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白夜行在线阅读由东野圭吾提供
被窝小说网
被窝小说网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综合其它 仙侠小说 耽美小说
小说排行榜 灵异小说 总裁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乡村小说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好看的小说 娇凄出轨 山村风蓅 落难公主 蒾失娇凄 绝世风流 甜蜜家庭 校园邂逅 滛虐乐园 锦绣江山 都市后宮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被窝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白夜行  作者:东野圭吾 书号:42609  时间:2017/10/17  字数:31011 
上一章   第三章    下一章 ( → )
  1

  一开门,头顶上一个大大的铃铛便叮当作响。

  对方指定的咖啡馆是家狭窄的小店,除了短短的吧台,只有两张小桌,其中一张还是两人台。

  园村友彦扫了店內一眼,考虑片刻后在两人台边坐下。他会犹豫,是因为四人台旁唯一的客人是张面孔。虽然没有谈过,但友彦知道他是三班的,姓村下。村下⾝形瘦削,轮廓有点外国人的味道,想必颇受女生青睐。可能是因为玩乐团的关系,他蓄着烫卷的长发。灰衬衫配黑⾊⽪背心,下着紧⾝牛仔,凸显出一双修长的腿。

  村下正在看漫画周刊《少年Jump》。友彦进来时,他抬了一下头,又马上回到漫画上去了,大概因为来的不是他等的人。桌上放着咖啡杯和红⾊烟灰缸。烟灰缸上有点着的香烟,显然是看准了⾼中训导老师不至于巡视到这里来。这里距离他们⾼中有两站地铁车程。

  这里没有女服务生,有点年纪的老板从吧台里走出,把⽔杯放在友彦面前,默默微笑。

  友彦没有伸手拿桌上的菜单,便说:“咖啡。”

  老板点了点头,回到吧台。

  友彦喝了口⽔,又瞄了村下一眼。村下仍在看漫画,不过当吧台里的那部录音机播放的曲子从奥莉薇亚。纽顿。约翰的作品变成Godiego乐队的《银河铁道999》时,他的眉头明显地皱了一下,可能是不喜⽇本的流行乐。

  难道,友彦想,他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来这里吗?如果是这样,他们等的可是同一个人。

  友彦环视店內。这年头每家咖啡馆都会有的“太空‮略侵‬者”(spaceI女aders)桌面式电动游戏,这里却没有。但是,他并不怎么感到遗憾“太空‮略侵‬者”他已经玩腻了。要在什么时机击落飞碟才能得⾼分,这类攻略法他了如指掌,而且随时都有留下最⾼分纪录的把握。他对“太空‮略侵‬者”还有‮趣兴‬的部分只剩下计算机程序,但最近他也几乎摸透了。

  为了打发时间,他翻开菜单,才知道这里只卖咖啡。菜单上列了几十种咖啡品名,他很庆幸刚才没看菜单,否则一定会不好意思只说要“咖啡”而会点哥伦比亚或摩卡,然后多花五十元或一百元。现在的他连花这一点小钱都会心疼。如果不是和别人约好,连这种咖啡馆他都不会进来。

  都是那件夹克太失算了——友彦想起上上星期的事。他和朋友在男服饰精品店顺手牵羊,被店员发现。顺手牵羊的手法很简单,假装试穿牛仔,把一起带进试⾐间的夹克蔵在自己的纸袋里。可是,当他们把牛仔放回货架、准备离开时,却被年轻的男店员叫住了。那一刻,他真的差点心脏⿇痹。

  所幸男店员对于逮住窃贼不如增加业绩热衷,所以把他们当作“不小心把商品放进自己纸袋的客人”没有惊动‮察警‬。家里和学校也不知情,但友彦必须支付夹克的定价——两万三千元。他付不出,店员便扣了他的‮生学‬证。友彦急忙赶回家,拿出所有的财产——一万五千元,再向朋友借了八千方才付清。

  就结果而言,他得到了一件最新款的夹克,一点都不吃亏。但是,那本不是他不惜花钱也想买的⾐服,只是认为有顺手牵羊的好机会,没有细看就随便挑了一件。从一开始,他进那家店就没打算买东西。

  要是那两万三千元还在就好了—这不知道是友彦第几十次后悔,这样就可以随意购物,还可以看电影。可是现在,除了每天早上妈妈给的午餐费,他几乎没有半分钱,竞还欠朋友八千块。

  老板端来两百元一杯的综合咖啡,友彦小口小口地啜饮。味道很好。

  如果真的是“不错的工作”就好了,友彦看着墙上的钟寻思。所谓“不错的工作”是约他到这里的桐原亮司的用词。

  桐原在下午五点整准时出现。

  一进店门,桐原先看到友彦,然后把视线转向村下,哼一声笑了出来。

  “⼲吗分开坐?”

  友彦明⽩村下果然也是被桐原叫来的。

  村下合上漫画周刊,手指揷进长发里搔了搔。“我想过他可能跟我一样,可万一想错了,不是尴尬吗?我就假装没事,看我的漫画。”

  看样子,他对友彦并非视而不见。

  “我也是。”友彦说。

  “早知道就跟你们说有两个人。”桐原在村下对面坐下,朝着吧台说“老板,我要巴西。”

  老板默默点头。友彦想,桐原看来是这家店的客。

  友彦端着咖啡杯移到四人台,在桐原示意下,坐在村下旁边。

  桐原稍稍抬眼望着对面的两人,右手食指敲着桌面。那种有如在称斤论两的眼神让友彦略有不快。

  “你们两个没有吃大蒜吧?”桐原问。

  “大蒜?”友彦皱起眉头“没有,⼲吗?”

  “哎,原因很多,没吃就好。村下呢?”

  “大概四天前吃过煎饺。”

  “你脸凑过来一点。”

  “这样?”村下探⾝将脸靠近桐原。

  “吐一口气。”桐原说。

  村下略显‮涩羞‬地吐气之后,桐原指示道:“大口一点。”

  桐原嗅了嗅村下用力呼出的气,微微点头,从棉质长的口袋里拿出薄荷口香糖。“我想应该没问题,不过离开这里后,嚼一下这个。”

  “嚼是可以,不过到底要⼲吗?这样太诡异了。”村下焦躁地说。

  友彦发现这家伙似乎也不知道详情,和他一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就是到一个地方,陪女人说说话。就这样。”

  “究竟…”

  村下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老板端来了桐原的咖啡。桐原端起杯子,先细品了一番香气,才缓缓啜了一口。“老板,还是一样好喝。”

  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回到吧台。

  桐原再度望着友彦和村下。“一点都不难。你们两个绝对没问题,我才会找你们。”

  “我就是在问你,是怎么回事?”村下问。

  桐原亮司从牛仔外套前的口袋拿出红⾊纸盒的LARK烟,菗出一叼在嘴里,用芝宝打火机点火。

  “就是讨对方心。”桐原薄薄的嘴露出笑容。

  “对方…女人?”村下低声说。

  “没错,不过,不用担心。没有丑到让你想吐,也不是皱巴巴的老太婆。是姿⾊平平的普通女人,不过年纪大一点就是了。”

  “內容就是跟那个女人说话?”友彦问。

  桐原朝着他吐出烟“对,她们有三个人。”

  “听不懂,你再讲详细一点。要到什么地方?跟什么女人?说什么话?”友彦稍稍提⾼了声音。

  “到那边就知道了。更何况,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要看情况。说你们最拿手的就是,她们一定会很⾼兴。”桐原扬起嘴角。

  友彦困惑地看着桐原。照他的说明,本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了。”村下突然说。

  “噢?”桐原并不怎么惊讶。

  “不清不楚,七八糟,光听就觉得有问题。”村下作势起⾝。

  “时薪三千三!”桐原边端起咖啡杯边说“准确地说,是三千三百三十三——三小时一万。报酬这么优厚的工作,别的地方找得到吗?”

  “可那不是什么正经事!”村下说“我不会去碰那种事的。”

  “没什么不正经。只要你不到处说,也不会惹上⿇烦,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另外,我可以再保证一件事,结束之后你们一定会感谢我。这么好的打工机会,就算翻遍整个工读求职栏也绝对找不到。这工作谁都想做,但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你们能被我相中实在很走运。”

  “可是…”村下露出踌躇的表情看向友彦,大概是想知道友彦如何决定。

  时薪三千元,三小时一万——这对友彦来说太有昅引力了。“我可以去,”他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告诉我是去哪里见谁,我要有心理准备。”

  “本没这个必要。”桐原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好吧,出去就告诉你。不过,只有园村一个不行,如果村下不⼲,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过。”

  友彦抬头看着半起⾝的村下,他维持这个不上不下的‮势姿‬,一脸不安。

  “真不是什么不正当的事?”村下向桐原确认。

  “放心,只要你不想,就不会变成那样。”

  听了桐原意味深长的说法,村下似乎仍无法下定决心。但是,或许是感觉到抬头看他的友彦那不耐、不屑的神⾊,最后他点了头:“好,我就跟你们一起去!”

  “真聪明。”桐原一面伸手揷进棉质长的后口袋,一面站起来,掏出咖啡⾊⽪夹“老板,结账。”

  老板露出询问的表情,指着他们的桌子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对,三个人一起。”

  老板点点头,在吧台里面写着什么,再把小纸片递给桐原。

  看着桐原从⽪夹里拿出千元钞,友彦暗想,早知道他要请客,就点三明治了。

  2

  园村友彦上的集文馆⾼中没有校服。在大学学运盛行的时候,这所⾼中的学长发起废除校服运动,而且成功地付诸实践。旧式‮生学‬服算是他们的标准服装,但会穿来上学的人不到两成。尤其在升⼊二年级后,几乎所有‮生学‬都改穿自己喜的⾐服。此外,虽然噤止烫发,但遵守这条校规、忍耐着不去烫头发的可谓绝无仅有。关于女生化妆的规定也一样,所以女生一⾝流行杂志模特儿打扮、带着浓烈的化妆品香味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情景,在他们学校司空见惯,只要不妨碍上课,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穿着便服,放学后即使在闹市流连,也不必担心会惹上⿇烦。万一有人问起,只要坚称是大‮生学‬便可蒙混过关。像今天天气这么好的星期五,放学后直接回家的‮生学‬少之又少。

  园村友彦也一样,平常他会和几个同伴成群结队,到女生常去游的闹市,或是直奔引进新机种的电动游乐场。他今天没有这么做,无非是因为顺手牵羊事件让他荷包‮涩羞‬。

  他正在教室一角看《花花公子》,忽觉有人站在面前,抬头一看,桐原亮司的嘴角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桐原是他的同班同学,然而升上二年级快两个月了,他们却几乎没有谈过。友彦不算怕生,已经和大多数同学混了。桐原⾝上却有一种刻意与人保持距离的气质。

  “今天有空吗?”这是桐原的第一句话。

  “有啊…”友彦回答。桐原便悄声说:“有个不错的工作,你要不要试试?只是跟女人说说话就能赚一万元。怎样?不错吧?”

  “就只说话?”

  “要是有‮趣兴‬,五点到这里。”桐原给他一张便条。

  纸上的地图标示的店,就是刚才那家咖啡专卖店。

  “那三位应该已经在那里等了。”桐原不动声⾊地对友彦和村下说。

  离开咖啡馆后,他们搭上地铁。车上没什么乘客,空位很多,但桐原却选择站在门边,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对话。

  “客人是谁?”友彦问。

  “名字不能讲,就叫她们兰兰、好好、美树好了。”说了去年解散的三人偶像团体成员的昵称,桐原贼贼地笑了笑。

  “别闹了,你答应要告诉我。”

  “我可没说连名字都要说。还有,你别搞错了,两边都不说名字是为大家好。我也没讲你们的名字。我再強调一次,不管她们怎么问,绝对不能把真名和学校告诉她们。”桐原眼里出冷酷的目光,友彦顿时畏缩了。

  “要是她们问怎么办?”村下提出问题。

  “跟她们说校名是秘密啊,名字随便用个假名就是。不过,我想不会有自我介绍这种事,她们不会问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友彦换个方式问。

  不知为何,桐原的脸⾊稍显和缓。“家庭主妇。”他回答。

  “家庭主妇?”

  “应该说是有点无聊的少吧,没有嗜好,了无生趣,一整天难得说一句话,闷得很,老公也不理她们。为了打发时间,想和年轻人聊聊天。”

  桐原的描述让友彦想起不久前相当卖座的情⾊片——《公寓娇》,他脑海里浮现出部分画面,尽管他并没有看过。

  “光说话就有一万元?我总觉得奇怪。”友彦说。

  “世上怪人很多,不必放在心上。人家既然要给,就不必客气,收下就是了。”

  “为什么要找我和村下?”

  “因为长得帅啊,这还用问吗?你自己不也这样想?”

  桐原直截了当说出来,友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确认为自己凭长相要进演艺圈并不是难事,对⾝材也很有自信。

  “我不是说了吗,这不是谁都能做的工作。”说着,桐原強调地点点头。

  “你说过她们不是老太婆?”村下好像还记得桐原在咖啡馆里说过的话,再次确认。

  桐原别有意味地笑了。“不是老太婆,但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妇少‬,三四十吧。”

  “跟那种阿姨说什么好?”友彦打从心底担心。

  “你用不着去想,反正只会讲些不咸不淡的。对了,出了地铁,把头发梳一梳,噴点发胶,免得弄了。”

  “我没带那些东西。”友彦说。

  闻言,桐原打开自己的运动背包给他看,里面有梳子和发胶,连吹风机都带了。

  “既然要去,就打扮成超级帅哥秀一下吧,嗯?”桐原扬起了右嘴角。

  他们在难波站从地铁御堂筋线换乘千⽇前线,在西长堀站下车。友彦来过这里好几次,因为‮央中‬图书馆就在这一站。一到夏天,想利用自习室的考生还得排队⼊场。他们从图书馆前面经过,又走了几分钟。桐原在一栋小小的四层公寓前停下。“就是这里。”

  友彦抬头看建筑物,呑了一口口⽔,觉得胃有点痛。

  “你那什么表情,那么僵!”听到桐原的冷笑,友彦不噤摸摸脸颊。

  公寓没有电梯。他们爬楼梯到三楼,桐原按了三0四室的门铃。“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

  “我。”桐原说。

  开锁的声音随即响起,出现一个穿着领口敞开的黑⾊衬衫、灰⻩格子裙的女子,手还握着门把。她个子娇小,脸也很小,留着短发。

  “你好。”桐原笑着招呼。“你好。”女子回应。她眼睛四周化了浓妆,耳垂上还挂着鲜红⾊的圆形耳环。虽然已尽力修饰,但看起来果然不像二十几岁,眼睛下方也已浮现小细纹。女子把视线移到友彦他们⾝上。友彦觉得她的目光如复印机一般,把他俩快速地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你朋友?”女子对桐原说。

  “是,两个都是帅哥吧?”

  听到他的话,女子咯咯地笑了,然后说声“请”把门开大了一些。

  友彦跟着桐原进⼊室內,进了玄关就是厨房。里面有餐桌和椅子,但除了一个固定的架子,连碗柜之类的东西也付之阙如,也没看到烹饪用具。一台个人用的小冰箱和放在上面的微波炉也毫无生活气息。友彦推测,这套房子平常没有人住,只是租来别有他用。

  短发女子打开里面的和式拉门。屋里有两间六叠大的和室,但是隔间的拉门已经除去,形成了一个细长房间,房间尽头有一张简易铁

  房间‮央中‬有一台电视,前面坐着另外两名女子。其中一个很瘦,棕⾊头发扎成马尾,但针织长裙的部丰満地鼓起。另一个穿着牛仔你裙,上⾝套着牛仔外套,圆脸庞,及肩的头发烫成大波浪。三人中她的五官看起来最平板,不过这可能是其他两人妆太浓的缘故。

  “怎么这么慢呀。”马尾女子对桐原说,不过并不是生气的腔调。

  “对不起,因为有很多事情要一步步来。”桐原笑着道歉。

  “什么事情?一定是解释在等他们的是什么样的欧巴桑对不对?”

  “怎么会呢?”桐原踏进房间,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然后以目光示意友彦他们也坐下来。友彦和村下都坐下后,桐原却立刻起⾝,让位给短发女子。这么一来,友彦和村下便被夹在三个女人之间。

  “请问三位,喝啤酒好吗?”桐原问她们。

  “好呀。”三人点头回答。

  “你们两个,啤酒可以吧?”不等回答,桐原就进了厨房,随即传出开冰箱拿啤酒瓶的声音。

  “你常喝酒吗?”马尾女问友彦。

  “偶尔。”他回答。

  “酒量好吗?”

  “不太好。”他带着和善的笑容‮头摇‬。

  友彦发现女人们在换眼⾊。他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样子,她们对桐原带来的两个⾼中生的外表并无不満,所以暂时可以放心。

  友彦觉得房间很暗,原来玻璃窗外还有防雨窗,而且照明全靠一个罩了藤制灯罩的灯泡。友彦想,可能是为了掩饰女子的年纪,才把房间弄得这么暗。马尾女子的⽪肤和他的女同学完全不同,在⾝边近看时一目了然。

  桐原用托盘端来三瓶啤酒、五个玻璃杯,以及盛了柿种米果和花生的盘子。他把这些东西放在众人面前,又立刻回到厨房,接着送来一个大比萨。

  “你们两个饿了吧?”桐原说着看看友彦和村下。

  女子和友彦他们互相斟酒,开始⼲杯。桐原在厨房翻找着包。友彦想,他不喝啤酒吗?

  “有没有女朋友?”马尾女又问友彦。

  “唔,没有。”

  “真的?为什么?”

  “为什么…不知道,就是没有。”

  “学校里应该有很多可爱的女生吧?”

  “有吗?”友彦拿着玻璃杯,歪着头。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眼光太⾼。”

  “哪里,我才没有呢。”

  “照我看,你要几个女朋友都没问题,你就放手去追嘛。”

  “可是,真的没几个可爱的。”

  “是吗?真可惜。”说着,马尾女把右手放在友彦‮腿大‬上。

  和女子的对话,正如桐原先前所说,你来我往的都是没有意义的话语。这样真的就有钱可拿吗?友彦觉得不可思议。

  话多些的是短发女和马尾女,牛仔女只是喝啤酒,听大家聊天,笑容也有点不自然。

  短发女和马尾女殷勤地劝酒,友彦来者不拒。半路上桐原代过,若是对方劝烟劝酒,尽可能不要回绝。

  “大家好像聊得很开心,来一点余兴节目吧。”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桐原说。此时友彦已微有醉意。

  “啊!新片?”短发女看着他,眼睛闪闪发光。

  “是啊,不知道大家喜不喜。”

  友彦早就发现桐原在餐桌上组装小型投影仪,他正想问桐原要做什么。“什么片子?”

  “这个嘛,看了就知道了。”桐原不怀好意地一笑,按下投影仪开关。机器发出来的強光立刻在五人面前的墙壁上形成一个大四方形,看来是要直接将⽩⾊墙面当作屏幕。桐原对友彦说:“不好意思,帮忙关灯。”

  友彦探⾝关掉开关。这时,桐原开始播放影片。

  那是八毫米的彩⾊电影,没有声音。但没播多久友彦就明⽩了,因为径直就出现⾚裸的男女,而且一般电影中绝对不能拍出来的部分也一览无余。友彦心跳‮速加‬,这并不只是喝啤酒的结果。他虽然看过类似的照片,但影像还是第一次。

  “哇!好夸张!”

  “哦,原来有这种做法啊。”

  女人们可能是要掩饰尴尬,嬉闹着发出评语,她们并不是对彼此说,而是朝向友彦和村下。马尾女在友彦的耳边轻声说:“你做过这种事吗?”

  “没有。”他这样回答的时候,声音不中用地发抖。

  第一部影片大约十分钟便结束了,桐原迅速更换录像带。在这个空当,短发女说:“怎么好像变热了。”她脫下衬衫,只穿內⾐。投影仪的光线把她的肌肤照得发⽩。

  就在她脫完⾐服后,牛仔女突然站起来。“那个,我…”才说了这几个字,嘴巴就闭上了,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

  调整机器的桐原问道:“要走吗?”

  女人默默点头。

  “真遗憾。”

  在大家注视下,牛仔女走向玄关,刻意不和任何人的目光接触。她走后,桐原锁好门回转。

  短发女吃吃笑着说:“对她大概太刺了吧。”

  “一定是三对二,只有她落了单。都要怪亮没有好好招呼她啦。”马尾女说,声音里夹杂着优越感。

  “我是在观望,不过,她好像没办法接受。”

  “亏我还特地找她来。”短发女说。

  “有什么关系。好啦,继续吧。”

  “好,马上来。”桐原摆弄着机器,墙面再度出现影像。

  马尾女在第二部电影放到一半时脫掉长裙。⾐服一脫掉,她便把⾝体靠过来,往友彦⾝上磨蹭,小声耳语:“没关系,你可以摸。”

  友彦起了。但是,这是因为被半裸的女人‮引勾‬,还是因为看了太过刺的影片,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到了这一刻,他方才明⽩这份工作真正的內容。他感到不安,并不是因为想逃避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担心的是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份工作。

  他还是‮男处‬。

  3

  友彦家位于国铁阪和线美章园站旁,坐落在小小的商店街之后第一个转角,一栋两层木质⽇式住宅。

  “你回来啦,真晚。晚饭呢?”看到他,⺟亲房子便这么问。已经将近十点了,以前晚归会被唠叨,但上⾼中后情况已好了很多。

  “吃过了。”简短地回答后,友彦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楼一间三叠的和室是他的房间。以前是储蔵室,他上⾼中时,重新装潢作为他的房间。

  友彦一进房间在椅子上坐下,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眼前机器的电源,这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机器指的是个人电脑,时价将近一百万元。东西当然不是他买的,是他从事电子机械制造工作的⽗亲利用关系便宜买来的二手货。当初他⽗亲想学电脑,但才碰了两三次便束之⾼阁。反而是友彦对其产生了‮趣兴‬,靠着看书自学,现在已经会写一些较简单的程序了。

  确认计算机开启后,友彦打开旁边录音机的电源,敲了敲键盘。不一会儿,录音机开始转动,从喇叭传出的不是音乐,而是混杂了杂音和电子音的声音。

  他把录音机作为记忆装置,将长长的程序转换为电子信号,先以卡带记录,使用时再输⼊电脑。比起过去使用的纸带,卡带虽然方便,但有输⼊费时的缺点。

  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友彦再度敲键盘。十四英寸的黑⽩画面上显示出“WESTWORLD”的字幕,接着,提出“PLAY?YES=1NO=O”的问题。友彦按下“1”又按下回车键。

  “WESTWORLD”是他自行制作的第一个电脑游戏,一边躲避紧追不舍的敌人,一边寻找宮的出口,灵感来自尤伯连纳主演的同名电影。他玩这个游戏有双重乐趣,一重来自游戏本⾝,一重为改造之乐。他总是边玩边寻找更有趣的创意,脑海里一出现任何灵感,便暂停游戏,立刻着手改良程序。使原本单纯的游戏⽇渐复杂的过程,让他得到培育生物般的喜悦。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连续敲击数字键,这是作屏幕上人物的控制器。然而,今天他完全无法专心玩游戏,玩到一半就腻了。即使因为一些不该犯的失误被敌人打败,他也一点都不懊悔。

  他叹了一口气,双手离开键盘,⾝体瘫在椅子上,仰望斜前方。墙上贴着偶像明星的泳装海报,他对大胆暴露的口和‮腿大‬看得出神,想象‮摸抚‬沾着⽔滴的肌肤的‮感触‬,分明不久前才经历过那么异常的体验,却仍感觉到下⾝即将产生变化。

  异常的体验——难道不是吗?他在脑海里回味短短数小时前发生的事,总觉得不‮实真‬。但是,那既不是梦境,也不是幻想,他非常清楚。

  看完三段影片后,事开始了。友彦,恐怕村下也一样,完全由女人主导。友彦和马尾女在上,村下和短发女在被窝里,双双互相。两个⾼中生在各自的对象指导下,经历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行为。在离开那儿之后,村下才说他也是第一次。

  友彦两度⾼嘲。第一次他浑浑噩噩的,第二次就稍微有点知觉了。‮慰自‬时从未体验过的‮感快‬将他完全包围,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其间女人们曾讨论是否要换对象,但马尾女不赞成,故并没有实行。

  提出“差不多该结束了”的是桐原。友彦看看时钟,距离他们到公寓正好过了三个小时。

  桐原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她们也没有要他加⼊,估计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但是,他也没有离‮房开‬间的意思。当友彦他们汗⽔淋漓地和女子相拥时,他就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友彦在第一次后,呆呆地望向厨房方向。桐原在昏暗中跷着脚,面向墙壁,静静地菗着烟。

  一离开公寓,他们便被桐原带到附近的咖啡馆,付了他们现金八千五百元。“明明说好一万元…”友彦和村下不约而同地‮议抗‬。

  “我只是扣掉餐饮费。比萨吃了,啤酒也喝了,不是吗?这样才一千五,已经很便宜了。”

  村下接受了这番说词,友彦也不能再说什么,而且刚经历了初体验,心情相当亢奋。

  “要是觉得还不错,以后还要请你们帮忙。她们好像很満意,以后或许还会找你们。”桐原満意地说,但随即神⾊一厉“我先警告你们,绝对不能私下跟她们见面。这种事情,当成生意的时候很少会出什么意外;要是动歪脑筋,去个人易,马上就会变调。现在就答应我,绝对不私下跟她们见面。”

  “行。”村下立刻应允。这么一来,友彦连表示为难的机会都没有了。“好,我也不会。”他回答。桐原満意地点头。

  友彦回想着桐原当时的表情,伸手揷进牛仔后口袋。里面有一张纸,他拿出来,放在书桌上。

  纸上有一行数字,总共有七位,显然是电话号码。下面只写着“夕子”那是他离‮房开‬间时马尾女迅速塞给他的。

  4

  有些醉了。多少年没有独自喝酒了?她找不到答案,久得让她想不起来。可悲的是没有半个男人来向她搭讪。

  回到公寓,打‮房开‬间的灯,玻璃门映出自己的⾝影,因为她出门时没有拉上窗帘。西口奈美江走近玻璃门,心情更加沉重。牛仔‮裙短‬、牛仔外套配红⾊T恤,一点都不适合她。就算把以前的⾐服翻出来故作年轻,也只能让自己更难堪罢了,那些⾼中生一定也这么想。

  她拉上窗帘,随手把外⾐脫掉,跌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有一张肌肤已失去光泽的女人的脸庞,眼中毫无神采。那张脸属于一个徒然度⽇、年华老去的女人。

  她拉过包,取出里面的香烟和打火机,点着火,把烟吹向梳妆台。镜子里的女人面孔登时如蒙了纱一般。如果什么时候看都是这样就好了,她想,这样就看不到小细纹了。

  刚才公寓里播放的秽影片在脑海里复苏。

  “你要不要来一次试试看?一定不会后悔。每天过着一成不变的⽇子又有什么意义呢?放心,保证好玩。不偶尔接触一下年轻人会老得更快。”

  前天,职场前辈川田和子来邀她。若是平时,她一定一口回绝,但是,有件事在她背后推了一把。那就是,如果不趁现在改变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想法。虽然犹豫再三,她还是答应了,和子为此异常‮奋兴‬。

  然而,奈美江终究逃走了,她无法置⾝那种异常的世界。和子们使出浑⾝解数⾊⾼中生的模样,让她产生一种反胃般的不快。

  不过,她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好。有些女人在那种情境下能放松⾝心,只是她并不是那种人。

  她望着墙上的⽇历,明天又要工作了,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浪费了宝贵的休假。西口‮姐小‬昨天去约会吗?上司和后进一定会语带讽刺地这样问。一想到他们的表情,心情就很沉重。明天要第一个上班,然后全心投⼊工作。这么一来,他们应该很难找她说话吧?把闹钟时间调早一点…

  钟?

  拿起梳子梳了两三下头发,奈美江的手停了下来,她注意到一件事。霍然一惊的她打开⾝旁的包,翻遍了里面的东西,就是找不到。

  糟糕!奈美江咬着嘴。看来她忘记带回来了,而且还把它留在一个很要命的地方。

  她的手表不见了。那不是什么⾼档货,她向来出门时都戴着,因为她认为弄丢了也不会心疼。神奇的是它始终没有丢,就这样慢慢便产生了感情——就是这样一只表。

  她想起来了,一定是上厕所时掉的。她在洗手时照例不假思索地拿下来,事后便忘了。

  她拿起电话听筒。只好⿇烦川田和子了,不通过她无法联络上那个叫亮的年轻人。

  她当然不想这么做。她临阵脫逃,和子一定不満,但这件事她不能不处理。奈美江从包里拿出电话簿,边确认号码边拨动转盘。

  幸好和子已经到家。听到是奈美江,她好像颇为意外“哎呀”一声,其中也包含几分奚落。

  “刚才真对不起,”奈美江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有点…不想参加了。”

  “没关系,没关系。”和子的语气很轻松“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太勉強了。对不起,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那种小场面就落荒而逃,你真没用啊——听在奈美江耳里有此感觉。

  “那个,其实…”奈美江说出手表的事。她说应该是放在洗脸台,不知和子有没有看到。

  和子予以否认:“要是有人注意到,应该会跟我说,我就会帮你收起来。”

  “嗯…”“你确定是落在那里了?不然,我请人帮你看看好了。”

  “不用了,先这样吧。也不一定是落在那里,我再找找。”

  “是吗?那找不到再告诉我。”

  “好的,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奈美江飞快地挂上电话,长叹一声。怎么办?

  如果不管那只表,事情就简单了。本来,她一直认为丢了也无所谓。这次也一样,若是掉在别的地方,她大概早就毫不犹豫地死心了。但这次情况不同,不能把那只表掉在那个地方。奈美江后悔不已,明知道要去那种地方,为什么要戴那只去呢?她有好几只手表啊。

  菗了几口后,她在烟灰缸里熄掉烟,凝视着空中的某处。只有一个办法,她在脑海里反复思考会不会太过莽撞。最后,她觉得这个办法似乎可行。至少,应该不会有危险。

  她看了梳妆台上的钟,刚过十点半。

  十一点多,奈美江离开住处。为避人耳目,时间越晚越好,但若是太晚,会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距离她公寓最近的车站是四桥线花园叮站,到西长堀站必须在难波换车。

  车厢很空。一坐下来,对面车窗便映出她的⾝影——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运动衫、牛仔,打扮毫无女人味,显然已三十好几的女人。还是这样自在多了,她想。

  到了西长堀,便沿着⽩天和川田和子一同走过的路线前进。那时和子非常‮奋兴‬,说她好期待,不知道来的会是什么样的男生。奈美江嘴上虽然附和,但那时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

  她顺利找到那栋公寓,上了三楼,站在三。四室门前。她按下门铃,心怦怦直跳。

  没人响应。她又按了一次,还是悄无声响。

  奈美江松了一口气,同时心情也紧张起来,一边注意四周,一边打开位于门旁的⽔表盖。⽩天,她看到川田和子从⽔管后面拿出备用钥匙。

  “成了常客之后,就会告诉我们备用钥匙放在哪里。”和子开心地说。

  奈美江伸手到同一个地方,指尖碰到了什么。她不由得安心地呼了一口气,用备用钥匙开了锁,畏畏缩缩地推开门。室內灯开着,但玄关没有鞋,果然没有人在。即使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进屋,不敢发出声音。

  ⽩天整理得⼲⼲净净的餐桌如今一片凌。奈美江虽然不太明⽩,但看得出那是精密的电子元件和计算器。是音响吗?她想,还是在修理投影仪?无论如何,都像有人工作尚未完成的样子。她有点着急,一定要在那个人回来前找到手表。

  她到小小的洗脸台前寻找。手表却不在那里。有人发现了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没有给川田和子?

  她开始不安。难道是哪个⾼中生看到了,却故意隐匿不说,好偷偷据为己有?也许以为拿去当铺之类的地方,多少可以换点钱。

  奈美江感到周⾝发热,该怎么办才好?她极力要自己镇静,先调整呼昅,回想记错的可能。她以为忘在洗脸台,但可能是记错了。也许她把取下来的手表拿在手上,回到房间,不经意地放在某处。

  她离开盥洗室,走进和室。榻榻米很⼲净,是那个叫亮的年轻人整理的吗?他究竟是什么人?

  ⽩天拆下来的和式拉门已经装了回去,看不到有的那个房间。她轻轻打开拉门。

  一个奇异的东西首先映⼊眼帘,一个电视屏幕。房间‮央中‬放着宛若电视的物品,正播放着影像。那不是一般的影像,她把脸靠过去。那是…

  好几个几何图形在屏幕上移动。一开始她以为纯粹是图形变化,其实不然。仔细一看,‮央中‬有个火箭形状的东西,一边闪躲前方飞来的圆形或四方形障碍物,一边设法前进。

  应该是一种电视游戏机吧,奈美江想。她玩过几次“太空‮略侵‬者”

  屏幕里的动作并没有“太空‮略侵‬者”那么流畅。但是,火箭成功躲避接二连三袭击而来的障碍物,令人看得⼊神。事实上,她一定是看得⼊了神,才没注意到细微的声响。

  “看样子,你很喜嘛。”

  突然有人从背后发话,奈美江吓得发出一声轻呼。一回头,是那个叫亮的年轻人。

  “啊,对不起。那个,我东西忘了拿,所以,呃,川田‮姐小‬跟我说过备用钥匙的事…”奈美江很狼狈,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但他像没听到她的话,沉默着示意她走开,自己在屏幕前盘腿坐下,接着把摆在一旁的键盘放在膝盖上,双手敲了几个键。屏幕上的动作立刻发生变化,障碍物的速度加快,⾊彩也变得更丰富。他继续敲键盘,火箭一一躲开障碍物。

  奈美江也看出是他在纵火箭的动作,刚才自行移动的火箭,在他的手指掌控下,前后左右地移动。

  不久,圆形障碍物与火箭‮击撞‬,火箭变成一个大大的叉,屏幕上随即出现“GAME0VER”字样。

  他轻叹一声。“速度还是太慢,顶多只能这样了。”

  他指的是什么,奈美江听不懂。她一心想早点离开。

  “那个,我要回去了。”她说着站起⾝来。

  听她这么说,他头也不回地问:“东西找到了?”

  “哦…好像不在这里。对不起。”

  “哦。”

  “那,我走了,再见。”

  奈美江转⾝准备离开,他的声音忽从背后传来:“任职十周年纪念,大都‮行银‬昭和分行…你的工作还真死板。”

  她停下脚步,回头,他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

  他把右手伸到她面前,手表就垂在手下。“你忘的就是这个吧?”

  一时之间,她本想装傻,但还是收了下来。“…谢谢。”

  他沉默着走向餐桌,上面放着一个超市购物袋。他坐下来,取出袋子里的东西——两罐啤酒和盒装快餐。

  “晚餐?”她问。

  他没有回答,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举起一罐啤酒。“喝吗?”

  “啊…不了。”

  “哦。”他打开拉环,⽩⾊泡沫冒出来。他像是要接住泡沫似的喝起来,显然不想再理会她。

  “那个…你不生气吗?”奈江美问“我擅自进来。”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哦,嗯。”然后打开盒饭的包装。

  奈美江其实大可直接离开,却有点迟疑。部分原因是对方已知道了自己的工作场所,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但更重要的,是如果就这么离开,她会觉得自己没出息。

  “你气我半路离去吗?”她问。

  “半路?哦…”他好像明⽩了她在说什么“没有,那种事偶尔会有。”

  “我不是害怕,本来我就不怎么想来,是被硬邀来的…”

  她才说到一半,他拿着筷子的手开始挥动“不必解释了,那些不重要。”

  奈美江无话可说,沉默着看向他。

  他无视她的存在,吃起猪排饭。

  “我可以喝啤酒吗?”奈美江问。

  随便你——他扬了扬下巴,似乎是对她这么说。她在他对面坐下,打开一罐,大口喝起来。

  “你住在这里?”

  他默默吃着。

  “你没跟爸妈住一起吗?”她进一步问。

  “一下子生这么多问题出来啊。”他轻笑一声,看来无意回答。

  “你为什么要打那种工?为了钱?”

  “不然呢?”

  “你自己不下场?”

  “必要的时候会。像今天,如果大姐你没回去,就由我来陪。”

  “你很庆幸不必和我这种欧巴桑上?”

  “少了收⼊,失望都来不及。”

  “好大的口气,本就只是小孩子在玩。”

  “你说什么?”他狠狠地瞪着她“再说一遍看看?”

  奈美江咽了一口口⽔。他的眼里蕴蔵着意想不到的狠劲,但是,她不想让他以为他的气势庒倒了她:“你只是当太太夫人的玩具当得很⾼兴而已。恐怕对方还没満⾜,自己就先忍不住了。”

  亮喝着啤酒,没有回答。但是,把啤酒罐放在桌上的一刹那,他站了起来,以野兽般的敏捷扑向她。

  “住手!你⼲什么!”

  奈美江被拖到和室,一下倒在地上。她的背脊撞到榻榻米,一时间几乎无法呼昅。她想挣扎起⾝时,他再度扑过来,牛仔的拉链已经拉下。

  “有本事就来啊!”他双手捧住奈美江的脸“你以为我撑不了多久?你试试!”

  奈美江双手推着他的‮腿大‬,同时头‮劲使‬后仰。

  “怎么?被小孩吓倒了?”

  奈美江闭上眼睛,呻昑般地说:“别这样…对不起。”

  几秒后,她的⾝体被推开。抬头一看,他正拉起拉链走向餐桌。他坐下来,继续吃饭。从筷子的动作看得出他的烦躁。

  奈美江调整呼昅,把凌的头发往后拢,心跳依然极为剧烈。

  相邻房间的电视屏幕映⼊眼帘,画面上仍呈现“GAME0VER”的字样。

  “为什么…”她开口问道“你应该还有很多别的工作可以做啊。”

  “我只是卖我能卖的东西。”

  “能卖的东西…唉!”奈美江站起来,边走边‮头摇‬“我不懂,我果然已经是欧巴桑了。”

  正当她经过餐桌、往玄关走的时候——“大姐。”他叫住她。

  奈美江正准备穿鞋的脚悬在半空,她维持这个‮势姿‬直接回头。

  “有件好玩的事,要不要加⼊?”

  “好玩的事?”

  “对,”他点头“卖能卖的东西。”

  5

  暑假快到了,今天是七月的第二个星期二。

  听到名字上前领回英文考卷,才一瞥就让友彦想闭上眼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万万没想到竞如此凄惨——这次期末考每一科都惨不忍睹。

  不必多想,原因他心知肚明,因为他完全没有准备。他虽然偶尔会顺手牵羊,算不上什么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好歹是个考前会抱抱佛脚的普通‮生学‬,从来没有像这次毫无准备便应考。准确地说,他并不是没有准备。他也曾坐在书桌前,试图至少猜猜题。可是,他完全定不下心,就连猜题都做不到。无论他如何想尽办法专心念书,脑袋似乎只会提醒他那件事,不肯接收最重要的课业內容。结果就是这种下场。

  得小心别让老妈看到——他叹了口气,把考卷收进书包。

  放学后,友彦来到位于心斋桥的新⽇空‮店酒‬咖啡厅。那里明亮宽敞,透过玻璃可以望见饭店中庭。

  他一抵达便看到花冈夕子正坐在角落的老位置看着文库本,⽩⾊帽檐庒得很低,戴着一副圆边太镜。

  “怎么了?还遮着脸。”友彦边在她对面坐下边问。

  她还没开口,服务生就来了。“啊,我不用了。”他回绝道。夕子却说:“点个东西吧,我想在这里说话。”

  她急迫的语气让友彦有点纳闷。

  “那,冰咖啡。”他对服务生说。

  夕子伸手拿起还剩三分之二的金巴利苏打,喝了一大口,然后呼地舒了口气。“学校的课上到什么时候?”

  “这个星期就结束了。”友彦回答。

  “暑假要打工吗?”

  “打工…你是说一般的打工?”

  友彦这么一说,夕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是呀,这还用问吗?”

  “现在还没那个打算,累得半死,却赚不了多少。”

  “哦。”夕子从⽩⾊手提包中拿出盒柔和型七星,菗出了烟却只夹在指尖,也不点火。友彦觉得她似乎很焦虑。

  冰咖啡送了上来,友彦一口气喝掉一半。他觉得很渴。“哎,怎么不到房间去?”他低声问道“平常你都直接去。”

  夕子点着烟,接连昅了几口,然后把菗不到一厘米的烟在玻璃烟灰缸中摁熄。“出了点问题。”

  “什么?”

  夕子没有立刻回答,更令友彦感到不安。“到底怎么了?”他凑近桌子问道。

  夕子看看四周,才直视着他。“好像被叔叔发现了。”

  “叔叔?”

  “我老公。”她耸耸肩,或许想尽力让情况看来像是个玩笑。

  “被他抓住把柄了?”

  “他还不确定,不过也差不多了。”

  “怎么会…”友彦说不出话来,⾎仿佛逆流,通体发烫。

  “对不起,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明知道绝对不能被他发现的。”

  “他怎么发现的?”

  “好像是有人看到了。”

  “看到了?”

  “好像是被认识的朋友看到了,那个朋友多嘴告诉他‘你太太跟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在一起聊得很开心’什么的。”

  友彦环顾四周。突然之间,他开始在意起别人的目光。看到他这个动作,夕子不噤苦笑。“可是,我老公是说他看我最近的样子,早就觉得怪怪的,说我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他这样说也有可能。在一起后,我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明明应该多加小心的,却疏忽了。”她隔着帽子搔搔头,又摇‮头摇‬。

  “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他问我是谁,叫我把名字招出来。”

  “你招了?”

  “怎么可能?我才没那么傻呢。”

  “这我知道…”友彦喝光冰咖啡,仍无法解渴,又大口喝起玻璃杯里的⽔。

  “反正,那时候我装傻混过去了。他好像还没有抓到实质把柄,可是,大概只是迟早而已。照他的个,很可能会去请私家‮探侦‬。”

  “要是那样就糟了。”

  “嗯,很糟。”夕子点点头“而且,有件事我觉得怪怪的。”

  “什么事?”

  “通讯箍。”

  “怎么了?”

  “有人翻过我的通讯簿,我本来是蔵在化妆台菗屉里的…如果有人翻过,一定是他。”

  “你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

  “没写名字,只有电话号码,不过可能已经被他发现了。”

  “有电话就能查出姓名住址吗?”

  “不知道。不过,只要有心,也许什么都查得出来。他人脉很广。”

  依夕子所言想象她丈夫的形象,友彦非常害怕。被一个成年男子恨之⼊骨,这种事他连做梦都没想过。

  “那…怎么办?”友彦问。

  “我想,我们暂时最好别见面。”

  他无力地点头。⾼二的他也能理解,照她说的话做最为妥当。

  “去房间吧。”夕子喝光金巴利苏打,拿着账单站起⾝。

  他们两人的关系已持续大约一个月。最初的相遇当然是在那间公寓,马尾女就是花冈夕子。

  他并不是喜上她,只是无法忘记初次体验得到的‮感快‬。自那天后,友彦不知道‮慰自‬过多少次,但每次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再真的想象都不及‮实真‬记忆刺

  结果,友彦在首次见面后第三天打电话给她。她很⾼兴,提议单独见面,他答应了。

  花冈夕子这个名字是她在‮店酒‬的上告诉他的,她三十二岁。友彦也说了真名,学校和家里电话也一并告诉了她。他决定将答应桐原的事置于脑后,夕子技巧⾼超的弄已使他失去了判断能力。

  “我朋友说有个派对可以和年轻男生聊天,问我要不要去。喏,就是上次那个短发的。我觉得好像很有意思,就去了。她好像去过好几次,不过我是第一次,我好紧张哦!幸好来的是像你这么的男生。”说完,夕子便钻进友彦的臂弯。她连撒娇都很有技巧。

  最令友彦吃惊的,是她付给桐原两万元。原来有一万多元被桐原私呑了,怪不得他那么勤快,友彦这才恍然大悟。

  友彦每星期和夕子见两三次面。她丈夫好像是个大忙人,所以她晚归也无所谓。离开‮店酒‬时,她总会给他五千元钞票,说是零用钱。

  明知不应该这么做,友彦却仍继续和有夫之妇幽会。他沉溺在爱游戏里,即使期末考迫在眉睫,情况也没有改变,结果就如实反映在成绩上。

  “真讨厌,暂时见不到你了。”友彦庒在夕子⾝上说。

  “我也不愿意呀。”

  “难道没办法了?”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好。”

  “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不知道,真希望能快点见面。隔得越久,我就会变得越老了。”

  友彦抱紧她细瘦的⾝躯,一想到下次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他便把全⾝能量都释放在她⾝上,不留一丝遗憾。

  异状发生在第三次结束后。

  “我去上个厕所。”夕子说。有气无力的语气是这时候常有的现象。

  “好。”友彦说着从她⾝上离开。

  她撑起⾚裸的上半⾝,突然闷哼一声,再度瘫回上。友彦以为她大概是突然起⾝时头晕,以前她也经常如此。然而,她一动不动。友彦以为她睡着了,推了推,但她完全没有醒转的样子。

  友彦脑中浮出一个念头,不祥的念头。他滚下,战战兢兢地戳了戳她的眼⽪,她依然毫无反应。他全⾝无法控制地发抖,不会吧,他想。怎么可能会这么可怕…

  他触摸她单薄的膛,然而,正如他担心的那样,他感觉不到她的心跳。

  6

  友彦发现‮店酒‬房间钥匙还在口袋里,是在快回到家的时候。完蛋了!他咬住嘴。房间里要是没有钥匙,‮店酒‬的人一定会生疑。但是,该怎么办?他绝望地‮头摇‬。

  当友彦明⽩花冈夕子已一命呜呼时,曾考虑立刻打‮救急‬电话。但是,这么一来,便必须表明自己和她在一起,他不敢这么做。何况,就算叫医生来也是枉然,她已经回天乏术。

  他迅速穿上⾐服,带着自己的东西冲出房间,躲闪着不让别人看见脸孔,离开了‮店酒‬。

  但是,搭上地铁后,他发现这样本于事无补。因为已经有人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那人偏偏是花冈夕子的丈夫,一个最要命的人。从现场的情况,他一定会推断和夕子在一起的,就是叫园村友彦的⾼中生,然后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察警‬。‮察警‬一详细调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证实。完了,他想,一切都完了。这件事要是被公开,他的人生就毁了。

  回到家时,⺟亲和妹妹正在客厅吃晚餐。他说在外面吃过了,便直接回了房间。坐在书桌前,他想起桐原亮司。

  花冈夕子的事情一旦曝光,那间公寓的事他自然得告诉‮察警‬。这么一来,桐原势必也无法全⾝而退,他的行为与⽪条客殊无二致。必须跟他说一声,友彦想。

  友彦溜出房间,来到放置电话的走廊,拿起听筒。客厅里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他暗自祈祷家人多看一会儿电视,看得专心一点。电话一接通,就传来桐原的声音。友彦报出名字,桐原似乎颇感意外。

  “什么事?”也许是有所察觉,桐原的语气听来很警惕。

  “出事了。”友彦艰难地说,⾆头几乎打结。

  “怎么?”

  “这个…电话里很难解释,说来话长。”

  桐原沉默片刻,随后才道:“该不会是跟老女人有关吧?”

  一开口就被他言中,友彦无话可说。听筒里传来桐原的叹气声。“果然被我说中了。是上次绑马尾的女人,是不是?”

  “对。”

  桐原再度叹气。“怪不得那女人最近都没来,原来是跟你签了个人契约。”

  “不是签约。”

  “哦,那是什么?”

  友彦无言以对,擦了擦嘴角。

  “算了,在电话里说这些也没用。你现在在哪里?”

  “家里。”

  “我现在就过去,二十分钟就到,你等我。”桐原径自挂了电话。

  友彦回到房间,想想能够做些什么。但是,头脑一片混,思绪本无法集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桐原果真在二十分钟后准时出现。到玄关开门时,友彦才知道他会骑摩托车。问起时,他以“这不重要”一语带过。

  进⼊狭小的房间,友彦坐在椅子上,桐原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桐原⾝旁放着一个盖着蓝布、小型电视机大小的四方形物体,那是友彦的宝贝,每一个被他请进房的人,都得听他炫耀一番,但他现在没那个心情。

  “好了,说吧。”桐原说。

  “嗯。可是,我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全部,全部说出来。你大概把答应我的事当放庇,就先从那里开始吧。”

  因为事情正如桐原所说,友彦无法反驳。他⼲咳一声,一点一滴地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桐原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变,然而,从他的动作可以明显看出他越听越生气。他不时弯曲手指发出声音,或用拳头捶打榻榻米。听到今天的事时,他终于变了脸⾊。“死了?你确定她真的死了?”

  “嗯,我确认了好几次,错不了。”

  桐原叹了一声:“那女人是个酒鬼。”

  “酒鬼?”

  “对。而且年纪一大把了,和你⼲得太猛,心脏吃不消。”

  “她年纪也没多大啊,不是才三十出头吗?”

  听友彦这么说,桐原的嘴角猛地上扬。“你昏头啦,她都四十好几了!”

  “…不会吧?”

  “错不了,我见过她多次,清楚得很。她是个喜‮男处‬的老太婆,你是我介绍给她的第六个小伙子。”

  “怎么会!她跟我说的不是这样…”

  “现在不是为这些震惊的时候。”桐原一脸不耐,皱着眉头瞪向友彦“然后呢?那女的怎样了?”

  友彦垂头丧气地迅速说明情况,还加上他的看法,认为自己大概躲不过‮察警‬的追查。

  桐原嗯了一声。“我明⽩。既然她丈夫知道你,要瞒过去的确很难。没办法,你就硬着头⽪接受警方的调查吧。”口气听起来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我准备把事情全说出来,”友彦说“在那间公寓发生的事当然也包括在內。”

  桐原的脸⾊变得很难看,抓了抓鬓角。“那就⿇烦了,那样事情不能光说是中年女子玩火就可了结。”

  “可要是不说,怎么解释我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那种理由要多少有多少,就说是你在心斋桥闲逛时被她找上的不就得了?”

  “…要说谎骗过‮察警‬,实在没把握。搞不好他们一问,我就全撂了。”

  “真弄成那样,”桐原再度瞪向友彦,用力捶着双膝“我背后的人就不会不管了。”

  “你背后?”

  “你以为光靠我一人就能做那种生意?”

  “黑道?”

  “随你怎么想。”桐原把头向左右弯了弯,弄得关节噼啪作响,随后他疾如闪电般劈手抓住友彦的⾐领。“反正,如果你惜命,最好不要多嘴。这个世界上,比‮察警‬还要恐怖的人多得是。”他凶狠的语气让友彦不敢回嘴。可能认为这样就算已说服了友彦,桐原站起来。

  “桐原…”

  “什么?”

  “没事…”友彦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桐原哼了一声,转过⾝去。就在这时,覆着四方形盒子的蓝布掉落下来,露出友彦心爱的个人电脑。

  “嗬!”桐原睁大了眼睛“这是你的?”

  “嗯。”“原来你有这种好东西。”桐原蹲下来查看“你会写程序?”

  “Basic大致都会。”

  “Assembler呢?”

  “会一点。”友彦边答边想,原来桐原对计算机很在行。Basic和Assembier。都是计算机语言的名称。

  “你有没有写程序?”

  “写过游戏程序。”

  “给我看。”

  “下次吧…现在不是看那种东西的时候。”

  “照我说的做!”桐原单手抓住友彦的领口。

  慑于桐原的气势,友彦从书架上取出资料夹,里面是他记载流程图和程序的纸张。他把资料夹给桐原。

  桐原认真地端详起来。不久,他合上资料夹,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友彦想开口询问,但言又止,因为桐原嘴在动,不知在嘟嚷什么。

  “园村,”桐原终于开口了“你要我帮你吗?”

  “嗯?”

  桐原面向友彦。“照我的话去做,你就不会有⿇烦,也不会被‮察警‬抓去。我可以让那女人的死变得跟你毫无关系。”

  “你办得到?”

  “你肯听我的?”

  “肯,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友彦急切地点头。

  “你什么型的?”

  “什么?”

  “⾎型。”

  “哦…O型。”

  “O型…很好。你用‮子套‬了吧?”

  “‮子套‬?你是说‮险保‬套?”

  “对。”

  “用了。”

  “好!”桐原再度起⾝,朝友彦伸出手“把‮店酒‬钥匙给我。”

  7

  两天后的傍晚,刑警找上了友彦。他们一行两人,一个是穿⽩⾊V字领衬衫的中年人,另一个穿着⽔蓝⾊马球衫。他们找上友彦,果然是因为夕子的丈夫发觉了她与友彦的关系。

  “我们有点事想请教友彦同学。”穿⽩衬衫的‮察警‬说。他并没有说明有什么事。出来应门的房子光是听到来人是‮察警‬,就已惶惶不安。

  他们把友彦带到附近的公园。太已经落山,但长凳上还留有余温。友彦和穿⽩衬衫的‮察警‬坐在长凳上,⾝着⽔蓝⾊马球衫的男子则站在他面前。

  来公园的路上,友彦尽量不说话。这样看起来虽不自然,但也不必強自镇定,这是桐原的建议。“⾼中生在‮察警‬面前一副坦然无事的模样反而奇怪。”他说。

  ⽩衬衫‮察警‬先给友彦看一张照片,问他:“你认识这人吗?”

  照片里的人正是花冈夕子,可能是旅行时拍的,⾝后海⽔湛蓝。她的笑脸朝着镜头,头发比生前要短。

  “是…花冈太太吧。”友彦回答。

  “你知道她的名字吧?”

  “应该是夕子。”

  “嗯,花冈夕子太太。”‮察警‬收起照片“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友彦故意呑呑吐吐的“没什么…认识而已。”

  “我们就是要问你们怎么认识的。”⽩衬衫‮察警‬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有些许不耐烦的感觉。

  “你就老实说吧。”马球衫‮察警‬嘴边带着嘲讽的笑容。

  “大概一个月之前,我路过心斋桥的时候被她叫住了。”

  “怎么个叫法?”

  “她问我,如果我有空,要不要跟她去喝个茶。”

  友彦的回答让‮察警‬们互望一眼。

  “然后你就跟她去了?”⽩衬衫问。

  “她说要请客。”友彦说。

  马球衫从鼻子呼出一口气。

  “喝了茶,然后呢?”⽩衬衫进一步问。

  “就只喝了茶,离开咖啡馆我就回家了。”

  “哦。不过,你们不止见过一次面吧?”

  “后来…又见过两次。”

  “哦,怎么见的?”

  “她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南那个地方,如果我有空,要不要和她一起喝茶…大概就是这样。”

  “接电话的是你⺟亲?”

  “不是,两次刚好都是我接的。”

  友彦的回答似乎让发问者颇觉无趣,‮察警‬嘬起下。“你就去了?”

  “是的。”

  “去做什么?又是喝了茶就回家?怎么可能?”

  “就是啊,就是那样。我喝了冰咖啡,跟她聊了一下就回家了。”

  “真的只有那样?”

  “真的,这样犯法吗?”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衬衫‮察警‬搔着脖子,盯着友彦。那是一种想从年轻人的表情中找出破绽的眼神。“你们学校是男女同校吧,你应该有好几个女朋友,何必去陪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嗯?”

  “我只是因为很闲才陪陪她。”

  “哦。”‮察警‬点点头,脸上浮现不相信的表情“零用钱呢?她给了吧?”

  “我没收。”

  “什么?她要给你钱?”

  “是的。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花冈太太塞给我一张五千元的钞票,可是我没有收。”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没有收钱的理由。”

  ⽩衬衫点点头,抬头看马球衫。

  “你们在哪家咖啡馆见面?”马球衫问。

  “心斋桥新⽇空‮店酒‬的大厅。”

  这个问题他诚实地回答了,因为他知道夕子丈夫的朋友曾经看到过他们。

  “‮店酒‬?都已经去了那里,真的只喝个茶?你们没‮房开‬间?”马球衫耝鲁无礼,大概是从心底瞧不起陪主妇磨时间的⾼中生。

  “我们只是边喝咖啡边聊天。”

  马球衫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前天晚上,”⽩衬衫开口了“放学后你去了哪里?”

  “前天…”友彦,这里是关键“放学后,我到天王寺的旭屋逛了逛。”

  “什么时候回的家?”

  “七点半左右。”

  “然后就一直待在家里?”

  “是。”

  “没有跟家人以外的人碰面?”

  “啊…呃,八点左右有朋友来找我玩。是我同班同学,姓桐原。”

  “桐原同学?怎么写?”

  友彦说出写法,⽩衬衫记录下来,问道:“你那位朋友在你家待到几点?”

  “九点左右。”

  “九点,然后你做了些什么?”

  “看看电视,跟朋友通电话…”

  “电话?和谁?”

  “一个姓森下的,我初中同学。”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通话?”

  “他大概十一点打过来,我想我们讲完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二点了。”

  “打过来?是他打给你的?”

  “是的。”

  这件事是有玄机的,因为是友彦先打电话给森下。他知道森下去打工不在家,故意挑那个时间打电话,然后请森下的⺟亲转告森下回电。这当然是为了确保不在场证明所做的手脚,这一切都是依照桐原的指示进行的。

  ‮察警‬皱起眉头,问他如何联络森下。友彦记得电话号码,当场便说了。

  “你什么⾎型?”⽩衬衫问。

  “0型。”

  “0型?你确定?”

  “我确定,我爸妈都是0型。”

  友彦感觉到‮察警‬突然对他失去了‮趣兴‬,但他不明所以。那天晚上,桐原也问过他的⾎型,那时也没有告诉他原因。

  “请问,”友彦怯怯地问“花冈太太怎么了?”

  “你不看报纸?”⽩衬衫厌烦地说。

  “嗯。”友彦点点头。他知道昨天晚报有小幅报道,但他决定装傻到底。

  “她死了,前天晚上死在‮店酒‬。”

  “啊?”友彦故作惊讶,这是他在‮察警‬面前表现得唯一像样的演技“怎么会…”

  “天知道为什么。”‮察警‬从长凳上站起“谢谢,你的话是很好的参考,我们可能会再来问点事情,到时候再⿇烦你。”

  “哦,好的。”

  “我们走吧。”⽩衬衫对同伴说,两人转⾝扬长而去。

  为花冈夕子之死来找友彦的不止‮察警‬。

  ‮察警‬来过的四天后,他走出校门不远,就有人从背后拍他的肩膀。一回头,一个上了年纪、头发全部往后梳的男子,露出暧昧的笑容站在那里。“你是园村友彦同学吧?”男子问道。

  “是。”

  听到友彦的回答,男子迅速伸出右手,拿出一张名片,上面的名字是花冈郁雄。

  友彦感觉自己的脸⾊转成铁青,他知道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却控制不了⾝体的僵硬。

  “我有事想问你,现在方便吗?”男子一口标准的东京口音,声音低沉,咬字清晰。

  “方便。”

  “那么在车里谈吧。”男子指着停在路旁的银灰⾊轿车。

  友彦在他的指示下坐在副驾驶座。

  “南局的‮察警‬找过你了吧?”驾驶座上的花冈开门见山。

  “是的。”

  “是我跟他们提起你的,因为我太太的通讯簿上有你的电话号码。或许给你带来了⿇烦,但是有很多事情我实在想不通。”

  友彦不认为花冈真会顾虑到他,便没做声。

  “我听‮察警‬先生说,她找过你好几次,要你陪她解闷。”花冈对友彦笑着,但眼里了无笑意。

  “我们只是在咖啡馆聊天。”

  “嗯,这我知道。听说是她主动找你的?”

  友彦默默地点头,花冈发出低沉的笑声。“她就是喜帅哥,而且偏爱小伙子。都一大把年纪了,看到偶像明星还会尖叫。像你,既年轻,长得又帅,正是她喜的类型。”

  友彦放在膝头的双手握成拳头。花冈的声音黏黏腻腻的,也像是忌妒从字句间渗透出来。

  “你们真的只是聊天?”他又换了一个方式问。

  “是的。”

  “她有没有约你去做其他事?譬如说,去旅馆‮房开‬间之类的。”花冈似乎想故作风趣,但他的口气一点也不轻松愉快。

  “从来没有。”

  “真的?”

  “真的。”友彦重重点头。

  “那么,我再问你一件事。除你之外,还有没有人像这样和她见面?”

  “除我之外?不知道…”友彦微微偏着头。

  “没印象?”

  “没有。”

  “哦。”

  友彦虽然低着头,却感觉得到花冈正盯着他。那是成年男子的视线,那种带刺的感觉,让人心情跌到⾕底。就在这时,友彦⾝旁发出敲玻璃的声响。一抬头,桐原正看向车內,友彦打开车门。

  “园村,你在⼲吗?老师在找你。”桐原说。

  “哦…”“老师在办公室等着,你最好赶快去。”

  “啊!”一看到桐原的眼神,友彦立刻明⽩了他的用意。友彦转⾝面向花冈“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既然是老师找,总不能置之不理。花冈看来虽然有点心有未甘,也只好说:“好吧,没事了。”

  友彦下了车,和桐原并肩走向学校。

  “他问你什么?”桐原小声问。

  “关于那个人。”

  “你装傻了?”

  “嗯。”“很好,这样就行了。”

  “桐原,现在事情到底怎样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

  友彦还想说下去,桐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那家伙可能还在看,你先进学校。回家的时候走后门。”

  他们两人站定在学校正门。“知道了。”友彦回答。

  “那我走了。”说着,桐原离去。友彦望了望他的背影,照他的吩咐走进学校。

  从那之后,花冈夕子的丈夫便不曾出现在友彦面前,南局的‮察警‬也没有再来。

  8

  八月中旬的星期⽇,友彦被桐原带到公寓,就是他获得第一次经验的地方。和那时不同,这次桐原自己用钥匙开了门,他的钥匙圈上挂着一大串钥匙。

  “进来吧。”桐原边脫运动鞋边说。

  厨房看起来没多大改变。廉价的餐桌和椅子,冰箱和微波炉,都和当时一样。不同的是当时弥漫室內的化妆品香味现在都已消散。

  昨晚,桐原突然打电话来,说有东西要给他看,约他今天一起出去。问为什么,桐原便笑着说是秘密。他会发出冷笑之外的笑声,真非常难得。

  当友彦知道目的地是那间公寓的时候,脸⾊不由得变得很难看。他对那里的回忆实在称不上美好。

  “别担心!不会叫你卖⾝。”似乎是看穿了友彦的心思,桐原笑着说。这是可以称为冷笑的笑声。

  桐原打开上次来时没有装上的拉门。当时,花冈夕子她们就坐在拉门后的和室里,今天那里没人。但是,友彦一看到里面的东西,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吓到你了吧。”桐原开心地说,大概是因为友彦的反应正如他所料。

  里面设置了四部个人电脑,还连接了十几台附属机器。

  “怎么会有这些?”还没从惊讶中恢复的友彦愣愣地问。

  “还用说,当然是买的。”

  “桐原,你会用?”

  “一点点。不过,我想请你帮忙。”

  “我?”

  “对,所以才找你过来。”

  桐原刚说完,门铃就响了。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来,友彦背脊不由得紧绷起来。

  “想必是奈美江。”桐原站起⾝来。

  友彦走近堆在房间角落的纸箱,望向最上面的箱子,里面塞満了全新的卡带。要这么多卡带做什么?

  外面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他听到桐原说“园村来了”“哦。”是女人在回答。

  一个女人走进房间,看上去年过三十,其貌不扬。友彦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久不见。”女人说。

  “哦?”看到友彦吃惊的样子,女人轻笑一声。

  “就是上次先走的那位。”桐原在旁边说。

  “那时候…啊!”友彦很惊讶,再次细看女人。记得她当时一⾝牛仔装,今天的妆很淡,看起来更老上几分。不过,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解释起来很⿇烦,她的事你就别问了。她叫奈美江,我们的会计,这样就够了。”桐原说。

  “会计…”

  桐原从牛仔口袋中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友彦。纸上用签字笔写着一行字“各式个人电脑游戏邮购无限企划”

  “无限企划?”

  “我们公司的名字,卖存在卡带里的电脑游戏程序,用邮购的方式出售。”

  “游戏程序,”友彦轻轻点头“这个…也许会大卖。”

  “绝对会大卖,我向你保证。”桐原说得很笃定。

  “可是,我想应该要看软件吧。”

  桐原走向一部电脑,把打印机刚打印出来的一长串纸拿到友彦面前。“这个就是主力商品。”

  上面打印的是一连串程序,那复杂冗长的程度,几乎不是友彦所能消化的。程序名为“Submarine”

  “哪来的?你写的?”

  “谁写的还不都一样,奈美江,游戏的名字你想了没有?”

  “想是想了啦,不过不知道亮満不満意。”

  “说来听听。”

  “MarineCrash,”奈美江没把握地说“你觉得怎样?”

  “MarineCrash…”桐原双手抱,想了一会儿,点点头“OK,就用这个名字。”

  见他很満意,奈美江松了口气,笑了。

  桐原看看表,站起来。“我去一下印刷厂。”

  “印刷厂?⼲吗?”

  “做生意得准备很多东西。”桐原穿上运动鞋,离开公寓。

  友彦在和室盘腿而坐,望着那个程序。但是,他很快就把头抬起来。奈美江坐在桌子那边,拿着计算器计算。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朝着她的侧脸说。

  她的手停止动作。“什么什么样的人?”

  “他在学校里完全不起眼,好像也没有走得比较近的朋友。可是,背地里却在做这些。”

  奈美江把脸转过来朝着他。“学校不过是人生的一小部分。”

  “话是没错,可是也没人像他这么诡异啊。”

  “亮的事情你最好别打听太多。”

  “我不是想打听,只是很多事让我觉得很神奇。那时候也是…”友彦含糊其辞,他不知道可以对她透露多少。

  她却神⾊自若地说:“你是说花冈夕子的事?”

  “嗯。”他点头,明⽩她了解內情,內心松了一口气“所谓坠⼊云里雾中,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你想知道?”

  “当然。”

  听了友彦的话,奈美江皱着眉,用圆珠笔尾端搔了搔太⽳。“就我听说的呢,花冈夕子的尸体是她住进‮店酒‬的第二天下午两点左右被发现的。因为退房的时间已经过了,她没有和前台联络,打內线电话到房间也没有人接,‮店酒‬的人有些担心,就跑去查看。房门是自动锁,他们是用总钥匙开门进去的。听说花冈夕子一丝‮挂不‬地躺在上。”

  友彦点点头,他能想象那情景。

  “‮察警‬马上就赶来了,看样子好像没有他杀的嫌疑。‮察警‬好像认为她是在进行事时心脏病发作,推定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十一点。”

  “十一点?”友彦歪着头“不对,怎么可能…”

  “服务生见到她了。”奈美江说。

  “服务生?”

  “听说有女人打电话给客房服务台,说浴室没有洗发精。服务生送过去的时候,是花冈夕子来拿的。”

  “不对,这太奇怪了。我离开饭店的时候…”

  友彦没继续往下说,因为奈美江开始‮头摇‬:“这是服务生说的,他在十一点左右把洗发精给女客人。那个房间的女客人,不就是花冈夕子吗?”

  “啊!”友彦这才明⽩,原来是有人假扮花冈夕子。那天,夕子戴着很大的太镜。只要梳类似的发型,再戴上那副眼镜,要骗过服务生应该不难。

  那么,是谁冒充花冈夕子?

  友彦看着眼前的奈美江。“是奈美江‮姐小‬假扮的?”

  奈美江笑着‮头摇‬:“不是我,这么吓人的事,我可做不来。我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这样的话…”

  “对此事,你最好别多想,”奈美江毫不客气地说“那些只有亮才知道。有人帮了你的忙,这样不就好了吗?”

  “可是…”

  “还有一件事,”奈美江竖起食指“‮察警‬听了花冈夕子丈夫的话,盯上了你,可是马上又对你失去了‮趣兴‬。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现场找到的物证是AB型的。”

  “AB型?”

  “精,”奈美江眼睛眨也不眨“从花冈夕子的⾝上验出了AB型的精。”

  “那…太奇怪了。”

  “你大概很想说那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的道里的确装了AB型的精。”

  “装了”这说法很毒,友彦恍然大悟。

  “桐原是什么⾎型?”

  “AB。”说完,奈美江点点头。

  友彦伸手掩住嘴,他有点想吐。分明是盛夏,他却觉得背脊发凉。

  “他对尸体——”

  “我不许你胡想发生了什么。”奈美江的语气冷得简直令人战栗,眼神也很严厉。友彦找不到话说,一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抖。

  这时玄关的门开了。

  “广告我谈好了。”桐原进来,把手上的纸递给奈美江“怎么样?跟当初的估价一样吧。”

  奈美江接过那张纸,微笑点头,表情有点僵。

  桐原似乎立刻发现气氛有所不同。他一面打量着奈美江和友彦,一面走到窗边,叼起一烟。“怎么了?”他简短地问,用打火机点着烟。

  “那个…”友彦抬头看他。

  “嗯?”

  “那个…我…”咽下一口唾沫,友彦说“我什么都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桐原‮勾直‬勾地盯着友彦,然后,那双眼睛转向奈美江,她微微点头。

  桐原的目光再度落到友彦⾝上,平时的冷笑已经回到他脸上。他让笑容挂在嘴边,惬意地菗烟。“那当然了。”然后,他仰望稍显混浊的蓝天。  wWw.BWoXS.CoM
上一章   白夜行   下一章 ( → )
侦探伽利略使命与心的极毕业前杀人游少女委托人怪人们雪地杀机十字屋敷的小时生单恋彷徨之刃
福利小说白夜行在线阅读由东野圭吾提供,限制级小说白夜行结局在线阅读,被窝网提供福利小说白夜行经典观看在线下载,大神作品齐聚被窝,最新章节每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