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大地龙腾在线阅读由云中岳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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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大地龙腾 作者:云中岳 | 书号:41504 时间:2017/9/20 字数:27430 |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 |
神驼杨彪系三丐之一,乃是一个游戏风尘的奇人,江湖人背地里大多叫他为驼丐,只当面称他为神驼。其实他并不向市面乞讨,专找那些暗中不规矩的武林大豪硬索,由于他功力奇⾼,被勒索的人敢怒而不敢言,无奈他何。 神驼在世间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遨游天下,萍踪无定,唯一的嗜好是杯中物,得来的钱财随手送,⾝上经常一文不名。 他听中海问起海宇五雄大感奇怪,所以问中海找海宇五雄有何贵⼲。 海宇五雄的声誉太过恶劣,近年来逐渐成为江湖的风霎人物,无恶不作,凶横霸道忍残狠毒,恶迹如山,渐渐地引起了侠义英雄们的注意,经过多次的狠拚,出头管事的英雄人物死伤,海宇五雄更为嚣张,横行天下名头愈来愈响亮,逐渐与江湖十六⾼手齐名了。 海宇五雄崛起之后却极少在通都大邑出现,五人五骑出没在偏僻而富裕的地区,避免与大批出动的官兵冲突,飘忽如风,出没无常,罪行擢发难数。 加以那些不愿多事的武林名宿大多抱有独善其⾝的观念,事不关己便不愿过问,更助长了海宇五雄的凶焰。他们小心地避免在大名鼎鼎的⾼手名宿左近生事,却不时向那些一二流人物叫阵扰,甚至予以铲除搏杀,名头愈闯愈大了。 中海见神驼神⾊有异,冷冷一笑道:“小可要看看他们,希望他们是小可要找的人。” 神驼似乎心中一宽,说:“听你的口气,似乎像是找他们算账哩!” “目前很难说,是敌是友,还得等见面之后方能断定。” “你能将內情告诉我么?” “不,小可不想打扰任何人,我希望他们是我要找的人,他们是七年前一椿灭门⾎案的唯一可疑的凶手。” 神驼神⾊凛然,沉声说:“小老弟,我警告你,如果你贸然找他们拚命,死的必将是你。老实的说,我穷要饭的曾经自命不凡,与天玄剑叫过阵,和五妖魔分别动过手,但如果要我和海宇五雄火拼时,我还得愤重考虑后果,他们五人同进退,动手时五人联手,势如雷霆,出手狂疯恶毒狠辣,锐不可当,你…”中海冷冷一笑,说:“即使他们个个皆有霸王之勇,我又何所惧哉!扁凭勇悍自然没有用,我宁可斗智不斗力。” 接著,他将拳头捏得紧紧地,虎目中爆发著怨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说:“老前辈,惨死在泉下的人死不甘心,活著的人决难忘怀,生遭荼毒,死痛衔哀,⽗⺟之仇不共戴天,你想我会知难而退的么?老前辈,不会的,绝不会的!” 神驼一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等我一等,大病离体后,我助你一臂之力。” 中海沉重地头摇,惨然一笑,说:“老前辈,如果小可想假手他人,我会去找⽩⾐神君,或者找大峪山主,他们决不会袖手旁观。但我不能,我要忍辱负重独力完成报仇的事。 再说,在未抓住真凭实据之前,我不能冒失地胡指人是凶手,我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别说了,饭菜快冷啦!” “咦!你与⽩⾐神君有情,和大峪山主…” “是的,承他们看得起我,肯折节下,大峪山主的少公子雍⽟,喉生双蛾被庸医所误,命在须臾,是我从鬼门关里将他拖回世的,雍少山主要亲送我还乡,我拒绝了,我绝不假手他人。” 神驼不住点头,但不以为然地说:“你志气可佳,但有点意气用事,处事如果过份任,易趋错失。这样好了,我替你引见老友幻形老狐余亮,要他传你易容幻形之术,相信对你大有好处。” 中海略一沉昑,问:“余前辈目下在何处?” “在九江庐山。” 中海头摇苦笑道:“远⽔救不了近火,小可心领了。”说完,埋头大吃,会账毕,匆匆辞别,迳自走了。 神驼目送他去远,自语道:“好一个傲骨天生的小伙子,如果能控制他自己的情绪不难成功。可惜我目下自顾不暇,不然倒可助他一臂之力,我先养好病再说,也许能赶去为他尽力,受人之恩不可忘,我该管这档子闲事。” 中海回到西方禅寺,立即拾夺准备上路。他不是不想学艺,事实上他报仇心切,确是没有时间。要想获得练武人所说的艺业,谈何容易?即使是一套庄家把式,也得花上一段时⽇去体会其中的妙用处,三更灯火五更,只有苦练方可有成,决无速成的秘诀,因此他拒绝了神驼的好意。 脚下加紧,⻩昏时分,他到了雁石巡检司。 由龙到漳平,沿龙溪河⾕下行,至雁石巡检司恰好是中站。漳平是漳州府至延平府的必经要冲,以下沿九龙江下放,有船只往来;往上,经东西洋巡检司--即后来的宁洋县--进⼊延平府地界,雁石巡检司控制往来要冲,往来小道上的行旅,一律必须受到盘查,检验路引,十分⿇烦。 他来得正好,这几天巡检衙门迁往林口,兵勇们忙于公务,关卡上没有官兵把守,被他平安地进⼊市镇,无惊无险,也因此一来,他失去打听程家的对象。 为免打草惊蛇起见,他不落店,悄悄地出了镇西,找到一个村人打转程厝村的所在。 真糟糕,在这一带问路,等于是哑子碰上聋子。他不懂闽南语,对方也听不懂官话,比划了半天的,仍然是⽩费劲,用石头在地上写字,对方又不识字,他只好作罢。 这一带全是山,只河⾕两旁有些少田地,果真是地瘠民贫,除了绵绵无尽的原始山林之外,人烟稀少得可怜。 他钻⼊一座山坳中,在山脚下整顿了一个草窝,暂时安顿下来。⼊暮时分,吃了⼲粮,换上一套夜行⾐,带了匕首,开始登上山脊向西用目光搜寻。他认为程厝村既然出了个官拜九品的巡检大人,必定与众不同,小地方出了官,那还不神气? 果然不错,左首西北角一座山⾕中,一座小村的中间,可以看到两盏明灭不定的门灯。 往右看,下面溪旁的雁石旧巡检衙门依然挂著天灯,卡口也有检查行旅的警示灯闪闪发光。 “先到那儿去看看。”他向自己说。 真糟糕!距小村还有里把路,怎么村中出现了许多灯笼?同时,狗吠声此起彼落,显然村中有事发生,隐隐二可听到嘈杂的人声,接著,锣声震耳。 他略一迟疑,仍向村旁掠去。人声嘈杂,对他是有利的,至少可以避免村中的狗专向他吠叫。 正走间,突见右面的小径中,两个黑影向南狂奔,脚下居然甚快。 接著,狗吠声惊天动地,呐喊声如雷,灯球、火把拥近了村口,有人大叫:“快追!贼人往雁石跑了的。” 人和狗追出了村口,沿小径狂追两个黑影。 中海心中大喜,此时不⼊村,还待何时?他脚下一紧,从西进⼊,利用瓦面飞腾,迳向村中心最⾼的楼房欺近。 村中灯火通明,家家大门敞开,男妇老幼挤在在屋前议论纷纷,他一句也没听懂,⼲脆不听。 他在屋顶掠走,兔知鹘落⾝形似电,接近了前面出现的二层楼房。 这一带的建筑,一般都是三合院,又低又矮,前面是院门,中间是院子,两侧是厢房、柴房、和农具房、⾕仓。中是大厅,厅两侧与两厢相连处是侧院和厨房,厅有后进,但很少有超过三进的,这一来不但有三进,而且有二楼,院门外挂有门灯,一看便知是村中的大户。 他伏在脊角的暗影中,等待止。 大概没追上逃贼,村人不久便一一转回,直至三更将届,全村方始重归沉寂。 很糟,这一家的院子中,共豢有两大两小四头⻩⽝,经常从⽝洞中进进出出,如果他下去,必定会惊动那些讨厌的畜生,他油然兴起找江湖人弄些辟⽝药的念头,走江湖的好汉是少不了这些东西,要不就找些虎⽪、虎骨、虎粪等物带上,方便多多。 斗转星移,牛夜了,他像一头灵猫,闪到二楼的一扇长窗下,倾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声息全无,他放了心。 看光景,这是二进厅的二楼,后进却没有楼,定是主人的居室。在想像中,他似乎看到室內的光景:程狗官正搂著心爱的女人,在上翻云覆雨、想像中,他⽗⺟亲的灵,正从窗孔中冉冉进⼊室中,在狗官的前向狗官索命。 他恨上心头,子套匕首力贯刀锋,向雕花磁漆的窗格子徐徐按下。 窗格子应刀而折,还得撬开內窗门,內窗上了揷闩,他没有断闩的工具,只好撬窗而⼊。 搬开窗子,他小心地闪⾝而⼊,依然轻轻闭上,倚在壁上运耳力倾听动静。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阵阵奇异的幽香中人醉,他心中一怔,忖道:“唔!可能是女人的香闺。” 香闺是內室,正好,但愿这是狗官的姬妾的房间,希望狗官今晚就睡在这儿,免得多费手脚。他不是做贼的材料,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他实在不胜任,憋得难受。 他蹲下⾝躯,伸手探道向前走,要摸近前,或者找到摆灯的妆台。 邻室中原来有灯光,但在这一面是无法看到灯光的。这时,灯光倏灭,一个黑影从上跃下,子套前的长剑,推开画轴,画轴后有一条秘,可以看到中海所进⼊的內房。中海无法发现邻室的事了,黑影的举动太轻了,声息全无,像一个幽灵。 被他摸近口了,乖乖,奇香更浓,已可认定是女人的闺房了。 他站稳了,一面作势制人,一面取出火摺子。 邻室中,黑影伸手去垃开门闩,原来这两间房的后部相连处,有一扇可互相往来的小门。 火刀轻响,火焰一闪,火摺子吐出火⾆。 上一无动静,但确是有人。 ⾝旁就是妆台,他伸手点燃了台上的银灯。 挑开了罗帐,他怔住了。 上只有一个人,一薄衾掩盖著一具曲线毕露的体,灯光下,好一幅美人舂睡图呈现在眼下呢! 那是一个少女,只露出侧面,好梦正甜。看年纪,大约只有十六七,五官清丽,一条右臂搁在衾外,露出半段羊脂⽩⽟似的小臂,无琊的睡靥像似绽开的一朵花。 他摇头摇,自语道:“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你年轻,你没有罪。” 他在少女的睡⽳上点了一指头,离开令人心动神摇的牙,打量四周。 首先,他看到房门,正想往前走,却又看到了房后的小门,便向小门走去。 他始不知自己已落在别人的监中6秘旦中的眼睛,一直注视看他的一举一动。 他先贴在门中倾听,然后伸手轻轻推门。 敝!门应手徐开,声息亳无,里面黑沉沉地。 他略一迟疑,以匕首掩⾝,悄然闪⼊。 痹乖,这间房中的醉人幽香似乎更浓。 他不再摸索,擦亮了火摺子。 可是,他倒菗了一口凉气,僵在那儿了,一把冷电四的长剑,正指向他的口。在火摺子的光芒下,眼前站著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丽少女,穿著宽大的寝⾐,拖地的长,曲线隐现。浑⾝上下银光闪闪,原来她的⾐是出自苏杭名匠之手的银纱所织;她的剑,也是银光闪闪,锋利无比,冷电四。 少女年约十六七岁,⾝材成,眉目如画。在娇美中,透露著一种难以言宣的风华,令人不敢视。 中悔怔住了,他觉得这女娃儿有点面善,但他却想不起是谁,他从未见过这样动人的女郞。 少女神⾊肃穆,低声道:“笨贼,把灯点上。”居然是中原口音,十分悦耳。 中海不得不听,若无某事地向头的妆台走去,少女用剑抵在他的背心上,亦步亦趋。 他在打主意脫⾝,被人用剑迫在后心上真不是滋味,只要对方不立下杀手,机会多的是。 银灯大明,他从容地问:“你打算怎么办,在下听候你的吩咐。” “你何不先说说来意?”少女问。 “找人。”他简洁地答,看不见⾝后少女的神⾊,他不敢妄动。 “我以为你是小茜姐的意中人,是找她么?” “不。” “怪!你却又不像偷香贼,你找谁?” “你可是姓程?” “不,哦!你是到程厝村找人的?” “不错。” “程厝村离这儿还有两里路,你这笨贼,做案也不先打听打听,对了刚才⼊村偷牛的两个蠢货,是不是你的同伴。” 中海耸耸肩,苦笑道:“不能怪我,人地生疏,言语不通,如何打听?找错了门路,打扰姑娘,我这里先道歉。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把你困上,送官究治。” “我无所谓,你叫人来好了。” “你堂堂一表,満脸正气,夜⼊香闺见⾊而不惑,做贼的手脚也拙劣不堪,决不是个做贼的人。你老实说,是不是少盘?” “我不和你废话,你瞧着办好了。” “盘我可以给你,你答应此后不来扰?” “笑话!在下穷得喝⽔,也不要不义之财。” “哦!你确是来找人的,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找程家的什么人?” 中海突然向前一仆,剑即离背,不等双手著地,便向侧滚,顺手抓起妆台前的木凳,贴地便扫。 岂知少女不进反退,已在眨眼间退出丈外,叫:“你要吵醒主人么?住手!” 中清⾝站起,讶然道:“咦!你的手脚倒十分惊人哩!你说主人,难道你是这坐大宅的…的侍女?” 少女含笑头摇,说:“我是来作客的,本宅主人是家⽗的好友,姓李。” 中海丢了木凳,说:“十分抱歉,在下确是无意打扰贵宅。打撞搞错了,浪费了夜一工夫。在下告辞,姑娘是让在下由原路退出呢?抑或是破屋而走?” 少女扬了扬银剑,笑道:“你走得了么?少费心啦!留下名来,明晨…” “休问来龙去脉,告辞!” 中海举手长揖,刚向前俯,人却突然上跃“哗啦啦”一阵暴响,他已击破了上面的承尘,一闪不见。 少女吃了一惊,她不敢从承尘的破孔中追出,火速开窗,一掌拍毁外面的格子外栏,飞跃而出。 果然不错,中海已经穿上了屋顶向村后急掠,纵跃如飞,在屋顶上飞越如履平地。 屋中大,人喊、⽝吠、儿啼,村中亦。 少女衔尾急追,奇快无比。 后面十余丈,屋主人也追来了,三个人快逾电星飞,片刻间便出了村西。 中海道路不,上了村后的山坡。山相当峻陡,他攀上一半,向左折,朝密林奔去,扭头一看,没有人追来。 他缓下脚程,吐了一口吐,自语道:“倒霉,⽩蹋糟了夜一。” 他仔细打量下面的山村,往西南看,果然不错,那儿有灯光,黑黝黝的夜空下,隐约可见村影,他想:“那儿定是程厝了,明晚再来。” 他泰然举步向前面的密林走去,抬头看看天⾊,已经近四更了。 罢接近林缘,突觉⾝后有异响,他吃了一惊,百忙中向下一伏。 糟!慢了些儿,感到左肩后一震,有冷物⼊体,同时,他听到先前在房中盘问他的少女叫:“李叔叔,手下留情。” 凶猛的打击力道,将他击倒在地,护⾝气功刚运起,未能发挥全部抗力,而打他的暗器却又是可破內家气功的歹毒玩意,假使他不向下伏,必将被打⼊左胁背。 是相当霸道的三钉状暗器,贯⼊⾁中,被琵琶骨所阻,钉在背骨上了,他伸手一抄,便将钉拔在手中。向侧一滚,飞跃而起。 “察”一声轻响,剑虹一闪,刺⼊他先前仆倒的地方,危极险极,一发之差,免了一剑之厄。 星光下,一个⾼大的黑影出现在眼前,左侧不远,银⾐少女刚向这儿奔来。 原来少女和大宅的主人已先一步在这儿埋伏相候,不躲在林中,却伏在林缘外的草丛里,难怪他上当。若非他机警过人。及时运功躲避,这一钉可能穿贯了琵琶骨,甚至有透而出的可能,钉的劲道可怕极了。 黑影一剑落空,也吃了一惊,拔剑抢近怪叫道:“好小子!你瞎了眼,竟偷到強盗祖宗的头上来了,欺人太甚。说!你是初出道的小混球呢?抑或是来讨野火的鹰爪孙?” 少女到了,接口道:“李叔叔,他甚么也不是,他是来找人的,把李厝当程厝,摸错了门。” 中海将三钉丢在被叫李叔叔之人的脚下,冷冷地说:“小可人地生疏,无意打扰宝宅,多有得罪,小可已再三向这位姑娘道歉了,何苦不⾼抬贵手?尊驾自称是強盗祖宗,发暗器却不按江湖规矩,我替你惭愧。在下挨了你一钉,聊算打扰宝宅些少薄惩,阁下也该心満意⾜了,再追来不肯放手,将犯了穷寇莫追的忌讳,对你是不会有好处的…” 声未落,⾝形似电,闪⼊林內一晃不见。 黑影怒吼一声,急追⼊林。 “打!”中海的吼声像乍雷骤响。 黑影⾝怀戒心,一钉未将中海击倒,一剑落空,中海的⾝法也迅捷无比,不由他不暗暗心惊,听吼声⼊耳,急向旁一闪,岂知本没有暗器飞来,等他发觉上当,已经晚了一步,中海已经失了踪影,遇林莫⼊,他只好放手。 中海越过密林,突觉肩背上凉凉地,且有些少⿇庠的感觉,只感到心中一震,暗叫道: “不好!这家伙用的是毒药暗器。” 他对毒物不陌生,由创口的感觉和⾎迹的气味,他已知道是属于以草木提炼的慢毒药,药虽慢而不易消除,再不及时治疗命难保。 夜黑如墨,如何找药?事急矣,拖不得,他迫不及待地呑下一颗⽩⾐神君所赠的夺命返魂丹,用匕首割开创口,挤出附近的⾎,向山深林密处走去。 即使是黑夜,他也可从草木的气味中分辨出物药来,到了一处山坳,他关始在岩石草木中摸索,找他需要的物药。 天快亮了,他开始感到头脑有点晕眩。 谢天谢地,在红⽇升上东山头时分,终于找到所需的解毒药,也找到一只尚称完好的殓金缸盖。殓金缸是收殓骸鼻的骨缸,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三块石头架成一个灶,用枯枝生火熬药,一部份物药用石头捣碎,作为外敷之用。 他昏昏沉沉地倚在灶旁,強提精神控制著火候,上装早已脫掉了,露出一⾝如坟如丘的结实肌⾁来,背部和前,纵横错著无数鞭疤,这是他役边八年的遗痕。 药还没熬好,朦胧中,突感眼前现出了幢幢人影。 他神智仍然清明,只是四肢无力,眼前朦胧而已。渐渐地,人影已近,首先⼊目的人,是一⾝⽩裳的女郞,他记得,这是昨晚用剑制他的少女。 另一人也是少女,依稀靶到面善,原来是被他制了睡⽳的帐中女郞。 第三个人⾝材⾼大,国字脸膛,五绺长髯,一双大眼冷电四,勾鼻⾼颧。这人他也不算陌生,正是自称強盗祖宗,打了他一枚淬毒三的黑影。 “完了!冤家路窄,我又落在他们的手中了。”他想,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三个人将他围住了,⽩⾐女郞脫口叫道:“咦!他还没死呢!李叔叔,不必追究他了。” 李叔叔重重地哼了一声,得意地说:“二姐小,在一个对时之內,他死不了的,只是不能动弹神智昏而已,十二个时辰后才会断气,没有我的解药,即使是神针冷冰也无法救他。目下是否放过他已无关宏旨了,反正今晚他得死。” 另一名少女穿了一⾝绿劲装,气冲冲地叫:“爹,女儿耍亲手将他弄死,方消昨晚之恨。” 李叔叔点点头,说:“也好,但得先问清他的来历。” 绿⾐少女抓住中海的发结向前一拖,中海向前一仆,现出肩背上了草药的部位,李叔叔一怔,说道:“喝!这家伙还上了药呢!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哩!” 绿⾐少女拾了一段枯枝“刷”一声菗在中海的创口上,敷在创口上的草药四散纷飞。 他想反抗,但浑⾝无力。 绿⾐少女够狠,翻过他的⾝躯,说:“这家伙贼头贼脑,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爹,给女儿一颗提神丹,把他弄醒后好好治他。” “算了,小茜姐,何必和一个行将断气的人计较?”⽩⾐少女在一旁劝解。 小茜美丽的脸蛋上这时泛著重重杀机,俏甜的脸蛋罩上一重浓霜,看上去令人心中发⽑,毫无可爱之处,与昨夜甜睡牙上的她判若两人。她黛眉一挑,横蛮地说:“不行,这恶贼夤夜⼊室,用心可诛…” “但他从⼊室时起,便落在小妹的监视下,他并未犯侵姐姐呀!”⽩⾐姑娘急急替中海分辩。 小茜不理,,接过乃⽗递来的一颗丹丸,硬塞⼊中海的口中,拉住他的发结,将他倚靠在火旁的树下,说:“哼!谁知他安了甚么心?也许是他想连你也弄到手呢!这种恶贼如果让他便宜地安静而死,老天爷才真的瞎了眼睛,苕妹别管我的事。” ⽩⾐少女从小茜的话中,听出话中有剌,大有怪她昨晚不该眼看中海⼊室而不及早阻止的意思,她只好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小茜姐,你错怪小妹了。” 事实也是如此,小茜确是怪错了她。这位李叔叔是福建大名鼎鼎的坐地分赃大盗,名唤子午断魂李家谋,淬毒的子午断魂钉为江湖一绝,被打中的人,子时中钉,午时毒即传遍全⾝,一个对时⾝死,必须在午时前用他的独门解药解救,过时便死定了。 在本地,他是一方的大缙绅,尊称李老太爷,是当地的首富。李厝与邻村的程厝,是漳州、延平两府界处的两大豪绅,李厝以财胜,程厝以功名胜,两村一向相处十分融洽,弟子们互结姻亲,往来无间。 子午断魂的女儿茜姑,小名儿叫小茜,人生得美貌如花,出落得集山川灵秀于一⾝。遗憾的是情与她的面貌完全相反,不但脾气火爆,而且最大的⽑病是喜英俊壮实的男人,名四播,成了狂蜂浪蝶趋之若鹜的妇娃,十九岁了还没找到如意郞君,香闺中却经常有男人进进出出。 子午断魂本⾝也是个好⾊之徒,儿子克裘更是个见美女便发疯的家伙,一家子全不是好东西,男盗女娼,克绍箕裘,谁也不管谁的事。 至于这位⽩⾐姑娘,来头之大,大得有点唬人,江湖绰号叫银凤,洞庭王禹志远的二千金,也是以前和中海过不去的金凤姑娘的妹妹,姐妹俩合称金银双凤,她的芳名禹苕。两姐妹的芳名很好记,一菡一苕,菡苕就是荷花的古称,相当脫俗。 姐妹俩情不同,金凤躁急、冒失、骄傲、自以为是;银凤则柔和、文静、量宏、不拘小节。总之,姐妹俩虽各有缺点,但言行倒不像是大強盗的女儿。 这几天银凤在李府作客,李家是坐地分赃的大盗,自然与洞庭王有情,因此待银凤如上宾。银凤早知小茜是个风流妇,所以误认中海是小茜的面首。因此不愿声张,所以说小茜错怪了她。 金银双凤姐妹俩由于个不同,江湖人怕姐不怕妹。小茜也不例外,她可不怕银凤多事,同时,论艺业,银凤比她強得太多,內心却又有点不服,因此使起小儿,却苦了中海。 银凤见小茜正在火头上,她天温柔,劝不听只好不管,⼲脆转⾝不闻不问。 小茜更火,所有的火全向中海头上发“乒乓”两声暴响,中海用来熬药的家伙被她一脚踢飞,撞碎在树旁。 中海心中叫苦,強提精神叫道:“姑娘,你…你太…太过份了,你…”“叭叭叭叭!”小茜给了他四记耳光,怒叫道:“贼,你说,你姓甚么?叫甚么?来这儿有何毒谋?说!不然…哼!”中海得提神丹之助,恢复了些少精力,被击倒在地后,勉強挣扎著站起,昅著气息著说:“在下误闯…” “叭!”小茜又是一掌,将中海重新击倒在地,尖叫道:“说!不许说题外话,问甚么答甚么?” 中海只感到天旋地转,头脑昏沉,眼前发黑,原已青中泛灰的脸,渐渐变为灰黑⾊,假使他不是中毒受伤,小茜定然不会向他下毒手,甚至很可能请他做⼊幕之宾哩! 他再次挣扎而起,咬牙切齿地说:“世间最重的刑罚,惟死而已。你明知在下已活不过今晚,何必再在死前磨折我,在下总算认清了你们这些人,全是些穷凶极恶…” 小茜扫出一脚“噗”一声响,中海砰然倒地,恰好跌在子午断魂的脚下。 子午断魂桀桀怪笑,一把抓住中海的右手向上提,左拳扬起,便待一拳捣出。 岂知中海已存心拚命,突然一拳挥出“噗”一声暴响,击中对方的右颊。 子午断魂骤不及防,做梦也未料到中海敢于还手,更没料到中海已先服了夺命返魂丹,拳头居然奇重,手一松,跌了个仰面朝天,口中出⾎。 小茜大怒,一步冲上连挥两劈掌,把中海击倒在地,伸手拖起,再在中海的腹连捣五记重拳。 中海前俯后仰,不知人间何世,只看到眼前发黑,无数金星飞舞回旋。 在黑沉沉中,突然被他看到金星飞舞中,一张冷酷的秀脸突然出现,他恨上心头,不假思索,全力一拳挥出。 “篷!”这一拳妙极了,击中了对方软绵绵的酥,耳听“哎”一声尖叫,秀脸消失了。接著,腹下连挨三下重击,他感到天昏地暗,⾝躯飞起“砰”一声仰面摔倒,一阵痛撤心脾的浪嘲无情地袭到,他失去了知觉。 行将昏倒的刹那间,他听到⽩⾐少女尖叫:“李叔叔,不可!” 这儿是一座山坳下的土石崖,古树丛生,前面是溪流一线,后面是崖顶。不知何时,崖顶的古树下,出现了一个浑⾝一在黑袍內的怪人,这⼊中等⾝材,盘坐在树下,头上挽了一个道士髻,鬓脚已有些少许灰发出现。长脸,有一个坚的下颔,三绺黑髯拂,丹凤眼,剑眉,直鼻,神⾊不怒而威。上有一把古⾊斑烂的长剑,绿宝石云头,黑剑穗,靶上镶了七颗银光闪闪的宝石。他端坐在上面,向下冷眼旁观。 上下相距不⾜五丈,但谁也没留意上面有人。 小茜被中海一拳击倒,子午断魂也将中海击昏,老家伙怒火如焚,抓起灶中燃著的树枝,向中海的脸上伸去,却被银凤一叫,停住了。 子午断魂毕竟是长辈,不敢违逆银凤,不得不按下怒火,停下手直咬牙。 小茜狼狈地爬起,她可不理会银凤,一招夺过乃⽗的树枝,切齿叫:“爹,先把他弄醒C”子午断魂抱了一兜溪⽔,泼在中海的脸上,接著是捏人中,拍脸颊,中海终于悠然醒来。 他已失去抵抗力,虎目彪圆,他看到小茜刻毒狞恶的脸在眼前出现,也看到毕剥发响,火光熊熊的枯枝。 小茜咬牙切齿,厉叫道:“你这罪该万死的贼囚,看你横到甚么时候。” “嗤…”炭火按在中海的肌上,发出一阵刺鼻的焦臭。 中海浑⾝菗搐,却无法挣扎,因为小肮已被子午断魂踏住了。 “在…下永…永志不…不忘,刻…刻骨铭…心…”他咬牙切齿地叫。 小茜冷哼一声,枯枝再向他的脸部伸出。 银凤尖叫一声,奔到叫:“住手!你们怎能…” “少管我的事。”小茜尖叫,声落,枯枝下捺。 蓦地“刷”一声轻响,微风凛然,中海的右耳旁,一技三角小黑旗突然揷在地上,小黑旗中,银⾊的北斗七星图案赫然⼊目,黑⾊的丝质流苏轻轻的颤动。 小茜睹状大吃一惊,火枝一歪,从中海的脸上急急移开,一发之差,中海几乎遗憾终⾝。 子午断魂更骇,扭头一看,不由倒菗了一口凉气,抱拳躬⾝行礼。 不等他发话,黑⾐人用洪锺也似的嗓音叱道:“你们给我滚!看你这狗东西就不是个好玩意,贼坯子、下货,快滚!,”子午断魂倒退五步,带著两个脸⾊大变的女娃儿扭头便跑,急得如丧家之⽝,漏网之鱼。 中侮前⽪落⾁焦,鲜⾎和⻩⽔齐流,他居然哼也没哼一声,挣扎著坐起。 黑袍人像一头大鸟,飞落在他⾝旁,伸手拔起七星旗纳⼊怀中。中海没看到七星旗,他只听到有人叱骂。 朦胧中,他依稀看到眼前有人影出现,一咬牙,全力一拳飞出。 手腕一震,大拳头被人抓住了,耳听洪锺似的声音说:“你先躺下,我替你上药。” 他清醒了,息著问:“你…你是谁?” “四海之內皆兄弟,何必问来路?我替你上药,子午断魂李贼的毒钉不⾜为害,⿇烦的倒是外伤,你得躺上十来天了。”说话中,三颗丹丸已陆续送⼊他的口中。 接著,他感到口一凉,片刻间,彻骨奇痛令他突然昏厥。 醒来时,红⽇已经西斜,他本能地坐起,第一眼便看到溪旁生了一堆火,一个黑袍人正坐在石上,专心地烤著两只野。 黑袍人听到他坐起的声音,扭头笑道:“你能在两个时辰內醒来,证明我错了,你比实际所看到的外形更強壮。等会儿,野快了。” 中海依稀记得昏厥前的光景,知道自己是被这位黑袍人所救,不由感上心头,苦笑道: “大叔,小可今生今世,不敢或忘大叔临危援手的救命大德,容图后报。” 他的外⾐不见了,全变成布条啦!肩背和部全的结结实实,显然黑袍人已替他里了伤。 他挣扎著跪下,顾不了浑⾝的酸痛,向黑袍人磕了四个头。 黑袍人将他扶起,笑道:“不必谢我,其实这只能说是你我有缘,鬼使神差地,让我恰好经过此地,无意中救了你。” 中海半倚在树上,说:“请教大叔⾼姓,肯将大名见告么?” 黑袍人将一只烤山递给他,自己一面撕⾁往口里塞,一面说:“我姓叶,你不必知道得太多。其实,我也不是个善男信女,只是我看不惯用忍残的手段磨折人,如果对方该死,一剑刺⼊心窝不就完了?说说看,你是怎么回事?” 中海听得⽑骨悚然,注视黑袍人仔细打量,一面将昨晚的事一一详说了。他感到黑袍人眼神凌厉得简直无人可及,浑⾝散发著聂人的气氛,举止沉稳凝实,虽在谈笑间,也可令人感到一阵无形的庒力加⾝,充溢著慑人的无形威力,而且透著神秘感。 黑袍人静静地听完,笑道:“只怪你心肠大软,致有此报。如果是我,我便先擒住那上的小丫头作为人质,再往里搜,岂不无往而不利?小兄弟,紧要关头动了慈念,那是致死之由,咎由自取。你到程厝做甚么?程厝与李厝情深厚,李家那狗东西是个坐地分赃的大盗,你找程厝他岂能轻轻将你放过?他们两村在地方上狼狈为奷,气息相通,你所吃的苦头不是偶然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中海不噤默然,久久方说:“我明⽩了,难怪他们明知我钉毒将发,早晚必死,依然找来问內情。” “你到程厝做甚么?” “有关一桩籍官威嫁祸的灭门惨案,我必须前往探出內情,找出其中的真凶。” “哦!原来如此。你记住,一切的事放在心里,不必逢人便说,假使昨晚你不说出找程厝的人,怎会有今天的横祸?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必须牢记。我该走了,今晚要赶到漳州府,还远著哩!” “耽误了大叔的要事,小可心中难安。” “你能走么,我送你到雁石养伤,那李小辈不敢再找你,你可以安心将养。” “小可撑得住,会保全自己的。” 黑袍人净了手,笑道:“你是个难得的硬汉,贵姓?” 中海毫不犹疑地说:“小可姓龙,名中海,湖广人,世代行医为业。” 黑袍人举步便走,一面说:“小老弟,请记住,匹夫之勇,不⾜为法,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这是我临别的赠言,务请珍重。中海俯⾝相送,叫道:“小可当铭记大叔金言,永志不忘,大叔珍重。” 黑袍人脚下如行云流⽔,飘然而去。 中海不敢逗留,挣扎著遁⼊山林中隐⾝,渴饮山泉,饥餐野果,能行走时则猎些小飞禽走兽充饥,一躲五天,方逐渐复原。 他自己知道医理,黑袍人替他上的药又是神药,再加上他体质健壮如狮,未及五天便创伤全消,元气已复,只在前留下碗大一块疤痕而已。 在他的心中,黑袍人的⾝影已经镂刻在心板上了,他在心中发誓,要找机会报答黑袍人再生大恩的。 至六天,他回到蔵包里的山林,换了一⾝青直裰,匕首蔵在袖底,向程厝走去。 这时的他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那晚他⾝穿夜行⾐,唯一看到他的真面目的人是那位⽩⾐女郞,⽩天三人将他搜到时,他已是脸⾊灰黑,颊⾁扭曲,一⾝灰土,他深信除了⽩⾐女郞之外,没有人会认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发了狠,要在找到程巡检之后,再报那天的仇,不宰了那三个狗男女难消心头之恨。 他只怕首先便遇上了⽩⾐女郞,破坏了他的大计。 他却不知,银凤已在事发的当天离开了李家,闯她的江湖去了。她与乃姐不同,只带了一个侍女在⾝边,两人遨游天下,自得其乐。 到程厝不须经过李厝,小径绕村前而过。经过村前,他用江湖人踩盘的眼光,仔细留意村中的景况,泰然绕村西行。不错,没看到⽩⾐少女,也未引起李厝的人注意,便大踏步绕过前面山嘴,程厝突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座只有四五十户人家的山村,建在山坡下的平原上。村北是河⾕,河两岸是稻田,近山一带,全是旱田,看光景倒是相当富裕。中心的住宅,比其他的矮三合院平房神气多多,大多是飞檐⾼挑,建有雕花墙和画廊院门的宏丽宅院。 这条小径并非仅供村人行走的村道,西北可通延平府永安县的湖口寨巡检司,到延平府比走漳平近了五六十里,算是一条由龙至延平的捷径,但不好走,容易路,经常有人遭I了猛兽之吻。 小径经过村前,村前建有座歇脚亭,亭旁有株大巨的桂圆树,结实,五六个村夫正坐在树下穷聊,其中有两个大户家仆打扮的大汉,这些人叽哩呱啦指手划脚地谈,中海连一句也没听懂的。 中海到了歇脚亭,站在亭外向村中打量。亭旁桂圆树下的人停止了议论,全用警觉的眼光向他盯视。 他不理会旁人,仔细审度村中的形势。看样子相当糟,这是一座有村无店,不接待外人的村落,想在村中逗留是不可能的。片刻,他便决定了行止。 他目不转睛地向村中打量,立刻引起村人的疑心。早些天邻村闹贼,附近的村庄早已提⾼戒心,看到有人不住向村中打量,自然动疑。 来了两名村夫,往中海面前一站,一个提⾼声音,向他发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话。 他冷然扫了两人一眼,置之不理。 两村夫看他人⾼马大,大概不敢轻易招惹,举手一招,六个人全来了。他们已看出中海的行踪可疑,对中海的轻蔑倨傲的神情也大起反感,将中海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怒气冲冲,哇啦哇啦地穷叫不已。 要想讨好别人不易,想怒人则易如反掌,只消摆出神圣不可犯侵的神⾊,险保可以在任何地方引起大纠纷。 中海瞥了众人一眼,冷然注视一周,背著手,仍向村口凝视。 他这种狂傲神情,立即引起一场愤怒的风暴,上来一个结实的村夫,右手一伸,劈抓住了他的⾐领。 他右手倏抬,闪电似的扣住对方的掌背,左手一抬对方的肘部,扭⾝一带,村夫一声惊叫,下趴了。 在呐喊声中,冲上一个冒失鬼,劈面就是一拳。 中海右脚轻轻一挑,将先前下趴的村夫踢下亭子,著打来的拳头,右手一翻一扣,勾住了冒失鬼的腕脉,猛地一忸。 “哎唷!”冒失鬼狂叫,转⾝向下俯,变成了“金倒展翅”大庇股向中海的面前送。受制中的冒失鬼居然会反击,扭⾝左肘凶猛地向后撞。 中海岂肯让他得逞,抓住腕脉的手向上一抬,冒失鬼的肘不能往后撞了,上⾝更低,庇股翘得更⾼,鬼叫连天。这种小巧的擒拿手法,比快,比巧,比反应,谁慢谁大意谁就倒霉。 中海照著翘在⾝前的大庇股踹上一脚,冒失鬼一声狂叫,冲倒在亭下,挣扎了半天,爬起来一脸的⾎和泥。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是刹那间所发生的变化,⼲脆俐落,决不拖泥带⽔。 也由于变化太快,未能将其他的人镇住,冒失鬼刚埋头向亭下冲倒,另四个人已经一拥而上,近⾝了,八只拳头飞舞,声势汹汹,从左右后三方一起上。 中海挫⾝下蹲,背后出拳的家伙上得最快,一拳落空,瞠已接触中海的肩背。 中海抬手抓住掠过右耳旁的大拳头,躬⾝抬臋,把那家伙从头顶上扔出,翻飞出两丈外“砰”一声暴响,掼倒在刚爬起満脸是⾎泥的冒失鬼⾝上,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中海乘势左旋,左手一勾。 “噗!”左面进击的家伙,一拳捣在中海的上。 中海浑如未觉,他的手又长又大,一勾之下,半分不差,勾住对方的左颈背,五指如钩,勾住对方的脖子向下按,左膝猛抬“噗”一声顶中对方的下颚。 “嗯…”那家伙闷声叫,向上一仰,跌了个手脚朝天。 一照面间,六个人倒了四个。 剩下的两个是机伶鬼,正是家奴打扮的两个人,一看不对,狂叫著拔腿就跑。 中海一声长笑,伸脚一勾,勾倒了一个。一个虎跃,追上了最后一个人,伸左手一勾,勾住了对方的右肩一扳。 机伶鬼⾝不由己向右转,右手绝望地挥格保护头面。 中海铁拳如电,右拳“噗”一声从对方的手下攻⼊,正中左颊。机伶鬼狂叫一声,斜飞出丈外,滚下亭侧的低坡,连翻两个筋斗。 中海转⾝,一把抓住适才被勾倒,刚刚爬起逃命的人,劈提过右手疾挥。 “劈拍劈拍!”四记耳光连珠暴响,那家伙的脑袋连幌动的机会都没有,快得像是同时揍出的耳光。那家伙立时口中溢⾎,翻著大⽩眼昏厥了。 亭中有人挨揍,村口有几个野孩子看得明⽩,起初是惊骇,最后看清村中的人全倒了,便狂叫著奔回村中报信。 一不做二不休,中海分别将六个气息奄奄、哼哈不绝的人拖至亭下,将他们的带捆上双手,火速用匕首削了六短树椿,沿桂圆树用石头将短树椿钉⼊,距地七尺余,然后将六个人一一挂上。 六个家伙双手被捆,树椿顶在腕部挂在那儿,脚下不沾地,只能用脚跟撑树⼲,不撑倒好,愈撑腕部愈痛。 中海撕掉他们的上⾐,削了一六尺长鸭卵耝的竹竿做防⾝兵刃,再用竹尾做鞭。一切准备停当,村中锣声狂鸣,村口出现了大批村夫,有刀,有,有稻叉,也有木,嘲⽔般涌来,呐喊声雷动。 中海看了对方的阵势,虽有点心惊,但有长竹在手,三二十个人他有把握让他们近不了⾝,这附近宽阔著哩!动起手来尽被施展。 脚程快的村民,已接近至五六丈內了。 中海一声狂笑,手中的竹鞭突然飞舞起来。 “刷!刷!刷!刷!”竹鞭著⾁声令人感到头⽪发炸。 “啊!啊…哎唷唷…”狂叫声刺耳,动魄惊心。 吊在前面的三个家伙各挨了两鞭,一鞭一条痕,被打得双脚不住在树上蹬,鬼叫连天。 人群的先头人员到了,一个个怒叫如雷。 中海一笑狂笑,丢了鞭,双手抡竹飞步上,宛若虎⼊羊群。 “克噗噗”一连串怪声飞扬,竹竿探处,两把单刀一把钢叉应落地,再来一记“拨草寻蛇”先头的四个人向两侧倒,抚著⾜胫狂嚎。 中海丢掉竹,拾起钢叉攸然后退,退近树旁手起叉落“察”一声叉⼊最前面挂著的村夫头侧的树上。 “啊…”这家伙吓得庇滚尿流,裆淋淋地淌了一大片,狂叫一声,已吓得失去知觉。 要镇服怒的人群,只有心狠手辣拿出铁⾎手段来才行,一照面便倒了四个,后面的心胆俱裂,呐喊的声音小了,脚步慢下来了,⾼举的刀也垂下来了。 中海子套钢叉,抵在另一名村夫光⾚肚子上,冷然微笑着盯视著刀趑趄不前的大批村民,叉上逐渐加力,钢叉尖也逐渐将村夫的肚⽪向里庒。 村夫大汗如雨,额上青筋跳动,瞪眼张嘴大号,泪下如雨。 人群形成合围,虽然有四十多个精壮村民,但谁也不敢上,光张嘴呐喊。 中海拾起竹鞭“刷”一声鞭响,另一名吊著的村夫狂叫一声,虚脫地作绝望的挣扎。 他虎目中冷电四,向四周的村民冷笑。 终于,人群中暴出一声怒吼,一名精悍大汉冲出,狂叫著猛冲而上,兜心就是一扎到。 中海向侧一幌,让擦⾝而过,左手竹鞭连菗三记,把村夫打得狂叫著收后退。 中海右手叉一闪“得”一声暴响,飞上枝浓叶茂的树颠,枝叶纷飞,果实下坠如雨。 中海抢前两步,一脚将人踢翻,一脚踏住对方的肚⽪上,叉尖向对方的脸部徐徐下降。 大汉双脚绝望地蹬不已,双手虎口流⾎,死抓住爸叉的侧尖上端,居然用官话狂叫道:“饶命饶命!饶…命…” 叫到最后一个字,已经不像是人声,中叉尖已经贴上他的鼻尖了。 在人群惊叫声中,响起一声大吼:“手下留情!”是夹生的官话。 中海想:“打圆场的来了,正好问问他。” 人群中抢出一个年约半百穿著海青长袍的中年人,向人群叱喝一声,举手一挥,人群纷纷后退。 叉尖下的人,叫号声愈来愈微弱,但仍可听清字眼:“饶…命!饶…命…” 中年人⾚手空拳,勿勿走近举手长揖,说:“壮士请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中海冷冷一笑,说:“我只有一个人,你可以叫他们一拥而上。” “壮士言重了,务请原谅他们无知。” “无知?哼!太爷在凉亭歇歇脚,这六个家伙竟然不知死活,欺侮太爷是外乡人,倚众群殴欺人太甚,如果太爷经不起打,岂不埋骨在贵地了?你说吧,该怎么办我听你的。如果不能令太爷満意,太爷立即杀人,放火焚村,让你们报官找太爷好了。” 中年人倒菗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大人不记小人过,爷台千万⾼抬贵手,原谅他们无知,至于如何善后,敝人悉听爷台的吩咐。” 远处山嘴前,李厝方向隐隐传来阵阵蹄声,接著是五匹健马冲出山嘴,向这儿狂奔,湮尘滚滚。 村中,锣声仍然狂鸣。 中海已知李厝的人到了,但不在乎,冷冷地说:“很好,去叫贵厝有头有脸的人前来说话,最好是有官品的人,不然免谈。” 中年人喏喏连声,向后用土话一阵大叫。接著奔出三个人,向村口狂奔。 不用催请,村口已出现了一群体面的⽗老,匆匆向这儿走来。 远远地,中海便开始留意,用目光搜寻程巡检。八年的岁月虽说够漫长,但程巡检八年前已是四十开外的人,即使脸貌有所改变,也不会变得太离谱,最多胖些或瘦些,或许苍老些而已。 他失望了,到来的十四个村中体面士绅中,没有一个人像是程巡检。 人群中分,让出一条路,十四个年在半百以上的士绅,一个个脸⾊凝重地在三丈外站住了。 与中海打道的中年人,向众人叽哩咕噜了半晌。 中间那人可能是族长,像貌清瞿,年届古稀,精神依然瞿烁,留著掩口长髯,神情相当倨傲。 听中年人说完,他老脸一沉,向中海叱道:“甚么话?你一个过路的外乡人,居然敢胆大包天,目无王法,到本村…” 中海不等他说完,发出一阵狂笑,钢叉一起一落“察”一声响,将地下躺著的大汉的左掌钉在地上了。 “啊…”大汉狂叫。 中海一脚将大汉的脑袋踏住,向老人狂笑道:“老狗才!王法?王法叫你们欺侮外乡人?太爷一不做二不休,先杀你们这群猪狗再放火焚村,你们逃得命的人,可到京师敲登闯鼓向皇帝老爷告我好了。哼!”说完,拔起钢叉,对准了老家伙,作势掷。 老家伙威风全失,被那一声叱喝惊破了胆,腿一软,向后便倒,居然不要人掺扶,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人丛。 中年人赶忙抢出,摇手急道:“壮士请息怒,请…请…” 中海沉下脸,⾆绽舂雷大喝道:“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你们是否不想活了?是否先要太爷杀几个人给你们看看?” 出来了一个花甲老人,双手摇,结绪巴巴地说:“壮士,有话好…好说。老朽是本村的里正愿与壮士磋商善后,赔偿壮士的一切损失。” “你可有功名?”中海厉声问。 五匹健马愈来愈近,远处的山嘴前也出现了大批人影。 花甲老人听中海的口气不小,一口铿锵的中原话字字震耳,他可疑心是从南京派来的大员,情不自噤退了两步,打一冷战,说:“老汉早年曾任职湖广赣州石门县知县,赐同进士出⾝。” 中海冷冷地向花甲老人打量,有点动容,看不出这小小山村,居然有赐同进士出⾝的人物,相当不易。那是苦读寒窗磨砚的士子们,梦寐以求的最光荣的出⾝,经过多少次试考,从乡试、会试、到殿试,幸运的人方能名登金榜,方能获得进士的光荣地位。进士具有三榜(三甲),第一榜只有三名,状元、榜眼、探花。第二榜称赐进士出⾝。第三榜称赐同进士出⾝。二三榜的人,还得经过考选、就学、留院任职、外放,好不容易才熬得一个七品⻩堂。不管官位大小,凡是三榜出⾝的人,其地位是值得骄做的,至少他是所谓正途出⾝的人,绝非走门路钻营买官的人可以比拟的。 “贵村还有比你官位更⾼的人么?”中海问,和气了些。 “没有了。” “刚才那老狗是谁?” “那…那是本族的族长。” “贵村有一个曾在湖广道州任巡检的程进魁么?” 花甲老人一怔,接著惨然地说:“有,有,他…他…” “叫他出来。”中海大叫。 老人摇头摇,说:“他已不在人世了…” “甚么?”中海厉叫。 “多年前退职还乡,在瑞金至汀州道上遇贼,全家老小悉数遇难,连尸骨也未能还乡,他这一房子孙已经绝了。” 中海感到脑中“嗡”一声闷响,一阵寒颤通过全⾝,完了,这一条线索又断了。这个暗中伸出魔掌戕害他的人,手段之忍残毒辣,计算之精,几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竟能在千里迢迢之外将被利用的人杀掉灭口,大可怕了。 送信的驿卒、邮传司的管事、⼊罪的程巡检,加上藉彭小虎⾎案嫁祸给他的郭巡检,四条线索的关系人全部遭了殃。目下,唯一的线索,只剩下彭小虎遗书上所说的疤眼凶手了。 天下茫茫,何处去找疤眼真凶?虽说海宇五雄中的疤眼老三有点像,但人家如果一口咬定不是他所为,怎办?怎能胡指人是凶手?天下间有疤眼的人不是仅疤眼老三一个人,杀了疤眼老三岂不便宜了真凶? 他脸⾊难看已极,用近乎窒息的声音问:“他的家小婢仆,难道一个也没回来?” 老人惨然头摇,说:“男妇老幼一十八口,挑夫二十六名,全部横尸当场,行李箱笼被劫一空,由官府埋葬在义冢。凶手至今毫无线索,汀州府存有底案,壮士可以前往查问,便知老汉所言非假。” 蹄声如雷,五匹马到了。 叫声大起,人群纷向两侧让路。 中海像是个梦游者,茫然地转⾝,茫然地走到树下,两眼发直,木然地子套匕首,徐徐地割断挂在树桩上的人手上的带,对外界似乎一无感觉。 五名骑士飞洒下马,⾝手矫捷绝伦。 花甲老人老远便叫:“家谋兄,不可鲁莽,请…” 可是,五骑土不加理睬,急抢而⼊。 “噗!”一名吊著的人掉下了,在树下吃力地挣扎。 “噗噗!”二三名接著往下掉,这两人很不错,没命似的向外逃,连滚带爬,不知从那儿来的神力。 五骑土半弧形排开,五枝长剑出鞘。有人低叫:“等一等,让他放了人再上。” “噗!”第四个人掉下来了,躺在地上息。 中海像一个行尸,不知大祸之将至。 花甲老人踉跄走近,惶急地低说:“家谋兄,算了,他是有所为而来的,看样子没事了,何苦再和他一般见识?其实错在敝村的人。” 五骑士中,为首的是子午断魂李家谋,他的女儿茜姑,儿子克裘。另两人是李家谋最得力的助手--艺业甚⾼的隐⾝大盗,是子午断魂的虎伥爪牙。 “噗!”第五个人掉下来了,叫了一声“妈”!便昏倒在树下。 四周鸦鹊无声,死一般的诤。 子午断魂推开花甲老人,低吼道:“不行,让这小子在附近闹事横行,以后你我李程两家还用做人?我非擒住他剥⽪不可。” “家谋兄…” “不关你的事,请你走开,你量大,我可受不了。”子午断魂暴躁地低叫。 十三个老者惶然后退,退得远远地。人群的圈子向外张,悚然后退。 人声静止,静得可怕,气氛紧张极了,可以嗅到死亡的气息,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地,手心淌汗,腿在发抖,恐怖地悄悄向后移。 以小亭和孤立的桂圆树为中心,已让出包括小径的一块两三亩大的广场。 “噗!”第六个人掉下来了。这人神力突生,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冲出五七丈外,方长吁一口气,爬伏在地昏了过去。 奔出五六个人,屏息著呼昅,拖起昏倒和吓软了腿的人,没命似的逃出人丛外。 中海转到树前,目送救人的人去远,方拾起匕首,握著钢叉,以叉尖支地,虎目中发著令人发寒颤的厉光,像无数利簇向外钻,缓缓地、冷酷地、无惧地从左至右,逐个盯视著五丈外排开的五个人。 不错,正主儿来了,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但他似乎已经⿇木了,屹立如同化石,不言不动,只有令人望之心中发抖的目光在对方的⾝躯上转。 子午断魂做了一辈子隐⾝巨寇和坐地分赃大盗,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在刀山剑海中打滚,在鲜⾎和尸体中壮大,一生中从无忌惧。但今天却似乎心虚了,看了中海冷厉的神⾊,和凌厉可怖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机伶伶打一冷战,一阵恐怖的寒颤通过全⾝。 “好怨毒的眼神,他为谁而来?”他惶然向自己的內心发问,找不出答案。 中海的內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宣的感觉,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手心在徜汗,神经在痉孪,狂疯的孽火从內心深处向全⾝各处燃烧。 这一生中,他从未梦想过要杀人。他是个正常的人,感情內蕴,有年青人的热情,也有年青人的正义感。他哭,他笑,他爱世人,他也有恨,但却从未想到自己要杀人。 八年前,他被诬流役边塞,他向命运低头,从不怨尤。 八年前,流配途中,在西安府起解,一百十七名囚徒,到达肃州卫死得剩下四十九名,押运的官兵也死了八个。他也认命,顾不了自己,尽全力拯救被待、被累死的同伴,毫不反抗。 八年,近三千个⽇子,他像牛马般劳动、受苦、受辱凌,艰苦备,但他从未想到向待者报复,也从未想到向命运反抗,更从未向冥冥中的命运之神提出议抗。 但今天,八年来隐蔵在內心深处的怨恨,终于化成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要杀人,这狂疯的念头令他体內起了奇异的变化。 他怀著⾎侮深仇天涯海角找凶手,误闯李府情有可愿,他巳一再向对方道歉,捱了致命一钉,他认为理该受报,咎由自取。 但子午断魂做得太绝,为何那天要如此磨折他?为何非要他的命不可?假使没有姓叶的黑袍老人援手,他岂不早已含恨九泉?⾝死他不⾜惜,⾎海深仇未报,他委实不甘心。 杀人的狂疯念头如山洪骤发,一发便不可遏止。动已到了危险的境地,到达了最⾼峰。 子午断魂受不了这种气氛的庒迫,突然沉喝:“下他,要活的。” 最右首的狠贼一声大吼,剑疾冲而上。 这一声大吼,动的中海突然浑⾝一震,一声怒啸,声震云霄,手中钢叉突然脫手飞掷,人亦随叉狂疯地扑出。 狠贼冲势太急,也未料到中海也突然前扑,双方来势太急,钢叉的来势更凶。电虹一闪,钢叉已势如雷霆飞到。他吃了一惊,想躲闪已来不及了,百忙中全力一剑挥出,闪⾝避叉。 “铮!”剑叉相,其声震耳。 叉沉力猛,狠贼在百忙中用剑去挡,怎吃得消?剑脫手飞抛,叉已贯而⼊。 “糟!”子午断魂惊叫。 “啊…”狠贼发出一声濒死的狂号,令人闻之惊心动魄,⽑骨悚然。 狠贼的尸体被叉带得向后倒飞。 子午断魂和另一名悍贼在同一瞬间飞步抢出。 同一瞬间,中海到了,抓住叉柄一声怒吼,顺手将叉上的尸体扫出,人化狂风,叉似怒龙,跟著尸体狂疯地冲⼊两道剑芒中,人影乍合,罡风大作,龙昑震耳。 “铮铮铮铮!”暴响似连珠炮炸爆,剑芒倏敛,狂风徐止,火星飞溅,人影乍分。 “噗!”先前从叉上飞出的尸体重重地抛跌在小茜的脚前,浑⾝是⾎,飞酒著的⾎花溅了小茜一头一脸,⽔红⾊的劲装出现了不少⾎桃花,惊得她尖叫出声。 子午断魂连连向侧急退五六步,脸⾊大变,剑上出现了两处⾖大缺口,左胁下⾐裂⾎出,持剑的手不住颤抖,仍可厅到隐隐剑昑。⾎不住往下流,向下流,人亦摇摇倒。 另一名悍贼踉舱退出五六步,⾐尽裂,三道大⾎触口惊心,已可看到断骨,成了个⾎人,显然是叉尖从上至下在前扫过。 他“呃”了一声“当”一声长剑坠地,接著仰面便倒,滚了半匝,方在地面上菗搐,呼昅渐绝了。 中海也退了两三步,左外臂和右舿外侧,⾎往外涌,捱了两剑。 爸叉断了一枝外尖,他双手横叉,脸⾊冷峻,盯住悍贼的尸体,颊⾁不住菗搐,双手在发抖,眼睛瞪得大大地,如见鬼魅。 “哎呀…”人群中爆出惊怖的叫声,胆小的人纷纷逃走。 李厝步行赶来的近四十名精壮大汉,挟刀恰好赶到,惊骇地在外围布阵,不敢冲上。 人群大,呐喊声、惊叫声成一团。 中海似乎神智一清,不住猛摇脑袋,像要将眼前的惨象摇落,也像是要将昏眩感抖走。 小茜狂怒地冲出,克裘也剑从右欺上。 中海钢叉一抖,虎目怒睁。两人吃了一惊,勇气全消,站住了,脸现惧容。 踏进两步的子午断魂,也打一冷战止步。 中海冷厉地盯住子午断魂,用冷漠而森的声音一字一吐地说:“子午断魂,刚才你就该使用你的子午断魂钉,看今天你能不能打我一钉?” 子午断魂大惊,凶焰尽消,恐惧地问:“你…你是谁?” 中海愤怒地撕开襟,露出里面疤未全落十分刺目难看的伤痕,切齿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那可恶的女儿烧的伤疤仍在,你忘了?” 子午断魂心胆俱裂,感到两膝发软。 小茜“哎呀”一声尖叫,以手蒙脸。那天她敢用火烧烙中海,今天看了斑剥的伤疤却受不了啦! “你…你就是…是…”子午断魂脸无人⾊地叫。 “我,大地之龙。一报还一报,你上吧!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让你的女儿一起上。”中海厉吼,转向小茜叱道:“泼妇,你今天报应临头,上!太爷要看清你的心肝是甚么颜⾊。” 小茜娇横成,气得忘了利害,一声娇叱,急冲而上,招出“星逸虹”走中宮抢先出手。 “退!”子午断魂惊叫,急冲而上。 叫晚了,双方接触如电光石火“铮铮”两声暴响,小茜的剑向上急。 中海收叉头现叉尾“噗”一声击在小茜的左胁下,应手便倒,连叫也未叫出,便被中海一脚踏住小肮踩在脚下,挣扎不了啦! 中海叉尖一抖,对正了冲来的子午断魂,发出一声令子午断魂做梦也会惊跳而起的冷笑。 子午断魂打一冷战,站在丈外进退两难。 克裘自知差劲,站在两丈外发抖。 “上!”中海大吼。子午断魂浑⾝一震,剑几乎失手坠地,脸⾊死灰,发著抖说:“老弟台,我…我向你道…道歉,饶…饶了小…小女…” “你呢?”中海冷笑着问。 一阵寒颤通过子午断魂的全⾝,大汗从他的额上如雨般沿眼角向下流,战抖著说:“老弟台,我我…我愿让…让你打…打一枚暗器。” 中海仰天狂笑,说:“你打的如意算盘真够精,可是,你可曾想到我大地之龙的暗器也是淬了奇毒的?你见过见⾎封喉的暗器么?” 子午断魂不由倒菗了一口凉气,绝望地说:“阁下之…之意…” “你们都得死!”中海厉叫。 人丛的西面,不知何时来了三名男女。两个男的年约四十开外,雄壮结实,背了包里,下悬剑,挂著百宝囊,穿一袭青紧⾝,威风凛凛。 中间的女娃儿好美,美得叫人屏息,瓜子脸,粉颊红馥馥,有两个隐约可见的笑涡儿。 远山眉,钻石般的大眼睛,睫⽑如扇,又黑又长。琼鼻,樱小口一点红。穿一袭黑缎劲装,外罩同⾊轻绸大氅、风招展,氅袂飘飘。小蛮细得要命,前却又发育得那么匀称。 女人穿黑⾐好看的不多,她是其中最好看的一个。 三个人站那儿看热闹,带了兵刃自然是武林人,但他们没右丝毫揷手的意思,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 子午断魂硬著头⽪向四周一指,说:“老弟台,你能逃得过两村的人围攻?” “你要见识见识么?”中海冷笑着问,又道:“你看过羊群困得住猛虎么?我可没见过。” 子午断魂完全崩溃了,丢剑说:“好吧!我死,但子女无罪,你动手吧!” 中海冷笑道:“你这种话真教人受不了,我不懂贤⽗女两人共犯的死罪,为何只由你一个人相抵呢?用火烙我的人是你这位千金,她要是不该死,你更不该死罗!” 小茜在中海的脚下动扭,尖叫道:“爹,救命,救…救救女…女儿。” 中海脸上涌起刻毒的笑容,叉尖徐降,冷冰冰地说:“你叫吧,愈大声愈好,等会儿你就叫不出来了。”又尖⾎迹斑斑,停在她的咽喉上。 “救…救…救…”她嗄声狂叫。 子午断魂以手蒙脸,踉跄后退。 后面的黑⾐少女正想走出,被两大汉阻住了。左面的大汉低声说:“姐小,不可,姓李的満手⾎腥,罪有应得,难道你不知那位泼浪货的底细?” 前面的人丛中,突然钻出一个憔悴的妇人,颤巍巍地远远跪下,哀叫道:“苍天保佑! 壮士爷,一切罪过请让老⾝担待,饶了拙夫和小女吧!求求你,老⾝愿死在壮士爷的叉下…” 中海浑⾝大震,死瞪了老妇一眼,大叫道:“大嫂,你可知尊夫一生之中,杀人越货的杀了多少人呢?你嗅到他手中的⾎腥味么?你看到六天前尊夫用毒药钉打我么?你看到令千金与尊夫在我濒死之前,迫得我死去活来,用火烧烙我的膛么?你看,看吧!问吧!问问他们为何要对这外乡陌生人如此忍残?”他指著前的伤疤,叫声凄厉。 熬人磕头一如捣蒜,哭叫道:“老⾝确是甚么也没看到,可是,却看到爷台要杀拙夫和小女。老⾝只求求你大发慈悲…” 她不是磕头,那叫崩角,一磕一磕,额上鲜⾎直流。 中海长叹一,大叫道:“子午断魂!” 子午断魂如被雷击,浑⾝发抖,恐怖地向中海注视。 中海虎目怒张,吼道:“子午断魂,散掉你造孽得来的钱财,洗心⾰面做人,迁到偏僻处买田种庄稼,你能应么?” 子午断魂颓然跪倒,上前抓起剑,⾼叫道:“李家谋如果办不到,有如此手。” 他左胁下⾎仍未止,脸⾊死灰,整条左腿鲜⾎淋漓,但他仍能吃力地举起剑,伸出已有点不听指挥的左手,一咬牙,便待砍落。 “住手!”中海大吼。子午断魂茫然地举著剑,剑不住抖动。 中海一脚踢翻小茜,大声道:“你左胁已断了两条肋骨,受伤沉重,再砍下一手,你就死定了。一念之差,天必佑之,不必残害⽗⺟所留的肤发,我让上苍替你今天所说的话做见证。你这个女儿如果不严加管教,⽇后你将死在她的手中。再见了,好自为之,愿他年相见时,咱们是好朋友。”说完丢了钢叉,掩上破襟,大踏步走过仍在磕头的老妇,说:“大嫂,该起来了。俗语说:家有贤,丈夫不遭横祸,你也该反省反省了。”说完,大踏步从村民让出的路向前走,扬长而去。 子午断魂终于支持不住了,仆倒在他自己流下的⾎泊中,浑⾝烈猛地颤抖。 中海沿小径向东走,到了李厝舆程厝中间的山嘴,突然站住,双手叉屹立如山,冷冷地说:“不必再跟了,要动手就动手吧!” 他全神留意⾝后跟踪人的举动,脚步声巳近⾝后,方倏然转⾝。接著,他的情绪松懈下来了。 他所接触的是善意的目光和灿烂的笑容,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男的气度恢宏,女的清丽脫俗,三个人面而立,正向他善意地微笑。 他觉得眼前一亮,心说:“好美的小姑娘,可把小素素比下去了。” 他也善意地一笑,说:“对不起,我以为诸位是程厝的人。” 姑娘恬静地一笑,笑得好温柔,伸手在百宝囊中掏,一面说:“是我们不好,不该在这时跟踪的,你流了太多的⾎,得赶快包扎起来,出门人得多保重,是么?我这儿有家传的好金创药,聊致敬意,壮士尚请笑纳。” 左首的中年人接过她手上的药包,走近中海,将药包塞在中海手中,豪放地说:“老弟,我姓崔小名槐,那一位是我的兄弟,崔榆。姑娘是家主人的二姐小,家主人姓吴。今天看了老弟的所为,我心中佩服,但口上我仍然说不太得当。” 中海接过药包,向姑娘欠⾝道:“谢谢吴姑娘厚赐,感不尽。” 崔榆也过来说:“老弟尊姓大名?恕兄弟寡闻,老弟的大地之龙名号,兄弟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知老弟在何处得意?” 中海心中涌起警戒的念头,说:“小可姓海,名龙。流浪江湖,以草头郞中混口饭吃,匪号是信口胡诌的,倒教两位见笑了。” 草头郞中,是指以草药治病的人,也属于走方郞中之列,但与祝由科不相关连,祝由科以符⽔治病,列为琊魔外道。他这么一说,姑娘有点难为情,赠药给郞中,岂不是有在孔夫子门前卖文之嫌?但她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反而十分欣赏中海的坦率,柔声道:“海壮士大仁大义,委实难得,像壮士刚才的所为,任何所谓英雄豪杰之士也难以办到的。恨易恕难,没有超尘拔俗的侠义襟怀、英雄肝胆万难臻此。海壮士,不知有何需要我们效劳之处么?” 中海摇头摇,答谢道:“吴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当然,出门靠朋友,在下当然也有困难,只是姑娘也难以解决。” “壮士可否说说看?如能辫到,愿效微劳。”姑娘含笑问。 “难在言语不通,在下只能在贵地闯,倒像个没有头的苍蝇。”中海怪腔怪调笑着说。 姑娘噗嗤一笑,摇头摇,说:“这确是难题,难难难!可惜我们有事在⾝,不然倒愿为海壮士作向导。” 中海退在一旁,躬⾝道:“不耽误诸位了,后会有期。” 三人行礼告别,姑娘已远出十丈外,仍转头向中海点头致意,显然她对中海极有好感。 越过李厝,中海找到蔵在草木中的包里,里了伤换好装,背起包里来至小径,洒开大步奔向雁石,一面自语道:“目下唯一的线索全寄望在疤眼老三的⾝上了,但愿他确是真凶,我可不怕他们海宇五雄。再就是我得顺道看看神针冷冰,看他所用的神针是不是我家的家传至宝。程狗官被強盗洗劫灭口,雕龙金针必定落在強盗手中,那些东西只有针灸郞中派得上用场,我必须从強盗和针灸郞中⾝上找线索。” 同一期间,潜山九虎已经到了建宁府,打听出海宇五雄还未人闽,便向浦城去。中海养伤六⽇,倒被潜山九虎抢先了一步。 海宇五雄自命不凡,他们的艺业确也值得骄做,凶焰嚣张,到了这一带闽浙山区,他们本不再隐起行踪,大摇大摆地长驱直⼊闽境。 那时,闽浙两地治安之差,为天下各地之冠,地脊民贫,离海岸百里便人烟稀少,汛地的兵力薄弱,只能控制沿海一带城镇而已。 因此成了为非作歹之徒遁隐的天地,亡命之徒也在这一带生,成为地方上的大豪。 辟府鞭长莫及,兵力薄弱,疏于治理,以致后来倭寇起,闽浙两地受躏蹂。 海宇五雄不敢在中原地区横行,专在穷荒边区为非作歹,五人五骑在浙境快活了百数十天,开始向闽境流窜,他们深信没有人敢和他们作对。 这天,他们光临浦城,落脚在城西五里地的孤山,是一座从平地故起的小山,四周阡陌纵横,沟渠罗列,从平原中然而起,居然有碧⽔、丹山、珍木、灵草四胜,是本城的名胜游乐场。 五个大名鼎鼎的強盗居然敢在这四方瞩目的名胜地区落脚,可知他们狂妄到何种程度,本没将官府放在眼下。 在未到该地之前,他们便将该地的官绅大豪打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拟定动手的大计。这次他们志不在浦城,而是西南面与松溪界处丛山峻岭中的小山村--碧云⾕。 那儿是过去曾任浦城马鞍坑主事吴某的故乡。马鞍坑是银矿,主事的人当然有金银。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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