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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孤骑 作者:独孤红 | 书号:41353 时间:2017/9/18 字数:41057 |
上一章 第四章 义保遗孤 下一章 ( → ) | |
李燕豪心急霍天翔安危,离开野树林之后,施展⾼绝轻功⾝法一阵疾驰,一直到天⾊破晓,路上见了行人,他才收势缓下⾝法。 前面一片小树林,林前紧挨大道坐落着一座茅屋,屋顶炊烟袅袅上升,远远可见二三人进出,想必是个卖早点的地儿。李燕豪奔驰了半夜,还真是饿了,当即加快步履走了过去。 到了茅屋前一看,果然是个卖早点的小店,几副座头,相当⼲净,开店的是个老头儿跟老妇人,老头儿是个五十开外的佝偻老头儿,头发、胡子都⽩了,背上驼峰老⾼,正忙着招呼靠里一副座头上的两个赶早路行人,老妇人年纪也在五十上下,长得秀气、⽩净,光梳头,净洗脸的,正在给客人拿吃喝。 这老头儿跟老妇人乍看像夫妇,可是仔细看又觉不像,一时让人弄不清他们的关系。 李燕豪一心挂念着霍天翔,本没有心思留意这么多,跨进去随便找了一副座头坐了下来。 驼背老人背着⾝,老妇人可看见李燕豪了,微一怔,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叫道;“又有客人上门了。” 驼背老人这才转过了⾝,一见李燕豪也微一怔,旋即就恢复正常,弓着⾝走了过来,赔笑道:“这位,您要点儿什么?” 李燕豪道:“请老人家随便拿点来吧,不过要快,我还要赶路。” 驼背老人又微一怔:“是,是,马上来,马上来。” 他转⾝走开了,只听他低声道:“这位年轻人倒是少见的和气,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叫我老人家。”说活之间,他已转一个圈把吃喝给李燕豪端来了,把吃喝放在了桌上,随口问了一句:“您这么早赶路,又这么急,是要上哪儿去呀?” 李燕豪道:“有劳老人家动问,我往北去。” “呃!往北去,上京?” “是的。” “有什么急事么?” “急事儿倒也没什么急事儿,只不过希望能早一天到京里罢了。” “呃,呃,您请趁热吃吧。” 这驼背老人还爱说话的,跟李燕豪搭讪了两句之后,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李燕豪也觉得这驼背老人爱说话,可是他以为那是他对驼背老人和气所致,他没有心情去留意别的。 他没心情留意别的,可是驼背老人跟老妇人却盯上他了,各忙各的之余,不时向着李燕豪投过一瞥。 李燕豪只顾低头吃喝.也没留意。 茅屋通后头有扇门,虚掩着,就在李燕豪低头吃喝的当儿,那扇门呀然一声开了。有个大姑娘走了进来.大姑娘斜抱着个箩筐,里头都是淋淋刚洗好的碗,大姑娘两只粉臂,袖子卷到手臂,露出雪⽩细嫰的两段。 ⽟儿也似的,上头还带着晶莹的⽔珠,显然是刚洗好碗。 大姑娘十八九,人瘦了点儿,但瘦不露骨,一袭长短宽都合⾝的⾐,⾐裳还有小⾝.把美好的⾝材全显露出来了。 大姑娘人长得清丽,美丽脫俗,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黛眉、瑶鼻、檀口,比姑娘霍若男还美三分。 但是姑娘她全⾝带着一股子冷意,尤其是那剪⽔双瞳.黑⽩分明的眸子,光芒冰冷,看人一眼直能让人发僵,也令人不敢仰视,不敢多看一眼。 大姑娘推门进了茅屋,其他的几个客人看见了,都为之一怔,脸上不由浮现起惊讶神⾊。 但李燕豪仍在吃喝却没留意。 大姑娘就像李燕豪,神⾊冷漠,没往座头上扫一眼, 拧⾝到了老妇人⾝旁,把箩筐放在了柜台上,吭也没吭一声,拿起块下净抹布就擦起了碗。 老妇人轻轻碰了她一下,低低跟她说了一句,听不见老妇人说的是什么,大姑娘可却扭过头来看了李燕豪一眼。 只这么一眼,大姑娘一怔,清丽的娇靥上浮现起一片讶异神⾊,眸子里的冷意也为之一减。 不过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一刹那之后,大姑娘又恢复了她那懔人的冷漠神⾊,转过了螓首。 就在这当儿,李燕豪吃好了,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叫道:“老人家,⿇烦给算个帐。” 他抬起了眼,看见了大姑娘,而且他看见的,只是大姑娘的背影,背影已经是够美好的了,李燕豪也为之微微一怔,旋即他就挪开了目光,他知书达礼,当然不会盯着人家一个姑娘直看。 驼背老人満脸堆笑走了过来,刚要说话。 李燕豪双目中突闪寒芒抬眼外望。 与此同时,门口乌光一闪,直落李燕豪所坐那张桌的桌面“笃”地一声,桌面上多了样东西。 是一面三角小旗,小旗不过半个巴掌大,旗是丝黑织的,上头用⽩丝线绣着一只鬼爪、一颗骷髅头,旗杆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乌黑发亮,直直地揷在桌面上还边在发颤。 李燕豪双目之中的寒芒隐去了,泰然自若,跟个没事人似的。 驼背老人的脸⾊却陡然一变,而一刹那间也恢复了正常,向着门外叫道:“是哪位客人开玩笑,扔进小旗来揷在我们桌子上,桌子都给揷坏了。” 这句话惊动了老妇人跟大姑娘,老妇人抬脸,大姑娘转⾝,一起望向李燕豪所坐座头。 他们也看见那面三角小黑旗了,脸⾊也陡然一变。 适时,一个恻恻的话声传了进来:“老驼子,反穿⽪袄,你可真会装佯啊,不少时⽇了,好朋友终于找着你,是你们出来呢,还是让好朋友们进来?” 驼背老人倏然一笑道:“看样子生意是做不成了,咱们别冒犯人家出外人,等我送走了客人,再招待妤朋友们进来坐吧。” 其他的几个客人并不是武林中人,可是江湖跑多了,还能不明⽩这是怎么回事儿,没等驼背老人招呼,就忙丢下碗筷,忙不迭地走了。 李燕豪却坐着没动。 驼背老人仍然笑哈哈的:“这位,共是两枚。” 李燕豪掏了两大枚放在了桌上,却仍坐着没动。 驼背老人道:“这位,您…” 李燕豪道:“老人家,刚吃赶急路不好,我想坐会儿再走,行么?” 驼背老人微一怔,道:“这…我看您还是赶您的路吧,也许您有亲人朋友在前头等着,别让他们久等…” 驼背老人话里有话,而且点得很明⽩。 李燕豪焉有听不懂的道理,倏然一笑道:“多谢老人家的好意,我要是走急了,半路上得了绞肠痧,我的亲友就永远等不到我了,我还是坐会儿再走吧。” 驼背老人一怔,笑了。老妇人、大姑娘转眼凝望着李燕豪,目光里流露出讶异神⾊。 只听门外那恻恻话声道:“老驼子,你就别发善心了,还是顾着点儿你自己吧。” 人影疾闪,门口多了四个人,两前两后,清一⾊的⽩袍、清一⾊的长发披散、清一⾊的长脸森。 驼背老人跨前一步,挡住了李燕豪的桌子:“冤有头,债有主,尽管冲着老头子来,别找人家把不上边儿的。” 左前方一名⽩袍怪人笑道:“你这话说的多余,‘拘魂令’发下之时,他可以逃命,他不愿意走,那是阎王注定他该死,怨得了谁。” 驼背老人须发为之猛一张,威态人:“老驼子再说一句,冤有头,债有主——” 右前方⽩袍怪人一笑道:“老驼子,你相什么心,要是由得了你,就由不了我们,要是由得了我们,就由不了你。” 驼背老人一点头道:“好,话说得够明⽩,也是理,只是你们赶尽杀绝,太过很辣,让老驼子见见你们会主——” “见我们会主?”左前方⽩袍怪人笑道:“老驼子,凭你也配。” 右前方⽩袍怪人道:“老驼子,‘拘魂令’既已领下,就表示我们会主就在左近,你要见他只有一个办法,提着你们这三颗人头——” 驼背老人须发暴张,震声长笑,茅屋为之簌簌颤:“好大的口气,要我们这三颗人头不难,你四个至少也得给我躺下西对。”话落,驼背老人就要动。 人影一闪,那老妇人已到了驼背老人⾝边,别看她一直慢呑呑的,一旦动起来竟快捷如电,她神⾊冰冷,道:“傅家百十口,只剩这么一个,你们还不肯放过,中原追到塞外,塞外又追到此地,你们究竟为的是什么?傅家究竟跟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 左前⽩袍怪人笑道:“申老婆子,我四人是奉命行事,别的一无所知,要问,你去问我们会主吧!” 老妇人道:“我就要见你们会主,难道你们会主是见不得人?” “申婆子大胆!”右前方⽩袍怪人恻恻一声冷喝,袍袖一扬,疾拂老妇人。 驼背老人单掌一翻,欺了上去。砰然一声震动,驼背老人往后退了一步,那⽩袍怪人只不过⾝躯一晃。 ⾼低強弱立判,⽩袍怪人的功力,略胜驼背老人一筹,⽩袍怪人有四个,除非老妇人跟大姑娘功力奇⾼,否则这老少三人绝难逃过毒手。 李燕豪目中寒芒闪了一闪,但他仍坐着没动。 只听老妇人道:“老驼——” 驼背老人沉声道:“我不要紧,退回去好好护着姑娘。” 老妇人略一犹豫,还没说话。 大姑娘带着一阵淡淡的幽香掠了过来,冰冷道:“中原到塞外, 塞外到此地,还是让你们找到了,我自知逃不出你们的手里,但你们要的是我,我跟你们去,请放过两位老人家。” 右前方的⽩袍怪人道:“我们原就不愿多费手脚,早在塞外时,我就对他们俩说过,事不关己,就是他们俩想急流勇退,明哲保⾝也来不及了。” 大姑娘道:“这么说,眼前三个人,你们是一个也不会放过了?” “不错,但不是三个,是四个。” “第四者跟你们无怨无仇。” “武林中有些个⾎淋淋的事,无须非有仇有怨不可,给了他逃生的机会,他不要,这怪不了我们。” “看起来,事到如今,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让我见见你们会主,我这个当事人见见你们会主总可以吧?” “你要见我们会主,有什么事?” “我要当面问他-声。我傅家跟他有什么三江四海的深仇大恨,他要这样赶尽杀绝!” 右前方⽩袍怪人刚要说话,忽听一声凄厉短啸传了过来。 四名⽩袍怪人脸⾊一变,左前方⽩袍怪人道:“我们会主在催了,你们四个纳命来吧。” 他四人一起举步了过来,李燕豪站了起来。 驼背老人道:“申婆子,这儿给我,保护着姑娘走你的。” 老妇人惨笑道:“老驼,你糊涂了,他们那个老鬼头儿就在左近,我走得了么!” 左前方⽩袍怪人笑道:“申婆子算是个明⽩人,我四人给你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出手吧。” 驼背老人须发暴张,大喝一声就要动。 李燕豪闪⾝上前,抬手拦住,道:“老人家,且慢!” 驼背老人急道:“你这位…” 李燕豪往后一伸手,拔起了⾝后桌上的三角小黑旗,望着四名⽩袍怪人道:“这是不是就是威震黑⽩二道‘鬼爪拘魂令’的拘魂黑旗令?” 左前方⽩袍怪人道:“不错,后生,既知——” 李燕豪道:“我久仰他的煞威,只可惜生得晚,一直没机会,今天我要见他一见。” 左前方⽩袍怪人道;“小后生,凭你也配!” 李燕豪握着那面旗子一抖,小旗碎为片片,旗杆断为寸寸,纷纷坠落地上。 驼背老人、老妇人、大姑娘三人猛一怔。 四名⽩袍怪人脸⾊大变,厉吼一声探掌抓向李燕豪。 驼背老人惊声道:“小心!” “多谢老人家!”话声中,李燕豪的带鞘长剑出了手,只见他带鞘的长剑一闪,没看清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四名⽩袍怪人齐一声闷哼,惊骇暴退。驼背老人、老妇人直了眼;大姑娘瞪大了一双美目。 李燕豪道:“去吧,叫你们那位会主来。” 四名⽩袍怪人厉喝中再扑。 “怎么?还不死心。”李燕豪的长剑又探了出去。 这回让人看清楚了,剑鞘尖在四个⽩袍怪人探出的手掌上,疾快无比地各点了一下。 四个⽩袍怪人又闷哼暴退,各抱右掌,惊骇地瞪眼看李燕豪。 李燕豪淡然道:“去吧,要等我长剑出了鞘,你们四个的手掌就算废了。” 四名⽩袍怪人疾快地退出了茅屋,左前方⽩袍怪人仰天一声厉啸。 他啸声方起,远处也响起了一声厉啸,等他啸声甫落,他四个⾝前已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袍老者,清瘦⽩袍老者,五旬上下,长髯飘抖,长眉,细目、鹰钩鼻、两片嘴奇薄。 他,没有什么奇特之处,鹰钩鼻是表示他工心计,嘴薄也只表示他为人冷酷刻薄,这没什么了不得,常人之中,这种人比比皆是。 但是这⽩袍老者,浑⾝上下都透着一股冷肃之气,离他近一点,能让他⾝上传出的冷肃之气懔得机伶寒战。 尤其他那双目光,冷得像出冰霜,看人一眼能让人⾎凝结,还有他那张脸,居然不带一丝儿感情。 四位⽩袍怪人躬下了⾝。 驼背老人与老妇人,拉着大姑娘往后退了一步。李燕豪没动,一动没动。 ⽩袍老者森冷的目光缓慢扫动,突地一声冷哼:“原来是有人阻挠,你四人竟连一个啂臭未⼲的小后生也收拾不下…” 一眼瞥见了地上的碎旗与寸断旗杆,脸⾊一变,双目暴睁,森冷光芒出尺余,冷肃之气大盛:“是谁毁了老夫的‘拘魂令’?” “我。”李燕豪淡然一声。 “小狗你该凌迟。”右掌一抬,曲指如钩,隔空一抓。 李燕豪神⾊一肃,单掌立,隔空一封,倏听一声裂帛异响“嘶!”地一声… 李燕豪泰然安详。 ⽩袍老者直了眼,一只右掌久久没有收回:“小狗,你,你是哪门哪派弟子?” “阁下,这样说话,不怕有失你的⾝份?” “小…小辈!”⽩袍老者怒声道:“答老夫的问话,你是哪门哪派弟子?” “我无门无派。” “报你的师承?” “没有这个必要。” “小辈,你…”⽩袍老者怒出掌,冰窟吹来的一阵寒风似的,卷向了李燕豪。 驼背老人大惊失⾊,惊呼道:“‘寒冰掌’。”与老妇人提着大姑娘疾退。 李燕豪神情微震,提一口气,单臂凝功,着那一阵寒风一掌拍出去。投有罡风,未见劲力。 只见李燕豪⾐衫下摆飘了飘,⽩袍老人一袭⽩袍像吹了气似的,猛地一鼓,然后倏地恢复正常。 ⽩袍怪人须发一张,満脸凄厉挣狞之⾊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眸子里的惊骇神⾊,只听他道:“小辈,你,你能破老夫的‘寒冰掌’?” “好说,”李燕豪淡然道:“不过不是我能破你的‘寒冰掌’,是你的‘寒冰掌’练的还不到家。” “住口!”⽩袍老人暴喝道:“小狗找死!” 闪⾝扑到,疾快出掌,只见一条⽩影,带着一片森冷寒气罩向了李燕豪。 李燕豪没动,带着寒气的⽩影罩了住他,只见⽩影疾闪,分不清人形。 只不过一转眼工夫,倏听“嘶!”地一声轻响。⽩影疾退,⽩袍老者站在门口。 李燕豪仍没动,他左肩上⾐衫破了一块。 再看⽩袍老者,近左肋处,⽩袍上却多了指头那么一个洞。 屋子里有着一刹那间的寂静,只一刹那。 突然,⽩袍老者一声厉啸,啸声中,他闪⾝出屋,化成一道⽩光,破空而去。 四个⽩袍怪人疾驰跟去,李燕豪脸上的神⾊松懈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驼背老人首先定过了神,一步跨到了李燕豪⾝边,肃然道:“大恩不敢言谢…” 老妇人也一步跨到,肃穆地施下礼去:“老⾝…” 李燕豪横跨一步,闪⾝避过,转过⾝来道:“两位老人家不可如此。” 大姑娘到了李燕豪面前,娇靥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说一句话,一矮躯娇,就要下拜。 李燕豪忙又闪避,道:“姑娘又何必如此。” 大姑娘道:“⾝受活命大恩,理应如此。” 大姑娘终于说了活,但却是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 李燕豪道:“说什么活命大恩;路见不平,理应拔刀。” 一顿,望着驼背老人道:“老人家,我该走了,请给我算一下帐。” 驼背老人道:“少侠这真是开玩笑,三条命都是少侠给救回来的,这区区几文…” 李燕豪道:“老人家,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老妇人正⾊道:“少侠可否留驾片刻?” “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指教?” “不敢,老⾝有事相求。” “老人家有什么活,请说就是。” 老妇人道:“老驼,今天不做生意了,把门上栓。” 驼背老人转⾝拿起门板栓门去了。 老妇人肃然摆手:“少侠请坐。” 李燕豪不知道老妇人有何事相求,一时间也无法多想,迟疑一下坐了下去。 老妇人转望大姑娘:“姑娘也请坐。” 姑娘?李燕豪听得暗暗一怔。老妇人既称大姑娘为姑娘,显然两人不是⺟女。难道说老妇人跟驼背老人是大姑娘的仆从下人? 李燕豪正自心念转动,大姑娘已默默坐在了李燕豪对面,轻轻道:“大娘跟驼老都请坐吧。” 老妇人答应了一声,坐了下去。驼背老人走过来也坐了下来。 老妇人道:“少侠,可否容老⾝请教…” “不敢,李…李燕豪。” “原来是李少侠,少侠的师门是…” “老人家,我可否先知道一下,老人家是…” “老⾝等有事相求。” “老人家可否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今天的事,少侠碰到了,看情形,少侠显然不知道那⽩袍老人是何许人!” “我听说过,‘拘魂令’公孙无忌。” “正是,那么少侠也一定知道公孙无忌的为人与行事?” “也听说过不少。” “他今天找上了老⾝等,虽蒙少侠援手,以绝招击退了他,但是他绝不会就此罢手,老⾝等是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李燕豪“呃!”地一声道:“老人家的意思,是打算搬迁?” “少侠,情势人,老⾝等不得不搬迁。” “那么,老人家的意思是…” 老妇人道:“老⾝想请少侠送老⾝等至全安地方。” 李燕豪再也没想到,这位老妇人会提出这种要求,他呆了一呆道;“这个…” 老妇人道:“老⾝知道这请求太过冒昧,但是情势人,实在万不得已,只有厚颜清求,老⾝等不惜重酬。” 李燕豪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钱财对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我要是帮得上忙,分文不要,我要是帮不上忙,老人家就是给我金矿银山,也是没有用。” 老妇人忙道:“少侠,老⾝失言,老⾝原知道不该这么说,只是…” 李燕豪道:“我没有怪老人家的意思,也不敢否认人世问有些事原是非钱莫办,但却因人而异…” “是,是,老⾝失言,老⾝失言。” “老人家再这么说,我就感到不安了,彼此素昧平生,缘只一面,没想到老人家竟这么相信我,我甚感荣宠…” “少侠客气,不瞒少侠,老⾝跟老驼浪迹江湖多年,阅人良多,打从少侠一进小店的头一眼,老⾝跟老驼就看出少侠非常人,一脸正气,必属江湖⾼人,事实上老⾝跟老驼并没有看错。” 李燕豪道:“两位老人家太抬爱了,但不知两位老人家打算搬迁到何处去?如果是顺路,我义不容辞,自可护送一程,如果不顺路,我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老妇人转望驼背老人,道:“老驼,你看咱们该搬迁到什么地方去?” 大姑娘眉宇间锁着一丝浅浅的悲愤之⾊,道:“天下咱们几乎都跑遍了,还能躲列什么地方去?” 驼背老人道:“还有关外跟南海没有跑到。” 大姑娘低下了头,旋又抬起头,美目中闪涌着泪光,娇靥上笼罩着悲愤之⾊,道:“老是这样躲,躲到什么时候算了,老是这样躲也不是办法,他们要的是我,不如把我给他们算了。” 老妇人神⾊一黯,流泪道:“姑娘怎么好这样说,傅家百十口,如今就剩下您这么一条,老⾝跟老驼几年来一直护着您东躲西蔵、避风险、避惊怕,为的是什么?您要振作啊,要不然您怎么对得起令尊、令堂,万一您要是有点什么失闪,老⾝跟老驼又如何对得起令尊跟令堂。” 大姑娘缓缓低下了头。 驼背老人须发暴张,一只手扣在桌沿上,扣得吱吱响,道:“都是该死的‘拘魂令’,傅家招他惹他了,跟他有什么怨,什么仇?一家人本来过得好好的…” 大姑娘晶莹的泪珠滴了下来,道:“驼老,不要说了。” 驼背老人住口不言,须发却扑簌簌颤。老妇人也举袖直擦泪。 李燕豪看得心中好生不忍,他执掌‘虎符剑令’,眼看琊恶害迫善良,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奈何霍天翔⾝陷京中待救,他这里念头正在转动。 只听老妇人道:“少侠…” 李燕豪昅了一口气,截口道:“老人家,我是否方便知道一下,三位跟‘拘魂令’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驼背老人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大姑娘道:“刚才还求人家李少侠护送呢,如今还有什么好瞒的,说吧。” 老妇人平静了一下自己,然后道:“我们姑娘姓傅,是洛傅家之后,傅老爷是先朝遗臣御史傅明宗傅大人——”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就是跟袁大将军有刎颈,并称先朝文武二擎天柱的傅大人?” “不错!” 李燕豪站起抱拳,肃然说道:“原来傅姑娘是铁面御史傅大人后人,李燕豪失敬。” 傅姑娘站起答了一礼,道:“不敢当,落难之人怎么敢当——” 李燕豪截口道:“姑娘错了,要说落难之人,普天下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都是落难之人。” “少侠说的是,我失言,少侠请坐。” “姑娘也请坐。”李燕豪一抱拳,当先坐了下去。 傅姑娘也跟着坐了下去。 老妇人道:“少侠既然知道铁面御史傅大人,那老⾝就更好说话了,崇祯爷煤山殉国之后,傅大人悲⾐冠沉沦,国祚难续,遂隐于洛‘安乐窝’务农为生,两年多前一个夜晚,‘拘魂令’率众侵袭,傅家上下悉遭杀害,老⾝与老驼一向敬重傅大人国之忠良,也受过傅大人大恩,闻讯赶往洛援手,哪知迟到一步,仅仅救出了这位傅姑娘,从那时以后,老⾝跟老驼一直保着傅姑娘东奔西跑,躲避‘拘魂令’的追杀,几次被他们找到,又几次侥幸,不料今⽇又被他们找上了门…” 李燕豪道:“老人家,‘拘魂令’为什么要做此神人共愤、赶尽杀绝之事?” 老妇人道:“这个——到现在还一直不清楚究竟为了什么?” 傅姑娘突然道:“我知道。” 老妇人与驼背老人双双为之一怔:“怎么说,姑娘知道?” “他们要的是一幅山⽔图。” “‘山⽔图’?”老妇人、驼背老人讶然问。 “那幅山⽔图我见过,不知出自何人手笔,因为图上没有落款,只有一首五绝诗,我曾经听先⽗提过,说那幅山⽔图蔵着一件秘密,至于什么秘密,他老人家却没有告诉我?我也没看出那幅山⽔图有什么奇异之处。” 老妇人道:“这么说,‘拘魂令’还没有拿到那幅‘山⽔图’?” “一定是,要不然他不会对我追杀不舍。” 驼背老人道:“这么说,那幅‘山⽔图’也没在姑娘⾝上?” “没有,要是在我⾝上的话,我早就告诉您二位,我所以一直没说,是不愿让您二位多份心。” 老妇人道:“这就怪了,那幅‘山⽔图’到哪儿去了呢?”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先⽗蔵起来了。” 驼背老人沉昑道:“那幅山⽔图一定很重要,要不然的话,傅大人不会宁舍全家命去保全它。” 老妇人道:“现在不必说这些了,‘拘魂令’既然是有目的,在他的目的没达到以前,是绝不会罢休放手的,少侠…” 李燕豪道:“我现在已经明⽩了,两位前辈不遗余力,甚至冒杀⾝之祸护傅家之后,令人敬佩,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也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我有一个去处,可以绝对保证傅姑娘全安,不过我现在无法分⾝护送三位前去——” 老妇人道:“少侠,是什么地方?” “明陵。” 傅姑娘、驼背老人、老妇人都为之一怔。 “明陵!”老妇人叫了一声。 “明陵怎么能住人?” “老人家,明陵后山上有得是住的地方。” 驼背老人道:“少侠,我是说——” “我懂老人家的意思,事实上。自从崇祯爷殉国以后,明陵一直有人守护着。” 驼背老人嗯了一声。 老妇人疑惑地道:“少侠究竟是…”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傅姑娘跟两位老人家既以真诚相待,尤其傅姑娘又是傅大人后人,我也用不着再隐瞒什么了,我是‘虎符剑令’袁大将军的传人。” 傅姑娘一怔,美目凝睇,一眨不眨。 驼背老人与老妇人霍地站了起来,驼背老人道:“这么说;少侠是…” 老妇人正⾊道:“少侠,事关重大,请恕老⾝…” 李燕豪翻腕托出了“虎符剑令”驼背老人、老妇人脸⾊一变,立即躬下去。 傅姑娘霍地站起:“你,你真是…” 李燕豪收起“虎符剑令”道:“姑娘跟两位老人家请坐。” 傅姑娘缓缓坐了下去。 驼背老人动地道:“弄了半天,少侠是‘虎符剑令’的传人,那就难怪能击退‘拘魂令’那个老魔了。” 老妇人也动地道:“傅大人生前,与大将军称刎颈,也并称文武二擎天柱,不想今⽇让咱们碰见了大将军的传人,真是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 傅姑娘肃容道:“袁伯⽗安好?” 李燕豪神情微黯道:“他老人家已然过世年余了。” 傅姑娘猛一怔。驼背老人与老妇人⾝躯齐震,砰然坐了下去。 老妇人道:“这,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刚说苍天有眼,一柱虽折,犹有一柱,也让咱们碰见了他老人家的传人,不料竟连这最后一柱也夺去了,这,这…”泪⽔夺眶而出。 驼背老人须发颤抖,道:“苍天还是有眼,让大将军有这么一位传人,有李少侠执掌‘虎符剑令’,导领天下忠义豪雄,咱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燕豪道:“老人家抬爱了,晚辈怎么能跟他老人家比,以后还望诸位赐以鼎力,共同完成匡复神圣大业。” 驼背老人道:“少侠这是什么话,匡复我汉族世胄,是我先朝遗民每一个人的最大心愿,只要有少侠导领,赴汤蹈火、粉⾝碎骨在所不辞。” “多谢两位老人家。” 老妇人道:“少侠这岂不是折煞老⾝与老驼了。” 李燕豪道:“两位老人家一位姓申,一位复姓尉迟,莫非‘一丈青’申大娘、‘大漠驼龙’尉迟峰。” “正是老⾝跟驼老。” “先师生前经常跟晚辈提起,两位都是义薄云天的情中人,今⽇得相识,实在是晚辈之幸。” 驼背老人尉迟峰道:“少侠这话更是折煞老驼与申大娘了,也徒增老驼二人満面愧羞。” 李燕豪道;“老人家,晚辈可以这么说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尉迟峰还待再说。 申大娘已然间道:“少侠莫非有什么要事在⾝?” 李燕豪道:“不瞒两位老人家,晚辈正是有要事在⾝。” 他把霍家的事,由头到尾概略地说了一遍,而且也略略提起“穷家帮”的变故,表示他执掌着“虎符剑令”不能坐视,要伸手管一管。 静静听完,尉迟峰跟申大娘脸⾊凝重异常,尉迟峰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傅姑娘道:“霍家天下第一,霍大侠的安危,对匡复前途的影响很大,我的生死是无法跟霍大侠的安危相提并论的,少侠还是快赶路吧,不要管我了。” 李燕豪没想到这位傅姑娘会说这种话,要是以她傅姑娘的安危跟霍天翔的安危比,那的确是不能比,但是傅姑娘也是忠良之后,尤其傅姑娘的前人,跟“虎符剑令”又是刎颈,如今傅姑娘处在这种杀⾝的危厄中,而且还有两位义薄云天的前辈奇侠牵连在內,李燕豪他又怎么能够撇下不管,一走了之。 可是,他若是留下来管,甚至把傅姑娘护送到明陵去,霍天翔又怎么办,救人如救火,怎么能迟缓。 所以,傅姑娘说了话以后,李燕豪也犹豫难决,并没有马上接口。 尉迟峰突然砰地拍了桌子,一口钢牙咬得咯咯做响,狠声道:“恨只恨尉迟峰没用,连一个人都保不了,要不然何至于比少侠为难…” 申大娘道:“驼老,没用的不只你一个人。” 傅姑娘突然肃穆地站下起来,目光中満⾜坚毅神⾊,道:“少侠、大娘,驼老,我不是意气用事,也丝毫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三位马上走吧…” 申大娘霍地站了起来道:“姑娘这叫什么话,难道我跟老驼是贪生怕死之辈…” 尉迟峰也站了起来道:“姑娘,人生自古谁无死,谁也逃不了这一遭,死并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傅家的⾎仇怎么报,你要是这样…” 傅姑娘娇靥上掠过一丝悲凄神⾊,道:“驼老,如今我连自⾝都难保,还谈什么傅家的⾎仇。” 申大娘还待再说。 李燕豪站了起来,道:“这样吧,请两位老人家跟我上京跑一趟,营救霍大侠之事,我也需要帮手。” 尉迟峰,申大娘双双一怔。 尉迟峰道:“少侠是说——” “驼老。”傅姑娘凝望着李燕豪道:“少侠是说让咱们陪他上京走一趟,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沿途保护咱们。” 尉迟峰道:“这,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 “可行是可行!”申大娘道:“只是要给少侠添累赘,添⿇烦了。” 李燕豪道:“上京营救霍大侠,我想请两位老人家赐我一臂鼎力,怎能说累赘、⿇烦。” 申大娘叹道:“少侠不要顾我们这两张老脸了,我跟老驼没有能耐保护傅姑娘,为今之计也只好托庇于少侠了!” 尉迟峰转望傅姑娘,道:“姑娘,你的意思…” 大姑娘微微垂下螓首,道:“驼老,我不愿意给少侠增累赘,添⿇烦,可是…也只好给少侠添累赘,添⿇烦了。” 李燕豪道:“既是如此,咱们现在就走,姑娘跟两位老人家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申大娘道;“除了几件换洗的⾐裳,别的还能有什么,少侠请稍坐片刻,老⾝这就陪姑娘进去收拾一下去。”说完了话,她陪着大姑娘径自往里去了。 尉迟峰一拱手道:“少侠请坐坐,我去弄点吃喝带着上路。”他也往里去了。 李燕豪站着没动,容得尉迟峰进⼊里间,他走到门边从门中往外看了看。 这个小吃棚紧挨着大道,门外大路上来往的车马行人不少,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逗留在附近。 转眼工夫之后,大姑娘跟申大娘,还有尉迟峰走出来了,申大娘提着两个小包袱,尉迟峰则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囊。 申大娘道:“少侠,咱们可以上路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屋后有路么?” 申大娘道:“有是有,只是需要绕过一片树林才能到大路上。” 尉迟峰道:“怎么,少侠,难道前头有什么埋伏?” 李燕豪道:“我倒是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不过从后头走不那么惹眼。” 尉迟峰一点头道:“少侠说得是,从后头就从后头吧。”他过去开了后门,侧⾝退向一旁。 李燕豪拍手让道:“傅姑娘请。” 傅姑娘香倏动,言又止,旋即头一低,与申大娘一起走了出去。 申大娘扶着傅姑娘在前,尉迟峰紧跟在后,李燕豪提着长剑最后走出后门。 傅姑娘站在屋后,眼望着屋子,泪光只在眼眶里闪动,満脸依依之⾊。 申大娘道:“暂时栖⾝之处,投什么好留恋的,走吧,姑娘。” 傅姑娘晶莹珠泪挂落了两行,低头转⾝,往前行去。 “也难怪,住了这么久了,连我老驼都有点儿舍不得啊。” 尉迟峰摇头摇,跟了上去。 屋后紧挨着一片树林,再过去是一大片荒郊,远处有几片⾼梁地,一条小路延伸到树林边缘不见。 一行四人,绕林而行,走了约摸三四十丈远近,小路换上了大路。 这时候已然⽇上三竿,路上的车马行人来往穿梭,已相当多了。四个人远远地望了望茅屋,仍没有看见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逗留。 尉迟峰道:“老魔想必吓破胆早溜了。” “未必。”李燕豪道:“他既是有目的,在那幅山⽔图没到手之前,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么说他们还在附近了?” 申大娘道:“这还用问,这么多年的江湖道,你是怎么跑的?让他们在附近窥探吧,让他们跟吧,有少侠跟咱们在一起,咱们可是安若磐石,再也不怕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过于看重了,咱们走吧。” 一行四人踏上下往北去的大路。李燕豪、尉迟峰、申大娘都是练家子,尉迟峰跟申大娘是成名多年的一流⾼手,李燕豪的修为更是⾼绝,但由于傅姑娘是个不会武的弱质,走起来不免慢了许多,眼看都晌午了,才走下四五里路。 地上的泥,面的寒风,更增加了傅姑娘行路的困难,可是姑娘够坚強,没哼一声,脚下也没顿一顿,由申大娘照顾着,顶着寒风,一脚一脚的踩着泥往前走。 李燕豪心里急,可也不忍赶,他想让地歇歇,可是路上没避风的地方,他也不愿有丝毫眈误,只有把心里的不忍強庒了下去。 尉迟峰老江湖,⼊目李燕豪的神⾊,还能不知道李燕豪心里想些什么,当即道:“少侠,到前头找着个村镇弄辆马车吧。” 李燕豪忙一点头道:“我也是这意思。”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晌午到了,也望见了前面有一片村落。 等到赶到了村落里,找着个卖小吃的店坐了下去,傅姑娘已冻得娇靥颜⾊发⽩,没了⾎⾊了。 申大娘忙着给烤火暖手,倒了碗滚烫的⽔让博姑娘喝了,半天,傅姑娘的脸⾊才有了点红意。 尉迟峰要自己出去雇车去,李燕豪唯恐他落单发生意外,没让他去,一招手把伙汁招了过来,告诉伙计,要雇车上京里去,让伙计去给找辆车。 伙计一听皱了眉:“哎哟,天这么冷,路上又都是泥,这会儿车可不好雇啊。” 李燕豪递过块碎银,道:“我知道,要是车好雇,我们也不⿇烦你了,我们人生地不,不如你好办事,好歹你给我们跑一趟,车钱我们愿意加倍。” 也不知道是重赏之下出勇夫,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伙计接过碎银就出了门儿,没一会儿工夫就把车给雇来了。 车是辆单套马车,车篷破得门下透气,车里头也不怎么⼲净,可是总比没有的好,只好将就了。 赶车的是个中年庄稼汉,倒是一脸的老实相,车既然来了,急着赶路,也就没在店內坐下去。 申大娘跟傅姑娘进了车里,李燕豪、尉迟峰跟赶车的挤在了车辕上。 申大娘跟傅姑娘自是过意不去,可是任凭她俩怎么让,李燕豪跟尉迟峰就是不肯进车里去,而且李燕豪也没容她俩多让,招呼赶动了马车。 车篷八下透气,车里仍然冻得人发抖,但是比起走路来,已经是強得太多了。 马车一口气从晌午跑到⻩昏,赶车的问要不要歇脚打尖、 李燕豪道:“我们急着赶路,最好不要歇息,能赶多远是多远,你的牲门撑得住么?” 赶车的说口牲撑是撑得住,不过到前头要停一下喂些草料。口牲不吃拉不动车,这是势必得停一下的。 一盏热茶工夫之后,马车驰进了一片小村子,这时候还没上灯,可是由于天寒地冻,家家户户已上了栓,外头很难见到人迹了,难见只是说少见,并不是完全没有。 李燕豪、尉迟峰坐在车辕上,就见路两旁十几廿丈外的屋檐下站着一两个穿华服的锦袍汉子。 这些人穿着部相当讲究,出现在这穷乡僻野,已经够扎眼的了,站在破旧村舍的屋檐下,更让人觉得不相称。 一待车过去了,尉迟峰说了话:“少侠…” 李燕豪截口道:“我看见了,不寻常;这小村子里可能要发生点什么事儿。” 尉迟峰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我看不出这些人是哪一方的神圣。” 只听申大娘在车里道:“少侠,老驼,你们看见了么?” 尉迟峰道:“你坐车里都看见了,我们⾼坐在车辕上还能看不见么?不关咱们的事儿,装看不见就得了。” 尉迟峰扭着头正跟车里说话,只听李燕豪道:“恐怕咱们装不了没看见。” 马车突然停下了,尉迟峰忙转头前望。只见几丈外并肩站着两个华服锦袍汉子,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尉迟峰怔一怔道:“这是——” 李燕豪低声道:“驼老,进车里留意后头去。” 尉迟峰一翻⾝钻进了车篷。 赶车的害怕了,⾆头都打了结:“这,这是…” 只听左边一名华服汉子道:“你是他们雇来赶车的?” “是,是,是,是的。”赶车的猛点着头。 “这儿没你的事儿,下车躲远点儿。” “是,是,是。”赶车的跳下了车辕,撒腿没命的跑了。 李燕豪坐在车辕上,没动,没说话,他默察四周,觉出附近还至少隐蔵有十几个。 两个华服汉子并肩走向马车,到了口牲前停了下来,两个人四道锐利目光转动,先把李燕豪打量个够,然后左边那名发话说道:“朋友,往哪儿去?” 李燕豪不答反问:“你们是——” 左边那名冷然截口:“回话!上哪儿去?” 李燕豪眉梢儿微微一扬:“上哪儿去是我们的事儿,有必要告诉你们么?” 右边那名脸⾊一变,闪⾝动。 左边那名抬手拦住,冷冷瞅着李燕豪道:“朋友,别给自己惹⿇烦。” “恐怕我已经惹上⿇烦了吧?” “不一定,下车走你的吧,或者是把车里的坤道出来,你都没有⿇烦。” “呃!”李燕豪笑了:“总算让我明⽩了,原来是‘拘魂令’一伙。” 右边那名冰冷道:“‘拘魂令’是什么东西?” 李燕豪一呆:“怎么,诸位不是…” “我们跟谁也不是一伙。” 右边那名道;“只是听了些风声而已,明⽩了么?” “明⽩了。” “那么你打算——” “我一直坐在这儿没动,是不是?” 右边那名脸⾊一变:“这么说你是不识抬举。” 李燕豪抓起车辕上的⽪鞭,抖手挥了出去,鞭梢像灵蛇“叭!”地一声脆响,左边那名华服汉子捂脸而退:“说话客气点儿。” 右边那名然⾊变。 左边那名手从脸上挪开,脸上几寸长一段鲜红的鞭痕,他瞪着李燕豪,目中凶芒暴,突然厉喝道:“你找死!” ⾐袂飘风之声大作,四面八方腾跃出十几个华服汉子,一掠而至,围住了马车。 李燕豪昅了一口气,道:“在你们没动手之前,听我告诉你们一句,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们这些人⾝上,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左边那名狞笑道:“或许,不过我相信从你们嘴里可以问出,我们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你不会相信,我们这几个,没一个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我的确不会相信。”他哼,哼,哼一阵笑。 四面八方十几名华服汉子脚步近。 李燕豪视若无睹,道:“驼老、大娘,两位照顾好傅姑娘,别的两位就不用管了。” 右边那名悄无声息,腾⾝而起,扑向车辕。 李燕豪长鞭挥起“叭!”地一声,右边那名大叫捂着脸,落地,没站稳,又踉跄后退。 李燕豪道:“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让路吧。” 左边那名厉叱道:“把我们这些个当作了三岁孩童,你做梦。” 车两旁两名华服汉子腾⾝掠起,扑向马车。李燕豪头都没回,长鞭又挥了出去。 只听“叭”“叭”两声脆响,两名华服汉子大叫声中又捂脸倒翻而退,落地倒了一个,另一个登,登,登,连退了七八步,捂捡的手半天放不下来。 李燕豪这两鞭威势慑人,马上震住了那些华服汉子,一个个脸⾊大变,惊怒愕立。 李燕豪淡然道:“诸位现在是否愿意让路了?” 马车左前方那名华服汉子,突然厉笑道:“小狗,你是死定了!” 他手一挥,四面八方所有的华服汉子,-起腾跃而起,扑向马车。 显然,这些个华服汉子一个个都是桀骛凶残,拿命不当命之辈。 “驼老,申大娘,照顾奷傅姑娘。” 沉喝声中,李燕豪右手长鞭又自挥出,鞭梢儿在空中爆起连声脆响,脆响声中,华服汉子一个个大叫捂脸滚翻退后,有一两个侥幸扑近马车。却又被李燕豪左手带鞘长剑击中,闷哼声中落了下去。 车后适时传来几声痛呼,显然尉迟峰跟申大娘也已出手击退 自车后侵袭的来敌。 一鞭之威,不⾜以致命,造成也不是什么重大伤害,但是李燕豪心眼手法巧妙,每一鞭都击中了那些华服汉子的面门,或者四两眼之间,这是人⾝软弱的部位,那些华服汉子虽没有受到什么重大伤害,但是已暂时失去了出手搏斗的能力,一个个手捂着脸拿不下来。 李燕豪又赶紧轻挥一鞭,赶动了马车,径自往村里驰去。 只听尉迟峰在车后笑道:“痛快,痛快,这是多少年来老驼子头一回痛惩来敌;憋在心里多少⽇子的这口怨气,总算吐了出来。” 随听申大娘道:“少侠,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李燕豪道:“谁知道,我一直还没能看出来。” “管他什么来路呢。”尉迟峰道:“既是拦路跟咱们要那样东西的,就都是那老魔的一丘之貉,重创之可也。” 申大娘道:“看他们装束打扮,必定是个训练有素的大组合,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武林中哪一个帮派的徒众是这等装束打扮的。” 李燕豪脑际灵光一闪,心头猛然一跳,道:“两位老人家,我知道了!” “呃,少侠,他们是哪个帮派的?”申大娘忙问。 李燕豪道:“两位老人家记得.我跟两位提过的北派‘穷家帮’。” 尉迟峰叫道:“对,我想起了,少侠说的北派‘穷家帮’,不就是人人锦⾐华服么!” 申大娘讶然道:“北派‘穷家帮’怎么会跟那老魔互通声息,沆瀣一气?” 李燕豪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双方未必互通声息,‘穷家帮’耳目遍布,消息灵通,那老魔知道的事,‘穷家帮’自然也一定会得到消息,不过,要是他们真是沆瀣一气的活,出面夺那幅‘山⽔图’的,就不单纯是武林中人了。” “对。” 申大娘惊声道:“那老魔要是跟北派‘穷家帮’有勾结的话,当⽇夜袭傅家,杀死傅家几十口的,那就是出自満虏的教唆、指使了。” 尉迟峰咬牙道:“好虏贼,老婆子,一定是这么回事,傅大人痛山河易主,虽已退隐林泉,但跟‘虎符剑令’是刎颈之,也无时无地不在为拯⾐冠,续汉祚而努力,自然是虏贼的眼中之钉,背上之刺,他们自是容不了傅大人。” 李燕豪静听至此,暗道:“恐怕确是这么回事了…” 只听申大娘道:“姑娘,不要难过了,事巳至今,难过有什么用,这些惨痛事,普天之下也不只傅家一家,这等同仇家恨,咱们迟早要索还的。” 李燕豪一收缰绳,突然停下马车。 只听尉迟峰问道:“少侠怎么了?” 李燕豪道:“我原没想列那些人会是北派‘穷家帮’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奉打箅赶一阵躲过算了,可是他们既是北派‘穷家帮’的人,咱们越往北去就越近他们的势力核心,躲是躲不掉的,既是躲不掉,不如停一下歇息一阵。” 尉迟峰道:“说得是,那就歇吧;反正是⽔来土掩,兵来将挡。” 李燕豪停稳马车,跃下车辕、尉迟峰也自车后下了马车,走了过来,举目打量四周。 只见停车处还⾜在村里.可是跟在村子外头没什么两样,路上没人迹.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肓前面十几丈处一户民家门儿里,透着一线灯光。 尉迟峰皱眉道:“看来咱们只有这样歇息了。” 李燕豪道:“这种情形不对,家家户户早栓门,不点灯,路上不见一个行人,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天冷。” 尉迟峰哼了一声道:“不管他了,先给口牲上上草料再说,它还得拉着咱们跑不少路呢,谁都能饿,不能饿着它!” 车里一角有现成的草料,尉迟峰过去抱了一捆,扔在了口牲前。 口牲低下头吃上了草料,尉迟峰走过来道:“带的有⼲量,少侠请上车随便吃点吧。” 李燕豪道:“谢谢驼老,我还不饿,驼老自己请吧。” “少侠可别客气啊,凭傅大人跟‘虎符剑令’的这种情,咱们就等于是一家人,这一路往北,要是碰上村店,咱们就只有吃⼲粮, 人不是铁,不是钢,不吃可不行啊。” “我知道,我是真不饿,饿了我自会向两位要,您请快去吃吧, 咱们悠闲的工夫恐怕没多少。” 尉迟峰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您现在不吃,待会儿吃也是一样。” 他转⾝要走。 一阵杂的⾐袂飘风声传了过来。李燕豪,尉迟峰都听见了,尉迟峰停了步,李燕豪道:“驼老请速回车上去。” 尉迟峰一点头,急闪⾝,绕到车后上了马车。 ⾐袂飘风疾快地由远而近,马车旁二前六后落八个人来。 后头六个,清一⾊的华服中年汉子,一个个眼神十⾜,双目之中寒芒外。 前头两个,是两个五旬上下的华服老者,一个⾝材魁伟,浓眉大眼,狮鼻海口,-部刺荆般的络腮胡,威态慑人,另一个⾝材矮胖,胖得活像个⾁球,细⽩嫰⾁,枣红脸,长眉柳目,三绺长髯。 明眼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这八个,都是一流⾼手,尤其这两个老者,更是內外双修扎手強敌, 这八个人一落地.十六道冷电般目光立即盯上了李燕豪。 李燕豪左手提着带鞘长剑,平静地望着他八个人,既不动,也不说话。 只听魁伟老者洪声道:“就是这个后生?” ⾝后一名中年汉子道:“属下隐⾝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他。” 魁伟老者哼,哼,哼一阵冷笑:“连这么个啂臭未⼲的小后生也收拾不下,你们太会办事了,简直弱了帮上的威名。” 话锋一顿,凝望着李燕豪,冰冷道:“小后生,报个万儿老子听听。” 李燕豪微一头摇道:“没有这个必要,你们也不配。” 魁伟老者然⾊变,就要动。 短胖老者抬手一拦,缓缓说道:“你也太轻看自己的⾝份了,跟这种小后生费⾆,小后生,老夫等的来意,想必你已经知道。” “不错,我知道了。” “老夫二人自诩⾝份,不屑出手,你最好自动把老夫二人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这话恐怕说错了。” “怎么说错了?” “拦路打劫,形同強盗,还自诩什么⾝份。” 尉迟峰在车內叫道:“骂得好。” 矮胖老者两眼精芒一闪。 魁传老者暴喝道:“小狗找死。” 他闪⾝扑,矮胖老者又拦住了他。 李燕豪沉下脸⾊冷然道:“君子绝,尚不出恶言,让你这个同伴,再说话嘴里最好放⼲净点,要不然…” 矮胖老者怒声道:“要不然怎么样?” “小心你的嘴。” 矮胖老者仰天哈哈大笑,笑声裂石穿云,直夜空,夜鸟惊飞,套车口牲四蹄一阵踢弹,要跑。 李燕豪微退半步,手往车辕上一搭。套车口牲只是四蹄拨动,却难动分毫。 两名老者跟六名中年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 矮胖老者道:“小后生,你的內功造诣不浅啊,怪不得你这么猖狂,” 口牲已趋平静,李燕豪收回了搭在车辕上的右手,道:“我要是告诉你们,我们这些人⾝上,并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恐怕你们还是不信。” 矮胖老者道:“老夫等既然来了,自然不是凭你这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李燕豪微一头摇,道:“弃宗忘祖,卖⾝投靠,叛帮欺师,罪已在不赦,如今竟又为虎作伥,拦截忠良之后,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动手吧。” 这几句听得八名老者等人人脸⾊连变,大为震动,只听魁伟老者厉声喝道:“小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话说完,李燕豪-步跨到,闪电出手,一掌掴向魁伟老者面颊。 魁伟老者不愧是內外双修的一流好手,他听风知警,脚下不动,单掌一翻,朝李燕豪腕脉扣去。 李燕豪道:“没有用,你躲不掉的。” 沉声扬掌,有掌灵蛇般自魁伟老者臂下穿过“叭!”地一声,魁伟老者的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李燕豪飘⾝而退。 李燕豪一掌拍得魁伟老者一怔,但他马上就定过了神,不得了了。 这两个老者还不知道在北派“穷家帮”里,是什么⾝份地位,但看他们的內功修为,当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如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个廿来的后生菗个嘴巴,这张老脸今后往哪儿放! 李燕豪打他这一下并不重,用不着重,这比给他一刀都让他受不了。 矮胖老者跟六名中年汉子怔住了。魁伟老者的脸⾊变了,两眼暴睁,精芒怒,发梢上冲,黑髯怒张,一袭华服也像充了气似的鼓起,神态怕人。 谁都知道,他要挟怒扑击李燕豪了。果然不错,一声厉喝,他带着一阵狂风扑向了李燕豪。 矮胖老者等定过了神,倏地散开为半弧形,十四道目光紧盯李燕豪。 魁伟老者⾚手空拳。李燕豪也投有用剑,容魁伟老者扑近,等魁伟老者挥出了钢钩般五指,他飞起一指,向着魁伟老者的掌心点了过去。 魁伟老者闷声沉腕,左袖一展,左宰拍了出来,一股劲风卷向了李燕豪。 李燕豪左手握剑,不便使用,⾝躯一侧一转,人已到了魁伟老者左侧,右掌硬迫开去。 魁伟老者不信一个廿多的小后生,內功修为能強过他,边掠起森冷狞笑,左掌上的力道倏又加了三分。 两掌接实,砰然一声,李燕豪一动没动,魁伟老者却闷哼一声,垂下左掌踉跄后退。 这一掌,又看怔了矮胖老者等人。李燕豪并没有乘胜追击,尽管他占了上风,他也暗暗称赞魁伟老者的雄浑掌力。 矮胖老者飘⾝到了魁伟老者⾝边。 魁伟老者脸⾊铁青,一摆手,大喝道:“不用你们管。” 右掌一挥凌厉寒光疾闪,叮当一声金铁鸣。 魁伟老者双手之中已各扣了一只精钢轮每个都有碗口般大小, 李燕豪看得心头微一震,他倒不是怕对方亮了乒刃,而是觉得对方⾝材这么魁伟⾼大,却用这种轻巧的外门兵刃,必然是在这种兵刃上有他独到的造诣。 只见魁伟老者双掌一合,叮当一声,火星四,随见他双掌又自分开,两只钢轮一上一下,一在口,一在腹小,脸⾊凄厉,举步了过来。 李燕豪淡然道:“看来这件事是难以善了了。” 他没动,静等魁伟老者近。 魁伟老者一步步迈进,每一步似都重逾千斤,落地有声,只听他咬牙道:“答老夫的问话,你跟南派‘穷家帮’有什么渊源?” 李燕豪道:“从这对钢轮上,我已看出你是‘穷家帮’的‘⽇月飞轮’濮天庆了,至于我跟穷家帮有什么渊源,最好⽇后你自己问蒲帮主去。” “你最好自己说!要不,可能会没机会了。” “濮天庆,你名列‘穷家帮’十大⾼手,为外五堂堂主之一,蒲帮主待你不薄啊。” “住口!” “濮天庆,现在知过认罪,还来得及。” 濮天庆一声厉笑;“知过认罪,老夫何罪之有,小狗,你的死期到了,还是留心你自己吧。” 说话间,他已近五尺以內,口部位的钢轮带尖一翻,轮发轻微啸声,疾袭李燕豪面门。 李燕豪没有还手,一昅气,往后退了半步。 濮天庆跨一步欺上,腹小部位的钢轮由下而上,疾挥而起,由李燕豪的下,真贯面门。这一招两式取的都是要害,而且毒异常。 李燕豪双眉一扬,目中寒芒电闪,带鞘长剑一横,猛力磕上,得濮天庆手上一顿,他长剑疾转,剑鞘疾快点向濮天庆腹。 濮天庆一收双轮,飘⾝而退,一退即递,两只钢轮上下翻飞,攻了过来。 李燕豪长剑出了鞘,挥剑向两只钢轮。 濮天庆已知李燕豪的內功修为,不敢硬碰,右手轮引开长剑,左手轮疾袭李燕豪右肋。他双招迅疾,而且力道极猛。 李燕豪⾝轻如叶,旋⾝滑了开去,剑尖一点寒光飞点濮天庆左手腕脉。 这一招是自保,也是攻濮天庆所必救,濮天庆要想伤人,左腕脉便难保,如果想保住左腕脉,就势必得收招不可。 濮天庆名列“穷家帮”十大⾼手之一,自是明⽩,他一惊沉腕,就要变招。 李燕豪却没容他变招,右腕一偏,剑锋走斜,剑尖一点寒芒飞了过去“噗!”地一声,濮天庆左啂下⾐衫添了一个蛋大小的洞。濮天庆大吃一惊,立即一收双轮,飘⾝而退。 李燕豪并没有乘胜追袭,长剑缓垂,站在那儿一动没动,淡然道:“濮天庆,我手下留情,饶你不死,你该知⾜了。” 濮天庆老脸上一阵青,一阵⽩,⾐衫剧颤,须发暴张,心中的惊怒到了极点。 李燕豪还待再说,濮天庆脸上的神⾊一转狰狞,霹雳般一声厉喝,双轮一挥,闪⾝又自扑上。李燕豪双眉陡扬,目中威棱飞闪,沉声道:“我看你是不到⻩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长剑一抖,朵朵剑花袭了出去。 只听“当”、“当”两声脆响,火星,濮天庆的两只钢轮带着西道寒光飞上半空。濮天庆心胆裂,要退… 李燕豪长剑一递,剑尖已抵住了濮天庆咽喉。 矮胖老者等大惊失⾊,闪⾝动,可是倏又停住,谁也不敢再动,矮胖老者惊声叫道:“小后生…” 李燕豪听若无闻,寒着一张脸,目中威棱闪地视着濮天庆,不言不动。 濮天庆如今一张老脸煞⽩,颤声道;“小后生,你,你,要真够狠,你就杀了姓濮的。” 李燕豪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论大,弃宗忘祖,卖⾝投靠,论小,欺师灭祖、背叛帮门,不论论哪一样,你们都死有余辜。” “小后生,那你就给我一剑。” “杀你污我宝剑,我只是让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人⾝上并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就算有,有我在此,你们也休想染指,回去告诉你们那所谓帮主,让他及早回头,到蒲帮主面前认罪领罚,如若不然要是等我找他,他会后悔都来不及,我言尽于此,滚!”随话沉腕收回长剑。 矮胖老者等闪⾝到濮天庆⾝边,但也只是扑到濮天庆⾝边而已,谁也没敢动。 濮天庆⾝躯一阵剧颤:“小后生,我领教你了,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姓濮的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你总该有个姓名称呼。” 李燕豪一点头道:“好,你记牢了,李,李燕豪。” 濮天庆两眼寒芒暴闪,道;“青山不改,绿⽔长流,姓李的,只要尔还往北去,咱们前头再见。”话落,⾝躯腾起,倒破空而去。 矮胖老秆等狠狠瞪了李燕豪一眼,也飞掠跟去。 李燕豪望着他们离去,缓缓垂下掌中长剑。 一阵微风,尉迟峰到了⾝边,动地道:“少侠,老驼子今夜是开了眼界了,今夜算是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学了。” 李燕豪长剑归鞘,道:“老人家夸奖了。” 忽听申大娘的话声传了过来:“少侠功力盖世,技比天人,老婆子等叹为观止.五体投地了。” 转⾝望去,只见申大娘与傅姑娘已下了马车,走了过来,傅姑娘美目中尽是异采投过来。 李燕豪心头莫明其妙地微微一震,连忙把目光避开,道:“两位怎么下车来了?” 申大娘道:“少侠说得好,越往北去越躲不过,既是躲不过,既是要休息,何不⼲脆下车来透透气。” 尉迟峰道:“说得也是,那就随便席地坐坐吧。” 话虽这么说,可没一个人坐下。 傅姑娘一直走到了李燕豪面前:“我想就此别过少侠,回头往南去。”李燕豪、申大娘、尉迟峰闻言都一怔。 李燕豪道:“姑娘这活——” 傅姑娘娇靥上神⾊平静,缓缓说道:“事实不错,越往北去,⿇烦越大,如今惹上了北派穷家帮,再往北去,那种险恶可想而知,要是没有我,少侠或许可以不惊动他们,顺利抵京营救霍大侠——” “原来是为这。”李燕豪点头道:“姑娘这话说得固然不错,可是霍大侠是营救,姑娘的全安也关系重大啊。” 傅姑娘微一头摇道:“我的安危没有什么了不得,家已破,人已亡,我随时可以死,重要的只是那幅山⽔图,他们所以杀害我全家,如今所以穷追不舍,为的也是那幅山⽔图。” 李燕豪道:“山⽔图固然重要,但是姑娘是傅家唯一的后人,肩负着傅家的⾎海深仇,又怎好轻言牺牲,再说令尊傅大人一生忧国忧民,崇祯爷殉国之后,令尊虽然退隐林泉,却无时不为拯救⾐冠之沉沦,续汉祚于一线而尽心力,姑娘是他的唯一后人,又怎么好轻易放弃他老人家的遗志?” 傅姑娘美目涌现泪光,香边闪过一丝轻微菗搐,道:“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之力,家恨也好,国仇也奷,又能出上什么力?” 李燕豪双眉微扬道:“姑娘既是‘铁面御史’傅大人之女,就不该说这种话,傅大人生前在先朝为官,退隐之后也不过一介书生,他又能为匡复尽什么力?姑娘出⾝傅家,受教于傅大人,当知匡复尽力,要是人人都有姑娘这种想法,能为匡复尽力,该为匡复尽力的,岂不只剩下几个人?有力之人尽力,无力之人尽心,姑娘不是世俗平凡女子,当知单凭武力,不一定是收效最宏大的。” 申大娘,尉迟峰为之悚然动容。 申大娘道:“姑娘,少侠说的是至理。” 博姑娘道:“承蒙少侠教诲,可是霍大侠…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前途必然是阻难重重,少侠又何⽇才能抵达京城营救霍大侠?” 李燕豪扬了扬眉道:“总有抵达京城之⽇的,而且我不相信他们能给我多大的阻难。” “霍大侠⾝陷敌手,危在旦夕,有一刻阻难就⾜以耽误大事啊。” 李燕豪道:“这一点我不是不明⽩,可是如今既已让我碰上,要我放弃姑娘,我是绝对办不到的。” 傅姑娘道:“少侠执掌‘虎符剑令’,怎好不分轻重。” “那么姑娘教我,何者为重,何者为轻?” 傅姑娘道:“霍大侠为重,傅梅影为轻。” 李燕豪道:“姑娘是以为霍大侠当世第一,可以呼召天下豪雄来归?” “正是。” “姑娘错了,能呼召天下豪雄奋起的,不是霍大侠,也不是任何一人,而是大汉列祖列宗遗留下来的不朽传统与精神,以我看来,霍大侠仅是一股颇为強大的助力而已。” “少侠,难道这还不够?” “姑娘忠良之后,申、尉迟两位成名多年的前辈异人,同样是一股強大的助力,倘若李燕豪舍弃忠良之后与两位前辈侠义于不顾又何以服众,何以导领我忠义遗民致力于匡复大业?” 姑娘傅梅影香启动,言又止,旋即垂下螓首,不再言语,尉迟峰突然道:“少侠,这样可好?” 李燕豪道:“老人家有何⾼见?” 尉迟峰道:“咱们给他们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何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老驼子跟老婆子赶着马车折向南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少侠跟姑娘…” 话没说完,申大娘已然头摇说道:“这是什么馊主意,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尉迟峰瞪眼问。 “咱们或许能引开他们一部分人,那只是一部分,凭咱们两个之力,还无法护住这辆空马车,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上当,少侠跟姑娘又能走出多远?再说有咱们在一起,一旦碰见搏杀,还可以照顾姑娘。多少可以使少侠免于分心,要是咱们走了,一旦碰上了搏杀,少侠不就更没办法全力应敌了。” 尉迟峰呆一呆,点头道:“一语惊醒了梦中人,这倒是。” 李燕豪道:“咱们不必再想什么别的办法子,唯一可行的,是尽可能的避过他们往京里赶,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赶路了,三位请上车吧。” 尉迟峰道:“少侠,换换老驼子来赶车可好。” “谢谢老人家的好意,不必了,我累了再换手吧,两位照顾好傅姑娘就行了。” 尉迟峰没再说活。 姑娘傅梅影抬起螓首,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不管怎么说,少侠的大恩我领受了。”转⾝往后行去。 申大娘.尉迟峰双双跟了过去。 望着姑娘傅梅影的美好背影,李燕豪只觉心里有点异样感受,容得姑娘傅梅影与申大娘,尉迟峰等二人登上了马车,他也登上了车辕,抖缰挥鞭,赶动了马车。 马车刚动,只听尉迟峰在车內道:“少侠,咱们坐着这么一辆马车,⽩天老远就看得见,到了晚上,蹄声跟轮声一里外都能听得见,咱们怎么个躲他们法?” 李燕豪道:“老人家,咱们只有尽可能的躲了,真要是躲不掉,那也是没有办法。” 尉迟峰哼了一声道:“这帮免崽子,连番受挫,也该死了那条心了。” 申大娘道:“人心贪婪一念难以消除,老驼子,跑了这么多年了,武林中这些人你不是不知道,只要哪样东西引他们动了贪念,不到都躺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死心了?” 尉迟峰叹了一口气,道:“真让人想不透,那么大,那么受人尊仰的‘穷家帮’,曾几何时竟分为南北两派,而北派‘穷家帮’这些个家伙竟变成了这样,连自己的祖宗八代都忘光了。” 申大娘道:“没什么好说的,一句话,这种人该杀。” 尉迟峰没再说活,过了半天之后才道;“姑娘,那幅山⽔图究竟是幅什么了不得的玩艺,竟引得他们发了疯似的?” 申大娘道:“当然是因为它确有了不得的地方。” 只听姑娘傅梅影道:“我也只知道那是一幅山⽔图而已。” “谁留的,姑娘知道么?” “我不说过了么,图上既无上款,也无下款,只有一首五绝,我爹只告诉我这幅山⽔图上隐蔵着一桩秘密。” “想必是这桩秘密招引了他们,只是,那是桩什么秘密呢?” “这就不知道了。” 申大娘道:“既是这样,这消息又怎么会怈露出去的呢?” “这我也不大清楚,” 尉迟峰道:“姑娘见过这幅山⽔图?” “见过。” “它挂在府上什么地方?” “我爹从没有把它悬挂过,而且也很少拿出来玩赏,那幅图太小,不适宜悬挂。” “噢!小?怎么个小法?” “恐怕只比普通的扇面略大一点。” “原来是这么小的一幅,我还当是常见的那大幅呢。” 申大娘道:“姑娘,傅大人一向把那幅山⽔图放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一向很少去留意这种事,不过以我看,那放山⽔图的地方,恐怕出不了他老人家的书房。” “书房?他们必不会放过搜查傅大人的书房,既是如此,他们怎么会没得手呢?” 尉迟峰道:“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傅大人没把那幅山⽔图蔵在书房里,一是傅大人蔵的地方隐密,他们没搜到。” 申大娘道:“恐怕也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李燕豪⾼坐车辕,任由拉车口牲前驰,静静地听着车里的谈话,虽然是听着车里的谈话,他却依然是眼见四路,耳听八方。 而车两旁跟车前方的夜⾊却十分宁静,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这原该是好现象。 可是李燕豪明⽩,这并不是好兆头,只因为这夜⾊太过于宁静了。 尽管明知不是好兆头,可是李燕豪艺⾼人胆大,依然泰然安详,任由马车不徐不疾地往前驰动。 満地的泥泞,遮了不少蹄声轮响。刀儿一般的夜风,能割裂人,而李燕豪仍然那么泰然安详。 突然,车篷掀开一角,姑娘傅梅影探出了螓首,手拿着一件轻裘,道:“这是我的⾐裳,少侠披上点儿吧。” 李燕豪忙道:“不,谢谢姑娘,我不冷。” “除非少侠嫌什么,要不然还请披上。” “这个——” 姑娘傅梅影伸出欺雪赛霜、晶莹如⽟的一双柔荑,把轻裘披在了李燕豪⾝上,没再说话,缩回了车里。 轻裘在⾝,李燕豪顿觉有种异样感受,一阵阵淡淡幽香沁⼊心脾,这种异样感受更为強烈。 夜,在马车缓驰之中,随着车轮逝去。天边透出一线曙光,虽只有一线,却⾜以驱走黑暗。 车篷一掀,尉迟峰轻轻爬上了车辕。 李燕豪忙道:“老人家…” “姑娘跟老婆子睡着了,我出来透透气儿。” 他坐在李燕豪⾝边,呵了口气,了手道:“乖乖,还真冷…” 顿了顿道:“老驼子代劳赶一阵,少侠菗空打个盹儿吧。”他伸手去接缰绳。 李燕豪道:“不,谢谢驼老,我不累。” 尉迟峰道:“人又不是铁打的,哪有不累的,往后还有一段路要一块儿走呢,又都是自己人,少侠要是老这么客气还行?”伸手硬把缰绳拖了过去。 李燕豪不好再推拒,只有把马鞭也递了过去。 尉迟峰带笑道:“少侠凑合打个盹儿吧,要是嫌冷,⼲脆车里靠会儿去。” 尉迟峰没想那么多,但是申大娘与傅梅影正在车里睡着,李燕豪怎么好也进车里去。 他笑道:“车篷八下透气,恐怕比车辕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在这儿凑合闭会儿眼吧。” 他⾝子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 车篷虽然八下透气,但车外究竟是比车里冷点儿,尤其是在这一大清早,好在有姑娘傅梅影一袭轻裘披在⾝上,倒也御了不少寒。他闭上了眼,尉迟峰也没再说话,默默地赶着马车往前走。 人不是铁打的,练有再好的功夫也经不起累,李燕豪真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之后天已大亮,路上的车马行人已经多了。 他坐直了,尉迟峰笑问道:“少侠醒了,没睡多大工夫嘛。” 李燕豪道:“有这一会已经⾜够了。” 只听傅梅影在车里道:“累了少侠,还让少侠在车辕上睡,我很不安。” 李燕豪道:“傅姑娘不要客气,人在旅途之上,只有将就。” 说话间,马车绕过一片树林,只见不远处坐落着一座⾼大的城门。李燕豪呆了一呆道:“这是…” 尉迟峰“哈!”地一声道:“恐怕到了‘固安’了。” 李燕豪“呃!”了一声。 申大娘在车辕后探出了头,往前看了一眼,道:“嗯,是固安,这地方我来过。” 李燕豪道:“固安已到,宛平、大兴应该不远了?” 尉迟峰道:“固安挨着永定河,过永定河往前走是大兴,不过⽔定河往前走就是‘良乡’了。” 李燕豪眉锋微皱,没说话。 只听申大娘道:“少侠,等于已到‘北派穷家帮’的地盘边儿上了。” 李燕豪道:“不瞒老人家说,我就是在想这件事。” 尉迟峰道:“少侠的意思是…” 李燕豪道:“咱们固然不在乎‘北派穷家帮’的拦截,但是像这样一拨一拨下去,越近他们的势力范围,咱们所受的阻力也越大,这里艰险困难不必说,宛平、大兴与京城近在咫尺,就算咱们能闯过这一关,必然是惊动京城,惹出満虏的铁骑来,咱们不见得怕,但跟他们正面冲突,究竟是不智之举,而且必然增加了营救霍大侠的困难。” 尉迟峰脸⾊凝重地点头道:“少侠顾虑得极是,那么以少侠⾼见…” “自然是最好能躲过他们的拦截,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京城。” 申大娘道:“咱们四个人,再加上这辆马车,恐怕不容易。” 李燕豪皱眉不语。 车篷一掀,车里姑娘傅梅影探出螓首,她愁云満面地道:“少侠…” 忽见一辆双套马车面而来,车行极速,溅起一地泥泞,带着一阵疾风驰了过去。 李燕豪眼尖,就在两辆马车叉而过时,他看见那双套马车车旁烙印着一个碗口大小的“金”字。 适时尉迟峰轻叫道:“‘金家船帮’。” 李燕豪心头一跳,道:“老人家知道‘金家船帮’?” 尉迟峰道:“怎么不知道,‘金家船帮’拥有船舶好几百艘,势力占了⻩河北端这一带,较诸长江四十八⽔寨有过之无不及。” 李燕豪道:“他们的人怎么会在这一带出现?” 申大娘道:“难不成他们的船由渤海湾、溏沽进了永定河?” 李燕豪两眼寒芒一闪,道:“老人家,赶车回头,跟刚才那辆马车。” 尉迟峰一怔,但他没多问,赶着马车来个大转弯回了头,向着来路疾驰。 这时他才问道;“少侠是要…” 李燕豪道:“我要借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帮个忙。” “少侠跟‘金家船帮’的人认识?” “老驼糊涂,少侠执掌‘虎符剑令’,何必跟他们的人认识。” 尉迟峰呆了呆,失笑道:“这倒是。” 李燕豪道:“用不着瞒三位,‘金家船帮’的金老大,以前受过老人家的好处,那时候金家船帮甫自创立,要不是老人家那一项好处,金家船帮恐怕不可能有现在的势力。” “呃,少侠,是怎么回亭?”尉迟峰问。 “金老大甫创船帮时,手下的船只不过十艘,那都是他的,也是他毕生的心⾎财力,当初他靠耶十几条船来往⽔路,偷运私盐,有一次被老人家手下一名统领⽔师的副将查获,按规定船只私盐充公,金老大该斩,可是老人家看金老大是个草莽豪雄,训话一番之后,私盐充公,船只发还,也释放了金老大,这等于保住了他的,保住了他的心⾎财力。” 尉迟峰道:“原来如此。” 申大娘道;“那么少侠现在找他们是…” 李燕豪迟疑了一下道:“我打算让三位暂在他船帮里安⾝,等我救出霍大侠后,再来接傅姑娘上明陵去。” 申大娘微一怔,旋即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 姑娘傅梅影娇靥上泛起一片霾,但她没说话。 李燕豪道:“傅姑娘…” 傅梅影娇靥上的霾一扫尽净:“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我怕太打扰人家…” 李燕豪道:“姑娘不要这么想,姑娘是傅大人之后,凡我先朝遗民,忠义豪雄,都有卫护的责任,再说金家船帮人数数千,哪里会在乎多这么三个人。” 申大娘口齿启动了一下,道:“少侠,世间事变幻无常,连那穷家帮都有了南北派之分,这金家船帮…” 住口不言。 李燕豪道:“老人家的意思我懂,请放心,我会相机行事的。” 尉迟峰道:“少侠,金家船帮的船要是真进了永定河,虏京跟北派穷家帮的地盘近在咫尺,姑娘能在他船帮里安⾝么?” 李燕豪道:“老人家,整个‘穷家帮’的势力可以和‘金家船帮’相颉颃,穷家帮一旦一分为二,北派穷家帮就难以跟金家船帮相比了,満虏要敢动金家船帮,他们早动了,他们既不敢轻动金家船帮,北派穷家帮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尉迟峰点了点头,没说话。 就这么几句话工夫,前面那辆双套马车已然在望,不疾不徐地往前驰动着。 申大娘道:“还好他们没把车赶快,要不然恐怕咱们还赶不上他们呢。” 这倒是,那一辆虽是双套马车,而这一辆却只有一匹拉车口牲。 尉迟峰忽然道:“少侠,这一路上怎么没再见‘北派穷家帮’的人影?” 李燕豪道:“恐怕他们在暗处监视着咱们,我看我们一举一动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去。” 刚说完这句话,前面那辆双套马车突然驰离了大路,往左边一条小岔路上驰去。 尉迟峰讶然道:“这是…” 李燕豪道:“老人家,永定河不是在那个方向么?” 尉迟峰一怔,道:“对,看来他们的船真进⼊永定河了。” 申大娘诧声道:“怪了,⻩河以北一带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到永定河来⼲什么?” 尉迟峰道:“这恐怕只有跟他们走了。” 说话间车已到岔路口,尉迟峰一拉缰绳,也把车驰上了小岔路。 这里尉迟峰一把车赶上了小岔路,前面那辆双套马车驰行顿疾,飞也似的往前驰去。 申大娘道:“只怕他们觉察出咱们跟踪了。” 李燕豪道:“不要紧,让他们跑吧,咱们只跟着轮痕印走就行了。” 尉迟峰道:“少侠好主意,这就不怕会把他们跟丢了。” 口口口 前面那辆双套马车还真快,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几片树林之间拐了几个弯,就不见了影儿。 李燕豪等却是不慌不忙,赶着马车,顺着车轮痕印往前走。等他们也在几片树林之间拐了几个弯之后,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永定河。 挨着空旷荒凉的岸边,停泊着一艘双桅大船,落着帆,也没见旗号,那辆马车不见了。 双桅大船上,有四个⻩⾐壮汉正在往里收起两块宽面的大跳板,车轮痕印一直延伸到船边。 显然,那辆双套马车已经赶上了船,进⼊那大巨的船舱中了。 李燕豪等的马车驰抵了河边,那四个⻩⾐汉子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很快地收起了跳板,拿起篙来就要把船撑离岸边。 尉迟峰道:“糟,他们要走。” 李燕豪从车辕上站起,提一口气扬声说道:“诸位请等等。” ⾝躯陡然拔起,天马行空般,一掠十几丈,直往船上落去。 那四个⻩⾐壮汉刚才没往这边看一眼,如今却一声大喝,竖起篙来着李燕豪戳去。 李燕豪没出手,⾝躯疾闪,灵妙异常地从四碗口耝细的竹篙中间穿过,落在了甲板上。 四名⻩⾐壮汉脸⾊一变,抡篙就要扫。 一声沉喝自大巨船舱中传出:“好⾼绝的⾝法,你们退后。” 四名⻩⾐壮汉如奉纶旨,立即收篙退后。 两旁舱门砰然而开,一名⾝着⻩⾐的⽩发老妪,手持鸠头铁拐杖当门而立,⾝旁⾜两名⻩⾐少女,⾝后是适才那辆双套马车。 ⽩发老妪两道冷电般目光视李燕豪,冷然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老⾝只有会会⾼人了。” 带着两名⻩⾐少女行出舱门。 李燕豪心知对方发生了误会,一抱拳道:“老人家不要误会,我并不是那害人之虎。” ⽩发老妪微一怔:“小后生,你不是那害人之虎?” “不是的。” “那么你是…” “容我先请教,老人家怎么称呼,在金家船帮是…” ⽩发老妪目光一凝:“小后生,你知道金家船帮,知道老⾝等是金家船帮的人?” “是的,不瞒老人家,我跟金家船帮金老爷颇有渊源。” “呃?那么你也报个万儿老⾝听听。” “我姓李,叫李燕豪。” “李燕豪…”山发老岖皱眉沉昑,似乎在想。 “老人家,这渊源,起于我的上一代。” “小后生,那么你的尊人是…” “老人家原谅。请容我先见金老爷子。” ⽩发者妪一头摇道:“在老⾝没弄清楚你是⼲什么的,跟我们老主人有什么渊源之前,那办不到。” 李燕豪道:“这样行么,请老人家转告金老爷子,当年故姓袁的传人求见。” “姓袁的,袁什么?” “请转奉金老爷子,金老爷子自然知道。” “没那一说,老主人知道的老⾝我一定知道,老⾝我要是不知道的,老主人一定也不会知道。” “老人家…” “小后生,老⾝没那么多工夫,要不是看你长得让人不讨厌,也很懂礼数,老⾝早就赶你下船了,你既知金家船帮,就该知道没得金家船帮的人允许,还没人敢闯上金家船帮的船,你说是不说?” “老人家原谅,在未见金老爷子之前,我不能说。” ⽩发老妪两道眉一剔.道:“即是如此,老⾝就不管你跟金家有什么渊源了,赶他下船!” 两名⻩⾐少女伸臂挥腕,子套肩后长剑,一起闪⾝抖腕,两把长剑灵蛇似的呑吐,卷向李燕豪。 李燕豪剑放在车辕上没带上来,如今是两手空空,他闪⾝避了开去,两名⻩⾐少女的两把长剑立即落了空。 ⽩发老妪一扬眉道:“居然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这一击,果然不俗。” 两名⻩⾐少女突然变招,两把长剑一上一下,带着寒芒又卷向李燕豪。 “于无奈,我只好出手自卫,得罪了。” 只见他一闪⾝,两名⻩⾐少女惊呼而退,手里的剑没了,两把长剑却都到了李燕豪两手之中。 ⽩发老妪然⾊变,贴⾝的两名侍婢,居然没能在对方手下走完两招,令人难信。 她闪⾝而前,动作如电,毫无龙钟老态,掌中鸠头铁杖抡起砸下。 李燕豪道:“老人家原谅。” 左手长剑一递,剑尖正好点中鸠头铁杖“当!”地一声,鸠头铁杖了开去,⽩发老妪退了一步,两名⻩⾐少女连忙扶住。 ⽩发老妪惊怒道:“小后生,你——” 李燕豪道:“老人家知道我是不得已。” “不管你得已不得已,你究竟是——” “老人家,我不知道你是金家什么人?在金家船帮是何职位?但从老人家你的话中,我知道你跟金家关系不浅,金老爷子他谁都能不记得,唯独不该不记得姓袁的人。” “姓袁的人,姓袁的人…”⽩发老妪喃喃自语,似乎在思索李燕豪所说那姓袁的人。 想着想着,突然间,她两道⽩眉耸起,双目之中飞闪冷电,视李燕豪,沉声道:“小后生,在老⾝的记忆之中,我家老主人是结识过一个姓袁的人,怎么样?” 李燕豪道:“老人家可知,金老爷子跟那个姓袁的人,是什么样的情么?”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要是老人家知道金老爷子跟那个姓袁的是什么情,就请让我一见金老爷子——” “老⾝凭什么让你见我家老主人,你跟那位姓袁的,有什么渊源?” 李燕豪道:“我既然知道金老爷子认识姓袁的,而且情不寻常,老人家又何必多问其他。” ⽩发老妪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冷冷一笑道:“你说得对,老⾝不问也好,不管我家老主人跟那位姓袁的是什么情,不管你跟那姓袁的有什么渊源,那都没有用了,都已经成了过去。” 李燕豪听得一怔:“老人家这话什么意思?” “老⾝告诉你也无妨,现在金家船帮已不是我家老主人当家了,我家老主人已经退隐,大小事一概不过问!” 李燕豪道:“有这种事?” “难道老⾝还会骗你不成。” “那么,我请教,现在金家船帮由谁当家?” ⽩发老妪道:“我家少主人。” 李燕豪听得怔住了,他绝没想到,前后不过几年工夫,金家船帮已换了帮主了,但转念一想,船帮既仍称金家船帮,⽩发者妪又称少主人,那么现在这位帮主,自然是金老大的后人,金老大虽说已退隐,眼前这件事,冲着“虎符剑令”这个情他总不能不卖。 一念及此,他道:“原来是金家少主,那也不要紧,我还想见见金老爷子,还请——” ⽩发老妪头摇道:“老⾝刚说过,我家老主人已经退隐,任何事都不过问了,他也不见任何一位外客。” 李燕豪道:“老人家——” ⽩发老妪道:“你不必说什么了,念你提的人跟我家老主人有点情,金家船帮不为已甚,你快快下船去吧。” 李燕豪忍不住扬了双眉,道:“老人家,以往的金家船帮,可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啊。” ⽩发老妪双目猛睁:“小后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燕豪道;“我有事来求金老爷子帮忙,纵然金家船帮已换主人,但以往这份情总该有着些,哪知道金家船帮居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发老妪怒声道:“小后生,你居然敢——” 李燕豪正⾊道;“老人家,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 ⽩发者妪怒⾊稍敛,道:“小后生,你要见我家老主人,究竟有什么事?” 李燕豪遥遥一指马车,道:“马车上有位姑娘,是先朝忠良之后,现受満虏爪牙害迫甚紧,我另有要事,暂时无法加以卫护,想请金老爷子伸把手,暂时照顾一下——” 话还没完,⽩发老妪一双目光已自岸上马车上收回,截口道:“原来如此,小后生,老⾝已经说过下,我家老主人已不过问任何事了。”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老人家的意思,是说金家船帮不敢伸这把手?” ⽩发老妪老脸上闪过一丝异⾊,道:“金家船帮纯是破碎组合,能在⽔面上吃这碗饭并不容易,这种事,金家船帮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啊。” 李燕豪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金家船帮的船进了永定河,既是这样,我不便相強,告辞!”一抱拳,转⾝要走。 忽听⽩发老妪轻喝道:“小后生,慢着。” 李燕豪收势停⾝,冷冷望着⽩发者妪道:“老人家还有什么教言?” ⽩发老妪道:“你老老实实答老⾝一句,你跟那位姓袁的有什么渊源?” 李燕豪道:“师徒,够么?” ⽩发老妪目闪精芒,道:“你可有什么取信老⾝之物?” “老人家,这个行么?”他取出了“虎符剑令”平托手上,往前递出。 ⽩发老妪一见“虎符剑令”脸⾊陡然一变,肃然躬⾝:“既见真‘虎符剑令’,老⾝焉敢不信,老⾝就是豁出这条老命去,也要让少侠见见我家老主人,少侠请稍候。” 转脸望向⾝左侍婢,冷喝道:“放信号,请姑娘。” 左边⻩⾐侍婢恭应一声,探怀摸出一物,抖腕往上扔去,只见一道五彩光华破空起,到半空中砰然一声轻爆化为一蓬,然后冉冉落下。 那五彩光华从半空中还没有落回地面,远处驰来一艘快船,划破⽔面,卷起⽩浪,飞也似的驰过来,舟的是个⻩⾐壮汉,手法练快捷,一望而知是个舟老手。 快船上有个小船舱,看得出里头有人,但看不出是什么样的人。 没多大工夫,快船已近双桅大船之旁,快船停住。 三条美好⾝影自舱中掠出,腾空直上,一闪便落在了大船之上,影敛人现,一前二后,是三位姑娘。 前面那姑娘,一袭鹅⻩宮装,云髻⾼挽,环佩低垂,风华绝代清丽无双,眉宇间洋溢着一股人的冷意。后头两个⻩⾐少女,则背揷长剑,侍婢装束。 宮装少女一落甲板上,霜刃般目光扫向了李燕豪。 ⽩发老妪铁杖点地,腾⾝掠了过去,在宮装少女耳旁低低说了一阵。 只见宮装少女美目中暴闪异采,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旋又掠向岸上的马车,冷冷道:“是这样么?” 她话声虽冷,但仍不失甜美悦耳。要是她的话声不这样冷,想必更是甜美悦耳。 ⽩发老妪道:“是这样。” “您没看错?” “您放心,老⾝虽然上了几岁年纪,但这双老眼没花。” “您的意思——” “所以请姑娘您来,就是为跟姑娘您商量商量。” 宮装少女微皱娥眉,迟疑着没说话。 ⽩发老妪道:“帮里的情形您是知道的,少主人的脾气您更清楚,所以老⾝不敢擅自做主。” 宮装少女道:“您的意思我懂,只是别的事可以一概不理,‘虎符剑令’的事——” 李燕豪忍不住截口道:“贵帮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发老妪要说话。 宮装少女却道:“少侠不要误会,金家船帮没什么为难之处。” ⽩发老妪道:“您是不是得先跟少主人商量一下?” 宮装少女娇靥上倏地堆起寒霜,道:“没什么好商量的,金家船帮的事我也做得了-半主。” 袅袅上前数步,肃静地向李燕豪施了一礼:“金无垢见过少侠。” 李燕豪忙答一礼:“原来是金姑娘当面。” 金无垢道:“妾原不知少侠是大将军的传人,家⽗对大将军的厚恩不敢一⽇或忘,不是大将军,金家船帮没有今天,失礼之处,还望少侠谅宥,请少侠让车上几位上船来吧。” 李燕豪正⾊道;“金姑娘,凭你我上一代两位老人家不平凡的情,彼此可以说不外,既是如此,金家船帮倘使有什么不方便之处,还请姑娘直言。” ⽩发老妪目注金无垢,口齿启动,言又止。 金无垢却视若无睹,毅然说道:“少侠误会了,金家船帮确实没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请少侠让车上几位上船来吧!” 转望四名⻩⾐壮汉,喝道:“搭跳板,让马上船。” 四名⻩⾐壮汉恭应一声,要动。 李燕豪道:“不必,只人上船就行了。” 金无垢道:“那就搭上一块跳板。” 四名⻩⾐壮汉恭应声中,一块跳板由船舷搭向岸上。 李燕豪向马车招手道:“尉迟老人家,请把马车赶过来吧。” 倏听一声鞭梢脆响,尉迟峰赶着马车驰了过来。 金无垢带着两名⻩⾐婢女行下跳板,⽩发老妪立即带着两名⻩⾐侍婢跟了下去。 李燕豪也跟了下去。 马车驰到,金无垢向着车辕施了一礼:“金家船帮金无垢,恭贵宾。” 尉迟峰车辕上忙答礼:“金姑娘这叫人怎么敢当。”一掠下了车辕。 这时候,姑娘傅梅影也由申大娘扶着,从车后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一见傅姑娘,金无垢微一愕,旋即美目闪过异采。 ⽩发老妪脫口喝道:“好一位出尘脫俗的姑娘。” 傅梅影近前盈盈施下礼去:“落难人傅梅影见过金姑娘。” 李燕豪一旁道:“金姑娘,这位是先朝铁面御史傅大人掌珠傅姑娘。” ⽩发老妪双目一睁,脫口叫道:“原来是铁面御史傅大人的…” 金无垢慌忙答礼,上前执住傅梅影一双柔荑,道:“傅姑娘,千万别折金无垢,金无垢生得晚,未能瞻仰傅大人威仪神采,今关能接傅姑娘来金家船帮,这是金家船帮上下的荣宠,金无垢自己要⾼攀,好好跟傅姑娘亲近亲近。” 尉迟峰、申大娘面泛钦敬之⾊,申大娘道:“人言金家帮老爷子英雄一生,侠义过人,纵横⻩河两岸,群豪无不尊仰,单见金姑娘,就知盛名不虚。” 傅梅影难掩动,美目涌现泪光,道“金姑娘,感到荣宠的该是傅梅影。” 金无垢道:“傅姑娘这么说,金无垢担当不起!” 傅梅影道:“金姑娘,傅梅影句句由衷。” 金无垢道:“金无垢也是字字发自肺腑。” 傅梅影反手紧握金无垢柔荑,香启动了一下道:“金姑娘,我什么都不再说了。” 金无垢倏然一笑,如花朵绽放令人为之目眩,连李燕豪都看得不噤一呆。 金无垢道:“彼此都不是世俗儿女,原该如此,请诸位随我上船吧。”拉着傅梅影踏上跳板。 ⽩发老妪目光一凝,望着尉迟峰道:“恕老婆子冒昧,听李少侠称尉迟老人家,又见阁下背上驼峰,莫非是大漠驼龙尉迟当面?” 尉迟峰忙道:“正是老驼子,老驼子眼拙…” 申大娘突然道:“老驼,我想起来了,当初我们坤道中有位顶尖儿的厉害人物.在江湖上纵横多年之后.忽然离奇失踪不见了——” 尉迟峰两眼暴睁:“申老婆子,你是说‘⽩发罗刹’——” “对极了,恐怕就是眼前这位老姐姐。” ⽩发老妪大笑道:“申老婆子,必是一丈青申家老妹妹,你们俩可是孟逸尘多年前就想结的人物了,这回歪打正着,终于碰在-块儿了,行了,我可上朋友了,上船吧!” 拉着中大娘一起上船去,尉迟峰笑着踏上了跳板。 一见申大娘.尉迟峰等上了船,金无垢立即吩咐腾出船舱,招待贵宾。 李燕豪却道:“诸位聊吧,我要告辞了。” 金无垢一怔:“少侠这么急着走?” 孟逸臣道:“少侠好歹喝杯茶再走——” 李燕豪道;“多谢老人家,我还有要事在⾝,不敢多事耽搁,不然我也不会暂把傅姑娘托付给贵船帮了——” 忽听一声尖锐异响传了过来。 孟逸尘脸⾊一变,道:“姑娘,少主人来了。” 金无垢娇靥颜⾊一寒,道:“来得正好。” 转望李燕豪道:“少侠愿不愿见见家兄?” 李燕豪推测金家船帮如今这位主人可能有什么⽑病,在没走之前,既然他来了,见见也多少可以了解一些內情,当即道:“理应拜识。” 金无垢道:“少侠抬举他了。” 说话间,一艘华丽的快船已近大船二十丈內,船⾝五彩,漆的发亮,船道揷着一面三角小⻩旗,旗上绣着一个红⾊的“金”字,风招展,猎猎有声。 金无垢眉梢儿一扬,扬声喝道:“告诉少主人,船上有贵宾在。” 话声方落,五彩快船那船舱內钻出一个⻩⾐人来。 李燕豪等看得很清楚,⻩⾐人年纪三十,⾝材颀长,⽩面无须,长眉风目,称得上少见的美男子,叮惜一双嘴太薄,眉宇间也有一股子让人皱眉的冷峻之气。 只见他往大船上望了一眼,旋即一抖双袖,自快船上腾⾝拔起,天马行空般一掠十余丈落在大船之上,不但疾若鹰隼,不带一丝火气,而且势姿美极。 李燕豪不由多看了一眼。 尉迟峰忍不住脫口喝道:“好⾼绝的轻功⾝法!” ⻩⾐人淡然一句:“夸奖了。” 冷峻目光略一环扫,触及傅梅影时微一怔,但很快就转开了,最后落在金无垢脸上,道:“妹妹,这几位就是金家船帮的贵宾?” “不错!”金无垢目注李燕豪道:“这位李少侠,金家船帮的大恩人袁大将军的传人。” “呃!”⻩⾐人神情一震,目闪异采,立即抱拳:“金无痕见过少侠。” 李燕豪答礼道:“不敢当帮主这一礼。” ⻩⾐人金无痕要说话。 金无垢那里已然又道:“这位傅姑娘,先朝铁面御史傅大人的掌珠。” 金无痕立即満面堆笑,他还没施礼,傅梅影已先施下礼去:“落难人傅梅影见过金少主。” 金无痕忙答礼:“这叫金无痕怎么敢当,傅姑娘折煞金无痕,铁面御史傅大人,一代忠良,国之柱石,金无痕是最钦敬不过的了。” “多谢金少主了!” “哥哥,还有这两位——” 金无垢介绍申大娘、尉迟峰,双方一一见过礼之后,金无垢淡淡说出了这几位贵宾的来意,最后道:“我擅自做了一半主,你——” 金无垢话刚说到这儿,金无痕満脸堆笑地截了口:“好,好极了,妹妹做的这个主好极了,站不说是大将军的传人李少侠亲临,傅姑娘又是傅大人的掌珠,就冲着申大娘与尉迟老人家这两位前辈异人,金家船帮就是拿轿接还怕接不来呢,三位就请暂在金家船帮委屈些时⽇,金家船帮自当全力卫护,倘有任何差池,李少侠尽可唯我是问。” 金无垢、孟逸尘面泛诧异之⾊望着金无痕。显然,她们两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位胞兄,现在当家主事的金少主,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李燕豪当然也是没有想到,由金无垢与孟逸尘片刻前的谈话与神态,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金家船帮今非昔比,如今这位当家主事的金少主,是个相当不好说话的人,也未必卖“虎符剑令”的面子。 然而事实上却不是这样,人家金少主一口答应,不但连犹豫都没犹豫,甚至说话的态度还十分地客气。 或许“虎符剑令”这个帐他还是买的,上一辈欠人的恩情,他还是还的。 李燕豪一见这情形,自是放心不少,当即道:“金少主言重了,既然慨允傅姑娘三位暂在贵船帮安⾝,我也就放心了,我不再说什么,一切全仰仗了,告辞!” 他一抱拳,就要走。 金无痕道:“李少侠你来去匆匆,即莅临金家船帮,怎么说也该盘桓两天,让金无痕略略表示一下心意。” 李燕豪道:“盛意心领,数⽇后再来拜望你,再行打扰。” 尉迟峰道:“少侠,老驼子未必帮得上什么忙,可是多一个人总好办事,让老驼子跟您——” 李燕豪道:“不必了,这种事一个人反倒好办,两位老人家还是留在船帮陪傅姑娘吧。” “怎么?”金无痕道:“少侠莫非有什么要事——” 李燕豪道:“不瞒帮主,我这趟是返京营救霍天翔霍大侠——” 接着,他把霍家遭遇变故的经过说了一遍,并且把让傅梅影暂在金家船帮安⾝的原因,也告诉了金无痕。 静静听毕,金无痕⾼扬双眉,一脸义愤:“原来如此,营救霍大侠,金家船帮不敢后人,容金无痕选派⾼手,追随少侠…” 李燕豪忙道;“奷意心领,这种事人多未必好办,傅姑娘现在正在虏贼爪牙搜索之下,在贵船帮安⾝,很可能为贵帮引来敌踪,贵船帮只照顾好傅姑娘,李燕豪就已经很感了。” 金无痕目闪精芒,冷笑道:“少侠请放心,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近我金家船帮,既是少侠不愿多人追随,金无痕只好作罢,救人如救火.金无痕不敢多事挽留,在此恭送少侠了。” 李燕豪没再多说,向着众人一抱拳道:“告辞。” 傅梅影突然上前一步,颤声道:“少侠保重。” 她不只话声带着轻颤,一双美目中也闪涌着泪光,只是娇靥上绝看不出什么离情别绪来。 就这,已够李燕豪心弦震动的了,他一声:“多谢姑娘,姑娘也请保重。” 腾⾝掠起,直落车辕之上,抖缰挥鞭,赶着马车绝尘驰去。 傅梅影木然望着远去的马车。金无垢望着傅梅影,美目中闪起异样光采。 金无痕⼊目傅梅影的表情、神态,脸上掠过一丝令人难以意会、也难以言喻的神⾊,陡然沉喝:“开船!” (噤止炽天使转载)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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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侠种豪杰血男子汉侠骨颂武林舂秋无玷玉龙续无玷玉龙豪门游龙铁血柔情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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