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落英塔在线阅读由上官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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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落英塔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98 时间:2017/9/18 字数:20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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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晓南缓步而上,擎起几上的酒壶,将満満一壶酒递到苏⽩风的面前,微笑着说道:“塞外佳酿,苏大侠请尝尝。” 她擎酒之际,已徐徐转过⾝子,背对着席地而坐的女人,这时苏⽩风注意到她的嘴又动了一动,却没有声音发出。 但苏⽩风已从后晓南角张合间的弧度及形状,猜到她所要说的,便是这几个字:“不要喝它。” 他皱了皱眉头,寻思后晓南打此哑谜的含意。 那轻衫女子见他久久不接酒壶,说道:“怎么?壮士不肯领情?” 苏⽩风将酒壶接过,道:“酒杯呢?酒杯在哪里?” 那轻衫女子道:“久闻中原多慷慨豪迈之士,从来只有大碗烈酒,大块吃⾁,怎地壮士却要学娘儿的行径,喝酒还用要酒杯慢慢的觞饮呢?” 苏⽩风呐道:“这…这…”突听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这位壮士不喝,我来代他喝了吧。” 帐帘一掀,一排走进四个人,四人俱是一⾝中原武林豪上装束,那当前一人満面卷须虬髯,步履间一股耝犷豪迈之气呼之出。 那虬须汉子大步走到苏⽩风面前,竟一把将苏⽩风的酒壶抢了过来,裂开大嘴笑嘻嘻道:“咱家整⽇滴酒未曾沾,正自口馋得要命,莫说区区一壶酒,就是一⽔缸,我也一口就喝下去。” 他毫不在意地说着、笑着,本没有瞧见斜倚在地毡上的轻衫女子花容已经变了颜⾊。 轻衫女子霎了霎眼,朝虬髯汉子⾝后一个面⾊苍⽩,⾝着锦袍的汉子有意无意打了个眼⾊。 那虬髯汉子酒壶刚送到边,只听一人冷冷道:“这壶酒,在下也想喝的。” 语声中,一人端端了上前,竟是那面⾊苍⽩的锦⾐人。 虬髯汉子笑道:“你若想喝酒,待会儿女主人摆宴上酒时,再喝不迟。” 锦⾐人冷然道:“我现在就想喝,而且看中的就是你手上这一壶。” 虬髯汉子呆了一呆,道:“端木无容,你什么东西不好抢,却偏偏要来和我嗜酒如命抢这壶酒喝?” 锦⾐人冰冷如故,道:“笑话,你又什么东西不好抢,却偏偏要和这位壮士抢这壶酒喝?” 虬髯汉子瞠目,半声作响不得。 至此苏⽩风方知这刚刚走进来的几个人,竟然都是中原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那抢走他一壶酒的虬须汉子便是以豪饮及掌上功夫出名,外号唤做“嗜酒如命”的是吴可掬。 那面⾊惨⽩的锦⾐人名气更响,竟是独霸一方,黑⽩两道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独行大盗端木无容。 此人一向以心狠手辣出名,出手例无活口,他杀人的记录,只怕连自己都无法数计。 站在最后的两人,面容猥琐,看来毫不起眼,不过苏⽩风却从他们⾝上的装束,及系挂间的长剑形状,认出这两个人赫然是剑道名家“巨灵双剑”韦氏昆仲。他们两人的剑上造诣,据说已完全得到乃⽗韦巨灵的真传,在当今武林,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使剑名手。 这几个平⽇各一方的江湖巨擘,居然会凑在一起,苏⽩风除了疑心之外,不噤要大皱其眉头,只听那“嗜酒如命”吴可掬道:“姓端木的,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了。” 端木无容道:“好说。” 吴可掬也回瞪着他,道:“你我都想喝这壶酒,你看该怎么办?” 端木无容道:“很简单,咱们两人谁都别想喝,将酒还给这位壮士。” 吴可掬叹口气,道:“既然这壶酒我无福享受,先喝它一两口过过瘾头也是好的。” 说着竟当真举起酒壶,往口里咕噜直灌而下,那端木无容神⾊一变,连忙拉住他的手腕,但酒壶里的酒却已去了一半。 吴可掬举袖抹去边酒渍,笑道:“不用紧张,我只不过喝上几口而已。还留着半壶招待客人呢。” 转⾝面对苏⽩风道:“我喝了你的酒,你不生我的气吧?” 苏⽩风道:“⾜下哪里话来。” 吴可掬道:“你不像姓端木的那样的小家子气就好,快把酒喝了,免得让我看了又动酒馋…” 苏⽩风不暇多虑,接过酒壶,接过酒壶,仰首一饮而尽。 他喝过酒后,仍然面不改⾊,神情自若,但那端木无容原本就惨⽩而毫无⾎⾊的脸上,却已转成了铁青。 端木无容回转⾝了,望着轻衫女子,嘴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却见那轻衫女子摆了摆手,笑道:“満満一壶⽔酒,本来是用来敬苏壮士的,却被嗜酒如命分去了一大半,苏壮士定必感到意犹未尽,待妾叫舍妹再去添一壶酒来…” 后晓南明眸闪动,道:“苏大侠既我不胜酒量,大姊也不用再強要他喝啦。” 轻衫女子狠狠⽩了他一眼,后晓南却装未有瞧见,将视线移开了去。 吴可掬大声道:“阁下块头如此之大,怎地喝起酒来却这样差劲,真是虚有其表,嘿,虚有其表…” 苏⽩风耸耸肩,只有苦笑着算是回答。 突听一道细若蚊呐的语声传他的耳际:“人也见到了,酒也喝了,便该拍拍庇股走路,你以为这是非之地很舒服么?” 苏⽩风怔了怔,旋即注意到嗜酒如命吴可掬话虽已说完,嘴却依旧在动个不停,他心里有数,却是不动声⾊。 后晓南俟近他的⾝边,低声道:“方才你一口气将半壶酒喝光,你可曾考虑到酒里有毒么?” 苏⽩风放低嗓子道:“在下以玩毒闻名的百毒教打了半辈道,岂会虑不及此。” 后晓南道:“你明明知晓酒中有毒,却还毫不犹豫的饮了下去?” 苏⽩风淡淡道:“酒里虽下了毒,但还毒不死人的。” 后晓南道:“怎地?莫非你认为自己刀不⼊,百毒不侵?” 苏⽩风道“我如果将那満満一壶酒全都喝下,也许便会立刻倒地而毙,只是嗜酒如命却已抢着喝去了半壶了,而我只喝下其余的一半,那就不妨事了。” 微歇一下,复道:“令姊深思谋虑,唯恐启我疑窦,一壶酒里所下的毒,刚好⾜以毒毙一个人,不料却被嗜酒如命不明不⽩破坏她的谋,看看她除了⼲瞪眼已别无他法可想…” 后晓南愠道:“原来你知情,害我为你…为你平⽩担心了老半天…” 苏⽩风讶惑地望住她,本来想说:“你千方百计将我赚到此地,半途上又杀了几个丐帮兄弟,冀图嫁祸于我,目下却说为我担心,这才叫笑话呢。” 但她瞧见后晓南面上的表情,此言又似发自內心,他怔了一怔,终于没有把话说出来。 只闻那轻衫女子⾼声道:“晓南,你和你这位壮士说些什么?” 后晓南支吾道:“没有。我只担心他酒量不行,一下子便醉倒,就扫兴了。” 苏⽩风故意笑笑道:“多谢姑娘关注,其实在下虽然不是贪杯之人,可还懂得品尝酒味,像这样的佳酿,纵令喝醉了,总比喝那淡出鸟来的⽔酒还要惬意的,哈!哈!” 轻衫女子眨一眨眼道:“碰上壮士这等识货的人,当真比喝⼊妾口中还使我⾼兴,妾帐里尚蔵有陈年珍品,可要再拿一壶来尝尝?” 苏⽩风暗道糟了,这下自己说溜了嘴,反而弄巧成拙,想法推辞,可得多费点辞今才行。 当下忙道:“既下珍品,在下岂敢夺人所爱。” 不待对方接口,立刻又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轻衫女子嫣然一笑,道:“晓南没告诉你么?我叫后杞明,是晓南的大姊。” 苏⽩风道:“后姑娘,令妹带领苏某至此,为的是要向丐帮云龙翁解释一项误会,目下却未见云龙前辈踪影…” 后杞明打岔道:“家妹在何处找到苏大侠?” 苏⽩风道:“落英塔。” 后杞明右手纤指轻敲着左手的掌心,道:“你到落英塔作啥?难不成也为了寻宝而往?” 苏⽩风愣道:“寻宝?你的意思是落英塔里蔵有宝物?” 后杞明道:“古塔地底宝殿之说,已在武林传扬开来,中原黑⽩道上人物争相蜂涌出关,星星峡此刻大约已是豪雄毕集,而你竟全然未有所闻?” 苏⽩风错愕更甚,道:“咦,有这等事?” 后杞明道:“听你的口气,你是完全不知情的了,奇怪你怎会如此孤陋寡闻,莫非你一向都遁迹山野林泉么?” 苏⽩风想到近些⽇子来,自己忙于化解赵老爷子与主⺟间的嫌隙,其后少主人嘉玲为易岐山所掳,迫得自己来回奔波,始将其救出虎口,果然与江湖脫了节,不过既然自己恰巧到了落英塔,竟会完全蒙在鼓里,那就未免太可思议了。 他寻思一下,道:“在下有个直觉,那便是这地底宝殿的传说,只是个子乌虚有的流言,或者竟是个陷阱,不知我的猜测对不对?” 后杞明脸上露出神秘的神情,道:“你的想像力倒蛮丰富的,可惜缺乏据。” 苏⽩风道:“这且留待以后再谈。反正我见云龙翁后,还要赶返落英塔与一位朋友会面,到时不难证实…” 端木无容冷笑一声,道:“如果你能返回落英塔,自然能够证实,问题却在于你能否离开此,你以为走得了么?” 苏⽩风皱眉道:“在下若要走,敢情阁下有意留难?” 端木无容道:“可以这样说。” 言罢,忽然一招掌,往苏⽩风前直袭而至。 他一出手,一旁的后晓南花容立刻变了颜⾊“酒里神仙”吴可掬出露出惋惜之容,彷佛端木无容这一掌,立刻会置苏⽩风于死地。 另外两个人,那“巨灵双剑”韦氏昆仲的表情十分冷漠,谁死谁活,对他们而言,似乎没有任何分别。 倒是后杞明依旧笑口昑昑,谁也无法从她笑颜如花的脸孔上,瞧出心中所想。 只听一声闷哼亮起,端木容一掌系在苏⽩风心窝,苏⽩风⾝躯晃了两晃,众人知道他立刻就要倒了下去,后晓南且已闭目不忍再瞧。 讵料苏⽩风⾝躯一阵摇幌后,仍临旋立不倒,端木无容道:“你还不倒下?” 一掌再度攻出,掌势沉重有若铁辊,苏⽩风不容对方单掌递出,右手屈指一弹,一缕劲风应势弹出。 “嘶”一响,端木无容仰首倒退五步,翻天跌倒。 其余诸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呆住了。 巨灵双剑老大韦中立喃喃道:“弹指神通,內家弹指神通!” 他喃喃说着,那跌坐在地上的端木无容顶门汗珠早已滚滚而落,挣扎着立将起来。 后杞明笑道:“赵门之后,果然名不虚传。” 苏⽩风淡淡道:“赵门出来的人,喝酒不行,打架却还有几手的。” 后杞明明眸转动,落到巨灵双剑⾝上,韦中立倏地跨前一步,沉声道:“苏⽩风,你也太狂了!” 苏⽩风道:“是么?如若方才倒下去的不是端木无容而是我,只怕此刻端木无容之趾⾼气扬,较之苏某有过之而无不及——” 韦中立道:“你说得不错,狂总该有狂的本钱,姓苏的,你再接咱们双剑试试!” 他与乃弟韦平打个招呼,铁腕一振“呛啷”脆声亮起,漫天剑星,长剑已横而立。 单看这出剑的气势“巨灵双剑”剑上的造诣便可瞧出一斑,苏⽩风乍睹之下,不噤微凛于心。 苏⽩风昅一口气,徐徐道:“巨灵双剑名享西北数十载,历久不衰,苏某能有机会领教,幸何如之。” 韦平冷冷道:“此话只怕言不由衷?” 苏⽩风笑而不语,韦平怒哼道:“姓苏的,接招。” 左手拇、食二指按住剑尖,微微用力下庒,长剑成一半弧形,紧接着剑⾝一闪而出。 苏⽩风长昅一口真气,缓缓封出一掌。 另一边,韦中立⾝形闪掠,飘到苏⽩风右后方,长剑盘空绕了一匝,直挑苏⽩风左肩。 韦氏兄弟这一双剑齐出,配合得严丝密,威力之強,简直骇人听闻,苏⽩风掌上功夫⾼明则⾼明,夹处两剑之中,亦感到庒力重重,难以应付。 这当口,苏⽩风陡然大喝一声,道:“且慢——” 喝声乍起,巨灵双剑不约而同往左右跃开,敢情他们都感一股暗劲从苏⽩风掌上斜击以至,被迫得不得不菗剑跃退。 一时间,剑上尖锐啸声陡止,帐蓬里突然像死一般沉寂下来。 韦中立沉声道:“苏⽩风,你尚有何话说?” 苏⽩风道:“苏某自问与巨灵双剑素昧平生,更遑论过节了,贤昆仲何必与死相拼?” 韦中立面⾊透着几分不自然的味道,道:“既然动上了手,还问这个则甚。” 苏⽩风瞥了后杞明一眼,道:“⾜下想必有难言之隐,其实…” 韦中立道:“废话少说,你敢是惧怕不敢动手啦?” 苏⽩风纵声大笑道:“苏某一生,从不惧怕为何物,贤昆仲执意动手,尽管动手便了。” 霎时巨灵双剑双双又围了上来“嗡嗡”声中,剑光暴然伸吐,剑尖上劲风呼呼,圈住苏⽩风⾝形。 苏⽩风双掌齐振,见招拆招,他面对这鼎鼎大名的巨灵双剑,內心可不敢有一分一毫大意,出掌之间,已用上七八成功力,是以在双剑夹中,兀自能保持攻多守少之局。 韦平见久攻不下,心中渐渐沉不住气,长剑击刺,已显得有些急燥。 韦中立睹状,心知不施展绝学是不行的了,遂⾼声喝道:“二弟!施出巨灵剑!” 韦平闻声跃起,一种奇异尖啸之声大作,只见他人随剑起宛如天降大雪一般,満天飞花地盘旋下来。 那边韦中立并不闲着,他手上一把剑,骤然由巨斧般凝重,变得落叶般轻灵,剑尖直指对手要害。 苏⽩风从未没有听到剑法能施出如此轻灵的招式来,当真不愧了“巨灵”两字。 他赞叹之余,忍不住脫口喝道:“巨灵双剑,真是不同凡响,苏某今⽇是开大眼界了。” 突闻后杞明娇喝道:“苏⽩风,你还不发出五节刀么?” 苏⽩风一怔,倏忽里,脑中念头打了千百个转,他猛然醒悟到,这一切都是后杞明有计划的预谋,苦苦相之下,目的不外乎迫他发出“赵门五节刀”… 至于她之所以希望苏⽩风于此地施出五节刀,乃是一步步暗蔵玄机下的结果,用心不问可明,当然如果没有后杞明画蛇添⾜这一呼喊,苏⽩风或许发现不到这一点。 说时迟,那时快,韦氏兄弟巨灵双剑齐出,苏⽩风不慌不忙地斜跨半步,两侧门户大开—— 这下便如大开方便之门,恰予对方二人大大一良机,在⾼手过招而言,他临危居然洞开门户,简直不可原谅的致命疏误。 韦氏昆仲见他门户洞开,大喜过望。 韦中立喝道:“二弟,下杀手!” 兄弟双剑齐出,但闻剑啸之声虎虎不绝于耳,寒光闪烁绕体而生,威势之強,简直骇人听闻。 说时迟那时快,巨灵双剑堪堪以雷霆万钧之发出,苏⽩风蓦然双掌模糊一闪,⾆绽舂雷道:“撤剑!” 只见他双掌闪动间,陡然像是化成了千百只手掌,韦中立与韦平犹未瞧清是怎么回事,手中的两只长剑,已被苏⽩风的双手食、中两指夹住剑⾝。 苏⽩风半斜着⾝形,两手分别夹住韦氏昆仲的两只长剑,那等模样,便如神话中的巨人一般。 后晓南一直惘地望着,不觉瞧得痴了。 韦中立冷笑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要咱们丢下剑,那是休想。” 咬紧牙关,紧紧握住剑柄,苏⽩风內力源源透出“喀喳”一响,韦氏兄弟手上的剑竟已断为两半! 巨灵双剑的剑忽然短了一半,再厉害的招式也化为乌有,苏⽩风乘机跃⾝子跃了开去。 一众⾼手俱都瞧不出这一切变化是怎样发生的,他们对巨灵双剑的由胜转败,再也寻不出合理的解释。 韦中立双目发直,愣愣呆立了好一忽,长叹道:“罢了,韦某从此不再言剑!” 一抖右腕,手上半截剑宛若一道银光脫手飞出,向帐幕左侧的地上,断剑飞到半途,忽然发出“呜”一地声,那半截剑倏地改了个方向,转而向苏⽩风的腹小—— 苏⽩风听他说到“不再言剑”之语,知道对方已经弃剑认输,全⾝神经随之松懈下来。 他万万料不到韦中立会卑鄙如斯,临了还施出这一记杀着,眼看避不及,只得尽量菗⾝向后倒退,以减低断剑横的威力,只听得一声闷哼自他口中发出,那半截剑子已中他的腹小。 苏⽩风双目冲⾎,道:“姓韦的,你…你好…”右手握住剑把奋力一菗,断剑竟被他自腹小 子套,鲜⾎泊泊自伤口涌出,他再也支持不住“砰”地跌坐地上。 韦中立纵声大笑道:“苏⽩风你上当了,咱们兄弟一生用剑,好不容易挣出万儿,岂肯轻易弃剑认降,你断了咱们的剑,韦某只有不择手段把你毁了,嘿嘿!” 苏⽩风惨笑一声,闭自不语。 后晓南花容不知觉已变了颜⾊,靠近苏⽩风,低声道:“你——你的伤势如何?” 口吻甚是柔和关切,苏⽩风但觉头一热,猛然想到当⽇在洛⽩马寺,他为主⺟斐音所伤时,少主人嘉玲对他说话,用的也正是这种口气,一时他脑中思路纷杂,由后晓南想到赵嘉玲⾝上,然后又回到现实,想起自己所受致命之伤,不由英雄气短,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耳际传来后杞明的声音道:“晓南退回来。” 后晓南“嗯”了一声,脚步却不肯移动。 后杞明微愠道:“晓南,你听到我的话了吧?” 后晓南呐呐道:“但是——但是此人伤势须要照料…” 后杞明道:“妹子你对敌友的观念如此模糊,令我十分失望…” 言时未尽,突闻一阵“得得”蹄声依稀自远处响起,遂中止了话声。 蹄声在怅外面停住,帐帘一掀,一个劲装了大汉疾步走进,他对一众⾼手抱了抱拳,迳朝后杞明走去。 后杞明臻首微抬,道:“你怎地到此刻才来?” 那劲装大汉道:“姑娘,事情有变化了——” 后杞明道:“你迟来便是为了这个缘故么?” 劲装大汉道:“是的,姑娘可知那丐帮——丐帮云龙翁…” 后杞明道:“说下去——” 劲装大汉回顾了众人一眼,言又止。 后杞明道:“怎么了?你紧张也不是紧张成这个样子啊。” 劲装大汉道:“人多混杂,说话恐有不便。” 后杞明道:“不妨,那端木无容、巨灵双剑、嗜酒如命都是我重金请来的帮手,至于那姓苏的已奄奄一息,话让他听了也只能带到地下去啦。” 劲装大汉道:“姑娘,你不能长久将云龙翁留在此处——” 后杞明道:“这却是为了何故?” 劲装大汉道:“他是丐帮龙头,丐帮…” 后杞明道:“丐帮早巳冰消瓦解了,你忘了丐帮总舵已被我派人所挑?至于分散各地的穷叫化子群龙无首,还能起什么作用?” 劲装大汉道“丐帮余众固不⾜为患,但姑娘忘了云龙翁生平还有一个至好友——” 后杞明淡然道:“你说的是谁?” 劲装大汉一字一字道:“渭南赵凤豪!” 后杞明娇笑道:“赵凤豪追寻到巴什湖来了么?果然不出我所料。” 劲装大汉浓眉微皱,道:“姑娘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虽说赵凤豪自与七奇之战后,功力全失,形同废人,但最近道上传闻,他又恢复了一⾝功夫,有人在晋北宗艾镇,目睹他在五招之內,废去了宗艾三霸一臂一⾜——” 后杞明道:“我早知晓啦,你道我花这样多功夫,完全为了对付丐帮么?” 劲装大汉道:“区区鲁钝,不明姑娘之意。” 后杞明笑道:“告诉你,赵凤豪来了,正合我意,你快去通知蒙人部落速作准备吧。” 劲装大汉面露为难为⾊,道:“他们只怕不肯服从。” 后杞明道:“死了那么人,他们难道还没有受够教训?” 劲装大汉道:“那些蒙人死心眼得很,他们打算连夜将部落整个迁到梧桐窝子去。” 后杞明⽟手一挥,道:“去吧,阻止他们迁走,必要时可以再杀几个人,务必要叫他们听令不可。” 劲装大汉转⾝便走,时正陷于半昏状态中的苏⽩风,隐约听到他们反反覆覆提及赵老爷的名字,他勉力抬起沉沉的眼⽪,视线所及,刚好瞥见劲装大汉转过去的侧面,只觉悉异常。 他忍不住脫口呼道:“寇中原,你…”那劲装大汉果然便是俞肇山的首徒寇中原,他闻声霍地回转头来,面上早已布満了腾腾杀气。 苏⽩风呼喊一声,只觉气⾎翻捅,眼前发黑,便人事不省了。 寇中原道:“这厮一⾝功夫听说可怕得很,这下被他认出,我须得将他⼲了,永绝后患。” 声音又沉又狠,一掌缓缓举起,运集功力准备发出。 后晓南情急叫道:“大姊,你可不能随意任人将他杀死!” 后杞明笑道:“寇中原,你何必自己动手,多费力气?” 寇中原怔道:“怎地?” 后杞明道:“他的伤势,如若尚不够致命,赵凤豪来到之后,也不会容他活在世上,你省省事,让他们师徒俩去自相残杀吧。” 寇中原嘴角浮起森忍残的笑容,转⾝大步而去。 不知经过多,苏⽩风悠然醒来,只见自己倚罗衾枕,躺在一张兽⽪之上,⾝上盖着一张羊⽑锦被。 他了眼睛,不知是真是幻,试着运行真气,只觉畅通无止,不噤又惊又喜,突听⾝后一道苍劲的声音说道:“好啦,不碍事了,老弟內功之深,实出老夫意外。” 苏⽩风睁大眼睛,只见嗜酒如命正站立在他的面前,他不暇多想,问道:“吴老先生,是你疗好了我的伤势?” 吴可掬摇头摇,道:“苏大侠伤势沉重,若无后姑娘的九还魂散及时救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 苏⽩风方自错愕,只听背后一道柔和的声音道;“苏大哥,你已昏绝五个时辰,总算托天之福,现在不妨事了。” 苏⽩风循声望去,后晓南那姣好而略带笑容的面庞,一下子跃⼊他的眼帘,不由怔了一怔。 他期艾道:“后姑娘,是你救了我?” 后晓南淡淡道:“那也算不得什么。” 停歇一下,复道:“你失⾎过多,目下不宜走动,须得好生修养,你暂且在这里,我有事必须走了——” 轻移⾜步,朝帐蓬外头号去。 苏⽩风満腹疑惑,道:“后姑娘——” 后晓南恍若未闻,轻自掀帘离帐而去。 苏⽩风望了吴可掬一眼,道:“吴老先生可知我眼下置⾝于何处?” 吴可掬道:“这里是二姐小的住处,与先时你走进去的那座帐蓬,仅仅数步之隔,不过你不用担心,后姐小与端木无容、巨灵双剑那一⼲人,都已离开此处…” 苏⽩风愕道:“哦,他们往哪里去了?” 吴可掬道:“他们乍一听到令主人赵凤豪已然出关的消息,立刻就动⾝赶到⻩陵岗拦截,二姐小趁机会把你移到此间施救,刚刚她大约去与他们会合了。” 苏⽩风猛然忆起自己临昏前之所见所闻,不免有些发急,道:“据我所知,赵老爷子功力全失,至于最近道上传闻,他又恢复了一⾝功夫,终究不太可靠,我得尽速去接应他,以防有任何错失——” “呼”地⾝立将起来,往帐门直冲而去。 他往前走了数步,忽又回转过头,盯住吴可掬道:“吴老先生缘何没有随同端木无容等人一道前往?” 吴可掬笑道:“苏大侠仍旧疑心太重,方才老朽代你喝下半壶毒酒,后大姐小已不太相信我,老朽随意找个借口,他们就将我留下了。” 苏⽩风道:“苏某处境,不得不处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尚望老先生恕宥。” 吴可掬轻咳一声,道:“你可知晓,后大姐小所以⾼抬贵手,留下你的命,是另有用意的。” 苏⽩风怔道:“此言从何道起?” 吴可掬道:“实在说,后大姐小是接受了二姐小晓南的恳求,才让你活下来,否则她岂非可以趁你受伤昏的时候,杀了你。” 苏⽩风皱眉道:“自然她可以把我杀死的,她所以未如此做,便另有原因,这是你想要说的么?…” 吴可掬道:“正是,大姐小准备将她的妹子许配与你——” 苏⽩风惊呀地险些跳将起来,他瞪大眼睛望着吴可掬,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他是不是又喝多了酒,说醉话? 然而吴可掬的神态却是一本正经的,并没有酒后胡言的迹象。 苏⽩风呐呐道:“你——你说什么?…” 吴可掬微笑道:“老朽首先得向你道喜,苏大侠即将成为后大姐小的妹婿了。” 苏⽩风満心骇讶,道:“吴老先生,你不要是拿在下开玩笑吧?” 吴可掬道:“如此大事,老朽怎好拿这个当玩笑的题目。” 嘴里一面打着哈哈,一面道:“再说这本来也不是大姐小的意思,而是在来巴什湖的路上,二姐小对你芳心便你暗许,哈哈,以老夫观苏大侠卓尔不群,豪放不可方物,二姐小倒真有识英雄的慧眼…” 苏⽩风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说道:“荒唐,这简直太荒唐了。” 吴可掬面露愠⾊,道:“有如此美人垂青,苏大侠还要说它荒唐么?” 苏⽩风満头大汗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口齿呐呐,再也说不下去,此则他方知道,后晓南适才匆匆退出去,原来是有原因的,吴可掬提及婚事时,她自然不好意思在场。 吴可掬冷冷道:“只是什么?事到如今,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呀。” 苏⽩风道:“事关在下终⾝,在下难道没有考虑的余地么?” 吴可掬道:“难不成你真的不答应?” 苏⽩风道:“我当然不能这样轻率决定,而且后姑娘也不见得会喜于我。” 吴可掬道:“这不过是你的托词罢了,别忘了你的一命是二姐小所救,你忍心伤她的心么?” 苏⽩风不料他会拿这个来要挟自己,一时竟无从回答。 吴可掬摇首叹道:“老朽只是有些替二姐小惋惜,她对你一往情深,又救了你的命,听了这话,只怕柔情已要寸断了吧…” 苏⽩风道:“在下绝对无意令后姑娘伤心,但…” 吴可掬大声打断道:“依此道来,你是首肯啦。” 只听一人在帐蓬外笑着接道:“苏大侠在里面么?区区特来拜候。” 苏⽩风道:“来的是谁?” 那人道:“片刻不见,苏大侠便将区区忘了么?” 来的竟是适才与嗜酒如命争喝一壶酒,后来又与苏⽩风动手,为苏⽩风击伤的西北独行大侠端木无容。 苏⽩风拉下脸了,道:“你来做啥?” 他对此人杀人越货的作风,一向深痛恶绝,是以一见面便没有好脸⾊给对方看,只道端木无容必然大怒。 讵料端木无容竟似毫不在意,仍自陪笑道:“区区此来,非绝无恶意,而且可说是后大姐小的亲善使者,苏大侠对这样的来客,便应该客气一点才对,嘿!嘿!” 苏⽩风道:“刚刚听吴老先生言及,你与巨灵双剑等人已随同后姑娘赶到⻩陵岗拦截赵老爷子,看来是他的消息有误了。” 吴可掬道:“老朽可未存心欺骗于你…”端木无容笑道:“没有错,区区等本来已备好了快马,即将启程,恰于这时接到眼线回报,说是赵凤豪路过星星峡,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以致行程阻延…” 苏⽩风心口震一大震,失声道:“你说什么?赵老爷子发生了什么意外?” 端木无容笑道:“这个就非区区所能知晓了,据眼线估计,赵凤豪最快也得在十个时辰后方能经过⻩陵岗,趁此空档,咱们岂非可以多办点事情,吴老你说是不?” 吴可掬道:“是极,是极,敢情是大姐小差你来此——” 端木无容点点头,道:“若非后大姐差遣,区区怎敢不邀自来,惹苏大侠生气。” 苏⽩风冷眼旁观,见他们两人一搭一唱的,心中已暗暗对吴可掬生了疑虑,但吴可掬曾代喝下半壶酒毒酒,解了一围,应该似友非敌,他沉昑了良久,只觉事态发展愈来愈是惑不清,心思也逐渐混起来。 当下道:“⾜下有话,何不明言?” 端木无容面露神秘的表情,道:“不瞒你说,区区乃受后大姐小之托,来请苏大侠过去完婚的。” 苏⽩风呆了一呆,脫口道:“完婚?” 端木无容道:“想来吴老已经对你提过,晓南中意伊郞,非苏大侠莫嫁,而大姐小也已应允你们两人于今⽇完婚,目下万事俱备,只等苏大侠移驾…哈哈…”大笑声中,突闻一道凌的啼音响起,端木无容神⾊霍地一变,不觉中止了笑声,与吴可掬彼此对望了一眼。 吴可掬道:“这时候,还会有谁骑马到处跑?” 端木无容沉声道:“吴老,你出去瞧瞧——” 马蹄声由远而近,苏⽩风心中忽然起了一阵莫明所以的冲动,不待对方两人有所行动,⾝子一晃,一个箭步冲向帐幕当口。 但见一匹快马从沙漠的方向面奔来,速度之疾,竟有如狂风卷地一般,顷忽已奔到帐蓬附近! 那马上骑士腿双夹住马腹,一手拉下背上长弓,一手搭箭“唆”地一响,一箭向苏⽩风了过来。 苏⽩风仓促之下不及闪避,右腕一舒,将短箭抄在手中。 那骑士未再出第二箭,马不停蹄,又飞奔而去,这一切都发生在一霎那之间,苏⽩风竟连对方的面容都没有瞧清。 帐蓬里,吴可掬和端木无容相继窜出来。 端木无容道:“怎么回事?” 苏⽩风道:“有人送了一支箭给我当纪念品,这里的人真是太好客啦。” 端木无容望着绝尘而去的快马,道:“马上之人,究竟是谁?” 苏⽩风道:“不知是我的眼力差。还是他的马行快,我对他的⾝影轮廓,居然没有一丁点印象…” 端木无容神情霍变,沉声道:“快追上去——” 朝吴可掬打个招呼,两人拔⾜朝落尘处追去。 苏⽩风待得他们行远,这才凝目细心打量手中的短箭,只见那短箭形状颇为奇特,乌黑如墨的箭头上,竟夹穿着一张⽩纸—— 苏⽩风心念微动,恍然若有所悟,暗忖:“原来那人本意并非要向我偷袭,他仅仅是用弓箭来传递讯息,这方法太奇妙了,谁会料得到呢?” 翻开⽩纸,上面墨渍犹新,密密⿇⿇写了几行字:“嗜酒如命,不可轻信,后家姊妹,避之为妙,次见云龙,就在眼前。” 苏⽩风不及思忖其中含意,远远望见两条人影飞纵而至,连忙将纸条纳⼊怀中,那端木无容与吴可掬从原路回转。 端木无容乍一行近,便自嚷嚷道:“大漠之上,不乏良驹,但我却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奔马,简直便和大姐小那匹龙种名驹‘⾚汗’差不多。” 吴可掬目光如炬,盯住苏⽩风,道:“在咱们追奔马去的当儿,此地有无事故发生?” 苏⽩风淡然道:“若有事故发生,苏某还会安静地站在此地么?” 端木无容不愧是老江湖了,立刻听出吴可掬语中含意,问道:“吴老以为,方才那匹快马向苏大侠了一箭,目的仅在引开咱们?” 吴可掬道:“便是千军万马,箭齐发,恐怕亦无法摆平像苏大侠这样的⾼手,何况区区一箭,若想令苏大侠死伤,那就未免太过奢望啦,那马上之人,岂会虑不及此,可见他发出这一箭,必定别有用意…” 苏⽩风心中微凛,暗忖:“这嗜酒如命不但行事令人难测,武功深蔵不露,而且心思缜密,料事如神,我得对他多加留意了。” 口上冷冷道:“听老先生说话,倒不像一个经常泡在酒罐子里的人呢。” 吴可掬哈哈一笑,道:“苏大侠好说了。” 他情知苏⽩风已动了疑念,只好用笑声掩饰过去。 端木无容道:“眼下若有所发现,最好不要隐瞒,免得对你自己不利。” 苏⽩风道:“这个自然,只可惜苏某所知,或比两位还要少…” 语至中途,突然顿住,两道比刀刃还要利的视线,警觉得搜索着前方,端木无容与吴可掬亦不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左前方灯光闪动,有人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 来的竟是刻前为后杞明梳发的妙龄侍婢,她款款走到切近,朝三人一福,面向苏⽩风说道:“姐小唯恐他们两位请不动苏相公,特地命小女子来催驾——” 苏⽩风双微皱,道:“就只为了此事么?” 那婢女道:“姐小还要转告相公一事。” 语声微歇,凝目打量着苏⽩风,抿嘴而笑。 苏⽩风怔了怔,犹未及说话,那端木无容已抢着道:“姐小要你传话,自然非常重要,你快说吧。” 那女婢笑道:“大姐小说,新娘子已等得不耐烦了,新郞为何还不见踪影?” 吴可掬与端木无容相对抚掌大笑,吴可掬道:“新郞不是不肯走,只是有些害臊而已。” 苏⽩风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知道在事情未了之前,绝不能脫⾝一走了之,何况还有丐帮的事情未了,云龙翁犹未碰见,他更不能菗⾝袖手。 当下只有硬着头⽪,道:“好吧,我跟你走。” 那女婢吃吃一笑,转⾝便走,苏⽩风茫然跟在后头,有灯火开道,走起路来快捷得多,未几便已到了另一座帐蓬。 夜虽已很深,帐蓬里却明烛⾼照。 后杞明依然轻纱便装,斜倚在那张柔软的兽⽪上,后晓南红着脸,偎坐在她的⾝侧。巨灵双剑则并排站立两侧。 后晓南瞧见苏⽩风走进来,晕红更已自双颊泛到耳边,侧首不敢正视看他。 那女婢走在前面,道:“婢子已经领到了苏相公。” 后杞明朝苏⽩风嫣然一笑,道:“你来啦,好,好,酒是刚温过的,快坐下来喝一杯。” 后头的吴可掬大声道:“慢着,慢着,今⽇之喜,我这媒灼实在应居首功,这酒应该让我先喝才是。” 后杞明道:“谁不晓得你嘴馋,要喝得自己动手,可不能叫新娘子倒酒给你喝。” 吴可掬走到几前,举酒畅饮,他一连喝了数杯,面上已有醉意,酒气酗人,口中低哼着小调:“人生得意须尽,莫使金樽空对月…哈哈我这做媒的一张嘴都快说烂了,酒少不得多喝几杯。” 他一杯一杯的喝个不停,直到端木无容抢去了他的酒觥,这才意犹未尽的揩了揩角酒渍,喃喃哼哈不已。 但谁也听不清楚,他嘴里到底在说什么? 苏⽩风望着他的醉态,忖道:“此人如此嗜酒,只不知是不是故意装作出来的?” 吴可掬嚷叫道着道:“老夫已经喝够,新娘子,你还不敬酒么?” 后杞明笑道:“是啊,晓南,你快敬苏大侠一杯。” 后晓南轻应一声,倒了満満一杯酒,双手端着递到苏⽩风面前,低道:“汉本解佩,严如敬酒,你喝下吧。” 烛影下,只见她双颊晕红,微微露着不安之⾊,持着酒觥的纤纤⽟手,也自有些颤抖。 她的失掌举态,自然不会逃过苏⽩风的眼睛。 苏⽩风心里下意识所生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酒中会不会中毒?后纪明会不会故伎重施,藉敬酒为名,借后晓南之手,再把自己毒倒? 他心念千回百转,暗道后杞明果真这样做,那就太不⾼明了,因为任何伎俩施用过一次,对方已有提防之心,再用便不大容易成功,也有故意为混淆对方心思,不惜重施一次从前故伎的。 但苏⽩风情知以后杞明的行事,绝不肯这样做的,以是之故,自己担心酒中有毒,毋宁多疑。 吴可掬见他久久不喝,大声道:“新娘子亲自倒酒敬酒,你若不饮,便是不敬,还是快⼲了杯中酒吧!” 一语方罢,突闻一阵⾜步声的雷动,夹杂着叱喝之声,从帐外传至。 后杞明秀眉微蹙,朝端木无容道:“去瞧瞧谁在外头喧扰?” 端木无容未及移动⾜步,只见帐帘一掀,两个蒙人装束的汉子彼此你争我推的窜了进来。 那两个蒙人目光掠过帐中诸人,最后落到満几的酒菜上,脸上露出垂涎之⾊,右首一个蒙人叫道:“都兰哈利,拜达里克萨拜…” 后杞明道:“他说什么?” 吴可掬道:“这家伙说,他们的马群自被姑娘没收后,部落里缺少口牲,已有几天没胡吃到⾁食了,部落长听得这里有喜事,来要求姑娘施舍一点食物。” 后杞明道:“给几只公羊,打发他们走吧。” 吴可掬转首和蒙人谈,塞外异语,苏⽩风虽然听不懂,却从吴可掬若悬流,滔滔不绝的举止上,看出他必然深谙蒙语,私心又多了几分凛惕。 他暗忖道:“这嗜酒如命居然也通晓蒙语,⾜见绝非等闲人物,瞧他眼下神采奕奕,那里还有一丝醉态。” 转念又忖道:“那蒙族汉子说马群被后杞明所夺,蒙人向来是以兽⾁当主食的,食物当然成了问题,只不知后杞明何故夺走他们的马群?” 只听那两个蒙人并未就此离去,依旧叽叽咕咕和吴可掬说个没完。 后杞明那宛如芙蓉般的脸上逐渐露出不耐烦之⾊,一等那蒙人说完,便自问吴可掬道:“他两个为何还不走?” 吴可掬迟疑了一下,道:“这厮刚刚说到,姑娘囚噤在他们部落里的那个人…” 语至中途顿住,帐中诸人除开苏⽩风外,却都不约而同露出紧张的神态,苏⽩风睹状,暗暗纳闷。 后杞明沉着嗓子道:“说下去——” 吴可掬道:“那人业已醒转过来,虽然手⾜不会动弹,但已使得他们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来处理,特来请示姑娘。” 后杞明美颜霍变,道:“你所配的朱砂鼎雷火散,不是说常人服下后,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內不会醒转么?安今如何出了砒漏?” 吴可掬道:“老夫是这么向你担保过,但问题却在那人并不是个常人啊,好在他仅只苏醒而已,⾝子不能动弹,尚无大碍。” 后杞明道:“此事玩笑不得,你该当知晓如何处理…” 吴可掬道:“我过去瞧瞧也好。” 正待举步,一直闷声不响的巨灵双剑忽然齐步上前。 吴可掬道:“贤昆仲莫非有意代劳么?” 韦老大道:“你留在此处,我们去处理。” 这巨灵昆仲当真惜语如金,绝不肯多说一个字。 吴可掬望向后杞明,显然征求她的意见。 后杞明颔首道:“让韦氏兄弟去也好,你留着,我还有用你之处。” 吴可掬道:“如此就偏劳贤昆仲了。” 韦氏兄弟这次一个字也不说,转⾝便走。 吴可掬却把他们叫到⾝边,附耳悄声说了几句话。 两个蒙面人随后转⾝,临出帐之际,分别瞪了苏⽩风一眼。 苏⽩风晶瞳一转,不明瞥见那两个蒙人瞪他之时,眼中竟然満布怨毒之⾊,但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这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个人的反常神态,只有苏⽩风在无意中瞥见了,心口不由重重一震。 对这种怨毒的神⾊,但非但不陌生,反而觉得异常悉。 那是从他先时碰上的几个丐帮好汉脸上所发现的,那些丐帮中人对苏⽩风误会太深,以为他斩杀了同门兄弟,是以碰见苏⽩风时,俱都情不自噤会流露出似此怨毒恶恨的表情… 一念及此,苏⽩风脑际忽然转过一道奇怪的念头,默默对自己呼道:“莫非——莫非这两个蒙胞装束的汉子,庒儿就不是蒙人,他们两人莫非也是丐帮的兄弟,只是穿上蒙人的⾐服,学着蒙人说话罢了,然则他俩借故冒险混进这里,其意何在?” 想到丐帮,苏⽩风再忍不住动之情,暗忖:“如果这两人真是丐帮兄弟改扮的,那么他们言谈中所提及,囚噤在蒙人部落里的那个人,敢情便是云龙翁,唉,丐帮龙头,怎会沦落为囚,诚然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他下意识里用手摸了摸怀中的纸条,那张揷在箭头上的纸条,最后两句不是写着:“见云龙,就在眼前”么? 照此而观,他的推测,并非全无可能。 等到巨灵双剑那两个蒙人装束的汉子离开后,后杞明立刻问吴可掬道:“适才你与韦氏兄弟咬耳,说些什么话?” 吴可掬沉声道:“姑娘想必已瞧出,那两个蒙人行迹十分可疑…” 后杞明道:“你的看法呢?” 吴可掬道:“他俩的⾐着,虽有几分与蒙人相似,但他们的蒙语荒腔野调,非但语音不准,我从没有听人说过这样差的蒙语。” 后杞明抵掌笑道:“果然不愧是酒中之枭,喝酒之后,更是神智清醒,竟能识破那两名汉子的破绽,此刻你定必已想出他们的⾝份来了。” 吴可掬迸出口两个字:“丐帮——” 后杞明道:“云龙翁手下,无疑已有不少人混进这里,我虽将他囚噤在蒙人部落,仍难以瞒得过这些叫化儿的耳目,好在你已授命巨灵双剑处理此事,双剑行事一向⼲净俐落,我也就放心了。” 吴可掬不再说话,帐蓬里突然沉寂下来。 后晓南仍然端着一杯酒,站在苏⽩风面前倾听他们的谈话,此际见大家都已不再开口,正要将酒杯放回几上,那后杞明美目一转,道:“二妹,你手上的那一杯酒,还未让苏大侠喝下去么?” 后晓南无言地端起酒杯,先自喝了一口。 吴可掬道:“好,好,新娘子酒已沾,苏大侠可不能再懒着不喝了!” 端木无容揷口道:“正是,他总不能丢我们男人的脸,连一杯酒也喝不起…” 苏⽩风明知他们硬自己喝酒,其中必然有古怪之处,但目下已不容他再推三阻四。 何况后晓南已先尝了一口酒,⾜证酒中无毒,因此他不再犹豫,接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 后晓南俟他将酒喝完,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采,那光采和着多种复杂的表情,带着几分欣喜,又仿佛带着几分恐惧。 苏⽩风却未发现到后晓南神情的变化,口中赞道:“好酒!好酒!” 端木无容冷冷道:“自然是上等好酒啦,令夫人难道还会用劣酒敬你不成?” 端木无容可是个言不轻发的人,他这句话说出来,苏⽩风立刻耸然失⾊,连手里酒觥都掉到了地上。 他失声道:“你说什么?谁是谁的夫人?” 吴可掬悠悠笑道:“你还不知道么?刚刚你在这帐蓬里点的两只红烛下,和二姐小共饮一杯凤凰花雕,这在关外的风俗来说,便等如成了亲,你与二姐小连理既结,此后便如颈鸳鸯,共偕⽩头…” 苏⽩风呐呐道:“但依咱们中原礼俗,婚嫁大事,首先应选个⻩道吉⽇,由长辈主持其事,此外还有…” 后杞明截口打断道:“说得固然不错,是只此地方远离数百里的西垂大漠,所谓⼊境随俗,婚事既然在此地举行,就得依此地的风俗,你说对不对?” 苏⽩风顾不得后晓南的反应,头摇道:“无论如何,在下终不能承认…” 端木无容冷笑道:“生米已煮成饭,何况还有我及吴老在旁见证,承认与否可由不得你了。” 苏⽩风一颗心子直往下沉,不知何故,少主人嘉玲的倩影恍忽又跳到他的眼前来,一时间只觉心紊之,无以复加。 他转⾝面对着后晓南道:“后姑娘,你——你…”他本待出口大骂对方的无聇,但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因他瞧见后晓南那一脸的茫然神情,令人猜不出她的感受到底如何? 后晓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我,我也知道我俩不能勉強结合,相信我,这一切完全是大姐与吴老的主意,她…” 帐蓬外,忽然传⼊一片马嘶声,在寂寞的黑夜里,格外显得清晰。 后杞明长⾝立起,道:“马群夜嘶,莫非有变?” 端木无容道:“待我出去瞧瞧。” 待步出,不想却碰上了匆匆奔回的巨灵双剑。 端木无容寒声道:“贤昆仲刚去又回,莫非——” 韦中立铁青着脸⾊,道:“外面三座帐蓬突然起火,马嘶人喊,情势大,咱们无法控制得住…” 言犹未尽,端木无容已旋风一般冲将出去。 顷刻,他又奔了回来,脸⾊已变得和韦氏兄弟一样的铁青。 后杞明道:“火势还能收拾么?” 端木无容道:“火势虽猛,却已被蒙人扑灭。” 后杞明道:“马群呢?” 端木无容道:“马群仍好生生关在马栅里,问题并不在此——” 后杞明道:“问题发生在哪里?” 端木无容眼光望向巨灵双剑,道:“这就是要双剑昆仲解释了。” 韦中立沉着嗓子道:“咱兄弟跟随那两个冒充蒙人的叫化儿,发现姑娘所囚噤的云龙翁早已不在蒙人部落里,无疑已被丐帮汉子救出,咱方待对那两个叫化儿下手,云龙翁突然出现了,咱一见他面,脑袋就疼。” 吴可掬道:“贤昆仲与丐帮夙怨未解,先后虽曾三次败在云龙翁手下,只得流亡塞外,但他自服下后姑娘所配的碣砂鼎雷火散后功夫已暂不能施展,你见了他,为何还会头疼?” 韦平道:“他若功夫不能施展,他若是个废人,咱兄弟岂会头疼,据咱所知,他不但功力俱在,而且老而弥坚…” 端木无容失⾊道:“怎么?你俩已经与他动过手?” 韦平道:“正是,韦某兄弟剑齐出,用尽全力才能安然退走——” 吴可掬皱眉道:“火势又是如何引起的?” 韦平道:“这场大火无疑乃丐帮汉子所放,咱们挑了丐帮山东大寨,丐帮兄弟却放火烧了咱们帐蓬,两个算是扯平了。” 后杞明冷冷道:“还没有扯平呢,看来丐帮余众全都到了这里,此番他们可一个也跑不掉了。” 她说话不疾不徐,而且不带丝毫火气,错非亲眼目睹,谁也想不到从她美丽的小嘴里,所吐出来的竟都是杀的人言语。 苏⽩风听了半晌,委实忍不住臆的动,扭首从韦氏昆仲夹中穿过,再一拧⾝,便冲出了帐蓬。 端木无容朝站离帐门最近的韦氏兄弟吼道:“快追啊——” 后杞明摆摆手道:“让他去吧,自己会有人将他拦回来。” 端木无容不再说话,伸手将几上二只红烛捻熄,蓬里登时成了,一片漆黑,只有诸人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发着淡弱的青光。 后杞明料得不错,苏⽩风冲出帐蓬,疾行跑了一段路,前头人影闪动,已有多人将他围住。 那当前一人満头⽩发,双目之中神光奕奕,⾝上鸠⾐百结,苏⽩风⼊眼识得,正是当今丐帮帮主云龙翁! 在他⾝旁不远处,分别伫立⾝穿破⾐的乞丐,方才那两个冒充蒙人的汉子也在其中。 苏⽩风喜动颜⾊,冲着云龙翁长⾝一揖,道:“前辈来得正好,小可正要去警告你…”语至中途突然顿住,缘因他发现⾝周几个丐帮汉子,个个都虎视耽耽地瞪着他,显然没有一个怀有善意。 右手一名汉子冷然道:“姓苏的,你想溜之乎也么?” 苏⽩风道:“我说过,现下正要去找贵帮帮主…” 云龙翁向前跨了一步,只见他龙钟的⾝躯在一跨步之间,已飘近了数丈有余,他目光如隼,冷冷地注视着苏⽩风。 良久,始开口道:“赵家佣人,你找我是准备杀我么?” 苏⽩风道:“老帮主误会了,小可岂有此意。” 云龙翁低哼一声,道:“老夫第一次质问你,十八杰是不是为你所杀,你说的也是这一句,其后山东大寨被挑,分舵兄弟相继惨死五节刀掌力下,这也是老夫误会了么?” 停歇一下,复道:“怪只怪老夫当⽇不该相信你们主仆两人,致有今⽇之劫;告诉我,这可是赵凤豪授意你下的手?” 霎时之间,苏⽩风只感体內热⾎汹涌,默默对自己狂呼道:“他竟连赵老爷子都怀疑上,苏⽩风啊苏⽩风,赵门已被你沾污,你真是罪孽深重了!”—— 小草扫描slqlzf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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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童倩女梵剑魔心铁骑令长干行离雁孤星神龙七绝八极神童霸剑超凡岛孤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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