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莫愁儿女在线阅读由郎红浣提供
被窝小说网
被窝小说网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都市小说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穿越小说 重生小说 综合其它 仙侠小说 耽美小说
小说排行榜 灵异小说 总裁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校园小说 推理小说 乡村小说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好看的小说 娇凄出轨 山村风蓅 落难公主 蒾失娇凄 绝世风流 甜蜜家庭 校园邂逅 滛虐乐园 锦绣江山 都市后宮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莫愁儿女  作者:郎红浣 书号:41218  时间:2017/9/18  字数:17295 
上一章   第十八章    下一章 ( → )
  吹花老爱男打扮,她一辈子就没上过几次妆,习惯成自然,自然转进随便,不衫不履,倜傥风流,什么也都没有关系,头发大是问题。

  因为不能剃头,难免留下几分形迹,盛胡堆鸦,飞髻剪燕,脸庞儿吹弹得破,模样儿如花似⽟,快四十岁的人,看来仍不过二十许年华,粉靥朱颜俨如娼子,不女不男显似俳优,然而龙马精神风度翩翩,就又不知道颠倒了多少楼头‮妇少‬浅巷娇娃。

  先头人们总以为了不起梨园‮弟子‬,后来都知道她是神力小侯夫人,一⾝好武艺,盖代英雄,镇远镖行总镖头赵振纲是她石榴裙下的败将。

  河北小孟起郭龙珠是她结拜兄弟,⾜迹穷天下山川河岳,游遍朝野贤士大夫…又说当今天子认她⼲公主,四阿哥跟她二十年前布⾐订

  画蛇添⾜,传说繁兴,这一来可就成了极响亮的人物,芳踪偶过,男女老幼空巷围观,小儿女呼追逐,事惊传,毁誉至。

  李夫人燕黛规诫她人言可畏,须知有损傅侯官箴,她自己也很明⽩太过招摇不是玩意,可是习惯两个字就是那么讨厌,一时要说归真反璞,易弁而钗,这在她实在是太多的不便。

  唯一办法,⽩天⼲脆不出门。

  今天她是天快黑时驱车铁狮子胡同看视喜萱姑娘的。

  喜萱告诉她,老侯爷刚去拜访吉庭,怕不怕他们俩闹出什么笑话?她自然也总是不能放心,急忙替喜萱换过刀创药,立刻告别赶来刑部衙门。

  刑部衙门要算尊严法地,杨大人又是半瓶醋顶迂阔刑官,她不好意思贸然报名求见,顾忌的还因为是一⾝男服装。

  老远处停下双骖吩咐留车等侯,跳下地一跺靴儿上了⾼墙,找到刑部衙门二堂后面,听底下签押房里讲话声音,且喜还没有什么不妙情形。

  她暗暗的叫了声“惭愧”人跟着飘⾝下去,闯进屋里为两老解围。

  后来杨吉庭喊人拿灯,她这不速之客自然不能不回避,灯也还没送进来她人又上屋了,下面杨大人办好了提犯手续,接着是张勇称谢兴辞。

  她真等到吉庭送客回来,瓦上叫:“大哥,我到府上去,你快点来呀…”

  唐眉姑娘说跟吹花同庚,其实她要长两龄,今年也不过三十八,虽然儿女成群,依然⾊泽未衰。

  她跟男打扮的胡吹花坐个并排儿,勉強也还像两朵并头花。

  杨吉庭赶回公馆时,她们俩在屋里正偎倚着喃喃私语。

  吉庭一看就乐得心花怒放。

  他年逾半百,不改朱颜,做官人称他书呆子,在家并不呆。

  他和眉姑可以说难夫难妇,相处二十余年,从未见闹过闲气,眉姑侍奉他相当恭谨,每次下衙门,她总是亲自为他升冠解带。

  今天可不然,她兀自坐定了不理他。

  吉庭一面让大丫头上前服侍更⾐,一面笑昑昑说:“大妹,真的不如假的,你相信不相信?每天晚上,她睡在我⾝边梦里醒着总还是喊着你呢…”

  眉姑骂道:“呸!难为你在妹妹跟前讲得出这些话…”

  吹花笑道:“书呆子,你在衙门里不像这么活泼呀!”

  吉庭道:“不错,谁叫你要做官呢?”

  吹花道:“做官就一定要扳起脸孔,搭上架子?”

  “那还用说?做官要是没有一点假尊严就不成其官。”

  “你也承认是假的?”

  “傻瓜,假的当真,真的也原是假,你说人生于世,那一回事算真呢?除了⺟子以外,兄弟夫妇朋友真的成份也不能太多。

  要讲做官,尤其是我这刑官,不单是要假尊严,也还得留心狠、冷、辣三字诀,不然就是非完蛋不可。”

  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想,你会坏到这个地步…”

  “所以,所以我要告休啦,妈那么大年纪了,我实在很不孝…”

  吹花急忙道:“别难过,我准你告休,外放督抚,內调尚书,说做官也真够了。⺟老子成才,回去享乐几年,我奉陪你如何。”

  眉姑笑道:“爸爸好几次来信劝他归休,他总说要等大妹一句话…”

  吹花道:“我还不是批准了,皇上方面率由我转陈恳恩啦!”

  眉姑大喜道:“你呢,你是不是真肯陪我们回去呢?你要回去小雕怎么办?他太过年轻官家不会让他闲散呀!”

  “他管他的,我管我的,我们两口子不像你和大哥那么绵。”

  “我总觉得小雕很可怜,两位夫人一位也不肯跟他。”

  “我和吉墀姐,⼲脆都说是好孤洁怕牵的,跟小雕吵过多少次要他纳妾他不听话,你教我怎么办?我决不能守着他呀?”

  听了胡吹花的话,杨吉庭点点头笑道:“小雕那个人也是顶难讲得通,其实他不肯纳妾也还是你和妹妹的福气呀!”

  吹花道:“你呢,你因为眉姐姐会吃醋…”

  “我不敢。”

  眉姑道:“我活该受罪。”

  吹花道:“大哥,你要讲清楚,不敢两个字怎么样解释。”

  吉庭道:“不敢就是不敢,那还用解释。”

  眉姑道:“胡扯,你可别冤枉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

  她横着眼装做生气的样子。

  吉庭笑道:“我们不喝醋酒好不好?大妹,怎么样,还敢跟老哥哥一决雌雄?”

  吹花笑道:“妹妹那有雄的呢!”

  吉庭纵声大笑。

  笑着给眉姑做揖说:“夫人,劳驾你,弄两个菜下酒啦…”

  吹花道:“怪,堂堂一品大员,家里连个厨子都没有么?”

  眉姑叫:“厨子那还得了,两个老妈两个丫头一个看门的老苍头,这还不够阔?除了洗⾐烧饭,什么事不是我一个人来呀…”

  说着站起来走了。

  吹花道:“大哥你是装贫还是故意磨难眉姐姐?怎么好什么事都让她来咧!”

  吉庭笑道:“笑话,贫还要装,你说我的钱由那儿来?几两俸银就不够应付上头的內监们,老佛爷早晚一⾼兴,赐一盒饼,赏一碗菜,这都得给钱呀!”

  吹花笑道:“一盒饼一碗菜要给多少银子?”

  “不一定,十两八两总是免不了的。”

  “得不偿失,这简直敲竹杠咧。”

  “做官讲究体面,赏赐你能说不是恩典?尽管说一把扇子一只荷包儿,也总是给你大体面,所以有的穷官儿卖掉破褂子,供应宮里赏钱也还是愿意的哩!”

  “呸!要是我做官有钱也不给太监,不给怎么样,不给难道会掉脑袋!”

  “掉脑袋不敢说,倒霉你总靠得住。告诉你一个故事,大学士松筠年纪大了,钦赐紫噤城骑马,所谓骑马不过是用两条杠子夹个破椅子让他坐,由两个內监抬着走,这是很大的体面,当然要给很大的赏钱。

  松筠那人多大的脾气,他就是不给,不给不抬,不抬还没关系,常常是抬几步路给扔下不管,今天这样搞,明天还是这样搞,搞得大学士好不尴尬狼狈,每天朝房里哄哄说着笑着老是这回事,你说受得了么?”

  “岂有此理,这什么大学士他不会告诉皇帝!”

  “你讲得很容易,皇帝管这些芝⿇大的事么?不应讲的别讲,讲是你自己找⿇烦,这一套你不懂不谈了,我们还是喝酒去。”

  说着兄妹俩来到厅屋上。

  眉姑生长广东,烧得一手好粤菜,可是她做事向来慢,厨房里忙了半天,还是拿不出什么东西。

  吹花等不及,叫大丫头给削了两个梨子,切个一片片堆在盘上,再要来两银簪子,就这样刺着梨片下酒。

  一边喝一边谈。

  吉庭说:“纪珠不是娶了郭阿带的大‮姐小‬么,怎么你又给说下张家姑娘呢?”

  吹花道:“那里我给他说的呢?他们俩自己搞的呀,纪珠路过拉萨为张维医好背疽,姑娘感恩图报,事实上就是这么简单,纪珠倒未必答应她婚嫁,可是她情有独钟自甘为妾。

  小妮子在拉萨闹了一场病,张维冒险送女儿⼊关,谁知道来京不过几天偏偏又闹出命案来。

  纪宝在场目击四阿哥偷菗唐治佩刀刺死钱有为,小孩子有点能耐难免好事,他盘诘张姑娘⾝世。张姑娘这一怈露行蔵,他越发非管不可,请求开棺验尸,照料张维牢中吃喝,全是纪宝一个人包办。

  张姑娘让八阿哥接到西山,纪宝暗中跟去保镖,姑娘毁容自全,八阿哥还是要定了她。

  纪宝临救姑娘,独力酣战群贼,不亏我和燕黛姐姐同在义勇侯家里得到姑娘的居停万居老掌柜密报,前后赶往接应,纪宝必然无幸,底下的事自然是一团糟…

  我很可疑四阿哥,明晓得纪宝要斗八阿哥,何不把详细情形告诉燕姐姐,却也不设法通知小雕,任小孩子去一味胡闹,什么道理呢?是不是存心要小孩子吵出杀⾝之祸,然后好让我们找八阿哥拚命呢?”

  吉庭慢慢的顿下酒杯,摆摆手轻声儿说:“可不,这就叫做驱虎呑狼之计,结这般人决没有好处,他们只顾利害无所谓人情,兄弟还不能和睦,讲什么朋友?

  八阿哥坏到那里不必说,就说四阿哥吧,也还能好到那儿去?沉险狠,手段毒辣,我晓得你跟他很有几分情,这实在是很大的错误,我说,你还是赶快带纪宝回家去啦,这是非之地不是你应该逗留的呢!”

  这当儿,眉姑从厨房里送来三个菜。

  一个烧鸭子,一个炒片,一个冬瓜盅。

  菜送来人也跟着来。

  老远处,她叉扎着一双手叫:“唷,看这一对难兄难弟啦,馋到这个程度么,等会儿也不行?”

  吹花招手儿说:“百灵鸟不要叫,过来,告诉你我们这是仙饮,你晓得什么?”

  眉姑道:“算了吧,像这样喝,不喝出一个痨病鬼来才怪。”

  边说边走到桌旁。

  吹花一把抓住她,按她坐下,笑道:“别时容易见时难,你不陪我喝两杯么?”

  眉姑道:“野婆子进京多少天啦,难为你今天才来看我们…来了难到就要走?厨房里还有事呀,还有五六个菜呢。”

  “強将手下无弱兵,你的老妈子决不能全不会,让她们去弄吧,怎么弄都行,反正我有三个菜管了。”

  吉庭笑道:“我觉得这三个菜够美了,何必要那么多。”

  眉姑笑道:“大人,请放心,一斤⾁,一个瘦鸭子…一只童子,花不了您多少钱,像这样说给姑太太接风,您不怕人家笑掉了牙…”

  说着话伸手接过吹花递给她一杯酒,送到边喝了一口,回头又叫:“张妈,把鸭架子胡弄个汤好啦,看看狮子头蒸得怎么样啦,一道儿给拿来,其余的等下我自己搞…”

  吹花笑道:“真吵,真吵,安静点喝酒啦。”

  眉姑道:“你倒像不太喜讲话的,别管我,管自己吧。”

  她把剩下的半杯酒一口气喝⼲了。

  她放上酒杯儿又说:“刚才你们谈什么讲我听呀。”

  吉庭道:“纪宝也在京,你晓得不,⺟子都不肯安份,到处惹祸招非,我撵他们回去。”

  眉姑道:“纪宝,不是老三么?他能多大呀。”

  吉庭嘿嘿笑着道:“说大不大还未満十二岁,可是,不但好勇斗狠而且还学会包揽词讼呢…”

  眉姑急忙问:“怎么说,出什么大大不了的事么?”

  “结仇八阿哥,夜上西山忠孝斋行凶杀人…”

  “哎呀,那真不是好玩的呀!”

  “所以,所以我要撵他们⺟子回去。”

  “大妹,快说怎么样结仇,怎么样行凶,杀了什么人?”

  吹花笑笑喝了半杯酒,约略把张维涉嫌命案,前后经过情形耝枝大叶说了一些。

  眉姑一听又惊又喜。

  吹花接着又说:“我可不能就回去,大约还得出关大开一次杀戒…”

  说着,她喝⼲大半杯的酒。

  听吹花说还要出关大开杀戒,这就吓得杨吉庭一个大跳。

  他怔一怔说:“你,你这又是受了四阿哥的惑。存之来信告诉我,他们成婚那一天,四阿哥突然临贺,留在你那别墅里住过两天,他必然拿话说服你,借重你替他上边疆去剪除旧⽇大阿哥的一班潜伏余孽,免得被八阿哥网罗利用,是不是呀?

  我说,你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搞的还是野难驯,过去为着报恩复仇,闯江湖杀人放火,报过于施肆无忌惮。

  现在一⾝恩怨已了,正该闭门思过恰养天年,还要为人作嫁开什么杀戒,这成话么?大妹,我不许你这么⼲,就是这一两天內我要你动⾝回江西去。”

  眉姑也着了慌,赶紧抢着说:“妹妹,千万要听大哥的话,眼前儿女成行,夫婿贵显,你还想当強盗去么…”

  吹花翻了两个⽩眼,笑笑摆手说:“书呆子,不要自做聪明,画眉儿你也不要叫,你们也想想看,胡吹花是不是随便让人支使的呢?不用说允祯,当今皇上对我总算有点恩意吧?

  他叫我⼲什么我还不一定答应哩…

  说来话长,我不妨告诉你们一个眉目。

  当时我为存之一班兄弟主持婚嫁,六对新夫中一双要算外人,新娘叫章玲姑,姑老爷姓李叫起凤,两口子生长松花江。

  玲姑的祖⽗章安,原是一行没奢遮的好汉,当年投⾝延平郡王麾下,很立下一些战功,延平不幸中道逝世,章老头痛心事不可为,流浪大江南北随遇而安。

  可不想松花江老家,被罗刹人洗劫屠戮几乎不留孑遗,玲姑由李起凤的⽗亲救护逃难⼊关,不久也就找到了祖⽗。

  章老头感念李⽗好处把玲姑许给起凤,一晃多年章老头念念不忘复仇,却让玲姑绊住不能脫⾝。

  前次思潜别墅出事,小红畹君失风遭擒,人家祖孙毁家仗义追贼⼊川,事后纪侠邀请他们同返江西安⾝立命。

  玲姑起凤婚期刚刚议定,章老头就要只⾝回去东北找罗刹人算帐,人家八十三岁⾼龄,同时也还是有恩于我,这事我能不管吗?

  罗刹人侵占‮国中‬土地,残杀我⽗老兄弟姐妹,凡是有人的人都要管,更何况我胡吹花呢…。”

  说到这儿她霍地拍一下桌子,人跟着站了起来。

  胡吹花这一拍案起立,吉庭、眉姑又都呆住了!

  吹花沉住气接下去说:“敌忾同仇,不单是我要出关,凡是我的人,只要能执⼲戈的我全要他们去,纪珠、纪侠,念碧、燕月、邓家陈家兄弟,男的女的都得去。

  纪宝年纪太小原是不许他参加,小孩子潜逃来京,竟想单独前往冒险这也总是他有志气。

  再来我在忠孝斋眼见他独战群贼,倒也十分了得,我做⺟亲的又为什么一定要噤止他?

  你们的儿女是没练过武,不然的话,他们也跟我走,我还不怕你们两口子不愿意。”

  说着又坐下喝⼲了前面的大半杯酒。

  吉庭偏着头想一下说:“这回事,你是不是跟四阿哥商量过?”

  “对,我跟他商量过,他満赞成的,还给章玲姑两封信,介绍她上瑷珲找居停。”

  “那就是了,他对你讲了什么话呢?”

  “说朝廷今秋恰要用兵尼布楚,叫我们一班人暗助官兵一臂之力…”

  “你又受骗了!”

  “不相信,料他不敢。”

  “傻瓜,听我讲,朝廷对罗刹人并不想轻启兵端,要⼲早就该大申挞伐了,眼前尼布楚和约都快定了,还说什么今秋恰要用兵呢?”

  “不然,罗刹人决没有和平的诚意,他们一方面故作外商务种种活动,一方面却在蓄养武力掠夺我们的土地,多少年来说和约究竟和成了什么?今天所谓尼布楚议和,靠得住依样画葫芦。

  我懂得官家的用意,打头姑遣使者前往尼布楚试探和平,背后另以重兵为殿,随时准备进军扫,藉以挽救过去敷衍因循过失。

  在我看,这一次和必不成,战决不免,你以为我错了么?”

  “错了…这一次朝廷宽大让步居怀,和议大有希望成功。”

  “为什么?”

  “为着准噶尔东侵,喀甭喀危在旦夕,所以必须速求东北问题解决,才好倾力救援外蒙。

  好在罗刹強盗大北方亦在酝酿战争中,他们也恰巧有所顾忌,所以这一次和当有成,战终得免。

  看吧,一两天以內官家必遣喜王夫回蒙,随后即有大军出发西蔵、哈密两地,傅侯可能受任方面大将,你还是跟他去厮杀啦。”

  杨吉庭一篇话句句确实有据,吹花不由得听出了神。

  眉姑劝道:“妹妹,你究竟还是女人,女人管不了天下大事,小雕在朝效忠,竭智尽能,用不着你关心国事,还是听大哥的话带纪宝回去啦。”

  吹花摇‮头摇‬说:“话不应这么讲,‮家国‬外侮內忧匹夫匹妇有责,而且我已经答应章家祖孙共力复仇,我绝不能轻诺寡信,可是假使和议果然成,那是有点讨厌。

  本来我想让燕黛姐姐领一班小辈潜往雅克萨当胡子,随时袭击敌人,牵使敌人腹背受敌,倾巢临战。

  我则暗地邀约郭阿带师兄,复西柳大爷,乃至我的夫翁神力老侯爷,我的师⽗法明大和尚和‮疆新‬海容老人,迳⼊罗刹本土扫⽳犁庭,为‮家国‬重创強寇,冀获久安。

  一旦和议真有成就,我的全部计划,就恐怕不能如愿以偿了…”

  吉庭笑道:“迫庒邦,罪同谋逆,你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啦,但是不能不替小雕打算啊,他那一条铁汉子,决不会顾恤家室背叛朝廷,到头来要闹出什么局面,你总要想一想的呀。”

  眉姑越听越害怕,她急个満脸通红说:“妹妹,千万不要胡闹,女子出嫁从夫,不顾丈夫⾝家命,你还成什么东西?”

  “大哥,姐姐请放心,胡吹花既为人妇,她就不是她自己所有,她自然得关顾到她丈夫她的儿女…且等着看啦。

  万一和议成功,我的后半段计划取消,前半段的计划还是要⼲。不过我可以不参加,让燕姐姐陪章玲姑走一趟,找到了仇人报了仇就回来。

  现在我要请教大哥,四阿哥是不是不明⽩那些和议实情?”

  吉庭笑道:“我讲出来你会相信么?和议决策就是出于四哥,你说他是不是不明⽩呢!”

  “那又为什么要欺骗我?”

  吉庭道:“他,广树羽翼急才如渴,你几位令郞和徒弟大概总是有才可取,他意在骗他们大伙儿来京,设法网罗为用,也许还要置之危地,然后施以拯救,务使他们感恩图报浃髓沦肌…”

  说着顿下酒杯抚掌大笑。

  吹花怔了一怔说:“这家伙是这么可恶么?哼,我总不让那班小孩子落他的圈套,他们一来到不许停留火速出关,报了仇星夜绕道即返江西,怎么样?”

  “总而言之,总还是事在必行?”

  “那还用讲?投鼠忌器我不为己甚也就是了。”

  “此去东北复仇你能说不出子,闹出子保证落⼊四阿哥圈套,章家人恩怨让章家人自己去料理吧,别容纵孩子们多事好不好?过去你⼲了多少事,我就没听说你假手他人么!

  大哥,不是我夸口,姑无论胡吹花得天独厚,一⾝真才实学世罕其匹,就说胆气魄力,世间能有几个人赶上她呀,章家祖孙也能与她相提并论…

  这些都不必讲,斩钉截铁一句话,言出我口决不食诺…

  我不去请燕姐姐去,她那人智勇双全才艺无敌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她带一班小兄弟⼲事,我相信不至闹出大子。我的事你管不着,你还是喝酒啦…”

  说着她举起酒杯。

  眉姑道:“妹妹,你不去我很放心,不过燕姐姐现在宮中保驾,她去得成么?”

  吹花道:“她不食禄,又不卖给皇帝,有什么理由強把她留在宮中?要不我去代替她,怎么样?”

  “这倒是好办法,你们夫都在老佛爷⾝边,孩子吵出什么总不至牵涉到你们⾝上。”

  “书呆子,你不觉得太过自私吗?燕姐姐荣封一品夫人,李志烈官居山西巡抚,人家两口子家里也还是一大堆人,她要闹出事比我更危险,你晓得不…”

  “不然,燕妹妹比你稳健得多,她为人从不肯意气用事,假如有危险,她懂得知难而退。

  你不行,你有她聪明沉着么?你不过就是一个亡命之徒,你就有蛮⼲,就会拚命,就会不顾一切…”

  “骂得好,胡吹花据大人这么说,竟是一个铜钱不值?”

  “岂敢?我再告诉你,燕妹妹在我心眼中要算巾帼完人,论情恩同骨⾁,她做成我多少事,我这红顶子花翎儿还不是她赏赐我的…你以为我自私,笑话,我就看你重么…”

  眉姑笑道:“书呆子发脾气了,他就怕人家说他自私…其实燕姐姐比谁都靠得住。”

  吉庭猛的一拍桌子:“武勇有多大作用呀,楚项羽又如何?而且燕妹妹手中一双宝剑也未必不如你千手准提…”

  话说到这儿,院子里有人接口叫:“大舅舅,您生气么?”

  来的是纪宝三爷。

  他抢一步上前,向吉庭请安。

  回头又望着眉姑打躬说:“我该称您大舅⺟呢还是姨姨?”

  吹花叫:“姨姨…姨姨…”

  三爷从容跪下叫:“姨姨,纪宝给您磕头啦。”

  眉姑赶不及站起来,欠⾝伸手一把搀起他笑嚷:“哟,纪宝…长得这么⾼了,美呀,吉庭,你不瞧这不活脫像他⺟亲。”边笑边紧紧的揽他⼊怀里。

  她吻他阔阔的额说:“好孩子,我们刚在想念你呢。进京几天啦,怎么今天才来看我们?

  听说你在外面很胡闹,人还小呢,孩子,不可以呀!”

  吉庭道:“夫人,让他坐下啦,天多热呀。”

  眉姑放手推三爷坐下说:“请坐,请坐,用过饭么?”

  她就不等人家回话,又亮声儿叫:“舂燕,还不去拿筷子,酒杯…”

  叫着又笑:“宝,也学会了喝酒么?尝一点没关系别喝得太多。你大舅舅,你妈…”

  吹花叫:“得了,画眉儿,你叫得我头痛。”

  眉姑还是接下去说:“他们俩都是天字第一号大酒徒,你妈更讨厌,每饮必醉那才教人头痛呢!”

  吹花笑道:“为什么不告诉孩子你过去是怎么恋着我的呢。”

  眉姑说:“呸,野婆子又胡说啦,谁听你的?宝,脫掉大褂子好不好?”

  纪宝笑道:“不,我一点儿不热,两位哥哥姐姐都还没见过呢…”

  眉姑笑道:“成之怀之住在馆里呢,你姐姐前两天让她⼲妈接去玩,都不在家。”

  吹花道:“颂花的⼲娘是谁?”

  眉姑道:“李侍郞星桥的夫人呀,人家还是一位女才子呢!”

  “在京都似乎女才子也太多了,尤其是你们这一般阔夫人,只要会昑两首诗,会画两笔画就够响亮了。

  像纪宝近年就业的师⽗崔小翠姑娘,她那一肚⽪学问,要让你们这般才子见到的话,怕你们不封她女素王…”

  “姓崔,谁家的姑娘呀?”

  纪宝笑道:“她现在是马家念碧哥哥的嫂子,也可以说是妈的师门姐妹。”

  吉庭道:“你跟她念书,学问很好么?”

  “甥儿这位师⽗,学究天人,罗万有…”

  “那么,你一定也很渊博?”

  “纪宝⽇对名师,不敢自弃。”

  “读了什么书?”

  “经史传疏无不读,诸子名家,无所不诵…”

  “小孩子好大的口气。”

  纪宝不但会讲话,而且讲话的胆气极好,当然他是相当夸大。

  不单是口气夸大,而且神⾊之间显然十分骄傲。

  这使杨吉庭看着心上多少有点不服气,底下便来一阵问难,考窍,辩论…

  吉庭自命穷经皓首学富五车,绝想不到今天面对这三尺童子闹个手忙脚

  宝三爷刚刚放下书本,自然经史烂

  吉庭二十年来案牍劳形未免稍有荒疏,何况口头本来笨拙,偏碰着宝三爷绝顶辩才,吐词微妙口若悬河。

  半晌工夫,杨大人弄得面红耳⾚尴尬万分。

  吹花和眉姑却听得惊喜绝目瞪口呆,结果做舅舅的甘拜下风。

  他笑起来看着吹花说:“大妹,难怪你爱惜他,这孩子的确不错,我那三个孩子全不如他。”

  吹花笑道:“可是君家棠棣辉,一门金马⽟堂‘三’学士…”

  吉庭摆手道:“科名算什么?纪宝要让他应考,鼎甲可期。怎么样?孩子,有‮趣兴‬吗?”

  他凝视着三爷。

  三爷‮头摇‬笑道:“甥儿志在山川河岳,不耐袍笏簪缨…”

  吉庭道:“我知道你喜游侠,你记得马援戒兄子那篇文章么?”

  “马援何⾜论哉?遨游二帝二三其德,他不过是一个极有心机的热衷富贵滑头说客罢了呢!”

  “你何敢轻议古人?请教行侠如何?”

  “公而忘私,急人之急,除恶务尽,为善最乐。”

  “听说你跟四阿哥很亲近,他算不算一个侠客呢?”

  “相近习相远,一味钩心斗角争霸图王,自私自利自然不行,但是有些地方也还可取的。

  像那天偷掣唐治佩刀,刺死横行闹市的张府家钱有为,大快人心可谓侠义行为…”

  “那天你看见他⼲的?”

  “那怎么瞒得过我呢。大舅舅你听谁讲的呀?是不是三杰,萧何韩信张良…”

  “你这孩子真不得了,怎么认识他们?”

  “谁要在衙门打官司,谁都要勾结三杰,我认为做官也只好或明或昧,你说三杰坏么?

  很坏,然而您舅舅假使⾝边没有三杰的话,我相信必然有许多事搞不通。”

  “我这人本就不会做官,过去当几任知县,差不多一切都靠你燕黛姨姨,讲起来实在很惭愧…”

  “方超、钱有为两桩命案,要是燕姨姨还在舅舅的幕后的话,我想决不会因循时⽇久悬不决。

  其实这两案并没有多大为难,方超既然证实因病而死,张维自然应予开释,刺杀钱有为凶手已有着落,唐治大可保候传。

  四阿哥仗义杀人其心可谅,事该为之掩饰弥

  义勇侯自承惩治家奴至死,罪应据情出奏恳请圣恩,这案可不都代出去了?

  刑官讲究的不外合理,合情,合法,法宁宽勿猛,刑宁轻勿滥。

  欺世盗名枉法自安,固然不可,然而评察为明,狐疑寡断,无辜在狱动逾年岁,岂不是过犹不及?…”

  这几句话又把吉庭说个満面通红。

  他笑了笑道:“看起来我这刑部尚书大可以让你做了,讲得很有点条理咧。”

  “舅舅讲的虽是笑话,但外婆耄耋⾼龄倚闾望子,甥儿不敢动问,舅舅你是不是有意告养呢?”

  “刚才我们谈过这回事,你妈答应我代向皇上陈情…”

  “四阿哥早晚登基,舅舅官声极好,到他手上恐怕就不容说话了,他为人精明強⼲,雄鸷过人决不能像当今老佛爷这般宽厚仁爱…”

  吉庭蓦地伸出一个手指头指住三爷。

  他说道:“你,孩子…我万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童子竟然见解这么⾼深,舅舅领教啦!

  告诉你,我杨家累世布⾐寒儒淡泊自甘,我那百花洲家里有一座读书楼叫天风楼,祖⽗闭门课子⾜不出户,数十年如一⽇。祖⽗逝世,我⽗庐墓十年,终⾝芒鞋竹笠不慕功名富贵,我吉庭…”

  话讲到这儿声音有点凄惨。

  吹花立刻举起酒杯打岔说:“大哥,不谈这些事,乞养事包在我⾝上啦。纪宝,起来敬大舅舅三杯,我陪三杯。”

  眉姑叫:“我一杯。”叫着她倒先⼲了。

  纪宝从容起立,捧杯走到吉庭跟前。

  吉庭细看他満脸英气人,恍如⽟树临风,伸手接杯一饮而尽。

  他笑道:“宝,你,合是天上文星…会写字么?”

  杨大人写得一手好字,不噤问到这一着。

  眉姑抢着叫:“书房笔筒里揷着一对好发笺,拿来啦…”

  旁边那位丫头岂不懂凑趣之理?马上一溜烟去了。

  这里大家喝⼲了酒,那里文房四宝和一对联笺就都排好了。

  吹花笑道:“宝,妈给你拿灯…”

  眉姑道:“我来牵纸…”

  吉庭大笑道:“那么我只好替你来磨墨了…”

  笑着大家拥到这边桌上来。

  纪宝抢一步过去拦住吉庭,扭头看住桌上満碗墨汁说:“那不是磨好的么?舅舅。”

  “你怎么晓得好用不好用?”

  “甥儿颇有一点经验,那碗墨汁保管还是用胭脂⽔磨的吧…舅舅,您要我写什么来的?”

  “要写还要作,字句长一点,我顶喜魏碑,怎么样?”

  “让我试试看啦…”

  说着他蹩到桌前,曲背探⾝扶起大笔。

  他睥睨铺在面前的联笺笑:“笺纸大佳,怕有七尺长么…”

  吹花叫:“当心,别把纸‮蹋糟‬了。”

  纪宝笑笑卷起袖口,蘸笔伸出长臂,先落下款一行小字。

  正楷书“甥纪宝拜撰并书”

  吉庭一看怔住了。

  顷刻之间,宝三爷信手挥毫把对子写好。

  对句写的是:“孝义公家碑野老能谈庐墓事。江山才子笔天风如写读书声。”

  吉庭骇然做声不得。

  倒是负责牵笺的眉姑,不断的叫出一连串好儿。

  吹花也是会写字的人,但她还没有看见过爱儿写得这么好的字,居然炉火纯青力透纸背。

  等到上联款六个字“舅⽗大人命笔”补上了,她这才放下手上拿的灯。

  眼睛并排儿掠在地下的对子叫:“好像还不错?大哥…”

  吉庭猛抬头一声长叹。

  吹花叫:“你怎么不讲话了?”

  “讲什么呢?不是你这⺟亲也不会有这孩子。简直了不得,我苦练了四十年魏碑还赶不上他咧。”

  边说边负上手走到眉姑前面。

  他轻声儿说:“夫人,孩子太好了,你看怎么样…”

  眉姑道:“是好,谁说不好呢?”

  吉庭兀自嘻嘻的呆笑。

  眉姑忽然觉悟,她扭回头瞟了吹花一眼。

  然后牵起纪宝一只手笑说:“写作俱佳,你还打量什么呢?放下笔聊天啦!”

  “不行,不单是急就文章不行,字也写得不行。”

  “舅舅讲好一定好,你别客气。我说今夜你就住在这儿不要走,明天我派人接你姐姐回来,让你们见见面好不好?”

  吹花一旁蓦地笑起来:“哟,为什么不说请两位哥哥回来呀!”

  眉姑叫:“当然也要他们回来呀,你胡叫…”

  她还是紧牵着三爷的一只手不放。

  三爷莫名其妙的也红了脸。

  他搭讪着说:“明儿再来拜望哥哥姐姐。我马上就得走,张爷爷脾气很大,刚才约好的就回去,他老人家等我呢?”

  吉庭叫:“纪宝,等一下,还得替我写一付对子还松中堂。纸排得好久了,我就是没有空…”

  “那行么?我怎么能替你写呢!”

  “你要是不行我也不会教你代。”

  说着他上书房去了。

  吹花笑道:“三,你舅舅写魏碑很有点名气,他过去就靠着卖字养亲。”

  眉姑道:“在朝同列没有多少写好字的,你舅舅常常以此自豪…”

  话讲到这儿吉庭缓步由书房里出来。

  一边手拿着一卷纸,一边手卷着一本书,把书放在那边桌上,纸拿到这边打开来给铺好按着纸,眼看住纪宝说:“这是已经打好格子的,一对限定十六个字,字要大,款留着我自己下。”

  “句子呢?”

  “当然还是你的事。”

  “请告诉我这位松大人的为人,喜的是什么事。”

  “为人不拘小节,⾜迹遍天下名山,游及贩夫走卒…”

  “好官儿…”

  伸手案上再扶起笔。

  略一沉昑奋笔落纸。

  上联八个字:“旷览天下名山胜概”

  下联是:“遍一时贤士大夫”

  对子晾在地下,吉庭负手踱方步绕着看,越看越喜舍不得走开。

  眉姑、吹花也围着看得出神。

  纪宝悄悄放下笔却去那边桌上拿那本书。

  书里头卷着一把折扇,三爷先看扇。

  一列美女簪花格写二十首截诗,字美诗也美,是女儿家的写作,可是没有落款。

  三爷急忙再去捧起书,⽪页上什么也没写,里页一行字:“颂花昑草”

  抢着往下翻。

  乌丝格子俏丽行书,字则珠圆⽟润,诗如燕语莺啼,三爷不噤坐下去了。

  这当儿吉庭含笑向眉姑使个眼⾊。

  眉姑、吹花同时回首。

  眉姑低声问:“给他什么看。”

  吉庭笑:“小眉的窗稿…”

  眉姑向吹花笑,笑着老姐妹手牵手绕到三爷背后站住。

  可笑宝三爷也会一点儿不晓得,看他低低地念,浅浅地笑,微微地‮头摇‬,轻轻地拍着膝盖…

  好半晌功夫,眉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爷猛的扭回头,一张俊脸儿红得像透的苹果。

  吹花笑道:“怎么样?少爷,还可诵么?”

  三爷搭讪着笑道:“好极啦,妈妈,是姐姐的诗草咧…”

  眉姑道:“看了就要你改,你就别走啦!”

  三爷笑道:“一字不可易,我不敢唐突女学士。”

  边笑边把册子合上送还桌上,站起来又轻轻摸了一下⽪页,红着脸说:“明天我一定来的。”

  说着倒是立刻告辞走了。

  杨吉庭这‮夜一‬差不多就没‮觉睡‬。

  大清早散朝退班他又往家里跑,这时吹花和眉姑都还没起来,姐儿俩齐盖着夹被儿并排儿躺着聊天。

  吉庭老哥哥无所谓避忌,他也还是一⾝朝⾐朝冠闯到前笑:“夫人,你怎么又睡下啦,派人接小眉回来么?”

  眉姑道:“大人,您向来不慌不忙,今天⼲么着急啦…我跟大妹谈过了,恐怕您这泰山有点靠不住。”

  吉庭叫:“大妹,你可是不愿意么?我们的颂花的确不错咧。”

  吹花笑道:“我倒是千肯万肯,只怕您大人不肯…”

  “怎么说?”

  他伸手揭开罗帐。

  吹花屈起一只臂弯枕着头,眼觑杨大人満脸惶恐。

  她心里也是很难受,怔怔地说:“你去更⾐啦,忙什么。”

  吉庭钩上帐,慌不迭就屋里脫掉官服给大丫头拿走,回头扯张椅子前一坐,睁大眼睛只等吹花讲话。

  吹花瞅他半晌说:“你大概很喜颂花?”

  眉姑道:“…等于命一般爱惜。”

  吹花点点头说道:“纪宝夭相,活不到十六岁…”

  “胡说!”

  “坐下…你晓得我会看相。”

  “真笑话,什么叫做相。”

  “做大官的人不懂相理那才是笑话…我懂是懂并不⾼明,可是有个⾼明的人批定宝三他…”

  “那一个?”

  “崔小翠…你别看不起她,这位姑娘术数通神,讲的话十拿九稳,同时她又是极爱惜宝三…

  她再三吩咐我,在这一两年內必须让宝三削发出家,我决定明年送他去‮疆新‬拜海容老人门下。”

  “我不相信,你别胡闹。”

  “小翠的话绝对可信,我倒希望你不要胡闹。宝三昨夜临走连说两句‘我明天一定来’,可见他对颂花那几首诗感动很深。

  今天你把颂花接回家让他俩见面,我保管彼此都会満意,你说,怕不怕找出⿇烦来呢?

  我以为既然不可以牵合,还是别教他亲近,宝三心眼儿非常多情,而且极端刚愎自用的…”

  眉姑抢着叫:“吉庭,大妹讲的是好话,我们那个丫头也是个死心眼儿,一对子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别看人小,人小也许花样更多…算了吧!你还怕女儿没人要…”

  吉庭想了想,叹口气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垂着头迳自走了。

  吹花、眉姑起来时,吉庭却又上衙门去,这一整天他就没有回来,眉姑难免不放心,吹花也觉得很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天快黑了,我们杨大人这才回家。

  可是仍然不⾼兴,神情十分颓唐。

  吹花看大哥不啻同胞手⾜,想尽方法逗他说笑开心。

  眉姑打起精神厨下劳,预备好几个菜让他兄妹畅怀痛饮。

  掌灯时,皓月临空碧天如洗,吹花教把桌子排在院子里喝酒乘凉。

  菜上来喝不了两三杯酒,门儿外人语马喧,报李侍郞驾到。

  原来李星桥出门赴宴,顺道儿载送⼲女儿回来。

  吉庭赶出去接,只见一辆马车亮着一对灯笼已经驶走好几丈远,路旁站着爱女颂花。

  颂花送走了义⽗,翻⾝住吉庭叫一声:“爹…”

  蓦地背后一片鸾铃声急,⽗女同时扭回头。

  看眼前烟也似的卷来一匹⾼头骏马,马蹄也还没有收住,马背上飞下来宝三爷,抢上前跪下一条腿叫:“舅舅…”

  然后站起来笑问:“姐姐,您刚回来?”

  跟着又请个安。

  颂花急忙弯还礼,月明下看面前站着一位极美极清俊的十二三岁美少年,长眉⼊鬓,眼若流星,⾝穿一件笑湖绿绿罗衫子,外罩实地纱琴襟马甲,粉妆⽟琢恍若明珠出匣,看着不噤微微一震。

  吉庭笑道:“他,他是你大姨姨的三表弟,纪宝。”

  颂花柔声儿笑:“哟,三哥…大姨姨好…姑妈好…您好。”

  她又弯儿鞠躬。

  吉庭乐不可支,大笑道:“进去…进去…”

  笑着他大踏步回头走。

  纪宝、颂花跟在他背后走个并排儿。

  纪宝说:“谢谢您惦念着,妈昨儿来看舅舅姨姨的,我也是,姐姐您不在…”

  颂花笑道:“对不起。失,我跟⼲妈念书,常不在家,今天…”

  “李夫人是个女才子?”

  “你听谁讲的?”

  “姨姨告诉我的。昨儿晚上我还恭诵过姐姐的昑草…”

  颂花猛的站住。

  纪宝急忙说:“是舅舅给我拜读的。飘逸清新,庾鲍敛手…”

  颂花不作声,低垂一颗头急急望前走。

  院子里,吹花、眉姑并肩站着,看两小并肩走在吉庭后面,她们姑嫂都愕然呆住了。

  颂花过去给吹花请安,叫一声大姨姨,红着脸投在眉姑怀抱里,一双亮莹莹的眼波却只管浸住宝三爷。

  眉姑看出女儿有⽑病,她轻轻的揽住她问:“不舒服么?怎么跑回来啦?”

  吉庭笑道:“那里,刚才还不是有说有笑的,纪宝告诉说看见她的诗草、她不⾼兴咧…

  怎么好怪人呢?是我给他看的呀!”

  颂花垂下眼睫⽑说:“给他看也不该看。”

  纪宝笑道:“我以为自己弟兄姐妹没有什么不该看的,姐姐假使把纪宝当作外人,那么他认罪啦…”

  说着他向姐姐哈作揖。

  小姑娘头钻眉姑口上打个滚,低低叫:“妈,他好像很会讲话。”

  眉姑拍拍她说:“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关系呢?你这是小家派数了,放大方点向弟弟多请教,他是个了不起神童,他说你的诗好极了呢…”

  姑娘道:“就是不好么?好我还怕人家看。”

  纪宝道:“那是您客气了,那几首无题绝句简直一个字不可轻易…”

  姑娘一听立刻站起来往后面走,边走边伸手梳掠额前短发。

  吉庭叫:“颂儿,书房里壁上钉着纪宝昨天晚上写的两付对子,去看看啦。”

  姑娘蓦地绕上廊,拐弯儿上书房去。

  纪宝眼盯住姐姐窄窄的背影儿,送她走进了角门。

  他点点头低笑道:“女学士好大的脾气。”

  吉庭大笑道:“你还不是也很骄傲?拿出本领让她看呀,我管保…”

  眉姑笑道:“这会儿你好像很开心,管保什么啊?”

  吹花举酒杯喝口酒,轻轻说:“管保不是冤家不聚头。”

  纪宝‮劲使‬瞅妈妈一眼,垂着头去眉姑肩下坐下。

  吉庭道:“宝三,你对姐姐的昑草,应该有个起码的批评,她自然心服。”

  纪宝道:“批评,我不敢,姐姐会生气。”——

  旧雨楼扫描fengniqing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WWw.BWoXS.CoM
上一章   莫愁儿女   下一章 ( → )
沉剑飞龙记孤独侠铁云飞虹无敌飞龙吟风雷引风云十七剑封神劫凤凰谷凤凰劫
福利小说莫愁儿女在线阅读由郎红浣提供,限制级小说莫愁儿女结局在线阅读,被窝网提供福利小说莫愁儿女经典观看在线下载,大神作品齐聚被窝,最新章节每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