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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蓝桥 作者:骆平 | 书号:42758 时间:2017/10/21 字数:9914 |
上一章 第二章 狐狸狐狸,我爱你(下) 下一章 ( → ) | |
“禾米,做人要踏实,咱家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却也世代清⽩,你若真跟那小姑娘结了婚,人家新鲜感一过,到时候嫌你职称低,收⼊低,抬了脚走人,那可不成了天大的笑柄?” 汤禾米作出恍然大悟状,大姐对自己的口才稳胜券,踌躇満志等他说出一番忏悔录,结果汤禾米沉昑半晌,说的却是: “大姐,您指点得很对,我不能再浑浑噩噩地沉沦下去了,我必须赶在明年內把副教授的职称解决了,争取四年后冲刺正⾼——否则连柴绯都会跟着我没面子。” “禾米,看来你心意已定,一百匹马都难以拉回头了,”大姐无奈地慨叹“那就这样吧,你把柴姐小带来,让我见见。” 汤禾米依言带去了柴绯,尽管约定了只是见大姐,但大姐在汤家一向地位举⾜轻重,柴绯此番也就有了正式会晤婆家掌门人的意味。 约见地点在市中心的一间茶楼,柴绯翻箱倒柜地搜出读大学时穿的⽩丝衬衫,刻意打扮得斯斯文文的,素面朝天、⽩⾐胜雪,与汤禾米手挽着手,提前一刻钟抵达。 去了才发现,汤家大姐失信,她在夜一之间将汤禾米波涛汹涌的外遇新闻广为散布,除了汤禾米八十⾼龄的老⺟亲,几乎所有的汤家人都知道了。因此赴约的人群浩浩,包括汤禾米的几个姐姐、姐夫,连同对舅舅的魅力深表怀疑的几位侄儿侄女,汤禾米的二姐还抱来了牙牙学语的小外孙,好不热闹。他们比柴绯与汤禾米到得更早,订了宽敞的包房,团团围坐住,磕瓜子、吃点心,七嘴八⾆地议论开来。 柴绯按照老式的淑女作派,在整个会面过程中保持温呑的缄默,微笑,不语。汤家人的提问,她用最精练的语言回答,而后便羞答答地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汤禾米那两岁左右的侄外孙,活跃好动,充満了表演,逐一找人嬉闹。他的外婆教他喊人,汤禾米是“舅爷爷”到了柴绯,是“阿姨”辈分陡然掉了下去。汤禾米的三姐犀利地开玩笑说: “错了呀,往后,是该叫舅姥姥的。” 玩笑开过,他们突然变得随便起来,不住询问柴绯的家世职业凭文健康收⼊既往恋爱史,柴绯尴尬万分,脊背直冒冷汗。七大姑八大姨的场面她见得少,除了假装內秀,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如坐针毡的关键时刻,幸而主任的一个电话过来,替她解了围。 “对不起,我有采访任务,得先走一步。”柴绯谦恭地告辞,汤家人纷纷起⾝送她,问明她是自己驾车,又派汤禾米送到停车场去。 汤禾米目送她开车离去,返⾝回茶楼,还没进包房,远远就听见里头一片哄笑。他推开门,喧闹停止了,每个人都用忍俊不噤的眼神打量着他。三姐首先发难,尖酸刻薄地说道: “禾米,那姑娘一看就是狐狸精的样儿,尖嘴猴腮,没一点儿安静的福相,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能驾驭得住她?一个安静,都能把你欺负成缩头乌⻳,这姑娘还能是省油的灯盏?当心给她骗得⾝败名裂!” “三姐,您说什么哪?我有什么好骗的?”汤禾米好脾气地笑道“又不是聊斋志异里的聂小倩,要靠昅男人精⾎修炼成妖。” “倒也是,老六也不是什么大款⾼官,”四姐帮腔“我看柴姐小就不错,至少透着真心想跟老六过的意思。” “安静子太烈,生个女儿吧,还有残疾,咱汤家的儿,就活活绝在她手里。再说了,老六这些年给她吵得蔫蔫儿的,斗志都没了,真要甩了她,我看呀,也不能全怪咱们老六。”五姐慢条斯理地道。 “列位,你们先统一统一意见,能借多少钱,尽快给我回个话,我可全靠你们支援了!”汤禾米厚起脸⽪,趁势道,他转而向几位外侄抱拳作揖“还有你们,也别尽看着,好歹帮舅舅一把,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 “呸呸!”三姐啐他一口“瞧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天真幼稚!” 柴绯把房间彻底清理了一遍,预防着汤家人猝不及防地登门造访,视察狐狸的香巢。卧室角落两双蒙尘的男式⽪鞋,盥洗室里用了大半的男用须后⽔,⾐橱中的男人睡⾐,这些东西,统统丢掉。汤禾米是个耝心大意的人,来了这许多回,竟从未留意,但他的姐姐们就不同了,女人有猎⽝的天,搜索能力強,鼻子一嗅,保不准就把柴绯的历史给抖了出来。 拾掇好屋子,柴绯又菗空给试婚失败的前同居男友罗马打了个电话,约好时间,去罗马那里取回自己的⾐物。她在罗马的公寓住了一年多,大部分冬装都扔在那儿,分开时恰好赶着电视台菗调她出差,没来得及把东西搬回来,一放就放了好几个月。 罗马是北方人,比柴绯年长四岁,学法律出⾝的,考了律师执照,跟几个大学同学合伙搞了家律师事务所。罗马这人颇有名士作风,对钱财不怎么上心,生意好的时候能一举买部名牌汽车,生意孬了,就到处蹭吃蹭喝。 柴绯跟他好的那一段,亲眼目睹他的大起大落。上半年,他先是把奥拓换了部丰田越野,接着按揭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下半年,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他把房子卖了,重新租房住,跟着越野车的按揭款也给不出了,赔本转了手,另外换了辆二手云雀,比先前还不如。柴绯随着他倒腾来倒腾去的,累得半死不说,最糟的是,晚上还撞见他和新聘请的打字员颠鸾倒凤。柴绯不是泼妇,那一瞬间,惊惧胜过气愤,她下意识替他们掩上门,转⾝就走。 “我保证,明天就给她点钱,把她打发了,”罗马提着带急急追来,举起左手,向柴绯承诺“你放心,我跟她,只此一回,下不为例!”他这句誓言有明显的漏洞,跟她只此一回,跟别人呢?柴绯心灰意冷,不屑于指出,闷头往前走。 “你担心她有病?”罗马误会了她的沉默“不会不会,我罗马是什么人,岂有残羹冷炙一锅端的道理?”他凑近她的耳朵,得意洋洋地小声说“她是处女呢,刚从农村出来,连男人的那个、都没见过!” 柴绯不说话,很奇怪,她连一点悲伤都没有,似乎也并不太生气。她只是怔仲,而他的嬉⽪笑脸让她一阵阵恶心。 “好了好了,别怄气了,我是分得很清楚的,正房就是正房,野草就是野草,你的位置啊,谁都撼动不了!”罗马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柴绯挣脫开他,扭头跑了。 那是他们最后的、最致命的一次争执,其实算不上争执,因为柴绯自始至终没闹腾过。她強硬地提出分手,带了随⾝用品,搬出罗马的公寓。 此后罗马给她发过邮件,暗示地表达出重修旧好的意愿,她没有回复,罗马反复发了几次,也就不再纠。罗马是谁,缺了柴绯,难道他会靠自渎度⽇?当然不。柴绯深暗。 罗马自来蜂狂蝶浪的,不止如此,他还有些孤芳自赏的气质,特地留了深邃的络腮胡,伺弄得⼲⼲净净,坚持每天用洗发⽔清洗,洗完用电吹风吹⼲定型,定期修剪,不时噴些Clarins香⽔,爱惜得什么似的。他还勤于练⾝,全⾝的肌⾁鼓鼓硬硬的,⽪肤呈褐⾊,腹小平坦,四肢结实,怎么看怎么*。帅气的男人是不会寂寞的,尤其罗马手头稍微有点钱,他不可能为了任何女人苦憋着自己。 “宝贝,我知道冬天一近,你就会回来。”罗马満面笑容地站在门口,上半⾝袒露着,间系了一条⽩⽑巾,用手臂⾼⾼扶着门框,摆出一个很酷的造型。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漉漉的,散发着一种有森林气息的香⽔味。罗马热忠于换香⽔牌子,所有的算命书都说这样的男人不长情。 “你不冷吗?”柴绯虚应着,见他不打算退让,索从他臂弯底下鱼似的哧溜一声敏捷钻过去,进⼊室內。房间里早早开了暖气,温度还不低,难怪罗马有本事*出场。她门路地进了睡房,开了⾐橱,把⾐物放进预先准备好的⽪箱里。罗马跟了进来,默默无声地站在她背后,望着她。 “怎么,你这儿还没有新的女主人?”柴绯问道。她的⾐服整整齐齐挂在原先的位置,与罗马的⾐服分邻而居,⾐橱里并没有增添新的女人用品,这倒叫她很是惊讶。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不会让她们登堂⼊室的。”罗马低声道。柴绯哑然失笑,道: “很好啊,保持*,够浪漫。” 她一回头,猛然遇见罗马情意绵绵的双眼,她一楞,罗马就在这一瞬间抱起她,腾云驾雾似的,把她放到了上。柴绯的⾝体触及到了松软的被褥,被褥显然是新换的,洁净温香,她突然明⽩过来,罗马是有预谋的。 罗马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前,那悉的⾁体使她惶惑。她狠狠心,挣扎着推开他,拎起箱子,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她太知道罗马的人之处,在上,罗马是一个叫人目眩神的情圣,女人即使闭着眼睛,都会爱上他。在这一方面,汤禾米是小生学⽔准,而罗马已达到了博导的级别,须得仰视汤禾米。 柴绯在尚能把持自己的时刻,用⾝体的速度超越了望降临的速度。罗马从上直起⾝,讪讪地望着她。他没有动耝,基于柴绯对他的了解,他喜*,但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勉強。在他看来,两相情愿是*的必要前提。 “宝贝,你很快就会发现,我们才是最适合的一对,”在柴绯离去之前,罗马笃定地预言“你和我,我们都是禀自恋的人。” “你错了,我承认我是个自恋的人,但你不同,你只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柴绯冷笑着回答他,说完,摔门离开,把他因愤懑而发⽩的脸留在了⾝后。 罗马并不是柴绯唯一的男人。在汤禾米之前,她可谓阅人无数。有个华裔女行为艺术家,在国美举办了一场展览,展出一张非同寻常的大,在沿刻上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的名字,⾜⾜有二百多个。那是一次勇敢的壮举。柴绯看到那则新闻,百感集。十余年来,她经手过的男人虽没有二百多个那么夸张,但也⾜以写一本厚实的*了。 她的*岁月开始得太早。15岁那年,她把初夜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体育教师。那是初中毕业的狂夜,全班同学在学校附近的一处小山坡闹通宵。建筑公司的一片荒地上,杂草丛生,蓬蒿及膝。他们点着篝火,用录音机大声播放着摇滚乐,喝啤酒,烤⾁,跳舞。 体育老师应邀参加了他们的活动。这是一位刚从大学体育系毕业的顽⽪男孩,⾼大、英俊、稚气,平素惯与生学们嬉闹,跟男同学称兄道弟,俨然同道中人。 在篝火晚会上,体育老师与一帮男生喝得酩酊大醉,呕吐不止。柴绯和另外两名女同学不得不好心地把他扶到临近的一处溪流边,替他清洗。 洗过以后,他手舞⾜蹈地唱着歌,最后索在草丛里躺下了,自言自语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篝火边的烤⾁了,孜然的香味儿四下散溢,两个女同学噤不住惑,一溜烟跑掉了,把醉酒的大男孩扔给柴绯。 柴绯用手帕沾着溪⽔,轻轻擦拭着体育老师汗芩芩的额头。他像一切喝醉的酒疯子,说说唱唱,闹个不停。柴绯掀起他脏污的T恤,用力帮他擦掉口的污迹,他的⽑稀疏修长,十分柔软,宛如河里的苇草。 忽然间,他一把捉住柴绯的手腕,猛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柴绯大惊失⾊,拼命挣扎,但他的⾝体犹如一片流沙,无处着力,柴绯不噤越陷越深。当他充盈的望渴直柴绯,那一瞬间,柴绯浑⾝震颤。他⾝上満是汗、酒渍、污物,但那气息让柴绯惑。 事隔经年,柴绯对初次的体验印象模糊,她甚至没来得及好好端详端详那个意义非同寻常的男人。她只记得⽩⾊校裙上滴落的⾎迹,还有惊怯和犹豫的心情,以及那个夏夜深寂辽远的天空。 他们之间没有后来。爱是一道樊篱,把柴绯和体育老师牢牢隔开。柴绯⾼中的三年,是在同一所中学度过,体育老师也还是在那里,如常教着新⼊学的初中生学。他们不时会碰见,碰见了,彼此视对方如瘟疫一般,低头匆匆而过。 柴绯⾼三那年,体育老师结婚了,他的子在本校教英语,戴着眼镜,⾝材苗条。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柴绯的心情,她反而有点如肆重负。一直以来,她下意识地怕被他纠住,想必他亦怀有同样的恐惧。 从体育老师到罗马,柴绯的绣榻没有闲置过,前后有十余个男人分别在她⾝边流连。那些男人⾝份各异,有金领,有CEO,有洋场小开,已婚的,未婚的,⾊⾊俱到。 早期的两个男人带给她堕胎之痛,有过磨折,她学乖了,在全安和健康方面严防死守。开头她也不大懂得宠爱自己的⾝子,对男人总有些曲意奉承讨好着的意思,渐渐地,她学会了把握自己的需要,游刃有余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感受念。 柴绯和男人复杂的往史往往对方的长辈所不齿,罗马的⽗⺟就曾对他们大加⼲预。罗马的⽗⺟是吉林一座小镇的居民,听说儿子了个心花女朋友,双双赶到淡湾,对儿子横加阻拦。罗马在外晃多年,自由惯了的,憋急了,就用法律术语对爹妈的⼲涉予以头痛击。 罗马的⽗⺟见儿子悔改无望,把罪咎统统归结到柴绯那儿。老两口在电视台门口堵住柴绯,用一*⾊生香的正宗东北话,众目睽睽之下大骂她作风不正派,下,破鞋。围观的人群听得窃窃发笑,柴绯既不反击,也不躲避,耐心听完了,只等老头老太太嗓子沙哑了,这才轻慢地说了一句: “您二老放心,我会对你们的儿子负责任——我会跟他结婚的。”话音一落,老太太当场气得瘫软。 罗马⽗⺟在电视台对柴绯造成了相当恶劣的舆论影响,她决定依言实施报复,跟罗马结婚,气死他们。罗马那浪子,満⾝叛逆情绪,⽗⺟越反对他越来劲,当下就答应了柴绯的求婚,商量着把结婚证办了,然后将那红通通的本本寄回吉林老家。 去打结婚证的路上,柴绯变了卦,提出先试婚看看再说。罗马的兴头也正淡去,顺着她的提议就下了台阶。两人由此住到了一块儿。 柴绯是爱罗马的,但她的爱是那样清醒和理智,她明⽩罗马绝对不是可以厮守终生的伴。不止罗马,从前所有的男朋友都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 柴绯在成年之初已经对婚姻的稳定有了透彻的领悟,在她的经验世界里,最定安的婚姻模式莫过于老夫少,也只有在这种模式中,丈夫才可能对子有着绝对的忠诚。换言之,这是对女人最为有利的一种婚姻。 这样的看法与她的成长休戚相关。柴绯是在单亲家庭长大,她的⽗亲早年是淡湾市府政的公务员,辞职经商,当起了倒爷,也就是把甲地的羊⽪贩往乙地,再把乙地的花椒贩往丙地的那种职业。在倒运中,他认识了火车站一个卖票的姑娘,这姑娘的出现,导致了柴绯⽗⺟的分崩离析。 柴绯的⽗亲和那位⾜⾜小了自己20岁的姑娘结婚以后,扮演起了体贴存温的住家男人的角⾊,不再奔波流离,而是买了间商铺,做起了小买卖。生意仅能糊口,可柴绯的⽗亲天天守着自己的年轻太太,疼老婆疼得跟什么似的。 柴绯与⺟亲相依为命,在她的整个中学阶段,漂亮而忧伤的⺟亲像个*的影子,牵扯着周遭单⾝中年男人的心。但⺟亲不断推拒着上门说亲的媒人,坚持独自陪伴柴绯度过她敏感脆弱的少女时期。 ⺟亲是个坚強⼲练的女人,她让柴绯在物质和精神上都了无缺憾。她们⺟女的感情因此非比一般,有一度柴绯甚至抱定独⾝的念头,决意和⺟亲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但在她大二那年,⺟亲突然再嫁了,对方是一名丧偶的老军人,住在郊外的队部⼲休所,六十出头了,比⺟亲大了整整十五岁。 ⺟亲的再婚,使得柴绯忽然就没了家了,突如其来的孤独使她张皇失措。在电视台工作的头一年,柴绯刚和大学里的男朋友分别,感情出现空挡,每到休息⽇,她总是惶惶不安,于是老着脸⽪,不是往⽗亲的新家跑,就是往⺟亲的新家跑。⽗亲和小子恩爱缱绻如新婚,⺟亲和老丈夫也大有舂风二度的甜藌。 渐渐地,柴绯不愿意去做电灯泡了,她开始没头苍蝇似的找寻着属于自己的栖息地。她在骨子里是个恋家的女孩子,⽗⺟离婚给了她大巨的伤害,⺟亲的再婚又给了她不小的打击。⽗⺟成功的第二次婚姻似乎不约而同地给予了她某种昭示,她把他们视为样板,急切地却又是小心谨慎地搜寻着适合自己的伴侣。 汤禾米正是柴绯恨嫁时从天而降的好男人,他⾝上几乎积聚了柴绯对未来丈夫的全部假想。职业上乘,外表很拿得出手,年纪恰恰比自己大了20岁,兼之已婚——在柴绯看来,已婚的状态,是最健康、最全安的前提。 柴绯从没想过要邂逅一位未婚中年男人,男人年逾四十而孤⾝一人,多半是有理生疾患或是心理问题。离异的也不好,天知道他从前是不是*狂啊态变狂啊,把老婆给吓跑了的。丧偶的更不好了,死去的老婆是永远的玫瑰,不会衰老,不会枯萎,相形之下,活着的子瑕疵无数。 抢夺一个像汤禾米这样的男人,是柴绯的上上选。首先,她比他年轻若⼲,不必担心他出现审美疲劳,当她垂垂老矣,他恐怕已经病得不能动弹。其次,为了柴绯,他已经抛弃了老婆女儿,不会再来第二次了,毕竟很少有人会外遇成瘾。尤其男人多半有点游戏情结,玩过一回陈世美的游戏,知道了玄机暗道,便不再新鲜感。 种种因素累加,汤禾米在柴绯这儿,成了炙手可热的百分男人。跟他相处是愉快的,他和柴绯过去认得的男人迥然不同,他是个纯洁的人,他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不懂俗务。更妙的是,柴绯相信,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以宽容的心欣赏他的优点。 面对千载难逢的汤禾米,柴绯铁了心,一定要使出浑⾝解数,紧紧抓住他,绝不放手。 怀着对魔鬼撒旦的的虚拟敬仰和对汤禾米的无限珍惜,柴绯开始流连于他所在的网站。在菗象的世界里,汤禾米对她有着双倍的昅引,泼辣劲道的文字为他镀上一层光芒,网络里的魔鬼撒旦犹如魔法解除后的王子,金光灿烂,⾼踞人上,万众瞩目——柴绯宁可相信现实中汤禾米是被巫术所诅咒,因而才会灰暗落魄。 在网络里,柴绯的昵称叫做红⾊妖姬,很冶的一个名字。她时常在QQ里找到汤禾米,若无其事地与他聊,听他说一段又一段的考古传奇。他们极少涉及感情方面的人私问题,柴绯一度千方百计地把话题引到爱情观念的探讨,但汤禾米明显不屑一顾,寥寥可数的几次,刚说到兴头上,他会很快就理智地转开。 [红⾊妖姬]:你如此沉于考古,你太太不反对? [魔鬼撒旦]:我目前的太太,喜听我说这些糗事儿。 [红⾊妖姬]:什么叫目前的? [魔鬼撒旦]:我们快离了。 [红⾊妖姬]:为什么?你有外遇? [魔鬼撒旦]:嘘,这是秘密。 [红⾊妖姬]:你太太喜听?你不会是靠讲故事把她骗到手的吧?呵呵。 [魔鬼撒旦]:恰恰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我跟她讲我导师参与南越王墓发掘的过程,她听得两眼贼亮,然后当天中午就花五⽑钱请我吃了顿大⾁包子海带汤。 [红⾊妖姬]:你印象深刻啊。 [魔鬼撒旦]: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嘛——跟着她就提出了第二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因为那事儿,我只讲了一半儿,还留一半儿吊着。 [红⾊妖姬]:你很有策略啊。 [魔鬼撒旦]:不是策略,是本能。男人的本能。 [红⾊妖姬]:你爱她吗?我是说那时候。 [魔鬼撒旦]:我只顾着说故事了,没来得及有其它的感觉。南越王真是我很感趣兴的一个国王,你知道是什么时期的吗? [红⾊妖姬]:南越王国始建于秦末,在岭南地区。你考不倒我的,我中学时历史地理都是全班第一。 [魔鬼撒旦]:失敬失敬。 [红⾊妖姬]:说说你太太,她是什么样的人? [魔鬼撒旦]:她呀,没意思,不如南越王有趣。 [红⾊妖姬]:好吧,告诉我关于南越王。 [魔鬼撒旦]:南越王国从武帝赵陀起,共传五世。其中第四代、第五代南越国王在位时间短暂,而且均是被杀⾝亡,其埋葬必然是草草了事,不可能建起规模大巨的陵墓。只有前三位国王有能力为自己建造⾼大的家墓。 [红⾊妖姬]:墓地找着了? [魔鬼撒旦]:这正是我要说的。据文献记载,在盗墓风盛行的三国时代,吴国的孙权为补贴粮草之用,派遣士卒前往岭南发掘了南越王第三代君主婴齐的墓葬,掘获珍宝无数。现代考古工作者循迹而往,在广州西村车辆段工地发现了一座大型木棺,墓被盗的情况很严重,只遗落下若⼲件⽟器,⽟器制作精美,可知是南越国上层社会拥有之物,因而此墓被怀疑是南越王婴齐之墓。但细细推测,发现了一些疑点,例如婴齐在位九年,为自己建造豪华的砖石结构的墓室可能比较大,而且,孙权派士卒发掘家墓,应该是公开进行的,不可能在墓洞中惊慌失措落下⽟器,所以墓碑多半是一位南越国的⾼官。 [红⾊妖姬]:后来呢? [魔鬼撒旦]:此事悬而未决,直到1983年6月。广州象岗广东省城建局职工宿舍工地上,挖掘机发现了大块的石板,工地负责人立即通知考古部门。考古队员赶到后,确认了地下埋葬着西汉时期的大型墓葬,由于遭到施工破坏,必须进行抢救发掘。经过艰苦的勘测,考古队清理出了陶器、铜器等随葬物品,并找到了3件在肩部打印“长乐宮器”篆文的陶瓮,长乐宮是汉朝天子居住的宮苑,这3件器物的出土,意味着墓主人的⾝份很可能西汉的某一代南越国王。 [红⾊妖姬]:你的导师参与了发掘工作? [魔鬼撒旦]:他当时是现场的工作,由始至终,全程目睹,他还保存了另一位考古专家的⽇记,后来我打印出来,以此为题材,写了一篇怀念导师的长文。我粘贴一段给你看看: 墓顶和前室四壁都有朱墨绘的卷云图案,可见古墓原是富丽堂皇的。前室两侧是东西耳房,有过道相通。我轻步跨⼊东耳室,映⼊眼帘的珍宝简直不可胜数:那斑驳陆离的大铜壶、大铜提筒,一排整整齐齐的铜编钟在电筒光辉映下泛着绿光,彩绘漆钟架仍在,仿佛墓主刚刚离去,那悠扬的古钟声,依稀还在墓中回旋。以过去发掘过的墓葬经验来看,我初步判断还没有人进⼊过此墓——墓葬没有被盗,这是一座千载难逢保存完整的大墓…过度的奋兴,使我难以⼊眠。大巨的墓葬、彩绘的壁画、成排的编钟、铜鼎、⽟壁…象岗古墓的珍宝,走马灯似的在我脑中回旋。在梦幻之中,我多么希望,墓主就是我们找寻多年的南越王。 [红⾊妖姬]:呵,原来考古学者不是想象中那么死板,诗意的啊。对了,墓主人穿的是什么⾐服? [魔鬼撒旦]:你问到了关键。墓主人穿的是丝缕⽟⾐。在此之前发掘的西汉⽟⾐有金缕、银缕、铜缕之别,而丝缕⽟⾐的发现尚属首次。经过修复整理可看出,这套⽟⾐是由头套、⾐⾝、左右袖筒、左右手套、左右筒及左右脚套组成,全长米,共用⽟片2291片。⽟质欠佳,以⻩褐、⻩⽩⾊为主,也有少数青⽟。⽟片以长方形和方形为主,其中头套、手套、脚套所用⽟片均为两面磨光,边角穿孔,以丝线连缀,內里则以丝绢衬贴,然后在⽟片表面用窄的朱红⾊丝带作对角粘贴,周边再以宽带粘贴或纵横方格。这样制成的⽟⾐,虽然没有金缕⽟⾐那样金碧青翠,但朱红⾊的丝带与青⻩⽟片相衬,别有风情。 [红⾊妖姬]:古代有陪葬的习俗,这座墓难道只有一具尸体? [魔鬼撒旦]:当然不会。墓里发现了四位夫人的玺印,共有四位夫人殉葬。 [红⾊妖姬]:夫人相当于什么职位的妃子? [魔鬼撒旦]:依据汉制,皇帝之称为皇后,妾称夫人;诸侯王的子称为王后,妾亦称夫人。从鉴定发掘出的骨骼来看,四位夫人只有25岁左右,年纪轻轻就殉了葬,很惨的。 … 汤禾米敲下的一段段文字,柴绯读来津津有味。像一切虚荣而又好奇的女人一样,她帝王将相妃嫔的故事尤其着。与汤禾米约会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婉约追问一些网络上未能尽兴的话题,没想到汤禾米一下线,便全无魔鬼撒旦的倜傥风韵,简直就是面目可憎、言语无味。 柴绯很失望,失望过后,却又是彻头彻尾的放心,因为汤禾米对于女人的惑,仅止于虚拟空间,现实里他是毫无杀伤力的。换言之,光芒万丈的是魔鬼撒旦,而汤禾米,他是全世界最不抢手的男人。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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