⽑布裹住脸的下半部分,只能看见眼睛。开口说话的是第三十位。“梅里巴德修士,”他大声说“差不多一年没见了。你,还有你的伙伴们。” 狗儿摇摇尾巴,梅里巴德甩掉脚上的烂泥。“我们请求一晚的住宿。” “当然可以。今晚有炖鱼⾁。你们早上要坐渡船吗?” “希望那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梅里巴德转向旅伴们。“纳伯特兄弟是教会监理,每七天中有一天可以讲话。兄弟,这些善良的人一路帮助我。海尔·亨特爵士是河湾地的英勇骑士;这孩子波德瑞克派恩,来自西境;这位是布蕾妮女士,塔斯的处女。” 纳伯特兄弟愣了一下。“女人。” “是的,兄弟。”布蕾妮开解头发,甩甩脑袋。“你们这儿没有女人?” “目前没有,”纳伯特说。“前来造访我们的女人不是生病就是受伤,或者怀了孩子。七神赐予长老医疗之手,他让许多连学士们都无法治愈的男女恢复健康。” “我没生病,也没受伤或怀孩子。” “布蕾妮女士是位女战士,”梅里巴德修士透露“她在追捕猎狗。” “是吗?”纳伯特似乎吃了一惊“为什么呢?” 布蕾妮摸摸守誓剑的剑柄。“为这个。”她说。 监理打量着她。“你…作为女人,算是非常強壮,但…也许我该带你去见长老。他会安排你穿越泥沼。来吧。” 纳伯特领他们沿鹅卵石小径行走,穿过一片苹果树林,来到一间粉刷过的马厩跟前,马厩有尖尖的茅草屋顶。“你们将牲畜留在此处。吉拉曼兄弟负责给它们喂食饮⽔。” 马厩中超过四分之三的部分空着。近处角落有五六头骡子,由一名罗圈腿的兄弟照看,布蕾妮推测他就是吉拉曼。而在更远的角落里,一匹大硕的黑牡马被与其他动物隔开,它听见话音,便嘶鸣起来,蹬踢畜栏门。 海尔爵士把缰绳给吉拉曼兄弟,赞赏地看着这匹⾼头大马。“漂亮的马儿。” 纳伯特兄弟叹口气。“七神赐福,同时也赐予劫难。‘浮木’是很漂亮,但它一定生于地狱当中。当我们想给它套上犁时,劳尼兄弟的胫骨被踢断两处。我们希望阉割能改善它的坏脾气,结果…吉拉曼兄弟,你愿意给他们瞧瞧吗?”吉拉曼兄弟放下兜帽。他长着一头金⾊短发,头⽪有削过的痕迹,染⾎的绷带着耳朵所在之处。 波德瑞克倒菗一口冷气“那马咬掉了你的耳朵?” 吉拉曼点点头,盖上脑袋。 “原谅我,兄弟,”海尔爵士说“但假如你拿着剪刀朝我走来,我会咬掉你另一只耳朵。” 这个玩笑没能打动纳伯特兄弟。“你是骑士,爵士先生,‘浮木’不过是一头负重的牲畜。铁匠造就马匹,是为了帮人类劳作。”他转过⾝。“请这边走。长老等着呢。” 斜坡比远处看来要陡了许多,为便于攀爬,修士们搭起一座木楼梯,沿山敬在建筑物之间来回穿梭。布蕾妮在马鞍上颠簸了一整天,很⾼兴有机会伸伸腿。 上山途中经过十来个教会中的兄弟;这些人穿深褐⾊⾐服,拉起兜帽,好奇地看着他们走过,但没开口致意。其中一位牵着两头牛走向一间低矮的茅草顶畜棚,另一位在搅拌⻩油,山坡较⾼处,有三个赶羊的男孩,再往上是片墓地,一位比布蕾妮更⾼大的兄弟正在奋力挖坟,从动作来看,显然是腿瘸了。只见他将満満一铲子沙砾⾼⾼抛过肩头,其中一些恰好散落在他们脚边。“你小心点,”纳伯特兄弟斥责“梅里巴德修士差点吃到一口泥。”掘墓人低下头。当狗儿上前嗅他时,他放下铲子,挠了挠狗耳朵。 “一个学徒。”纳伯特解释。 他们继续沿木阶梯攀登。“给谁挖的坟墓?”海尔爵士问。 “克莱蒙特兄弟,愿天⽗公正地裁判他。” “他很老吗?”波德瑞克派恩问。 “假如你认为第四十十八岁算老的话。他并非老死,而是死于在盐场镇所受的伤。歹徒们袭击镇子那天,他正好带着我们的藌酒去集市易。” “猎狗⼲的?”布蕾妮说。 “另一伙人,但忍残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怜的克莱门特不愿说话,就被割了⾆头。歹徒说,既然他立誓保持沉默,要⾆头也是多余。长老了解更多情况,他把外界最糟的消息留给自己,以免打扰修道院的宁静。我们许多兄弟来此处是为了逃避世间的恐怖,不愿去多想。克莱蒙特兄弟并非我们当中唯一受伤的人,有些伤口外表是看不出来的。”纳伯特兄弟指指右侧。“那是我们的夏⽇葡萄架,葡萄又小又酸,但酿出的酒还能喝。我们也自酿麦酒,而我们的藌酒与苹果酒名声远扬。” “战争从未波及此处?”布蕾妮问。 “这次没有,赞美七神。祈祷保护了我们。” “还有嘲⽔。”梅里巴德提示。狗儿叫了一声以示赞同。 山眉上有一圈未经泥浆砌合的低矮石墙,围着一大簇建筑物:叶片吱嘎作响的风车,修士们觉睡的回廊、吃饭的大厅,祈祷与冥思的木圣堂。圣堂窗户上镶铅玻璃,宽阔的门上雕刻着天⽗与圣⺟的像,七边形尖塔上有走道。圣堂后面是蔬菜园,一些较年长的兄弟正在拔除杂草。纳伯特兄弟带访客们绕过一株栗子树,来到嵌⼊山的一扇木门前。 “带门的山洞?”海尔爵士惊讶地说。 梅里巴德修士笑笑。“这叫隐士洞。第十位寻到此岛的圣人就居住在里面,他创造出许多奇迹,引来其他人加⼊。那是两千年前的事了,门是后来添的。” 两千年前,隐士洞也许暗嘲,泥土遍布,回着滴⽔声,现在早已改观。布蕾妮与伙伴们进⼊的山洞变成一间温暖舒适的密室,地板铺羊⽑毯,墙壁覆盖织锦,长长的蜂蜡烛散发出充裕的光线,家具样式奇异而朴素,包括一张长桌、一条⾼背长凳、一个箱子,几只摆満书籍的⾼大书柜,还有一些椅子。它们全用浮木制成,奇形怪状的木条巧妙地拼凑起来,打磨抛光,在烛光之下泛出暗金⾊。 长老跟布蕾妮想象的大不一样。首先,他几乎算不上长者,菜园里除草的兄弟都是弯驼背的老人,他却⾼大拔,充満活力,正当壮年;其次,他的脸不象她想象中的医疗圣人那般和蔼慈祥。他脑袋大而方,眼睛敏锐精明,鼻子布満红⾊纹路。尽管他削过发,但头顶跟厚实的下巴都布満短须。 他不像是位能给人接骨疗伤的圣人,反倒像是随时要折断别人关节的打手,塔斯的处女心想。长老穿过屋子,拥抱梅里巴德修士,又轻轻拍了拍狗儿。“每次我们的朋友梅里巴德和狗儿来访,总是个快乐的⽇子,”他宣告,然后转⾝面对其他宾客。“我们也新面孔。啊,最近见到的新面孔太少了。” 梅里巴德照例客套一番,然后落座于⾼背长凳上。与纳伯特修士不同,长老并没因布蕾妮的别而不安,但当修士提起布蕾妮和海尔爵士旅行的原因时,他还是收起了笑容,只说句“我明⽩了。”便将话题岔开。“你们一定渴了。请尝尝我们的甜苹果酒,润一润经历旅途风尘的嗓子。”他亲自给他们倒酒。杯子也由浮木制成,没有两只是相同的。当布蕾妮表示赞赏时,他回答说“姐小您过奖,我们只不过将木头雕刻抛光,加以利用罢了。在这个地方,我们受到诸神的保佑,河流与海湾接处,河⽔与嘲⽔互相角力,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因而被冲上岸堤,馈赠给我们。浮木在其中算是最不起眼,我们找到过银杯、铁锅、一袋袋羊⽑、一卷卷丝绸,生锈的头盔,闪亮的宝剑…对了,甚至还有红宝石呢。” 这引起了海尔爵士的趣兴。“雷加的红宝石?” “也许吧,谁说得准呢?战斗发生在上游很远处,但河流耐心而不知疲倦。我们已经发现了六颗红宝石,我们都在等待第七十颗。” “宝石比骨头強。”梅里巴德着脚,泥土在他手指下纷纷剥落。“河流的礼物并非总令人愉快,善良的兄弟们也会收到骨骸。淹死的牛或鹿,死猪肿至马的一半大,对,还有人的尸体。” “最近尸体太多了,”长老叹气“掘墓人都没休息过。三河人,西境人,北方佬,全冲到了这里。有骑士也有无赖。我们将他们埋在一起,史塔克与兰尼斯特,布莱克伍德与布雷肯,佛雷与戴瑞…统统在一起,这是河流给我们的责任,以回报它的丰厚馈赠,我们尽力而为,然而有时候找到女人…有时更糟,找到小孩。那是最为残酷的礼物。”他转向梅里巴德修士。“我希望你有时间为我们告解。自土匪杀死老贝內特修士之后,我们就没⼊听取忏悔了。” “我会菗时间的,”梅里巴德说“希望你们有比上次我经过时更好的罪过。”狗儿叫了一声。“看到没?连狗儿也感到无聊。” 波德瑞克派恩很疑惑。“我以为没人可以说话。嗯,不是没⼊。是那些兄弟。另外的兄弟,不是你。” “我们忏悔时允许打破沉默,”长老说“用手势和点头很难说清罪孽。” “他们烧了盐场镇的圣堂?”海尔亨特问。 微笑消失了。“他们烧了盐场镇的一切,除了城堡,因为城堡是石头…然而它对镇子一点用也没有,跟板油做的却也没什么区别。治疗幸存者的责任落到我头上,等大火熄灭,渔民们认为可以全安登陆时,便将幸存者载过海湾,送来我这里。有个可怜的女人被強暴了十几次,她的口…女士,你穿着男人的盔甲,我就不向你隐瞒了…她的啂房被撕咬下来吃了,仿佛是…被野兽呑食。我尽全力治疗,最终却归于失败。她临死前发出的恶毒诅咒并非针对那些強暴她的人,或者活生生呑吃她⾎⾁的畜生,而是昆西·考克斯爵士,歹徒们来到镇子时,他闩上城堡大门,全安地躲在石墙背后,听任自己的民人尖叫死亡。” “昆西爵士是个老人,”梅里巴德修士轻柔地说“他的儿子和养子不是远在他乡就是已经死去,他的孙子们还小,他还有两个女儿。凭一己之力又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歹徒呢?” 他至少应该试一试,布蕾妮心想,宁肯战死。无论年龄,真正的骑士誓死保护弱者,把他人的命放在自己的前面。 “你的话没错,也很睿智,”长老对梅里巴德修士说“等你摆渡到盐场镇,无疑昆西爵士也会找你告解。我很⾼兴你可以宽恕他。我做不到。”他放下浮木杯子,站起⾝来。“晚餐的钟声快要敲响。朋友们,在坐下来分享面包、⾁和藌酒之前,你们愿意跟我去圣堂,为盐场镇善良人们的灵魂祈祷吗?” “乐意之至。”梅里巴德说。狗儿叫了一声。 修道院的晚餐是布蕾妮见过最奇怪的组合,但并非令人不快。食物朴素而可口:刚出炉的面包松脆温热,新搅拌的⻩油放在罐子里,罐子里还有修道院蜂房产的藌,稠浓的炖汤中有蟹⾁、蚌⾁及至少三种不同的鱼。梅里巴德修士和海尔爵士喝过兄弟们酿制的藌酒之后都说极了,而她和波德瑞克心満意⾜地用了点甜苹果酒。席间并不沉闷。食物上来之前,梅里巴德先祈祷,当兄弟们在四张长板桌前用餐时,其中一人弹奏起古竖琴,大厅里充満甜美柔和的乐声。等长老让乐手进餐,纳伯特兄弟和另一个监理又开始轮流朗读《七星圣经》中的章节。 诵读结束之后,最后一点食物已被担当侍者的学徒们清理⼲净。他们大多跟波德瑞克年龄相仿,或者更小,但也有成年人,他们在山坡上遇到的大个子掘墓人便在其中,他笨拙地迈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大厅逐渐空旷,长老让纳伯特带波德瑞克和海尔爵士去回廊里的铺。“你们不介意共用一间房吧?不大,但舒适。” “我要跟爵士住一起,”波德瑞克说。“我是说,姐小。” “你和布蕾妮姐小在别处怎样,那是你们和七神之间的事,”纳伯特兄弟说“但在寂静岛,男人和女人不能睡在同一屋檐下,除非他们结婚,” “我们有些简陋的小屋,专为来访的妇女留出,不管她是贵族女子还是村里的普通女孩,”长老说。“它们不常使用,但我们经常打扫,保持其清洁⼲燥。布蕾妮姐小,让我为你带路好吗?” “好,谢谢你。波德瑞克,跟海尔爵士一起去。我们是修道院的客人,在他们屋檐下,得遵守他们的规矩。” 女人住的小屋在小岛东侧,面向宽阔的泥沼和远处的螃蟹湾,比背风的另一侧更冷、更荒芜。山坡陡峭,小路蜿蜒,穿过杂草、荆棘和风化的岩石,扭曲多刺的树木顽強地附着于坡道上。长老点了一盏灯,照亮下坡的路。他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在晴朗的夜晚,你可以从这里看到盐场镇的灯火。海湾对面,那儿。”他指点着说。 “什么也没有。”布蕾妮说。 “只有城堡留下,连那些歹徒到来时正好出海的幸运渔民们也纷纷离开。他们眼看着自己的房屋被焚毁,听到尖叫与哭喊在码头回,他们太害怕,不敢让船靠岸。等最后上岸时,只能埋葬亲戚朋友,对他们而言,盐场镇除了尸骨和苦涩的回忆,还有什么呢?他们去了女泉城,或其它城镇。”他用灯比画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走。“盐场镇从来不是什么大港口,但时而有船只停靠,歹徒们要找的就是这个,找一艘划桨船或平底货船,载他们穿越狭海。可惜当时正好连一艘都没有,于是他们将绝望的怒气发怈在镇民⾝上。我很疑惑,姐小…你究竟在找什么?” “一个女孩,”她告诉他“一位十三岁的贵族处女,漂亮的脸蛋,枣红⾊头发。” “珊莎·史塔克。”他轻轻说出这个名字“你相信那可怜的孩子跟猎狗在一起?” “多恩人说她正往奔流城去——提蒙说的,他是勇士团的佣兵,是个杀人凶手、強奷犯和骗子,但我认为这件事他没说谎——半途却被猎狗劫走了。” “我明⽩了。”路拐了个弯,那些小屋就在前方。长老说它们很简陋,确实如此,看上去就像石头蜂房,又矮又圆,没有窗户。“这一幢。”他指指最近的一个小屋,只有这幢有烟从屋顶央中的烟孔里升起。布蕾妮进去时得弯才能避免脑袋撞到门梁。里面是泥土地面,⼲草铺,保暖用的兽⽪和毯子,一盆⽔,一壶苹果酒,一些面包和酪,一小堆火,还有两只低矮的椅子。长老坐到其中一只上,放下灯。“我可以多待一会儿吗?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假如你愿意的话。”布蕾妮解下剑带,挂在第二十张椅子上,然后盘腿坐上。 “你的多恩人没说谎,”长老开口“但我恐怕你没明⽩他的意思。你追的是另一只⺟狼,姐小,艾德·史塔克有两个女儿。桑铎克里冈带走的是另一个,小的那个。” “艾莉亚史塔克?”布蕾妮惊得目瞪口呆。“你知道?珊莎的妹妹还活着?” “当时还活着,”长老说“现在…我不知道。她也许就是在盐场镇被杀屠的孩子之一。” 这番话好像匕首揷进她肚子里。不,布蕾妮心想。不,那太残酷了。“也许…就是说你不能肯定…?” “我肯定在十字路口的旅馆,那孩子跟桑铎克里冈在一起,开店的是老玛莎海德,后来被狮子绞死。我肯定他们正往盐场镇去。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我不知她现在在哪里,甚至不知她是否活着。然而有一件事我确实知道:你追捕的人已经死了。” 这又让她吃了一惊。“他怎么死的?” “他凭剑而活,死于剑下。” “你肯定?” “我亲手埋了他。若你想打听,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墓在哪里。我用石块盖住他,以免被食腐动物挖出来,然后将他的头盔置于坟头上,标志他的安息之地。但这是个严重错误,其他人找到了我设置的墓标,并将其据为己有。在盐场镇杀人奷的并非桑铎克里冈——尽管他或许同样危险——河间地如今充満了这样的野兽。我不会称他们为狼,狼比他们更有尊严…连狗也是。” “我对桑铎·克里冈此人略知一二。多年他来一直担任乔佛里王子的贴⾝护卫,即便在这儿,也能听说他的故事,其中有好也有坏,而即使我们听说的只有一半实真,这也是一个苦难而受磨折的灵魂,一个嘲笑着诸神同时也嘲笑人类的罪人。他忠诚效力,却感受不到由此带来的自豪;他努力战斗,但胜利中没有喜悦;他饮酒如⽔,企图淹没感受;他没有爱,也不爱自己,驱使他的是仇恨。他虽犯下许多罪孽,却从不寻求宽恕。其他人梦想爱情、财富和荣耀,而这个人,桑铎克里冈梦想着杀死自己的兄长,这是如此可怕的念头,单单说出来就令我战栗。然而那是滋养他的面包,那是让他生命之火继续烧焚的燃料,他期望看到哥哥的⾎染在自己的剑上,这悲哀而充満愤怒的生灵为此而活着…然而现在连这点希望也被夺走了,多恩的奥柏伦亲王以一毒矛刺穿了格雷果爵士。” “听起来你好像同情他。”布蕾妮说。 “是的。倘若你看到他临终的样子,也会流下同情的眼泪。我在三叉戟河边遇到他,是他痛苦的嘶喊声把我昅引了过去。他恳求我给他慈悲,但我已发誓不再杀戮。相反,我用河⽔擦洗他发烫的前额,给他喝红酒,并在伤口抹上药膏,但我做的实在太少,也太迟了。猎狗死在那里,死在我双臂之中。你也许在我们的马厩里见过一匹⾼大黑马,那便是他的战马,陌客。一个亵渎神明的名字,我们为它改名浮木,因为是在河边找到它的。我恐怕它带有前任主人的脾。” 那匹马。她见过那匹牡马,听到它踢的声音,她一直不相信战马会被训练得又踢又咬。在战争中,它们也是武器,就像骑着它们的人。就像。猎狗。“这么说是真的,”她木讷地道。“桑铎克里冈死了。” “他已经安息。”长老顿了一下。“你还年轻,孩子,而我已过了第四十十四个命名⽇…我猜我的年龄是你的两倍还多。如果我说自己曾是个骑士,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不。你看上去更像骑士,而不像什么圣人。”他的膛、肩膀和硬朗的下巴都清楚地显示出这点。“你为什么放弃骑士⾝份?” “我不曾选择当骑士。我⽗亲是骑士,祖⽗也是,还有我的每一位兄弟。自他们认为我够大,能握住木剑的那一天起,就训练我战斗。我明⽩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也从没让他们蒙羞;我有过许多女人,这点却让我感到羞聇,因为有些是以暴力获取的。我曾満心希望娶一位女孩,一位地方领主的幺女,但我是⽗亲的第三十子,既无土地也无财富…唯有一把剑,一匹马和一面盾牌。总而言之,我很悲哀,不打仗时,便喝酒。我的生命用红⾊写就,⾎与酒。” “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布蕾妮问。 “当我死于三叉戟河之战时。我为雷加王子战斗,尽管他从不知道我的名字,这很正常,我侍奉的领主侍奉另一个领主,而这另一个领主决定支持龙而非鹿。假如他作出相反的决定,我也许就站在河的另一边。战斗⾎腥残酷。歌手们总是让人们相信,在河中苦斗的只有雷加和劳,为了一个他们同时爱上的女人,但我向你保证,其他人也在奋战,我就是其中之一。我腿大中箭,另一支箭中了脚,舿下的马也被杀死,然而我继续战斗。我记得当时不顾一切想要再找一匹马,因为我没钱买,若没有马,就不再是骑士。老实说,我所想的只有这个,本没看见将我打倒的那一击。我听见背后有马蹄声,于是心想,一匹马!但还没来得及转⾝,脑袋就给砸了一下,被打落到河里,按理应该淹死。” “但我在这儿醒转,在寂静岛上。长老告诉我,我被嘲⽔冲上来,像命名⽇时一样浑⾝⾚裸。我只能假设,有人在浅滩中发现了我,剥下铠甲、靴子和子,然后推回深⽔中。接下来的事全给河⽔了。我们出生时都光着⾝子,当我第二十次生命开始时也是如此,我觉得那再合适不过。接下来的十年,我一直保持沉默。” “我明⽩了。”布蕾妮不知他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是吗?”他俯⾝向前,一双大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倘若如此,放弃你的任务吧。猎狗死了,况且再怎么说,他也从没跟你的珊莎史塔克在一起。至于那个戴着他头盔的畜生,迟早会被抓住绞死。战争快结束了,歹徒们终须伏法。蓝道塔利坐镇女泉城,瓦德佛雷从孪河城发兵追捕,戴瑞城也有了一位年轻的新领主,他很虔诚,一定会整治好自家的领地。回家吧,孩子,你有一个家,在这个黑暗时代,很多人都没这么幸运。你还有一个贵族⽗亲,他一定很爱你。假使你再也回不去,想想他该有多么悲伤。也许你死后,人们会将你的剑与盾带回给他,也许他甚至会将它们悬在墙上,骄傲地看着它们…但如果你问他,我相信他会告诉你,他宁愿有一个活生生的女儿而不是破碎的盾牌。” “一个女儿。”布蕾妮眼中充満泪⽔。“他该有个女儿,为他唱歌,为他的大厅增添光彩,为他生下外孙。他也该有个儿子,英勇強壮,为他带来各种荣誉。然而我四岁时加勒敦便淹死了,当时他八岁,亚莉珊和亚莲恩死于襁褓。我是诸神让他保有的唯一一个孩子。畸形的怪胎,不男不女。”所有的一切都向布蕾妮涌来,犹如伤口中黑黑的⾎;那些背叛,那些婚约,红罗兰与他的玫瑰,蓝礼大人与她共舞,关于她贞的赌局,她的国王与玛格丽特·提利尔结婚当晚她洒下的伤心泪,苦桥的比武会,她引以为豪的彩虹披风,国王帐篷里的影,蓝礼在她怀中死去,奔流城与凯特琳夫人,三叉戟河上的旅程,与詹姆在树林里的决斗,⾎戏班,詹姆⾼喊“蓝宝石!”詹姆在赫伦堡的浴盆里,蒸汽从他⾝上升起,她咬下瓦戈霍特耳朵时鲜⾎的滋味,熊坑,詹姆跳到沙地上,骑往君临的漫长路途,珊莎·史塔克,她向詹姆立的誓言,她向凯特琳夫人立的誓言,守誓剑,暮⾕城,女泉城,机灵狄克,蟹爪半岛,轻语堡,被她杀死的人… “我必须找到她,”她最后坚定地说“其他人也在找,他们都想抓住她卖给太后。我得先找着她。我答应过詹姆。他将那把剑命名为‘守誓剑’。我必须去救她…不成功便成仁。”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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