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零号特工在线阅读由兰晓龙提供
被窝小说网
被窝小说网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综合其它 仙侠小说 耽美小说
小说排行榜 灵异小说 总裁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乡村小说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好看的小说 娇凄出轨 山村风蓅 落难公主 蒾失娇凄 绝世风流 甜蜜家庭 校园邂逅 滛虐乐园 锦绣江山 都市后宮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被窝小说网 > 军事小说 > 零号特工  作者:兰晓龙 书号:41668  时间:2017/9/22  字数:29747 
上一章   第四章    下一章 ( → )
  16

  零醒来,第一次在⽩昼下看清这间屋子。通铺,自己的破行李就扔在铺头,那只箱子恐怕是再也不能陪他走上哪怕一里路了。再转过头来就看见一个人在自己旁边睡着,另外两个人正在搜索卅四堆在屋角的箱笼,近乎明火执仗。

  零做出的是一个书痴能有的反应:“嗳?”

  ⾝边睡着的那个一跃而起,一把西北人用来切⾁的短刀顶上了零的喉头:“钱拿出来。”他们三个本是一伙的,都是赶马人的装束。

  零茫然地看着这人眼睛里远比一个盗匪深刻的內容。

  那两个搜卅四行李的已经分出了一个,上铺开始搜索零的行李,那份练不像一个盗匪,而他对那些支离破碎的散架书页‮趣兴‬也远大于对钱。

  拿刀顶着零的家伙已经快速把零⾝上搜索了一遍,终于对他丧失了‮趣兴‬:“滚。”

  零爬下铺之前抓起了散在⾝边的几件⾐服,这个动作让铺上的两人齐齐掏出了。他们掏的‮势姿‬很怪,都是配在后,将整只右手几乎伸到左腋下才掏出来,那更合适掏一支远小于驳壳的

  零仿佛被吓呆了,⾝体带着长衫在抖,指指自己烂到露⾁的⾐服:“我…得换。”

  那边换了一下眼神,一支收了起来,另一支抖了一下,示意他出去。

  零出去,绊在门槛上摔了一跤,他在爬起来的过程中看着他们用一种很别扭的‮势姿‬将收回间。零逃进大堂。火在烧着,阿手的⽗亲在拉着风箱。零手忙脚地换着⾐服,新换上的⾐服比长衫也好不了多少,面子绽着,里子割开,袋子整个地被撕了下来,腋下开了,仅仅不露⾁而已。换完⾐服,零掀开门帘,他看见对面店里桌子仍架着,几个人在瞌睡,桌上架着那。他退回来看着那老头,老头恻恻地看他一眼,零因那一看生惧,直奔了后院。

  阿手在‮热炽‬的光下劈柴,有一斧子没一斧子的。

  零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一个救星:“屋里有人抢东西啊1

  “抢什么?”

  “抢我呀1

  阿手看看他,劈柴:“不要紧的。没死就不要紧的,死了都不要紧的,杀人都没人管,抢东西最不要紧的。你哪里来?”

  零茫然地绕在阿手的混蛋逻辑里:“延安…”

  “延安我没去过。不过这地方管别人事要被开剥的。”

  “开剥?”

  阿手转过⾝来,拿手在喉咙下划过,然后转过⾝继续劈他的柴。

  零愣了一会儿,颓然坐倒:“我得走,怎么才能出关?”

  “你有什么拿出来换?”阿手瞄零一眼又劈柴“这里不要钱的东西就三种,气、挨揍、挨子。有时候想想,第三种兴许是最好的。”

  逆来顺受的零看着逆来顺受的阿手,弱者对弱者。零说:“⼲吗不走?回延安,延安不这样。”

  “那你⼲吗走?”

  零愣了一会儿:“人有时候总会在一个地方待不下去。”

  “人也有时候不管死活就想待在一个地方。”阿手大力地劈着柴,他像零扮演的李文鼎一样,不是没有愤怒,只是永远是这种全然无力的愤怒“有这镇时就有的这店,本来叫西北大饭店,后来对过也要叫西北大饭店,不让我们叫,就没名了。”

  “不让叫就不叫?”

  阿手让零看自己额上的一道痕,从后脑一直延伸到颈:“那次打的。”

  零茫然着,对这样的现实他无力说话。他木然了一会儿过去帮阿手收拾劈好的柴。

  阿手连忙阻止:“不要。你是客人。”

  零苦笑:“我算哪门子客人?你不救我早成死尸了。”

  “我收钱了。”他把零手上的柴胡噜下来“我欠不起情。”

  “这算什么欠情?”

  “欠情要拿东西还。你只能住到下午,欠了情我就不好叫你走,你不走你又没钱,你没钱就会挨饿,你挨饿我就不好不给你吃,你吃一口我跟我爹就少一口。”

  零近乎凄惨地听着阿手的道理。

  “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老实。”

  零点点头,他不再企图帮阿手做什么,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去歇着,下晌午我就会赶你走。你就赶紧往你来的地方走吧。你出不去,这地方也不是你待的。”阿手又去对付他劈不完的柴。

  人声喧哗,械碰撞,一小队士兵出现在他正要进去的门口,卅四得意扬扬地跟在后边。

  阿手立刻扔掉了斧子,举起了双手。零讶然。

  “就是他1卅四指着零对士兵喊。

  几个士兵将零扭住:“走1零痛苦地大叫。阿手木然看着人消失,然后继续劈柴。

  零被几个士兵扭着走向军营。卅四小人得志地跟着。

  零被带到军营,两柄叉着叉住他的脖子摁在桌子上。

  营长仔细研究着零,如同菜妇在市场上挑拣一块猪⾁。他甚至摸了摸零的肱二头肌:“就这?延安来的危险分子?”

  “就是他1卅四说“此人居心险恶,蓄意破坏民国教育制度1

  “破坏?他也抡得动炸弹?破坏啥?”

  “蓄谋不轨的无‮府政‬主义者!败坏圣贤至道!儒之…”

  “住嘴!你个熊了1营长的重重拍在桌上,震得卅四⾝子一弹“老子这都火烧眉⽑屎顶庇门了!我来管你娘的教育?娘的圣贤?你个老僵尸以为找个垃圾往我这一塞三百就会变两百?门都没有!想出关就是三百!叉出去1吓得卅四赶紧退了出去。

  营长看着被摁在桌上的零说:“放啦!这种货⾊扔在三不管自己就翘了,留下来你喂他呀?1

  零被放开,茫然着自己的脖子,被士兵推搡出去。

  烈⽇下,街两边的对抗已经接近偃旗息鼓,但是两个被从军营里推出来的人小心翼翼地踏着中线,这让他们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离开延安之后,零终于得到第一次可以和卅四谈话的机会,那种谈话很怪,嘴基本是不动的,眼睛则像任何一个过三不管的良民那样望着地面,像是腹语。

  零说:“屋里那几个是同行,装成劫匪,可看他们使,准是惯使巴掌大的小玩意,没使过大号的盒子炮,不知道是军统还是中统。”

  卅四不语。

  零问:“您打算怎么走?真去买条路?”

  卅四依然不语。

  零瞪着卅四的背影,这样的沉默让他庒抑而愤怒:“您怎么想?我越来越不懂您的意思,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明⽩。延安有他们的人,就像这里有我们的人。我们在那里做过什么这里有人知道,所以您还是和我势不两立的马督导。我不怪您怎么对我,可您搞出这么多的动静,不智。”

  卅四漠然,小心翼翼地使用着他的手杖,像是怕摔倒,又像是怕踩痛那条不存在的中线。

  零庒低了声音,以李文鼎的颓丧看着地面:“您在引起别人的注意…计划是我和其他同志昅引敌人的注意,您完成任务!为什么花钱买路?一⽑不拔的马督导花三百买路?您想告诉人有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是回家?我准备好去死,可您到底在想什么?”

  “保重。”卅四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然后再也无声。

  零也闭嘴了。屋里的军统正悄无声息地从屋里漫了出来,他们没有越过中线,但是剑拔弩张,有人把七九式长公然地挑在肩上。

  午觉刚醒的鲲鹏走出店门,在街边看着他们,更多中统的人在他⾝后簇拥起来。

  卅四和零都加快了步子,他们逃进阿手店时像只过街老鼠。

  军统在街上越聚越多,沉默,庒抑。他们看着镇外的荒野,明显在等待什么。

  鲲鹏咽了口唾沫,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嚣张。

  阿手的⽗亲仍在拉风箱,零和卅四进来,赶马的那几位正在大堂里吃东西,他们恶毒地回头看了一眼。卅四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大车铺所在的房间。

  阿手正把零的行李拿了过来,沉默着把那堆破烂塞到零的手里,算是下了逐客令。

  零默然,转⾝伸手去开门。他没能打开门,因为忽然从镇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窗外,一骑飞驰,一直到那帮等待的军统⾝边才勒祝果绿下马,扫视着三不管所有的建筑,甚至不去看对面如临大敌的鲲鹏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阿手的大车店上。那是全镇最古老也最厚实的建筑,厚厚的土墙,两层,为防风沙,只有很小的窗户。果绿走向阿手店,所有的军统跟在他⾝后。

  鲲鹏有些发愣,他想去抓桌上的机,但最终没有动手。跟中统的张扬比起来,军统才是真正随时准备杀人的人。

  门被猛然推开了,零后退,果绿和他的军统漫了进来,占据了这并不狭窄的半个大堂。靠门的人掏把住了进口。

  零已经被得站到了阿手⽗亲的⾝边。屋里原有的几个人都呆若木地或站或坐着。

  果绿看了看这地方的內部结构,他显然很満意。屋里最大的一套桌椅正被那三个赶马人占着,果绿径直走过去:“来找无头财?”

  两个人沉默,一个人点头。

  果绿淡淡地说:“火搁桌上,人上后院柴窝里蹲着。天星帮办事,不喜背后人里有火。”

  三支驳壳放在桌上,赶马人乖乖去了后院。

  果绿坐下,扒废铁一样把三支扒到一边。他向阿手招手:“你叫阿手?”

  阿手软着腿过去,点头。

  果绿伸手拖他过来,把他的脑袋摁在桌上。果绿在看阿手头上那条痕:“对过打的?拿什么?”

  “桌子腿,上边有钉子。”

  “伤得重?”

  “躺了两月。”

  “想报仇吗,阿手?想报仇地方借我们用用。”

  阿手昅了昅鼻子,他是要哭哭不出来:“我求您换个地方。”

  “你店里现在几个人?”

  “七个。”

  果绿数了七发‮弹子‬,放在桌上,又数了七块银元,放在另一边:“我们比对过讲道理。你自己眩”

  阿手茫然,然后拿了那七块银元。

  “聪明人。”果绿说着,向所有人挥挥手“准备。”

  店里顿时炸窝了。桌子被拖到了窗边,被褥枕头被拿起来,撕开。枕头褥子被打平,作为依托击的支架。后院,三个赶马人蹲在柴堆边,几个军统在他们⾝边掘土,将土装⼊⿇袋。装土的⿇袋被架上桌做成防御工事。一道正对着房门的卧式工事被他们堆了出来。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果绿,等着果绿的一道命令。

  零蹲在火边,阿手的⽗亲蹲在他⾝边,两个人被火烤得热汗直流而不敢稍动。阿手蜷在柜台后。卅四蜷在自己的行李堆里。

  果绿走向一处架了的窗口,手给他让了让。过了片刻,果绿猛然拍响了巴掌。

  手将口猛捅了出去,把窗棂连着窗纸一起捅掉。

  所有占据窗口的手同时做了这同一个动作。

  鲲鹏听着对面的动静,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听动静像是在搬家或者拆房。他忽然挥了挥手,和部下全退回了店门里。退回店里的鲲鹏看看仍簇拥在⾝边的人,忽然猛给了手下一巴掌:“要打了!没看出来吗?1

  这时,果绿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鲲鹏!你不是放话要拿天星老魁的尸体当大礼吗?现在我们活蹦跳到你跟前了1

  鲲鹏连忙看了看镇外的马道,一边荒凉,鬼影子也没有。他看向另一头,军营门外的哨兵在果绿发第一声时便逃进了门里,锁上了大门。鲲鹏愤怒地瞪着窗口伸出的口,那边屋里光线暗,他看不到更多,他的愤怒里也夹杂着惊惶。

  果绿又吼:“别着急上火的,老魁还在睡呢,你不值得扰他瞌睡。死期还没到,你还能捞顿晚饭。”

  鲲鹏瞪着窗户,嘴里却轻声跟⾝边的手下说话:“全镇搜,一准是到了!凭他的人才顶我们四分之一,敢这么起刺?”

  手下连忙带人去了。鲲鹏打起精神,对那边叉了:“果绿,你个孙子辈的!好几十的人了跟个啂臭未⼲的混,在军统也升不上去,我替中统送块⾖腐给你,撞死算了1

  鲲鹏等着对方继续跟他口角,但那厢再也没声了。

  果绿从窗口边退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好极,这家伙死定。大庭广众,军统中统地叫,别说现在恶,就算平时杀他也师出有名了。”

  “现在,该吃饭了。”果绿指了指阿手“你去做,我付过钱了。”

  鲲鹏和他的人在烈⽇炎炎下监视着那栋土楼,那地方非常要命,制⾼点威胁全镇,狭小的窗户则让它像个地堡,它的存在迫使鲲鹏们随时要保持着一个⾼度紧张的战争状态。

  ‮出派‬去搜索的人终于回来:“什么也没找见,站长。”

  “没可能。那小子心眼儿多,准是窝在哪儿了。”鲲鹏恨恨地看一眼对面的楼“真他妈的,老早该把这地方端了。”

  “趁着现在咱们就把它端啦?”一个中统煽着风。

  “蠢货。它那墙厚得机也就啃层⽪,要硬端咱们人先完一半,那还是说湖蓝那帮人不在背后咬我们。”鲲鹏擦着油淋淋的汗“早知道调门炮来。”

  “军营里有炮。咱抢?”那名中统瞎出着主意。

  “那就两头挨子。这帮丘八是铁了心的骑墙派,而且咱们后台现如今在总部可不如军统后台硬。”

  “那怎么办?”

  “再去搜!我估死了湖蓝一定在这方圆五里之內1

  暮⾊渐起。阿手店里,一拨军统在铺上睡着,一拨军统仍在警戒,而另一拨军统在吃饭。

  果绿在对着他的手下下命令:“换班。你们盯着,你们吃饭,吃完了饭把睡的那拨换过来。”

  零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已很确定,在对三不管的争夺中,谁将是胜者。

  看着对面的安静,鲲鹏已经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了,他瞅瞅天空,⽇头已落,一轮淡淡的月牙已经挂了上来。

  那名倒霉的手下带着中统三分之一的人归来,已经筋疲力尽:“站长…方圆十里都找遍啦,没湖蓝的踪迹。”

  鲲鹏再次疑惑地看看对面的土楼。

  “站长,不端了它,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办法。”那名中统沉不住气了。

  鲲鹏咬了咬牙,挥手。

  月光皎洁,荒原上动着两块⻩⾊。那是两个披着土⻩⾊的布往前爬行的中统,他们试图从后方接近那座易守难攻的土楼。

  两声响,两具死尸。

  声在荒原上远远传开,在中统人群起了一阵动。

  果绿的声音又吼了起来:“鲲鹏,你吃过没?”

  鲲鹏恨恨地咬牙,把机拖了过来。

  果绿继续吼着:“别算啦,你那⽇子这就到头啦。不过对边的兄弟,你们那⽇子可还没到头,咱前几天不还是自家人吗?跟着他做这种没后路的事情⼲吗?说话打起来,一会儿口该偏就偏,我们要做掉的只是带头那个废物,不过我话可说头里,我这边死了一个,完事我给你那边造上十具尸体…”

  “明明是你们先打上山门的1鲲鹏忍无可忍地开击。

  果绿和他的手下们躲在墙后,看着那梭‮弹子‬穿过窗口飞进来,‮弹子‬打碎了窗户,铲掉了墙⽪,经年的灰尘簌簌下落。零和卅四几个非战斗人员纷纷卧倒。

  果绿轻松地走向后院,两名手警戒着墙,三名马匪仍蹲在那里。果绿没看他们,从怀里掏出一支对空发

  一个绿⾊信号弹升空。

  鲲鹏已经打完一匣‮弹子‬,在换弹的间隙,讶异地看着后边升起的信号弹。

  “打1鲲鹏喊。

  火在一条还不到十米宽的街上相轰鸣。

  湖蓝醒了,一骑马向他奔来,他像是背上装了弹簧似的立刻坐起。所有的军统也都坐起⾝来。

  湖蓝一个‮出派‬去的探子跑近:“果绿发信号了1

  “几点?”湖蓝摇手“先别说。八点?”

  “八点零一。”探子答。

  “不准。”湖蓝因这一分钟误差有些沮丧。他跳起来,上马。

  全体上马。

  湖蓝‮子套‬了他的马,挥舞了一下:“明天天亮,三不管就是我们的。等到明年,整个西北都是我们的1他夹马狂奔而出举过顶,忽然发出一串不绝于耳的怪叫。

  ⾝后狂驰的军统呼应着,那种声音酷似攻城略地的鞑靼,仿佛将摧毁一座城池。

  三不管的街面上,几个中统抬着蒙了棉被的桌子,在月⾊下挪向阿手店的大门。店里出的弹打在那玩意上发出闷哑的声音。他们终于凑到门前砸门。

  鲲鹏用机击着,‮弹子‬啃下了墙⽪,把自己的手下弄成泥人。他很在乎这种气势,在一片吵闹中嚷嚷:“攻啊攻啊!把军统的孙子揪出来吃屎1

  果绿静静地站着,这屋里的寂静与屋外的喧哗形成了两个极端,他的手下也在战斗,但不发一声。

  “他真是找死了。你记一下,”果绿对一名军统说“查中统西北站站长鲲鹏大庭广众之下,因私愤屡屡怈露秘密,我等无奈,杀之以全大局。”

  门被砸得摇摇坠。果绿悠闲地坐到桌边:“吹灯。”

  本来就昏暗的屋里光线一下断去,而门在一声巨响中脫离了门扇,砸落下来。

  门外的人们冲了进去,门里一声巨响,庒倒了所有的喧嚣,冲进门的人立刻在烟雾中倒下。

  鲲鹏在哑然后立刻明⽩对方拿打畜生的大抬对付自己:“果绿你不得好死1

  门里本没声,而且灭掉了所有的灯光,向里边看进去一片黑沉沉的。鲲鹏咬了咬牙,拿机啃阿手店的墙⽪,仿佛有用之不尽的‮弹子‬。

  店外机轰鸣,店里的果绿在看表。他抬起了头,一直在等待的人必然在这个极其精准的时刻到来。

  马蹄,呼啸,天星帮匈奴人一样的怪叫。

  果绿说:“来了。”

  外边忽然也静了,那是因为店外的鲲鹏们也听到了那个让他们恐惧的声音。

  鲲鹏已经停止了击,看着夜⾊下的镇口。湖蓝的马队用一种攻城略地的杀气从荒原上席卷而来,人并不多,但是鲲鹏脸上和他的手下一样,情不自噤浮现出一种看见末⽇的表情——他们害怕那个叫做湖蓝的人。“正主来了!大家伙并肩子上啊1鲲鹏鼓舞士气,声音却有些变调。

  中统们手忙脚地调整着击方向,希望能把刚来的敌人拒之镇外。

  果绿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支长,走向窗口的击位置,开。这是全面开火的信号。

  中统们在一团混中防御,他们同时承受着来自镇外的‮大巨‬庒力和来自侧翼的打击。对抗湖蓝的阵势已经被来自阿手店的击庒缩到街一边的墙檐下。

  鲲鹏卧倒,打开架,拿准星套准着就要冲进镇里的那些骑手,拿话给自己和手下壮着声势:“老子今儿就是你们的煞星1

  马队在将进两不管时却马头一偏,两不管是两排屋一条街,他们径直偏了去中统所踞这边屋的后边。

  听着来自屋外山呼海啸的声音,自谓熬星的鲲鹏愣了:“先⼲骑马的!谁⼲了湖蓝做我的副站长1

  但是,对面来的弹让大半的中统闪进了屋里。

  湖蓝一马当先,举,瞄准镇上房屋的窗口,却并不开

  他的手下和他做着同一动作。

  一个中统终于在窗口现⾝,举

  湖蓝击,并且引发了整个马队的齐

  企图在窗口露头的中统一个个翻倒在屋里,他们没有还手之力,湖蓝们本是在做一个⾼速移动中的打靶练习。

  湖蓝的打法很像袭击车队的印第安人,圆周运动,一圈圈地消耗对手的实力。几圈之后,湖蓝从飞奔的马上跳下,跃⼊军营门前的沙袋掩体。这里是个击死角,湖蓝蹲在掩体后,给打空的马装弹。

  一直在警戒坐观的驻军隔着一道铁丝门,十几支口对着湖蓝的后背。

  湖蓝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的表情接近莫名其妙,然后…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欧欧1并恫吓地张开了双臂。

  门里的十几支立刻由平端成了低垂,有几个家伙索扔在地上。

  “哈哈1湖蓝大笑,跃上马,这次他选择从镇中的马道横穿而过。他的手下在后边跟随,如同一个纵穿两不管的楔形箭头。

  马队从全镇纵穿而过,暴露在街头的中统如同被镰刀砍倒的稻草。

  湖蓝在怪叫声中把一个手榴弹摔进了鲲鹏盘踞的店里,紧随其后的手下丢进更多手榴弹。

  一阵‮炸爆‬之后,中统的声稀落下来。

  湖蓝抬,瞄准远处,目标是阿手店的招牌。响,招牌落地。

  果绿静静地看着那块牌子落地,也看着对面店里‮炸爆‬冒出的浓烟。他挥手,军统们一拥而出,只留下一个手监视着大堂里的所有人。

  现在终于到了他们攻击的时候。

  军统漫⼊对街鲲鹏们的地盘,负隅抵抗的中统被一个个击倒。

  鲲鹏和他残余的手下一瘸一拐地直穿过街道,他们的目标是军营大门,如果能把那扇门敲开,则意味着还能活着离开。

  店里的人恐惧地蜷在各自的角落。留守的军统手显得很松懈,踱步,喝⽔,大堂里本没有值得他警惕的人。

  零蜷在灶角,靠近阿手的⽗亲,卅四蜷在柜台,靠近阿手。零用眼角扫着卅四,卅四本不看他。

  通往后院的门帘掀动了一下,暗的光线中一个人影扑了出来,勒住手的脖子。刀割断了喉管,但那名手仍在挣扎。门帘再次晃动,这次扑进来的人直迫卅四,卅四正看着大堂里的杀戮,本没有反应脖子便被人从后勒住,一把西北常见的短刀精确地挑准了肋骨间的隙,直刺卅四的心脏。

  零就手抄起一用来拨火的铁钎在暗光中直冲过来,用力刺⼊,几乎穿透了杀手的⾝体。零就着那点微光看清了此人便是那三个马匪中的一个。他全无犹豫,从那只已经脫力的手上抢过了刀,转向大堂里的那名杀手。那家伙警醒之极,已经抢了军统手的,退到窗边拉开了和零的距离,然后瞄准。零站住,将⾝子拦在卅四⾝前,他在死前能做到的也就这点事情了。

  响了一声,一颗‮弹子‬穿窗而⼊。零对面的杀手一头栽倒。

  零到窗边看了看,外边是一团混。零疑惑:是谁开了这一?

  零回头看卅四,卅四正掀开门帘逃往后院,仍是马督导那副顾头不顾腚的窝囊行。零无奈地捡起那支,追往后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个刺客中还有一个活着的。

  卅四爬上了后院的墙,六十四岁的年龄,爬起墙来确实不是那么利索,他磨磨蹭蹭地爬着。

  零警戒着周围,直到确定剩余的那名刺客不在这里:“你要去哪儿?计划不是这样1

  卅四看他一眼,终于将一多半的⾝子攀上墙沿。

  “这样走肯定暴露!该暴露的是我,不是你!他们已经把你当成刺杀目标!他们是谁?中统?军统?”零拉栓上弹,口对着卅四“几年前就安排好了,我随时可以为你死的。唯一条件是,我能确定你信仰忠贞。”

  卅四已坐上了墙沿,看着零,苦笑,现在他不再是老厌物马督导,他千沟万壑的脸上和世故沧桑的眼里有着难以道尽的內容,但脸上却只是一丝苦涩的微笑:“保重啊,零。”

  零的口渐渐放低,终于低垂:“你这么冒失,我们都会⽩⽩牺牲。”

  没有回应,墙头轻响了一下,零抬头时卅四已经消失了。零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将扔在地上。他回阿手的店,茫然若失,每一步都没着没落。

  鲲鹏和几个手下捶打着军营的铁丝门:“开门!放老子过去1

  门里的营长被官兵们簇拥着,口指着门口,一脸的不为所动。

  鲲鹏气得骂起来:“牛营长!我⽇你八辈子祖宗1

  那位营长瞧他一眼,竟然掏起了自己的耳朵。

  一发‮弹子‬精确地打在鲲鹏的头顶。鲲鹏回⾝,几个比他更先回头的手下顿作鸟兽散。

  湖蓝骑马正缓缓近来,勒住:“鲲鹏,你要我脑袋,我连⾝子都给你送来了。”

  鲲鹏在嗫嚅、在发抖,他绝望地看着湖蓝。湖蓝看了看自己的:“我还有三发‮弹子‬。”他抬,两发‮弹子‬打在鲲鹏的⾝左⾝右,鲲鹏吓得把都丢在地上。“五秒钟。”湖蓝蔑视地笑了笑说。他把马塞回了鞍边的套里,然后开始数数:“一…”

  在湖蓝数到二时鲲鹏已经捞起弹匣装上,数到三时鲲鹏已经开。鲲鹏在机的后坐力中被震得颤,太不幸了,一匣二十发‮弹子‬眨巴眼就没,连街上的屋檐都被打塌了一大块,可他一发也没捞着自己的目标。

  湖蓝大笑,脸一直蒙着让他的笑声有些怪异:“蠢货,那玩意是我们这行当用的吗?大就有理啊?我来了,你就开辆坦克来,两不管还、是、我、的。”说罢,他的马已经抄在手上,轰然响了一声,鲲鹏栽倒。

  湖蓝策马,直到了军营门口,刚才对着鲲鹏砸门时的口齐刷刷地后退。

  湖蓝下马,揪起鲲鹏的顶瓜⽪看了看,终于扯去蒙在脸上的布:“什么鲲鹏,就是只死嘛。”然后他抬头看着铁丝门的兵,正对着军营的是一张俊秀冷漠的脸,年轻得让人吃惊。湖蓝故意对着军营说:“什么营长,烂墙上一狗尾巴草嘛。”

  营长打了个冷战,后退一步。

  湖蓝上马,像一个皇帝在巡视他新占的领土。此时,三不管的马道空空。军统们在硝烟未尽的屋里站着,看着他们的首脑驰过,他们像机器人一样服从、静默和尊崇。

  三不管在‮夜一‬之间彻底易手。

  那位营长终于醒过神来,军营里停着一辆卡车,他径直走向那辆卡车,对一旁的连长说:“你们在这里,好好看住了他们!我去面见团长。还真要反了他们!这样搞下去是必须弹庒了!国将不国…嗯,我屋里那几个箱子快搬上车,轻拿轻放1

  “是。”连长苦着脸去执行命令。

  司机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已经把车发动起来,他比营长更想逃离这个人祸为患的地方。营长看着几个兵小心翼翼将属于他的两口‮大巨‬箱子搬上车,脸上的表情近似温柔,然后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营门外。

  卅四从镇里的某个角落正溜过来,耗子似的靠近了营门,先张望了⾝后空的马道,再看救星似的瞪着正要跑路的营长:“放我进去1

  把门的兵掉头看着他们的营长。

  营长哼了一声,努力把胖大的⾝子挤进驾驶室。

  “营座1卅四一把扯开了自己的⾐服,里边如同穿了件锁子甲。他⾝上満了用布条包裹好的银元。

  营长的神情立刻温和了许多:“唉,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不懂什么叫做痛快。唉,放他进来放他进来,别让人说秀才遇上兵这种子闲话。”

  门开条,卅四挤进去。

  营长热情地上,看起来像是想给卅四一个拥抱,却是把卅四的银元锁子甲给解下来。他练地掂了掂分量。

  “这是三百五十块。”卅四说。

  “给你搭个顺风车。便宜你了。”

  营长挤进驾驶室又想起什么:“我箱子里东西要紧,再上个人看着他1

  几个见就钻的兵忙往车上挤,一个兵被他的班长挤下了车。

  卡车发动,卷起了漫天的⻩尘扬长而去。

  被留下扛祸的驻军们苦着脸默送。

  17

  旭⽇初升。

  那辆卡车在荒原上跑得如一条土龙。两骑在后边跟上,并不追赶,只是远远跟着。

  卅四蜷在箱子旁边,那名班长开始细致地在卅四⾝上搜索,把搜到的任何财物装到自己⾝上。卅四⿇木地看着,一会儿,他转头看着车后远远跟随的那两骑。那明显是湖蓝手下的天星马帮。

  湖蓝用脚将一张凳子翻转,在桌边坐下,西北大饭店从此将成为军统的据点。

  一个军统在向果绿耳语,然后果绿代了什么,军统离开。果绿走近湖蓝的⾝边:“有人出关。”

  湖蓝看着对面的阿手店:“接着说。”

  “据查为执教育部‮员官‬
‮件证‬的马逸林,此人自国共停战后以‮府政‬督导⾝份在延安任职至今,两天前挂冠辞职。此人故居西安,出关也是直奔西安方向去,西安方面我正让西安组查实。此外,他是用三百五十现大洋买的路。”

  湖蓝冷笑:“教育部的穷鬼拿这么大笔钱买路,这不是明摆着往脸上贴标签吗?他本是惟恐我们看不到他…东西还在两不管。共没实力硬,只好玩这种暗度陈仓的把戏。”

  “是的。”

  “这地方的天⾊,什么时候大亮?”

  果绿看了看表:“还有个三五分钟。”

  “让这地方的活人都给我上街,我想看看各路神仙。”

  当湖蓝从店里出来时,晨光已经让‮夜一‬火的两不管纤毫毕现了。

  镇上的住民被军统驱赶出屋,站在街边,被俘的中统被看着,窝在另一边。

  湖蓝走向那些被強迫排列成行的人,沉默着,从一边走向另一边,再从另一边晃回来。他⿇木不仁地看着,似乎在思忖。

  人群里有一个孩子,湖蓝的手从他头上抚过,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两下,然后拧着他颊上的⾁。零在人群里看着,他直觉那家伙要行凶,但湖蓝只是轻轻拧了两下,脸上甚至带着点古怪的微笑:“鼓起来。”

  被他看着的孩子一脸惊惧,直到湖蓝鼓了腮帮子做着示范,那孩子也鼓起了腮帮子。湖蓝一巴掌轻拍了下去,拍得那孩子腮里一股气全吐了出来,发出一声轻响。

  湖蓝和孩子都笑了,他们两人显然都觉得这样很好玩。

  零像其他人那样从眼角里扫视着这一切,然后像其他人一样低下了头。那个人让他难以捉摸。

  湖蓝直起⾝来:“走吧。”他向那孩子的⽗⺟说“回家把门关上。别想跑,好好在这宝地安居乐业。”他大声地对人群说:“有孩子的都带走吧。”

  带着孩子的人络绎而莫名其妙地离开,连背影里都带着侥幸。

  湖蓝看着离开的人,重点看着其中的一个中年男人,那位牵着孩子的手比其他的⽗亲更加用力。

  湖蓝点点头,几个军统扑上去把那对⽗子分开。

  湖蓝和那孩子附耳:“你小名叫什么?”

  “⽑头。”

  湖蓝让手下把那孩子带走,然后走向被手下架住的中年男人:“你儿子的小名?”

  “宝子…”

  湖蓝开始微笑,那种微笑和他刚才嬉闹时完全不一样:“徐无鬼,你非要装人爹就装好一点,连人小名都不知道,装爹就还不如装孙子。”

  男人哼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急着回家,就是想搬出蔵在柴房里的电台,好发送给修远那老妖精。这孩子也不知道你打哪捡来的,平时当杂役,这时就当盾牌,要人帮你糊弄事就要对人好一点,这叫功夫做⾜。懂吗?”

  那男人看着湖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终于颓然而不再挣扎。

  湖蓝转向人群,平淡中蔵着杀气:“我知道各位中间有很多人物,够称人物的人不会陪着鲲鹏打这场找死仗。我辈的人物嘛,这时候自然是窝着,窝着才好整死我嘛。现在请出来吧,我还能保你条活路,别像这位徐无鬼先生一样…”

  徐无鬼已经明⽩将发生什么:“我自己说!我真名贺锦魁,代号徐无鬼,是修远派在两不管的联络员…”

  军统在他脑后顶着开了一,然后放开了那具躯体。

  “他晚了。”湖蓝说“你们还没晚,你们还有十秒钟。”

  他退一步,看着表。十秒钟內站出来的有七个人。

  湖蓝不再看那七个人,他在人群中间踱步。湖蓝走过零的⾝边,站住,又转⾝回来:“我认得你。”

  “你救过我。”

  湖蓝笑了笑:“我还救过人?”

  “谢谢你的⽔。”

  湖蓝又一次浮现出那种让人⽑骨悚然的微笑:“要饭的。”

  “是教书的。”

  “能光靠一‮腿双‬子走过二不管,你他妈的不俗,可又不是我的人,搞不好是跟我作对的人,就凭这,杀了你算是省心。”湖蓝掏

  零再一次流露出那种世书生式的听天由命。

  湖蓝开,零⾝边的一个男人颓然软倒。湖蓝踢了一脚:“柳下季。说了十秒钟,现在两分钟都过啦。还有找死的吗?”

  手下把尸体拖开。

  湖蓝仍看着零:“算你走运,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就先在这两不管混一段吧,一直混到我搞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

  湖蓝看着那张李文鼎式幼稚、再混杂了气愤和畏惧的脸,开始笑,边笑边挤出人群。

  “中统的家伙们清完,现在轮到共。”湖蓝转⾝“共我是知道的,拿顶着脑门也不大管用,咱们就省省心吧。你、你、你、你、你!站那边去,别说你不是,我不喜搞错,可也不怕搞错。”

  从那几个出来的人神情看,湖蓝没有搞错,那种沉稳和置生死于度外是零早已悉的。零像其他人一样低垂着头,尽量不去看他们。

  湖蓝仍在踱,挑出来的人都被他当成不屑一顾的垃圾,他感‮趣兴‬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些栗栗自危的人。

  “现在轮到…⽇本鬼子。”湖蓝刻意地停了一下“隆庆胜雄,在‮海上‬时没少帮着你们的头儿冰室成政出生⼊死,绰号不死的特工,四天前带着两名得力手下来了两不管,你这回怕真是要死去了。”

  人群里没什么动静,湖蓝皱了眉看着,他不像看着某一个人,而是看着整个人群:“你觉得有意思吗?为了化装方便连头发眉⽑都剃掉了,我一个个揪,谁脑袋生得像‮八王‬蛋不就是你了吗?”

  人群中的某一个忽然暴起,将⾝前的人推上前挡住可能来的弹。他是站在人群最后方的,房与房之间有一条通往镇外的隙,他企图通过这条隙逃出两不管,不断地将杂物抛向⾝后以阻挡可能的追赶者。

  没人追他,也没人瞄准。

  湖蓝唾了一口:“跑得赛兔子它爹,敢情这就叫不死的特工。”

  隆庆胜雄逃出镇子,似乎是大有活路,然后他看见荒原上的两骑烟尘。声响起,被击中腿部的隆庆胜雄摔倒。刚挣起来,一骑近⾝,一套马索将他连肩膀带胳膊套住,湖蓝的天星帮将隆庆横拖倒拽拉回了镇子,他们从军营外拖过,里边的士兵呆呆看着。隆庆用⽇语大声地骂着,他的假发掉了下来。

  零看着被拖回来的隆庆,他很快认出了那个光头的⽇本特工,就是曾在大车铺拿刀顶过他的马匪之一,消失了的第三名刺客。

  湖蓝上去,头便是狠狠的一脚:“别再在我的地头上说一句鬼子话。”

  隆庆惨叫一声,仍用⽇语大骂。湖蓝了脸一脚踢在隆庆裆间,骂声成了嘶吼,隆庆蜷缩着呕吐。

  湖蓝把隆庆的眉⽑胡子全扯了下来,露出一个光溜溜的怪异脑袋。

  隆庆终于把手从绳套里挣出,去口袋里掏什么。

  一名军统把他的手反拧了,另一个从他口袋里搜出氰化‮物药‬。

  “杀了我。”隆庆嘶吼。湖蓝冷笑:“你会如愿的。不过等我问些事之后。”

  手下将隆庆五花大绑。

  湖蓝继续走向人群,人群低头,他无聊地望了望军营,军营里的人连忙束手而立。他百无聊赖地站着:“回去吧,回去。我知道你们有人心里还有鬼,这个慢慢聊。没鬼的好好做事,好好⼲活,我的人不会⼲活,你们得好好⼲我们才不用嚼⼲粮。我就能跟你们保证一点,我的三不管会让你们⽇子好过,粮食会很快运来,没人再敢哄抬物价,用不着再担心冷。你们能在这里活下去,只要记住一条,这是我的三不管。”

  人们木然地站着。

  “再戳这儿我不⾼兴啦。”湖蓝语气说得很轻。

  人群立刻散开。零跟在阿手和阿手的⽗亲⾝后离开。

  湖蓝在⾝后斜着零的背影。

  三个人进店,尸体仍在原地停着,让三个人都有些茫然。阿手的⽗亲立刻去了灶边,似乎那是唯一能让他‮全安‬的地方。阿手呆了会儿,远远地绕开尸体,他想上楼。

  零支吾道:“我…”

  阿手说:“他说让你在这混段时间,他说咋办就咋办,他说了算。”

  零很茫然。

  外边的湖蓝在嚷嚷:“中字头的家伙割掉耳朵再放,没了耳壳子不好做这行了吧?老共都抓起来。这个带我的住处去。”

  然后隆庆又惨叫了一声,显然又被湖蓝狠整了一下子。

  “他。”阿手转⾝上楼。

  此时,果绿带领的一帮军统再一次拥进店里,搬走了屋里所有的尸体。

  被俘的中统特工每人都被割掉了一只耳朵,満绷带的头上都透着⾎渍,茫然地通过关卡,走上漠漠的⻩土。

  隆庆的惨叫从屋里传来,让整个镇子的气氛都显得异样。

  镇口的军统正在排列尸体,中统一列,军统一列,两个被杀的刺客单放了一列。

  湖蓝在检查着那些尸体,像是一个法医。他很快找准了断喉而死的那名军统,他看得很细。

  果绿把杀死军统的凶器递过去。

  湖蓝比量着刀口,凑得如此之近,甚至嗅了嗅刀上的⾎迹。接着他对那两个死去的⽇本人发生了莫大的‮趣兴‬,他用一种近似赞赏的眼光看着被零用火钎揷死的那名刺客。火钎仍然揷在上边。他问:“这死鬼是哪来的?”

  果绿看着阿手的店,湖蓝也看着。

  “要不我去把那里的人都逮起来审审?”

  “不用。”湖蓝说“劫先生对逮人没有‮趣兴‬,他要的是那份东西。”他瞧着阿手的店微笑“再说我知道拿火钎也能杀人的是谁。和那个不一样。”他指指被⽇本人杀死的军统“杀他的人受过训练,职业手段,我想就是这两⽇本死鬼中的一个。”

  湖蓝照那个被零杀死的踢了一脚,继续说:“杀这个的没受过训,但不是一般的稳,也不是一般的狠,拿一钝头的火钎也能给人捅个对穿,他要做什么事绝不会缺了决心。”

  “劫先生说斩草必除。”

  “劫先生让你听从我的命令。”湖蓝说“他跑不掉,这里没人跑得掉,就算能耗过这片能跑死马的不⽑之地,他也逃不过劫先生经营十数年的地下王国,没人逃得掉。”

  湖蓝又开始检查另一具⽇本人的尸体:“这个是伤。”

  “这个是俯卧在窗前,看似被外边的流弹一命中。”

  “什么流弹能这么准?一流就流上了大颈椎,他准是一秒钟內就断气了,不管当时想⼲什么都被截断了。”

  “是。如果开的不是中统,就是说我们人中有內奷。”

  “两不管从来不是个安静的地方。”湖蓝并没因此忧郁,而是亢奋“我喜。”

  零从破洞的窗户纸里看着镇口在尸体前做着验尸官的湖蓝,他很清楚最后的一切将落到他的头上,一切将由他来承担。

  零疲倦地倦在铺上,想起卅四说过的话:“你可能对上的最可怕的对手——代号湖蓝。他年轻得让你吃惊。他是军统放置在西北的头号人物、劫谋的头号爱将。我们中情部的同志都把他当成神经质、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可真正贴近他的內线告诉我,他擅长的不光是杀人,更擅长不杀人来达到目的。他是个不拘一格的一流特工,又很有治理的才能和快刀斩⿇的铁腕。他是劫谋在还未成势时收养的‮儿孤‬,也是劫谋费尽心力培养的唯一一个。他几乎秉承了劫谋的所有素质。我从没见过他,但我收到的‮报情‬让我觉得,劫谋在他这个年龄时远不如他可怕。‮报情‬里说劫谋一直希望把湖蓝培养成像他一样无情无的人,如果那样的话,几年后我们要对付的是两个劫谋。一个已经够我们受了。”

  零觉得自己本不是湖蓝的对手,也不是要和他对垒,他要做的,只是跑到湖蓝眼前让他⼲掉自己,只不过尽可能晚一点,尽可能多昅引他一点注意力。零闭上眼,嘴里用一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卅四,要让我们死得有点价值埃”

  然后他立刻像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听见掀门帘的声音。

  阿手进来,看他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零决定继续装睡,阿手打量着了一会儿,开始叫他。零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

  “吃饭了。”阿手说。

  “我没钱。”

  “昨天晚上的老爷来过,他说你吃住,记他的账。”

  “昨天晚上的老爷?”

  “就是付了几块银元,把店里打得七八糟的老爷。”

  零大悟,那是果绿。

  “但是你不能走,你走,他烧店。”阿手说。

  零因为这话而茫然、苦涩。

  “老爷吃饭了。”

  “我不是老爷。这里没有老爷。”零苦闷地边说边出去。

  18

  暮⾊中的三不管。

  一辆卡车停在营门外,门并不宽,车庇股堵住了整个大门。

  湖蓝站在不远处看着,并不搭理从车上跳下等待他命令的军统。他转⾝对着镇子喊:“粮食来啦!乖乖儿的!我会让你们⽇子好过点的1他走过街道时,镇民闪避不迭。湖蓝⾝上有着净街太岁的气质。但他走过之后,镇民从⻳缩的家里出来,希冀地看着那辆车。谁也断不了对生存的‮望渴‬。

  湖蓝回他的西北大饭店。

  果绿上,仍是那种透骨寒的表情,他像是永远在看着湖蓝的一举一动:“明天真要分了所有粮食?”

  “恩威并重四字大有讲究,拿顶人脑门时也要让人觉得还能活下去,让他感你没开,还给了⾐食。人⾝上有开关,动这个成了反叛,调那个便成了奴才。如果我们能让三不管的人过得比延安还好,三不管就永远是我们的。”

  “这是劫先生说的话,先生是没错的。”

  湖蓝听得出那弦外之音:“那我错在哪里?”湖蓝说完了便走开,也不等回答。他在巡视,很短的时间,中统曾经的酒⾁窟已经被改造成军统在红⽩界地的‮报情‬重镇,电台在收发,信息在整理,窗口放了对荒原的监视哨。湖蓝终于在二楼的窗口前站住,看着对面的阿手店。

  果绿跟过来站在他⾝后,他知道湖蓝厌恶,但仍说出自己该说的话:“先生来也会把粮食分下去,可那是手段,不是同情。你同情了,你错了。”

  “我不会同情这些下九流的民。”

  “这话不实,对敌你是活阎罗,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你可有点好过了头。”

  湖蓝瞟他一眼:“少他妈废话。”

  “不是废话。先生一向希望你心如止⽔,可这趟出来你已经屡屡违反了。”

  “你是来协助我还是监督我?”

  “监督也是协助。”

  被冒犯的湖蓝极具攻击地瞪着果绿:“对先生以下的人我都可以就地处决,不问理由。”

  果绿仍是无动于衷的表情:“你不会公私不分,我也是公事公办,你不会这么做。”

  湖蓝终于转开了头:“你很讨厌。一副报效国的臭脸,其实谁心里都在转着自己的念头。我从不去喊那些,这世上我要对得起的人只有先生一个。”

  “先生对你不止这点期许。”

  “滚开。”湖蓝喊“好好盯着一号,我会很愿意看到你出错,然后公私分明地处决你的。”

  “谁是一号?”

  “三个目标,一号在对面,名叫李文鼎,似乎是砧上⾁,可东西最可能在他⾝上,我们就不好动他。二号马逸林已经出关,我相信他的张扬只是烟雾。”

  “还有三号?”

  “三号是从窗外一⼲掉⽇本鬼子的人,他用朗宁,击位置应该就是这栋楼,当时我们和鲲鹏的人在这里混战。”

  果绿没说话,掏出自己的,他用的就是朗宁。

  湖蓝摇‮头摇‬:“这好带,军统中统老共都用,从这上面查不出什么来。先生现在想要的是那东西不是人,你想办法把一号从头到脚查一次。”

  “是。”

  “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果绿默然走开,走下楼梯时,听到隆庆正雄的惨叫,从逮到手后军统便没断过对他的刑讯。果绿站住,一个刑讯者从他⾝边匆匆跑上楼梯,他的手上带着⾎。

  果绿开始挑选要随他办事的人,军统的风格一向是各司其职:“绿组的,过来这边。”他和过来的几个人在昏暗的楼梯口低声代着,听不到什么,反倒是楼上湖蓝和刑讯者的声音传得非常清晰。

  刑讯者:“老魁,隆庆正雄又死过去了。”

  湖蓝:“治好他,继续。”

  刑讯者:“这样他怕是撑不过明天。”

  湖蓝:“哪怕撑不过今晚,在他死前我要知道他来⼲吗?我不喜别人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

  果绿把诸事代完毕,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黑漆漆的阿手店,里边闪动着暗淡的光线。

  阿手店的二楼上,零端着油灯,站在远离窗户的位置。在他的视线里对面的店子灯影幢幢,一楼窗前的果绿,二楼窗前的湖蓝看起来如同夜⾊下褪淡的鬼影。

  “举⾼点,老爷。”

  零把灯举⾼,以便阿手往被打得蜂窝般的墙上补泥子。军统和中统的一场大战让这店子更残破了。

  阿手放下了补墙的工具,去拼凑一张被打散了架的桌子。零将油灯放在旁边,拿起锤子帮阿手把拼凑起来的部分一点点钉上。

  “谢谢老爷。”

  “别再叫我老爷了,求求你。那些让你活不下去的人才是老爷。”

  阿手愣着,一直等到零钉完了他才开始哭泣,是那种乡下人似的菗噎的哭:“他们架打完了,这店也完了。修店要很多钱,这几年就算⽩⼲了。”

  零拍拍阿手的背:“阿手阿手,你姓什么?叫什么?”

  “古月胡。爹生我下来看看我的手,说就是个⼲脏活的手,人不会记你名字,就叫阿手,阿手好记。”

  “胡阿手,别哭了。”

  “爹跟我一直在攒钱,攒到我四十的时候就能买个女人。”

  零苦笑:“买?”

  “有得买就不错了。百子坡有个寡妇,⿇脸,可还能生养。这地方女人金贵。买来生个娃,有娃就有后,我跟爹死了就有人上坟了…现在店砸了,又要延几年了。正经的闺女买不起,寡妇也要被人买走了。我今年三十九了。”

  零忽然发现其实阿手很清秀,他实在不该是这样像家畜般活着的人。零轻轻地说:“阿手,人不该这样活的。”

  “这地方就这个过法。”

  “去延安吧。你这样的人在那里能好好过⽇子,你手脚勤快,能⼲又肯⼲,会有女人看上你,帮你生娃帮你暖被窝,不是用买的,她真喜你。你会有新的房子,自己的地,在地里跑着自己的娃。你活着时看着他就⾼兴,不是为了死后有人上坟。”

  “那不是过得像老爷一样吗?”

  “是过得像个人样。”

  “你在延安有房子和地?自己女人自己的娃?”

  “我…没有。”零苦笑。

  “你没有你就说我会有?我不信你说的。我乡下人,不懂啥道理。就知道一个事:老爷都是吃⾁的,我们是羊,羊吃草的。你也是吃⾁的。”

  “如果你想说老爷吃你们的⾁,那我是吃草的。”

  “你杀人,杀完人没事,你来第一天我想你活不过天亮,可好多人死了你还没死。能在三不管活下来的都是这种人,这种人都是吃⾁的。”

  零笑得苦涩非常,他看看自己,想要离开。

  “你去哪?你要跑了我跟爹就都要给你赔命了。”

  “我觉得我很脏。想去洗个澡,你要看着吗?”

  阿手看他半天才摇了‮头摇‬。

  零下楼,挑⽔,倾进后院里的木盆。零用手试了试⽔温,给冰得打了个哆嗦,然后脫⾐。零先掬了⽔拍在⾝上,每一下都叫他哆嗦得几鬼叫。零咬了咬牙把自己放进⽔盆里,一瞬间他几乎跳了起来,他蜷进⽔里,盆和着他的⾝子一起颤抖,在地上硌出响声。零用一个胎盘里的‮势姿‬蜷缩在冰寒透骨的⽔中,望着天上的月⾊。月⾊很清澈,冰到骨头痛的⽔让他的肌体紧张,却让他的精神多少天没有过的放松。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舂…”牙关里的咯咯声把好好一首五言肢解成了支离破碎的字眼,零苦中作乐的声音在月⾊下听起来像是呜咽。

  阿手刚从楼上下来,店门轰然倒下。

  一群军统一声不发地冲了进来,敏捷而寂静,迅速占了阿手店里所有的空间。

  果绿这才迈进门来,扶起摔倒的阿手,拍拍他⾝上的灰尘:“宝店有三个人。那一位呢?”

  阿手木木地看后院的门,果绿也听见了那个咬牙切齿的歌风咏月之声。他伸出两只手指到嘴边嘘了一声以示不要出声:“回头再去拜访。现在先说咱们的事,乡里乡亲的,把你店里搞得一团糟过意不去,我特意带了人来给你修修。”

  阿手扁了扁嘴,一副未哭先惧的表情:“老爷我求你了…”

  “这里没有老爷。你求我什么?”

  “你们都说一样的话。”

  “还有谁说这样的话?”果绿揶揄地瞧了瞧后院“那家伙想把三不管也刷成红⾊吗?”

  他轻轻推开了阿手,那是个信号,分布在各处的军统开始动作,他们自然不会好心到帮阿手修理——他们在搜查,缜密无声,轻拿轻放。

  果绿和几个手下走向后院,他们的步子像猿般轻捷。

  零仍抱着膝蜷在⽔盆里,半个头也浸在⽔里,他正在洗自己早成了草窝的头发。零忽然怔住,他听见⾝后细碎的脚步声。当他眼角的余光扫见⾝后出现的不是一个,而是一排时,便完全放弃抵抗的打算了,他将整个头浸在⽔里。

  “来看看你。住得还好?”果绿开口。

  零将头从⽔里‮子套‬,看见他们,露出错愕之极的神情。

  “别演得太过。我们都不相信你会在乎光庇股。”

  零仍然像李文鼎那样茫然地看着他。

  “不够意思。怎么说现在你的吃住都在记我的账。”

  “我不知道…你⼲吗这么做?”

  “三不管现在是我们的地盘,你是客人哪,千辛万苦地到了这里,九死一生地想要出去。要好好招待,对招待你这样的人我们一向很用心的。”果绿凑到一个让零无法遮掩自己的距离,恻恻地打量着零的裸体“辛苦了。同志。”

  “共产他们才叫同志。”

  “那你的同行背后叫你什么?”

  “老师,先生。”

  “你能装傻到什么时候呢?明天?后天?你能活到后天?你杀人了,老兄,别说你杀那⽇本人的时候真以为他是马贼,别说你杀他是因为他在打劫。”

  “他是马贼,他在打劫。”

  “阿手1果绿喊。

  阿手畏缩地掀开门帘出来。

  “人是他杀的?”

  阿手点头。

  “怎么杀的?”

  阿手虚比画了一下:“就这么一下,那个人就死了。”

  果绿点点头,他的手下连那段火钎都带来了。

  “他为什么杀那个人?”

  “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他们…好像是要抢那个年纪大的马老爷,嫌他在这碍事。后来他们抢,他在旁边,就这么一捅就杀了,那个人…就死了。”

  “是抢还是杀?”

  “不定是杀完再抢,兴许是抢完再杀,我不知道。”

  果绿耐着子听完了阿手的絮叨,接过火钎转向零:“别告诉我随便什么人拿子一下就能把人捅个对穿。”

  “我害怕,人怕了什么都⼲得出来。”

  “害怕吗?”果绿提起火钎一下捅穿了桶壁。

  零震了一下,那段钢钎已经被揷得只剩下果绿握手的部分。

  “我看不出你害怕了。谢天谢地你光着庇股,现在你⾝上一丁点的肌⾁反应都瞒不过我。”

  零沉默地看着果绿。果绿将钢钎一点点菗出,钢铁与木头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然后⽔流如注。

  “站起来。”

  零站起来,一手遮掩着,一手想去拿自己的⾐服。

  果绿拦在他和⾐服之间:“做咱们这行的总有一天得在众人面前现现,不过那也就是说死期到了。站直,手拿开。”

  零站直。果绿的一个眼⾊让军统搜查零的⾐服和整个院子,他们甚至连零所在的⽔盆都没放过。果绿在零周围走动着,打量着零⾝上每分每寸的肌肤:“⾝上的疤倒不少嘛。被打了这么多戳还出来混,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快死光了?记录。”

  几个军统立刻过来,用尺子丈量,记录每一分每一毫的伤疤。

  “明⽩了吗?一个特工到这时最好就是打道回府,哪来哪去,因为他已经彻底地曝了。曝了的特工一文不值,恐怕也没人比你曝得更彻底了。你要再往前走,就是找死。”

  零看起来漠然、无奈混杂着愤怒。

  搜查周围的军统一无所获,只是头儿未发话而不好放弃。

  果绿看在眼里:“搜他⾝。”

  对一个一丝‮挂不‬的人如何搜⾝?军统们开始搜查他⾝上的每一寸⽑发和疤痕,对疤痕用手摸,指掐,甚至是针刺。

  零忍耐着,只是在有时太过痛楚时紧咬了牙。

  果绿:“这家伙居然想这么一路硬到地头还没人杀他。”他转⾝瞧着月⾊。

  手下将零面朝地摁倒,搜查某个部位。

  果绿从后院走回大堂。两个军统架着⾚裸的零,阿手紧随其后。

  通铺、屋角、零的行李、卅四遗弃的行李都被翻了一遍,连阿手刚抹上弹孔的⻩泥都被挖出来搜查。这一次阿手的店被细致地毁得更加彻底。

  果绿在店门前站住,挥了挥手,两名军统将零照着大车铺的方向推开。

  “穿上吧。⼲我们这行要被治个有伤风化就笑话了。”果绿把⾐服摔到了零的头上,转头对阿手说:“阿手老板,好好照顾这位贵客,养肥了养壮了,我们是要天天来的。还有,以后给人‮澡洗‬要烧热⽔,你省那两柴火钱,他就蜷在后院冰西瓜。”说完,果绿立刻转⾝走了,他的手下跟随离开,走得比来时更为悄声。

  零开始穿⾐服,和阿手换着逆来顺受的目光。阿手对零也充満愧疚:“老爷你别怪我,他们是阎王。”

  “你也别怪我。我住这里不住这里,都在连累你。”零一边穿着⾐服一边回他的房间。

  零看着自己又被搜查了一次的行李,确切说是整个搜查了一遍的房间,东西没有扬得到处都是,军统的人并不耝鲁,他们更像把所有东西解剖了,再分门别类放置。

  零在屋里仅有的一张破桌上开始整理他的书页,洒上药⽔再烘烤之后那东西都有些发脆了。零终于放弃,他把那些曾伴他度过这些年的残书搜罗成一堆走出屋子,在阿手和阿手⽗亲的目光下填进了火膛。火一下升得很⾼,将半个大堂都照亮了。几个鬼知道蔵在哪里的军统立刻冲了进来,一边将零摁倒,一边从火中抢出所有的书页。零被摁在地上,歪头看着,嘴角带着难测的笑容。

  西北大饭店的地下室里,军统将隆庆正雄架上了台子,那家伙已经没什么活气了。一个军统拿起一把虎口钳,在手上活动了一下。湖蓝掉头走开。⾝后的隆庆开始惨叫,湖蓝也完全被淹没在墙上挣扎动的暗影里。

  果绿从楼梯上走下来:“老魁,我去查过一号了,从头到脚。嗯,真他妈脏,人⾝上能蔵东西的地方我都查过了,还有屋里。”

  “我知道你曾经让人把呑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说结果。”

  “没结果。如果东西真在他手上,我还真想他是不是给呑了,可那是整本密码,拉头牛来也呑不下去。我又想会不会是‮型微‬胶卷。”

  “延安来的土包子没那技术,他们恐怕都不知道什么叫‮型微‬胶卷。”

  “他是个死疙瘩。”果绿说,这算作结论。

  湖蓝看了看果绿,意识到他还有未说的话:“我明天会亲自去对对他。你现在先把话说完。”

  “他是共没错,那家伙有成为共的一切素质。可他未必是共特工。”

  “哦?”“跟我去的都是绿组的骨⼲,他们都觉得那家伙本没受训过。我们特意挑了他‮澡洗‬的时候去,特意地污辱他。你知道,没有真正能蔵住行迹的特工,把我们撒进人群中,你一眼就认得出来,因为我们就是,所以一切都不对。何况一个一丝‮挂不‬的怀疑对象。”

  湖蓝在思忖。他在想着第一次见到零时,那张无奈而愤怒的脸:“是的,他很好斗。”

  “特工不会好斗,不会愤怒,在训练营时我们就把污辱当家常便饭,一个意气用事的特工,没等敌人杀他就会先被系统內部处理。特工没有希望,只有最坏的现实。这些要命的⽑病他都有,他愤怒,觉得被污辱,他的店老板出卖他时他都觉得失望…他他妈的不但希望,希望还多。”

  湖蓝在思忖:“他有这么嫰?

  “就这么嫰。”

  “也许共的训练和我们不一样呢?”

  “肯定不一样。可他们的⽇子比我们难过一百倍,因为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千倍,他们只会更狠更绝。”

  “你想说他只是炮灰,共不会把重要东西给这么个人?”

  “我不确定。毕竟从‮海上‬事发,跟密码有关的共我们已经杀了五个,每一个都把自己的命当成了棋子。”

  湖蓝愣了一会儿,往楼上走:“我正在等一号的资料,二号的消息,还有…三号的露头。现在,我在等那家伙露出他知道的事情。”

  那家伙是指隆庆正雄,隆庆在湖蓝上楼时最后惨叫了一次,这次的声音已经很低沉了。

  湖蓝站住,看着他的手下给隆庆注‮物药‬,一个军统在附耳听隆庆说着什么。用药的停止了注,摸了摸隆庆的脉搏:“死了。”另一名军统抬头看着湖蓝:“他说…卅四。”

  湖蓝看着果绿,果绿和他一样脸上带着疑惑。

  果绿:“我没有这个人的资料。”

  湖蓝:“去问总部。我已经第二次听到卅四的名字。”

  19

  夜幕下的西安,空寂无人的街道。卅四手上仍拿着一龙一凤两只糖活,那是他拿自己的礼帽和墨镜换来的。

  军统的黑⾊轿车远远跟随着。

  卅四在一座幽静的小院前站住,打门:“我回来啦1

  等待,漫长的等待,卅四在等待中又打了一次门。门总算拖拖拉拉地开了。一个一脸疲倦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內,那是卅四的儿子,一个早被生活磨去了所有情的市民。

  “爹,怎么才到?”

  卅四兴⾼采烈,把了儿子的肩看着:“有什么办法,延安又不通火车,你爹我一路蹭车回来,急得差点没给你认出几个⼲爷爷来1

  儿子转⾝,顺便也就把卅四的手摆脫了:“你小声点。都睡了。”

  卅四连忙作势蹑手蹑脚进门,以讨儿子的放心。

  儿子只是死样活气地看他一眼,将门上了闩。

  军统在远远的巷角观望。

  小院里,一个已经开始发福的妇人在正房门前看着,那是卅四的儿媳,她和卅四的儿子一样穿着‮觉睡‬的⾐服,一样厌倦松散,全无希望。她就在门槛里看着,连出来多一步都不肯。

  儿子领着卅四进院,直到走了一截才想起来:“爹,你行李呢?”他只是对行李本⾝感‮趣兴‬,并非觉得该帮⽗亲拿点重物。

  “没有。”

  “行李都没有?你还回延安?”

  “不回了。哦,有行李,这个。”卅四献宝地让儿子看看手上的糖活。

  “六十多的人了,你还尽搞些没正经的东西。”

  卅四连忙憨笑,对他来说这样的家人远比三不管的全镇特工更难应付:“我去看看我的孙儿孙女。”

  儿媳往门前多走了一步,说了自卅四进门后的第一句话:“睡了。”

  “我就把这个放他们头。”

  “他们拿起什么都往嘴里塞的。”

  卅四得意地炫耀:“糖做的,能吃。”

  “就是说埃你这一路上灰土扬尘的,到处都是玻”儿媳说。

  “是埃”卅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儿子说:“爹先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卅四茫然了一下,走向厢房,那里有他的房间。

  “爹我跟你说,家里没地方,你那屋我放东西了。你知道,小人占地方。”

  卅四喃喃:“好啊,好,小人是要有动得开的地方。”

  “褥倒还在。”

  “那就好,那就好。”沮丧时做出‮奋兴‬样是很累的,他有些疲倦地走开。

  进屋后,卅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房间,充斥着各种陈旧耝笨的破旧家什,曾经的书香气已经然无存。他把那两个糖活放在一个擦碰不到的地方,开始清出一条能上的通道。往窗外看去,儿子和儿媳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嘀咕地说着什么。卅四叹了口气,尽量轻声地做他的体力活。最后一张笨桌子要了他的老命,他搬不动。

  脚步声碎响,儿子进来帮了他把手,卅四终于能坐在咫尺天涯的头。被褥陈旧而单薄,卅四着气:“没事没事。你陪小人去。”

  儿子⿇木地问:“爹吃了没?”

  卅四犹豫地看了儿子一眼,回答这样一个简单问题他需要凝聚一下勇气:“没呢。”

  “火都熄了。炉膛都填了。等明早吧。”

  “明早就明早,我也不饿。”

  “爹,妈留下的那笔钱在哪?”

  卅四看了儿子一眼:“什么钱?”

  儿子多少有点畏缩:“妈死前留的,三百大洋…我得在局里买个缺,小职员没指望。你知道,世道不好,肥缺都贵。”

  卅四看上去有些抱歉:“这个事…咱们回头再说好不好?”

  “回头说回头说。你在延安也没挣什么钱?”

  “挣了。部里欠我的薪,我明天就去催催。”

  “那能有多少,又都是纸币。”

  “有点是点。儿子啊,这几年你过得…”

  “我先去睡了。妈那笔钱你再好好想想。”儿子并没给他反应时间,转⾝就走了。

  卅四哑然,呆呆地坐在凌拥挤的房间里。

  20

  湖蓝的晨练完毕,他在饭店门前勒马,跳下,⾝上流着汗⽔,头上冒着热气。

  果绿早拿着一份电文在那等着:“老魁,西安来电。二号真回了西安老家,从昨晚进家门,至今再未出现过。”

  湖蓝看了看电文,塞还给果绿,他显得有些疑惑:“他妈的,是他们的组织被拔掉,他们的人被杀了,他们的延安现在就是瞎子。怎么他们倒好像都不着急,急的成了我们?一号还在睡吗?”

  “是的。”

  “想睡死吗?今天我不想陪他们耗这僵局。”他飞快地拔,开,对着零所住房间的窗户。‮弹子‬穿过窗户,斜在墙壁,被打落的大块灰土落在零的⾝上。零霍然坐起,他被这样叫醒了。

  当儿子的房间里传出第一声孩子的声音,卅四便睁开了眼。他光着脚在厢房的门口谛听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赶紧地回边穿上了鞋,披上了⾐服,拿好了他的两个糖活,出去。

  卅四笑眯眯地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等待,好像他天天都坐在这台阶上等待孙子孙女一样。

  孙子先跑了出来,孙女被儿媳妇堵在门槛里穿鞋。卅四全心全意地打量着那两个孩子,脸上就如同开了花。孙子已经能跑能跳能流利地说话,孙女走路都还有些蹒跚,无一例外地被儿媳打扮得像全无品味的小地主崽子。

  卅四在孙子还没看见他的时候开始舞蹈,难看得像一只老狗在转着圈找他的秃尾巴。

  卅四在唱歌:“我有一双小小手,小手像个小蝌蚪。我和爷爷握握手,只能握他手指头…”

  孙子惊喜地发现院里多了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不遗余力地冲过来:“爷爷1

  卅四抱着孙子,似乎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补偿,他亲了一下孙子的脸,但看着站在门边的儿媳妇的神情就不敢再来第二下。他把糖龙塞到了孙子手里,立刻引起了呼。“爷爷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带回来的1他把手塞到孙子手里,这是他们从前玩过的游戏,孙子一手拿着他的糖龙,一手尽力地握着卅四的手。

  “好厉害,都能握爷爷的三个手指头了。”

  小孙女跑了过来:“要要要要要要。”

  孙子很內行地说:“要就要叫爷爷。”

  “耶耶1小孙女话说得还不清楚,可卅四幸福得已快要‮炸爆‬,不仅把他的凤凰塞到孙女手里,还小心地帮她握祝他终于敢去扫一眼儿媳,儿媳的脸⾊很可怕。

  “孙女好漂亮。孙女就像她妈妈一样⽔灵。”卅四看了眼儿媳绝不⽔灵反而浮肿的脸庞拍着马庇“孙女小名叫什么?”

  儿媳僵死的表情強动了动:“啾啾。”

  卅四乐了:“小叫?好名字。”

  儿子正扣着上班服装的扣子从屋里出来:“她妈取的。”

  “难怪了,也只有小曼起得出这样好听的名字。”

  儿媳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勉強可称为笑容的肌⾁行为:“爹,洗洗该吃早饭了。”她立刻又嚷嚷起来“就往嘴里塞1

  卅四忙从孙子嘴里抢下那个惹祸的糖龙,一边还要提防着有样学样的孙女:“我看着,看着。啾啾乖,不往嘴里放,这个不能吃,要生病的。”

  孙子说:“甜的!是糖1

  “有细菌1卅四说。

  儿媳的冷脸让他甚是狼狈:“你们等着。爷爷有好东西。”卅四连忙想着自己还有什么能昅引孩子注意力的东西,忙跑回自己的屋去了,屋里立刻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儿媳立刻把两个糖活抢了下来,递给丈夫。

  卅四拿着一本陈旧的《山海经》出来,他寄希望于上边的图画和故事。他刚好看见儿子把糖活扔进了装垃圾的簸箕,并且用垃圾盖住,以防小孩子再翻了出来。卅四站在房门口,一瞬间有些茫然。

  儿子回头看见他,一时也有些赧然:“爹,我去上班。你跟啾啾他们吃饭。”

  卅四茫然地说:“我去…我去要欠薪。”

  “不那么急。”

  “我去要欠薪。”他茫然地往外走,又茫然地想起⾐裳不整,得回屋穿⾐服。

  卅四在几秒钟之间就显得苍老了。

  湖蓝坐在西北大饭店的门外,往门阶上一盘,大马金刀地坐着。他像是在监视镇上过路的每一个人,但又更像在赋闲。

  零挑着一担⽔桶去井里打⽔,成为他的注目点。

  果绿来回跑着,一会儿一封西安组来电,全都是有关卅四的一举一动。內容之详尽让人咋⾆。包括卅四的路程、神⾊、上下楼次数、接触的人数和姓名…甚至卅四的儿子去厕所和给科长沏茶等等,事无巨细,滴⽔不漏。

  湖蓝在擦汗。

  果绿面无表情:“最后…目标终于要到了钱。”

  “要到了什么?”

  “钱。”果绿翻了⾜⾜两页找到结尾“他在延安任督导期间,教育部欠他十五个月薪⽔,共计…”

  “绕了一百多个圈子就是在要钱?”

  果绿精确了一下数字:“是上下楼十九次,和六十九人次谈。”

  “西安组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是要钱?”

  “是我们要求西安组随时发送的,而且他们也说,有人耳目之嫌…”

  “他们就是寄生在庞大机构里的酒囊饭袋,食终⽇早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那个死老头就是在消耗我们的精力!那个要饭的也是!直到现在我们还不能搞清目标1湖蓝把电文抢过来,团成一团摔回了果绿脸上。

  果绿木然地站直。

  湖蓝现在很暴躁,他转头看着,零正挑了一担⽔从镇口蹒跚地过来。

  果绿提醒他:“老魁,请你三思而后动。”

  湖蓝庒抑着他的怒气,转⾝,打算回他的西北大饭店,报务员又拿着一份电文过来:“老魁,电文。”

  “我是邮差吗?”湖蓝恼怒。

  “是总部电文。您要查的卅四属于绝密,需要先生亲自核准。但一号的资料已经详实。”

  湖蓝拿过电文,看了一眼,他的心情看上去忽然好很多了。果绿按照常例去接那份电文,但湖蓝这回没扔也没给他,他居然叠好了电文放进自己口袋。湖蓝回⾝,看着挑着一担⽔正要进阿手店的零,然后看了一眼果绿道:“我知道他是什么了,杀了他,他没有价值。”

  果绿错愕了一秒钟,然后径直走过街道,他一边走一边‮子套‬他的,单手打开了‮险保‬。果绿走到门边一脚踢在零的膝弯。零摔倒,⽔泼了一地,他扶住了门框,呈一个跪倒的‮势姿‬。果绿揪住零的头发,想用口顶住零的后脑。零挣扎着想要回头,果绿一柄砸在他的后脑上。零脑袋里轰的一下,就像是被人顶着脑门开了一,他并不确定⾝后的袭击者是不是已经开。视野里一片红⾊,零仍在昏沉中挣扎,他抓到了一只手,死死咬祝果绿一脚暴起将零踢倒,脚踏上了零的口对准零的头,扣下了扳机。

  “停1湖蓝突然叫道。

  果绿已经停不下来,他只能是将口稍偏了一下,那发‮弹子‬贴着零的耳朵打进了土里。果绿仍然用一只脚踏着零,回头。

  湖蓝笑嘻嘻地过来,他从早上开始的无名火忽然无影无踪了。他看着果绿脚下踏着的零说:“我这手下说你很会发脾气,这年头还会发脾气的人不大多见,所以我想看个稀奇。你没事吧?”

  零从果绿的脚下挣扎出来,头破了,淌着⾎,脸上蹭的尽是⻩土,太近的击让他耳鸣。

  湖蓝耸耸肩:“没事了。回去吧,回去。”

  零犹豫了一下,拿起那担⽔桶,他没躲回阿手店,他回去打第二担⽔。

  湖蓝很有‮趣兴‬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人有意思,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看你差点没把他脑花都打出来,可他还去打⽔。”

  果绿着脸:“是。”

  湖蓝回头看看:“怎么啦?”

  果绿说:“其实你也很有目的,你一直是在三思而后动。”

  “当然。我又不是娘们儿,没那么些下气。”

  “你疑心我是三号。”

  “是的。”

  “现在呢?”

  “我疑心所有人。不过跟其他人比起来,现在你比较可信一点。”

  果绿默然一会儿,将他的揷回间。

  湖蓝心情很好地拍着他的肩:“你应该⾼兴,我用得上你才会试探你。”

  “真是谢谢了。”果绿仍旧是没有表情。  wWW.bWOXs.cOm
上一章   零号特工   下一章 ( → )
生死线(兰晓士兵{士兵突士兵突击(剧超级军工帝国我抗战抗战老兵之不远征军之溃兵抗战虎贲抗战之铁血佣山沟大军阀
福利小说零号特工在线阅读由兰晓龙提供,限制级小说零号特工结局在线阅读,被窝网提供福利小说零号特工经典观看在线下载,大神作品齐聚被窝,最新章节每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