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沥血伏龙(台版)在线阅读由柳残阳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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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沥血伏龙(台版)  作者:柳残阳 书号:40977  时间:2017/9/18  字数:10341 
上一章   第八章 惊虹破胆    下一章 ( → )
  蓦地里,烟雾无风自动,一条淡忽忽的人影以奇快的来势卷到,由于他奔掠的速度太过急猛,映⼊人眼的便只是一团以真如幻的轮廓,而两抹精芒随着这团似真如幻的轮廓闪映流灿,杨宗尚未正式接触,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仓惶跃避!

  影像暴转,这一次却对准了“罩魂灯”费杰。

  许是发觉杨宗的举止有些窝囊,也可能是为了“峨嵋”一脉的威誉设想,费杰任是心中犯嘀咕,倒拉不下脸来学杨宗的样;斗然间,他硬起头⽪大喝一声,双手翻处,一对打磨得净光雪亮的短柄“圆月铲”已飞袭来敌——“圆月铲”是一种怪异兵器,但形式却十分简单,只是一片周沿锋利削薄的圆刃嵌连着杆柄的家伙而已,要说它另有什么出奇之处,不过是特别光亮耀眼罢了。

  两抹寒芒倏忽倒穿,光带甫映,又幻为一蓬星雨蓬散罩落,费杰的一对“圆月铲”环⾝旋绕,弧刃眩抛下,竟似明灯飞舞,冷焰伸缩,就在这片瞬息万变的光接里,一阵紧密的金铁撞响声骤起,费杰⾝形踉跄,斜步后退!

  杨宗暗里切齿,一声不哼的打横切进,独臂挥掠,山叉的叉尖冷芒抖现,又准又狠的猛刺对方。

  那人,当然正是曹大宝“短命刀”曹大宝。

  曹大宝的狙击原则只有一个——紧冲快杀,没那多的拖泥带⽔;杨宗加⼊夹攻,他可是半步不让,⾜端撑地,人已正面上,山叉对着他的口刺来,他左手的“贴肘倒弯刀”猝翻“呛”声开了敌人家伙,右肘刀随⾝暴狞,芒电闪处。

  吓得杨宗“猴”声怪叫,跳出三步!方才差点吃了闷亏的费杰适时从背后扑到“圆月铲”切斩挑戳,抖手便是七招十三式,月弧如灯,翻然流灿,而曹大宝弯背曲,倒回来,贴肘的一对弯刀纵横闪掣,其快若风;费杰连番招架之下,亦不由肝火顿升,他断叱一声,铲飞铲出,业已全力施为。

  曹大宝双刀贴肘,横斩扬挂,硬是拼撞碰顶,两边这一纠,杨宗又已调头冲至,沉重的山叉霍霍挥展,招呼的全是曹大宝⾝上要害。

  当曹大宝的一对贴肘刀三次截挡过两边敌人的攻势之后,他蓦然一头撞向费杰,就在费杰満心疑惑的挥铲下切间,他的左肘刀猛挥过去,却藉着兵器相撞的弹力倏蹴倒翻,杨宗的山叉趁机急刺,堪堪平斜着刺进他肥厚多⾁的肩背,当杨宗正感觉到那股叉尖⼊⾁的沉实震颤时,曹大宝的⾝子已往上腾起,右肘刀寒光猝映,几乎将杨宗的脖颈切断了一半!

  “圆月铲”抛出溜溜灯弧,随着曹大宝的形迹追罩,他猛的全⾝拳曲成一团,凌空旋滚,贴肘刀在他⾝形的旋滚中刃连光与御,便凝成了一个以急速奔飞的芒球,有如经天的硕石,直冲费杰。

  于是,震耳的铁器撞擦成密如花炮般传响,火星溅舞下两条人影骤而分开,曹大宝左颊上绽裂一条婴儿小嘴似的寸长伤口,前两道叉⾎糟,费杰却一头仆跌在地,‮势姿‬怪异的扭曲成了一堆。

  不错,死人和活人的形状是大不一样的,死人的模样,活人不易摆得出来,费杰如今的‮势姿‬,就绝对不像个活人摆得出的‮势姿‬。

  那“鹰侠”齐岗,业已目瞪口呆的僵在沼潭边上,他不是不想过来协助他的两位同伙,只是他不会料到以他同伴二人之力,竟对付不了敌方一个,更不会料到的是,他做梦也不会相信这场拼斗竟然这么快就告结束,他原是打算独个对付那隐在暗里伤他的人,现在隐在暗里的狙击者没有露头,明处的一位却待追魂索命了!

  就赶得那么巧,一声泥⽔翻腾的声音响起,一条通体黝黑的人影,大鱼般从沼潭內跳了出来——不是从齐岗搜寻的这个泥沼,而是从两丈外的另一个泥沼內跳将出来!曹大宝用手指刮了一溜鲜⾎洒向地下,肥敦敦的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斜睨着齐岗,边舐砸⾆,像有几分待要生啖人⾁的味道。

  泥潭跳出的这位,当然是方不去“人鳗”方不去;他半掀开蒙脸的油布头罩,长长吁了口气,连看也不看齐岗一眼:“好小子,真有你的,两个野种全叫你摆平啦?”

  曹大宝原本一张红通通的面孔,叫⾎污一染,越发红里透⾚了,他⽪笑⾁不动道:“人就死在你眼前,你他娘不会使招子看,我姓曹的办事,几曾办砸过?”

  方不去活动着胳膊腿:“给了鼻子长了脸不是?要不要我替你牵扯住一个,以三对一,有你忙活的!”

  不经意的看了看齐岗,曹大宝道:“这一位,留着也是⽩留,辰光不早,一遭送他升天吧?”

  方不去抹了一把泥⽔,吐了口唾沫:“也好,我们照葫芦划飘,如法泡制,并肩子收拾他!”

  曹大宝贴肘的双刀“霍”声挥舞,吃吃而笑:“原是不死不休的勾当,那来这么些客气?⼲掉了活人,咱们乐得早歇息。”面对齐岗,方不去淡淡的道:“好朋友,赶紧一步,你的伴当们前头候着哩。”

  齐岗的眼⽪子急剧跳动,脸⾊⽩中透青,他五官扭曲着,哪步不停的往后倒退…。

  曹大宝缓缓前,半眯着眼道:“别再退了,伙计,再往后退就掉进泥洼子里啦,莫非你已安了心宁肯自己淹死,亦不甘被我们生杀?”

  突兀一声号叫,齐岗声调宛似鬼泣:“等一下,你们二位千万请等一下。”

  站住⾝,曹大宝道:“为什么要等一下?这可不是绑赴法场,作兴预留遗言,待后事,咱们这里简单,宰过便扔,没那多闲功夫为死人周全!”

  耝浊的息着,齐岗双手下垂,手上那只“鹰啄勾”便怈了气般的啷当着,他面颊菗搐,喉结颤移,嗓门也度得沙中带哑,开‮活口‬似呜咽:“二位仁兄…我与二位,原无深仇大恨,此次有所冒犯,亦是受人之托,情面难却之下才勉力为之,我,我已知错,还请二位⾼抬贵手,放一条生路我走…”

  不料姓齐的居然来上这么一手,曹大宝意外之余不噤望向方不去,方不去却沉沉的一笑,冷着面孔道:“你倒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软硬全都来得,只是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列位纠集人马,为了一椿缺德无理的因由,便大举杀来,意图将我哥几个斩草除⽝不留,你们是存心来要命的,我们为了要自保,就不得不舍命挣抗,双方形同死敌,没什么园转余地,反正除了死,就是活,决无其他选择,眼下你却变出了第三招,未免你大合宜吧?”

  齐岗已经完全失去斗志,失去勇气,甚至连精神都快崩溃了,他嘶哑的呻昑着:“杀人不过头点地…二位,我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为了苟存一命,已经在践踏自己的尊严,背弃自己的人格…二位,我实在很痛苦,一个武林中人,一朝出卖了骨节,除去残偷生,也就乘不下什么了…”

  方不去生硬的道:“那么,你是不想再对付我们啦?”

  齐岗脸⾊青灰,颤抖的道:“我只想活命,想隐姓埋名的去过那下半辈子;我有我的家,有我的亲人…我不愿死,我还不能死啊…”方不去缓缓的道:“如果我们放过你,你又有什么打算?”

  ⾝体‮挛痉‬着,齐岗的声音也在扭曲:“远走⾼飞…二位,我马上就离开胡非烈,离开此地,今生今世不会再来…”

  看了看曹大宝,方不去道:“此言当真?”

  齐岗垂下头去:“我还有理由欺骗你们么?还有一滴一点的自尊遗留于此么?”

  方不去瞅着曹大宝,道:“怎么样?”

  曹大宝耸耸肩:“也怪可怜生的,将人比已,倒有几分不忍。”

  撇撇嘴,方不去道:“如此说来,你亦同意放他一马了?”

  曹大宝点头道:“放就放吧,老古人不是一再告诉我们,要以德报怨么?他们可以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好歹,算他娘的积德便是!”方不去立即冲着齐岗一挥手道:“请!”

  齐岗面对二人,深深一躬,然后如飞而去,头也不回。

  曹大宝望着齐岗隐没于烟雾中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想——往后,江湖上又要消失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而消失的內情,却是多么不堪,唉…。

  没有灯光,没有营火,甚至连天空的星辰月弧都被那片蒙胧的沼雾所遮掩,在这块临时露宿的⾼地上,此时充瞒了悲哀凄凉的气氛。

  戴玄云神⾊僵寂的盘坐不动,只是一次又一次耝重的呼昅着,呼昅的声音像是唏嘘,这种无声无泪的伤痛,最是断人肝肠。

  在他对面,马小七双手捂脸,不时菗噎,头面⾝上敷着伤药的曹大宝正轻轻拍着马小七的肩膀,低声劝慰;方不去和甘为善活脫两块木头一样楞坐在那儿,他们自己心中难过,本已提不起精神去安抚别人了。

  甘为善伤得也不轻,背脊加上前裹着厚厚的绷带,一张猴脸上还有多处青肿瘀⾎,但这些有形的痛苦,全比不上那无形的悲戚,鲁魁的死,对他们每一个兄弟而言,都是一椿沉重的,⾎淋淋的打击。

  好一阵之后,戴玄云才长长吁了口气,音调沙哑低沉,宛如渗合着一股化不开的室翳:“鲁大个去了,但我们还活着,活着就要为鲁大个出这口怨恨,活着便该珍惜生命留存的不易,鲁大个地下有知,想他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一个个这种垂头丧气的德,大伙要振作起来,挣到最后胜利,鲁大个的死才算死得有价值…”

  马小七也放下双手,眼眶红睡,语带咽噎:“老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未能与鲁魁准确配合,是我接应太迟…我,我该死,我混帐,我对不起鲁大个啊…”又拍了拍马小七肩膀,曹大宝混言细语的道:“别难过了,我们都是久经阵仗的老手,更都是好哥们,谁也明⽩锋混战的当口,情况瞬息万变,任是多大的本领,亦不敢说能已全盘掌握形势,你该做的全做到了,而鲁大个也死得不冤,死得有气概,他独自拼掉了对方三员大将,另缀上几个半调子货,算起来有得赚了…”

  戴玄云伤感的道:“大个说过,他没有别的,只有一条命,要怎么摆弄,全给我,想不到一语成缄,他,他算真的把那条命给我了…”

  甘为善也沙沙的接上来道:“在开仗之前,鲁大个就再三吆喝,表明了要豁起来⼲,不拼到死决不甘休,他不是说了么?一夫拼命,万夫莫敌,那一时里,约摸他已打谱拿命去垫了…”

  戴玄云静默良久,才悠悠的道:“小七,你可以确定你们⼲掉的人是修长生,后来补行加⼊的仇滨,以及赵起凡等人?”

  马小七点头道:“应该不会错,他们彼此之间,一直是以什么修兄,仇兄、赵兄互称,敌方的阵营中,姓氏不见重复,加上他们的长像,使的家伙来对照,我断定就是他们三人。”

  这时,方不去开口道:“我同大宝这一组,一共是狙击他们七个人,领头的有三个,听他们之间的称呼,分别是杨当家,小齐、还有个姓费的,依他们的称谓,只要稍加推敲,便可确定是些什么人物,那杨当家,必然是关外‘大风旗’旗主‘独臂肩山’杨宗,姓杨的也正好是一条手臂,姓齐的,包管离不了‘鹰侠’齐岗,姓费的手使一对形如満月般的净亮圆头铲,大概错不开是出⾝‘峨嵋’的‘罩魂灯’费杰了,其余四名随行的角⾊,口称杨宗为当家的,可能是他的手下人…”

  戴玄云道:“通通解决了么?”

  方不去笑了笑:“除了那齐岗,一个不留。”

  甘为善揷进来问:“怪了,姓齐的和你们沾亲带故?为什么端端放了他一人?”

  ⼲咳一声,曹大宝解释着:“姓齐的眼见大势已去,一下子破了胆,当场便求起饶来,模样真叫可怜,你想想他在道上,也算个人物,‘鹰侠’哩,居然当着对头面前摆出这么一付姿态,那等窝囊像,委实令人下不了手…”

  哼了哼,甘为善不以为然的道:“这叫妇人之仁,姓齐的是自知力有不殆,命难保,才摆出那种低三下四的熊样,如过反转头夹,换成你们吃瘪落败,他要能饶了你们,我他娘就算姓齐的生养!”

  曹大宝呐呐的道:“你不在当场,感受不到那种气氛,英雄末路嘛,设⾝处地替他想想,也够凄凉难堪——”

  甘为善冷冷的道:“还设自处地替那些杀千刀的想哩,你怎不想想鲁大个死得多惨,不想想老子跌进泥沼里怎么和人家翻腾挣扎?你会发慈悲,就不可怜可怜我们自家兄弟?”

  曹大宝有些难以为答了,方不去板着脸道:“江湖有句老词儿——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便饶人,我们从不自诏名门大派,更不标榜侠义正道,但我们有⾎,有良智,有仁恕的怀,这比一⼲挂羊头卖狗⾁,打着侠义旗号反侠义的伪君子要⾼明坦得多;今天我们所做时,是我们认为该做的,不虚矫,不昧心,人就要有人人味,斩尽杀绝的勾当,我不赞同!”

  甘为善正待顶驳,戴玄云已提⾼了声调道:“好了好了,不用在这桩鸟事上争啦,再争也争不出名堂来,大家倒是趁着今晚切实睡上一觉,养⾜精神力气,准备接明朝的第二个回合!”

  马小七苦笑道:“还不知要拼上几场,才算有个结果…”

  戴玄云严肃的道:“依我看,不会再有几场可拼,明天这第二个回合,恐怕就是最后的结局了。”

  方不去颔首道:“老戴说得对,今⽇首度接触,双方已是折损惨重,各有伤亡,赶到明朝,再来一次对决,无论孰胜孰败,也就差不多力竭势尽啦!”

  略一沉思,戴玄云道:“照我们所知的对方阵势判断,已经有‘生死扁担’修长生、‘不死三郞’仇滨,‘双手锤’赵起凡,加上修长生三员手下全遭剪除,另外‘独臂肩山’杨宗,‘罩魂灯’费杰,杨宗的四名所属亦一概被我们歼杀,剩了一个‘鹰侠’齐岗,约摸早也逃之夭夭,算不上一号人头了,只是我同猴叫天⼲掉的那几个人,不知是他们中间的谁与谁?”

  甘为善皱着一双眉道:“我说老戴,那使马刀的家伙吃我按沉泥窝子里是没有错,你宰了一个使双刺,一个拿斧头的,另一个叫你踹折了一条腿萎缩着扮了熊,但那用三节的泼⽪呢?我从泥窝子里爬起来却不曾看到那厮!”

  戴玄云道:“我只截开了他的招式,又急着前去救你,再一回头,业已不见鬼影,八成是趁跑了人…不要紧,今⽇不碰明朝见,迟早的事。”

  方不去也接着道:“杨宗那四名手下,中了小七预设的埋伏,当场报废一双,剩下两个看样子也伤得了不轻,我和大宝没有再转头回去追杀,却不知那两个还治着不?”

  马小七十分肯定的道:“活不成了,我设下的三排连珠強弩,使用的全是特制钢矢,不但上刻⾎糟,⼊⾁內钻,而且淬有封喉溶⾎的奇毒,一朝破肌沾肤,毒立时蔓延,多则半个时辰,快不须顿饭功夫,便能令人⾎崩气窒,魂断当场!”

  曹大宝道:“这样说来,那费杰还识货,竟被他认对了钢矢上淬附的毒类别,只可惜他认得出毒,却没有法子救人…”

  伸手着面颊,马小七又道:“我和鲁大个也留下修长生的一名手下未加宰杀,理由多少和方不去的道理相同,但论到慈悲心怀,却比他们差了一筹…”

  甘为善又不大愉快了:“你倒又是为了什么⾼抬你那贵手?”

  马小七低沉的道:“那人瞎了,至少,多半时他是看不见了,在这片恶沼里,我们便不杀他,他弧伶伶的一个人,又有若⼲机会?”

  怔了片刻,甘为善好歹算是闭上尊口,没有再做‮议抗‬。

  夜深了,雾气更重,而雾气不止是飘浮在沼泽四周,更以笼罩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上,大伙一时都没有说话,感觉里,全是那么窒郁沉重。

  夜一过去,明天便会来临,到了明天,只怕谁也不敢指望能够同样聚合着渡过这么一个夜晚——纵然是这么一个苦闷又伤感的夜晚。

  “翠竹园”的大厅里,华灯⾼悬,巨烛灿亮,然而,照不亮的是那一张张灰暗霾的人脸;大热天,空气里却似凝着一股严霜。

  大厅的面积十分宽广,这么些人或坐或立的集中在厅里,仍然不见拥挤;人们没有喧哗,没有议论,甚至没有人出声,在如此难堪的沉寂下,假如不曾亲眼看到,谁也不会相信这偌大的厅堂中竟有恁多活人在场。

  胡非烈坐在当中一张大太师椅上,双目发⾚,宛似燃烧着一蓬火焰,他的面孔紧绷,额门上浮着蚯蚓似的青筋,颔下的⽩髯无风自动,模样怖厉吓人。

  居亭主人韩卫,是个六十开外,风度气质相当儒雅的人物,他面容端整,肤⾊光润,举止斯文有礼,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决难料到他也是江湖出⾝,看上去,更像个退休的士子;现在,这位有着斯文外貌的韩卫,神情木然的坐在一侧,形态间包含着无限的苦,更是些不能言的苦啊。

  在厅中不停踱步的“⽩凤刀”公孙敬德,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右手握拳,用力击向左掌,嗔目切齿的道:“老哥,此仇不报,此恨不除,我发誓决不圈马回头!”

  胡非烈沉痛的道:“我也是这个想法,此次因为小徒的冤屈,牵连各位吃苦受累,更屡见牺牲,⾎⾁之情,生死之义,我是承铭在心,朝后对各位如何补报还言之过远,目前业已伐伤死难的友好们,却不能不替他们复仇——”

  公孙敬德的视线投注向坐在长几傍边,那个神态萎顿的矮壮人物⾝上:“邵老弟,你确定对方的狙击人手也有折损?”

  这位仁兄,便是首度与戴玄云,甘为善接战的五个人之一:“豹尾”邵慎,说得更清楚点,他也就是那死里逃生,惯使三节的朋友,这时,邵慎打点起精神,⼲咳一声,嗓门低哑的道:“暗算我们这一队的敌人,从他们的体形和手使的兵器辨认,十有八九是戴玄云本⾝与他的伴当‘鬼爪’甘为善;姓戴的有没有受创,由于当时情况混,我不敢断言,但他那伙计甘为善很可能已与桂波桂兄一齐沉⼊泥潭底了…”

  公孙敬德大声道:“怎么说‘很可能’?你不能确定么?”

  邵慎表情不免尴脸,他抹了把头顶的汗⽔,期期艾艾的答辩着:“那时节,由于事起突兀,形势紧急,‘无影脚’季仲又腿折人伤,我为了抢救季仲,来不及留待观察最后结果,但桂波兄和姓甘的双双跌进了泥潭里却决不会错,桂波兄的功力甚厚,似乎不该制服不了姓甘的…”

  胡非烈连连‮头摇‬:“老弟此言差矣,‘⻩虎’桂波不错是功力深厚,然而却要分个陆上⽔里,在陆上有一⾝好本事,到⽔里施展不开的例子极多,桂波一朝跌⼊泥沼,他所能发挥的力量只怕就要大打折扣,确实的问题是——桂波人在何处?他没有回来乃是事实,这个事实的真像告诉我们,桂波凶多吉少了!”

  公孙敬德也气咻咻的道:“你们一队共是五人,除了你,桂波、季仲之外,还有‘黑蝎子’包家雄,‘断流斧’纪清,这一对仗,五个人只回来了一个半,照你听说,对方仅得二人露头,以五敌二,竟落得这等凄惨下场,各位的警惕,反应力,实在应该痛加检讨!”

  一顿话下来,不仅是官腔官调,甚且已有斥责的意思在內“豹尾”虽然道上名望不比公孙敬德,却非他“尚义门”的属下,此次加⼊胡非烈的阵营,亦全是慨然美助的质,位同客卿,公孙敬德这一番申斥,他多少有些忍受不住。

  头一昂,他已从椅子站起:“公孙掌门的教训我没得话说,我承认个人无能痴钝,才识俱薄,但堪可告慰者,比上不⾜,比下却尚有余,我们一队共是五人,好歹还回来了一个半,试向其他两队半个不见回来,又该做何解释?

  我们这趟为胡老爷子办事,出力卖命,征结全在道义二字,不求名,不贪利?每一位朋友都已克尽本份,豁死周施,在流热⾎,抛头颅之余,如果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这样的境遇,未免过于令人寒心!”

  公孙敬德狭长的一张马脸上神⾊沉,他缓缓的道:“我是对事不对人,此乃检讨战果,研议因应之策,邵老弟如此说话,莫非是指责我公孙敬德失之公允,别具用意?”

  邵慎硬绷绷的道:“我没有指责任何人,我是有话直说,把心里的委屈抖出来!”

  胡非烈连忙向公孙敬德使了个眼⾊,开口打圆场道:“二位全是为我老头子的事才抛开一切前来助拳,隆情⾼谊我是承志不忘,却万万不可因为观点上的互异而有所不快,二位千不看,万不看,还请看在我胡某人这张老脸上息怒罢争,当务之急,是明⽇的形势该要如何应付…”

  邵慎向胡非烈微微躬⾝,坐回去算是不开口了,公孙敬德转向胡非烈道:“老哥哥,那‘十里混沼’的地形我们不,只有一个乔澹带着一条狗引路实在难以配合一致行动;我们分队搜索的法子我看有商榷的必要;今⽇之战,就是因为我们力量分散,才遭到对方逐一狙击,各个歼杀,赶到明⽇,我认为还是集中人手,合圈共围的方式较易奏功!”

  胡非烈缓缓的道:“说到分队搜敌,亦是经过大家商议决定的结果,分队的好处在于运用灵活,行动隐密,而且搜索的范围广泛,不似大队人马的活动较易行迹外怈,招至敌方的警觉。

  此次分队的人选,我们也有过慎密的考量,每一队的实力都不差,应该⾜以与戴玄云那一伙人相抗,只因为受制于地形天候,才弄得这般出师不利,损兵折将,我认为非战之罪。”

  公孙敬德凝重的道:“老哥哥,但拼战的结果,我们吃了大亏却是不争的事实,眼下我方损失极重,姓戴的那边是个什么情形我们一点都不清楚,明天再要接触,如若仍是循用分队的老法子,只怕情形也不一定会強过今⽇,老哥哥可要明⽩,像这样折损法,我们实在承担不起第二遭!”

  胡非烈深沉的道:“你的意思,明朝之战,即乃决战?”

  用力点头,公孙敬德道:“不错,邵慎的一队,仅回来了一个半,修长生,杨宗那两队是一个都不见返转,看来是生机渺茫,不能指望了,换句话说,我们可用之兵,也就是现在手头上的人马,设若大伙不能聚合发挥全力,痛歼敌撩,反倒再增伤亡,则我方制敌克胜之机,怕就不大了!”

  胡非烈沉默下来,是一种深深陷⼊思考中的神情;在一阵屏息的宁静之后,坐在胡非烈后面,那个満头⾚发,⾝材横长,厚实彷佛门板般的紫脸老头忽然开了口:“师兄,敬德的话有道理,前车有辙,我们可不能重蹈覆辙,吃一次亏是疏忽,同样的亏吃上两次,就是愚蠢啦!”

  说话的人不是别个,乃是胡非烈的师弟“银甲⾚发”裘英,他是个轻易不愿发表意见的人,而言必中肯,胡非烈一看连自己的师弟也与公孙敬德的见解相同,亦就不再坚持原来的用兵方式,轻轻颔首道:“也罢,明朝接战之前,我们便集中所有人力,给姓戴的一伙来个头痛击!”

  裘英平静的道:“要先找着人,才能头痛击,假使找不着人,击亦无从击起!”

  公孙敬德大声道:“非找着他们不可,再是用尽方法,也要把姓戴的一伙人抄出来,如今不只是胡老哥徒弟的事,还有我师弟的这笔⾎债,新仇旧恨,正好一遭结算!”

  胡非烈望着公孙敬德,目光里有着极大的歉意:“敬德,关于合师弟仇滨的不幸,容我再一次向你表达內心的惭疚与悲愤——”

  摇摇手,公孙敬德強笑道:“老哥,不用这样说,这只能怨他学艺不精,命中注定;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武林中人,如果躺在上寿终正寝,就算不得求仁得仁了…”

  不待胡非烈回话“银甲⾚发”裘英已蓦地喝了声彩:“好,敬德,说得好,不愧为侠义一脉,慷慨忠烈之概,⾜可昭⽇耀目!”

  拱拱手,公孙敬德形⾊凛然:“不敢当,裘二哥谬誉了。”

  一直没有出声过的居亭主人韩卫,这时先⼲咳一声,清理了一下嗓门,然后才堆起一脸笑——其实笑中带有一抹他自己都觉得出的苦味:“胡老哥,裘二哥,公孙兄,我想说一句话,不知是否可以?”

  胡非烈欠欠上半⾝,道:“当然,卫兄何须如此客套?”

  又⼲咳了一声,韩卫十分审慎的道:“明⽇之战,事关成败,也就是事关生死存亡,不知我方实力够是不够?依我的浅见,必须俱有庒倒的力量,才能做致命的一击!”

  胡非烈微微一笑:“照目前的情形而言,我认为是⾜够了——”

  他又转脸注视公孙敬德,道:“敬德的看法如何?”

  公孙敬德望着他的这位好友——韩卫道:“老韩,眼下的形势,你不用担心,以实力论,我们仍占优势;除了胡老哥,裘二哥二位,有我及‘尚义门’下‘尊义三鼎’另二十名得力弟子,‘金会’的首席执事‘挑星追月’攀三⽔,‘豹尾’邵慎、‘⽩⾐派’的‘⽩⾐招魂’索斌,‘⽩⾐渡命’应坚等,以上诸人以外,我们还请到一位未为人知的⾼手,只要他的底细一旦掀开,则所向被糜,胜券必然在握,戴玄云那一伙人态是死定了!”

  韩卫这才算定了心,笑得也不似先前那样苦涩了;他庒低了声音问:“那位不会露面的⾼手,不知是谁?”

  神秘兮兮的一笑,公孙敬德道:“现在还不能说,他一直隐在暗处支助我们,到了该他亮相的时候,他就会出面;老韩,你且放心睡你的大觉,明天这个辰光,记得安排下庆功宴,看我们得胜班师,提着那几颗狗头回来共谋一醉!”

  双手互抚,韩卫连连点头:“我自将设宴摆酒,伫候捷报!这里先预祝各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公孙敬德大笑道:“托福托辐,老韩,就讨你这两句好口彩啦!”

  于是,大厅里的气氛开始热络起来,有人⾼谈阔论,有人分析敌我形势,更有⼊在建议行军布阵的程序,光景像是果真等着“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wWW.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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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头老大青龙在天伤情箭神手无相铁剑丹心生死锤十方瘟神索命鞭天宝志异血刀江湖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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