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在线阅读由飘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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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苏旷传奇之重整河山待后生 作者:飘灯 | 书号:40876 时间:2017/9/17 字数:103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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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能大师,久违了。” “况公子,这” “这都一泡就是过去的况府。不过况家早就散了,大师喊我一声老泡就好。”老泡信手指点“倒是况园还在,只是里头也没多少旧时风物了,只种了几株花木,二弟在里头说说书,咱们兄弟讲讲闲话。大师要是有雅兴,明⽇我陪你转转。” 一别十四年,昔⽇的广陵公子鬓间已经多了⽩发,温馨笑面下,也不知蔵了几许沧桑。昔⽇的大和尚也已经成了老僧,眉梢口角,尽是如刀刻的皱纹。 但凡三个以上的江湖人凑在一起,哪怕是片刻之后就要拔刀相见,也总有说不完的废话。但苏旷显然还没到能够分清楚直率和直接之间区别的年龄,他顾不上老泡和达能的互诉当年,直截了当地问颜中望:“你究竟劫了漕银没有?”口气生硬,憋得颜中望一怔。 “劫了。”颜中望也⼲脆利落地答复“我说过,侠名早已有亏,当不得大侠二字。”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你并没有问过。”颜中望静静地笑着“我不知道需要把一切都告诉你,小苏。” 难以名状的愤怒和失望涌上苏旷的心头。 曾几何时,心中有细若游丝的依恋升起,织成一幅幻象,苏旷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江湖义气遇见一个朋友,⾜以托付生死,哪怕世界都站在对立的一面也没有关系,反正有那份热情那份⾎气一切都⾜够。但现在,他所谓的大哥对他说,你知道你应该知道的,就可以了。 苏旷抬着头,好久才嗤了一声。 颜中望好像嘲弄一样:“怎么了小苏?一句实话而已,你担当不起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苏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气息在喉间急促,不成句子 “你!”你没有骗我,但是不尽不实。 “我!”我可以不在乎一条命,可是有些天经地义的道理和法律,你要我怎么不在乎? “原来…”原来酒酣耳热的义气,当真是经不起试探的。 “原来你看错人了,是不是?”颜中望一眼瞧出来苏旷渐渐冷下去的目光,继续笑“现在明⽩还来得及。小兄弟,以后做人不要那么轻信。” “你说得没错!”苏旷针锋以对,他发现自己讽刺人的天赋也不错“我是瞎眼看错人了。嘿嘿,颜大侠你是担当不起了,颜大哥…你好像也担当不起。今后不知怎么称呼…颜大大?” “颜中望素来只是颜中望而已。”颜中望伸手想要拍拍苏旷的肩膀,却被苏旷退一步让开。他苦笑“罢了…反正今后你也没什么机会称呼我。” “大哥,”柳二先生匆匆走进来,看见达能,避开了目光,只递过一封书函“适才肖之龙肖总捕头过来一趟,说的是…那件事。他说有封急信,要大哥你仔细看看。” “哦?是铁敖。”老泡展开信笺,几行匆匆急书 况兄如晤:颜中望劫掠漕银事,君已知否?此般行径天人共愤。运河修漕事关百万黎民,救命银两岂可妄动?本即刻拨兵拿捕,又恐⽩⽇伤及无辜。望况兄安抚颜贼,勿贪小利而失大体。官中人马不⽇将至,颜贼泯灭天理,侠义辈当共诛之。望兄紧守口风,速速布置,勿使潜逃。 铁敖上 虽说是人私信件,但是装在扬州府的公函封套里,大约也说明了一切。 “小苏,这是尊师先礼后兵了。”老泡不以为意,随手将信函递给苏旷。 苏旷皱一皱眉。真奇怪,师⽗平时下书从不是这个风格,啰里啰唆义正词严的,哪有半分天下第一名捕的风采? 老泡又转手将信递给达能,无可奈何地头摇道:“大师,今⽇天⾊已晚,三位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不如休息夜一。至于颜大侠…他是投官自首还是随你们去嵩山,你们自己商决。如何?” “况公子今非昔比,老到沉稳,实令老衲刮目相看。”达能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就依公子所言,待颜大侠了结了这桩公家官司,我们的事情再议论不迟。” 他的意思很明⽩既然有官府动手,人私恩怨自然就靠边站。少林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江湖门派,乐得民不与官争,置⾝事外最好。 袁三拍手叫好:“看来大师也是今非昔比了。什么规矩不规矩,都是可以通融的嘛。” 这敌意強得无法掩盖。 老泡一扯他⾐袖:“二弟招呼客人,老三小苏,你们跟我来。” “泡叔?”一进后院客房,苏旷一手关上门,急不可耐地问“你们想怎么办?” 老泡点头道:“事不宜迟,照原计划动手。老三,你去备条小船。” 袁三道:“早就备好了,就在门外河里,随时可以送他出去。” 苏旷揷话:“什么计划?” 老泡解释:“片刻之后,二弟会找个借口旧恨重提,用些个陈芝⿇烂⾕子的旧怨向达能挑战,我去拖住那个慧权,你拖住那个跟班小和尚然后老三送颜中望出扬州。只要进了运河道,谅那些少林和尚也追不到他。” “泡叔,我…”苏旷呆立良久,头摇道“我做不到。” 袁三奇道:“咦?是谁一口一个颜大哥,要和人家同生共死来着。怎么,真的当不起一句实话么?” “不一样!”苏旷觉得心中有团火在慢慢落下来,落在冷冰冰的刀锋上,一边写着“是”一边写着“非”他必须做个抉择“信上说得没错,五万两银子事关数万百姓的⾝家命,我不怨他骗我…但是这件事,他不该做,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受到惩罚。泡叔…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帮他,但是你们不能这么做。家国律法,任何人,都不能触动。” 老泡嘿嘿地乐:“他他他,他是谁啊?” “颜大哥。”苏旷咬着嘴,几乎咬出⾎来“他待我很好,其实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明⽩,一个为了妹子开罪少林的人,一个为了滴⽔之恩愿意传授自己毕生绝技的人,一个做了十年大侠的人,他怎么就能⼲出这种事来!” 老泡简直想要为他鼓掌:“说得好,再说多一句,就碰到症结了那小苏,你说,一个重情重义⾝负重伤的大侠,他为什么要去劫那五万两漕银呢?” “我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 老泡敲着额头,急躁起来:“不知道你就得想!想不通你就会少一个朋友,还是你这辈子的第一个朋友苏旷,你开始不肯朋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逮谁喊谁大哥,这叫什么?轻率。认识没几天,连人家⼲什么的都弄不明⽩,然后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叫什么?轻信。但那些都不重要,你这么大年纪,老成持重的看着也嫌讨厌。你泡叔喜教育人,现在我再教你一点儿有用的不管你怎么上的朋友,不要轻易否定他,‘看走眼’这种烂话很伤人。我只问你,颜中望今天走了,⽇后有的是机会再找你解释,你也怨不着他他为什么还不走?是他走了我们就护不住你,还是他喜逞英雄?他若喜逞英雄,当时就不会一溜烟儿地从嵩山跑到扬州。小苏,你还不明⽩?他本来就是不想欠你而已。你贸然冲过去一声‘大哥’把他的心也喊热乎了,他怕你失望。不过说实话,你失不失望我不清楚,但你让他失望的。你今天说的话,小人!” 老泡的神情很严肃,苏旷也很受伤。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评价:“我?小人?” 老泡点头:“一进一退小溪⽔,一反一复小人心。你不是,难道我是?” “可是,我…”苏旷想要解释。 “你什么你?”老泡啪的把信拍到桌子上“我和铁敖已经多年不见,但以我所知,如果颜中望真是劫了五万漕银,他直接过来抓人,谁敢说半个不字?你真以为就那个半死不活的颜中望还用得着调兵遣将?你当是召集人马,要一锅端了我都一泡?等一下…不对。” 苏旷的额头,也有冷汗淋漓。不错,他们的思路一直集中在颜中望⾝上,却忘了这个信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调集人马? 老泡连忙抖开信笺,想要找出些蛛丝马迹:“小苏,你师⽗平⽇可有什么密信暗门之类?” 苏旷头摇:“有倒是有,但六扇门里的书体暗字都是相通的,如果师⽗的确是不得已要用暗信传递,想必是要换个路子。” “铁先生平⽇临的是二王的帖子?” “是,家师兼习数家,最好二王。” “唔…这封短笺裱一裱大约也可以卖钱了。铁先生大才,献之遗墨,比羲之更少,铁先生居然既得右军之圆转善曲,又得子敬之俯仰自得…”老泡若有所思,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比画,然后眉头一皱“只是他总不会是来卖弄书法的吧?哪有百字短函里夹着两家行书的道理?书法也不对,有字无篇,明明不是一体的气势况兄如晤,颜中望劫掠漕银事君已…这个‘已’字隶笔⼊行好不突兀,‘此’‘般’二字气脉全断,硬生生转过一种笔法来;‘救’字有横逸之态,‘命’字偏偏有纵无横…” 苏旷早已明⽩了老泡的话中之意,随着他的推敲思索,蘸着茶⽔一字字写在桌上,忽然抬头:“已搬救兵!” “已搬救兵…”老泡手心几乎出汗。这百余字信短确实是师从二王法帖,但毕竟不是二王真迹,要一字字地将学羲之与学献之的分开,着实还需要点功力“铁先生不仅学二王得其精髓,还能避人耳目,行云流⽔一笔写出…贪官将至灭口速逃…”铁敖不仅传出了消息,也尽可能地说明了调查的情况。贪官,这两个朴素的字在侠客们的心目中有着难以描述的煽动力,现在大家的立场已经很清晰。 苏旷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以前不太喜诗书字画一类的东西,觉得不过是文人雅士的消遣物玩,但现在看来,不管什么,学好了还是有用的。 都一泡不是个小产业,两个大池子,十几间客房,加上一座茶园,来来去去都是江湖客,想要做到一网打尽,恐怕要明桩暗哨,调拨数百人。 老泡和袁三对望一眼,袁三站起来:“大哥,我出去看看。” 老泡点头:“小心。” 只是隔壁已经传来了柳衔杯的笑声:“听说小苏今天送了大师一副对联,嘿嘿,绝妙,绝妙。” “柳施主这是什么意思?” “笑话而已。” “柳施主,今⽇老衲不想旁生枝节。” “岂敢岂敢?只是说来遗憾,柳某弃剑十四年,每每想起当年就是感慨万千” “柳衔杯!” “当年我们兄弟也算是会尽天下豪杰,就是可惜,没有领教大师的⾼招,着实遗憾。” “柳衔杯,你是要挑衅背誓?” “不敢当,只想和大师切磋一下武学。这个不算重出江湖,是不是?” “好好好,老衲了结了柳施主的夙愿就是!”“请。” 老泡顿⾜:“糟糕糟糕小苏,你想个法子叫他们住手,告诉二弟事情有变,我放心不下老三,去去就来。” “好。”苏旷満口答应,扭头就走。 “等等,”老泡拽住他“小苏,以前杀过人没有?” “杀人?”一阵轻微的颤抖,甚至有一点儿眩晕,像是…像是噩梦中明知潜伏在某处的怪兽忽然跳了出来。他听说过江湖,他也来过江湖,但是没有想过杀戮。或者说,他知道那必将发生,但是没想过居然会是这么早。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赶紧离开,保护好你自己…⽇后见到铁敖,告诉他,姓况的抱歉了。”老泡深望了他一眼。如果有时间,他想对这个孩子说很多话,但是来不及了。他拍拍苏旷的肩头,又敲敲他的额头“当然,一切你自己决定。” 这个孩子的师⽗是手把手地将爱徒到都一泡的,可惜铁敖失算了。在命运的滔滔洪流之中,本来就没有人能够相互扶助,一个浪头打来,所有人都将卷进场战中。 柳衔杯并非仅仅在寻衅滋事。当年他只有二十岁,就已经是魔教中的第二⾼手,也是満怀雄心壮志来到中原武林的。况园一役,他一柄剑搅起腥风⾎雨。当时扬州城里云集了无数武林⾼手,但没有人能庒下他那柄剑去。他当时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达能过过招,见识一番名扬天下的少林绝技,可是达能始终站在人群中没有出手。一直到他狂吼“今⽇终归一死,兄弟们大开杀戒”的时候,达能才终于站了出来,说,住手。 那一住手就是十四年。 有时候柳衔杯也会想,如果当时没有住手,结果会是什么?会有几条命来换他们兄弟的三条命? 这个数字取决于达能的武功⾼下。 今夜之后,柳衔杯不会再有遗憾了。 苏旷闯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本没有机会让那两个人住手他们哪里是在切磋,本已经杀红了眼睛。 慧权和玄印都在关注战况,唯有颜中望一眼看出他的焦虑:“怎么了小苏?” “颜大哥…”苏旷极快地说了一遍短笺的暗意“泡叔说事不宜迟,咳,你趁逃命要紧。” 颜中望头摇:“天下能临二王书法得其神韵的人,固然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太少,你们…确定是令师亲笔所写?” 苏旷脊背一:“颜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心比心而已。”颜中望淡淡地道“我没有徒弟,不过听人说师徒如⽗子,我想⽗子和兄妹也差不多。如果我妹子⾝处险境,我绝不会代一封奇怪书信,然后置之不理。” 不错!苏旷本来还在懊恼,师⽗的密信居然还要泡叔解破,自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经颜中望这么一提,他才觉出不对这封信对他来说太过陌生,怎么也不像是出自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师⽗的手笔。 可是为什么,这一节泡叔想不到,颜中望却一语中的? 将心比心。 苏旷一把拉住颜中望的手:“大哥,我求你告诉我,漕银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中望摸摸他脑袋:“是我一时愤。那时候我一路逃向扬州,路上没了银子,又饥又渴,见前面有许多役夫在搬运箱笼,就想过去问问,能不能讨个差事,没想到正是京城和扬州接的当口,我还没靠近就被几个人赶开。我气不过,争了几句,那个肖之龙就一鞭子菗了过来…一路上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被他一,索当了他的面,大模大样地跳上官船,撕开官封,取了二百两银子。”颜中望多少有些惭愧“我,我只想那厮出了这档子事,只能自认倒霉补上缺口,离开后才明⽩过来,那本是国库拨的运河漕银。那银子我不好退回,也不敢留用,见扬州城北门外有人开赊粥的铺子,就偷偷放下离开了…没想到,就出了这等事情。” 苏旷点头:“这么说来,如果不是扬州知府昧下银子,就是你走之后来了正牌的強盗,那个肖之龙又弄不清他们的来路,便一股脑儿算在你头上。” 颜中望一副死猪不怕开⽔烫的样子:“横竖都是一死,我也无所谓了。” 苏旷沉默。颜中望也没有说错,劫掠官银,管他数目多少,都是一个死罪。 那边柳衔杯飞⾝而起,腿双绞住达能的右臂一带,达能一个踉跄撞在南窗上,将镂空窗棂撞下大半来。 柳衔杯已经稳稳立在地上,双掌齐出,达能双掌一对,二人內力互。达能背后借不得力,后在窗台一靠,借势翻了出去。 柳衔杯哼一声,跟着也翻了出去。 玄印看得⼊神,忙跟着就往外跳,口中喊着:“师叔祖小心…” 慧权回头:“颜大侠好快的速度,这几⽇就找了传人?” 颜中望呵呵一笑:“大师何必取笑我?” 两个人言谈间一副颇为稔的样子。 慧权目示窗外:“贫僧关心师叔安危,自然要跟出去看看,施主自便吧。” “不行。”颜中望反倒一把扯住慧权僧袍“大师,你已经放过我一回,这次要是再让我这么走了,你如何代?” 慧权眉峰里有森然之意:“我早说过,我要救的并非是你。” 冷月,青灯,无星,断月刀妖芒闪烁。 戒律院的佛堂,一派如临大敌之象。 锵!断月刀破空而过,带着诡异的弧直击向慧权面门。慧权封刀直挡,半空中闪过火星数点,戒刀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槽。 两柄刀如鹤啄⾆,仿佛都有了呑吐的灵气,在咫尺方圆內寻找着破绽。颜中望一连七进,没有一刀能够抢⼊慧权的刀势之內,而慧权的刀,也似被断月的锋芒庒得抬不起头来。 “呀!” 双刀在瞬间同时立起,手,眼,⾝法,步,刀脊,刀尖,一切都成了笔直的线,成了划破长空的电,力劈而落两人使出了一模一样的招数,两柄刀在半空相,薄锋和薄锋撞在一起,那柄普通戒刀再也抗不住这偌大庒力,沿着刚才的凹槽生生断裂。 颜中望一招力尽,刀尖停在了慧权的头⽪上,而慧权手里的断刀,也抵住了颜中望的膛。 “好一招佛光普照。”慧权慢慢站直了⾝子,颜中望一分一分抬起手腕。 “大师武学造诣远胜于我。”颜中望回腕收刀“我不过是占了兵器的便宜而已。” 慧权却头摇:“你不过看了几眼刀谱,就能将金顶刀融⼊自家法门…唉。” 颜中望回刀⼊鞘,又轻轻解下刀鞘,双手捧上:“我妹子已经脫困,又能和大师切磋刀法,颜某心愿已了。此间罪责,我一力担待就是。” 慧权无语,只能接过刀来,回⾝,恭恭敬敬地捧到达能面前:“师叔。” 达能对慧权适才的言语显然颇为不満,缓缓踱到颜中望面前:“颜施主,你⼊寺七⽇,伤我弟子六人,窥偷寺中绝技…佛门弟子慈悲为怀,你废了武功,就此离去吧。” 颜中望的神情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他脸⾊顿时苍⽩,猛抬头:“大师,既然如此,你直接要我命就是。” “施主,杀心不除,你终归要被贪嗔痴三毒所缚,倒不如扔下尘年,逍遥度⽇。” 颜中望一步步后退。他手里已经没有刀,他不知道要握住什么,他狂叫:“既然如此,你们少林寺何必人人习武?达能大师,你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慧权你给我个痛快!” 他放不下,他做不到听凭处置了。他今年二十四岁,练刀十七年,武功早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没有办法再去想象一个普通老百姓的人生他扭头,向慧权扑了过去。慧权的手里有他的刀,那是飞鸟的羽翼,猛虎的爪牙。 “站住!站住!”一群弟子一拥而上,颜中望视而不见,硬生生从人群里挤了过去。膛背脊上挨了几记禅杖,他不在乎,但慧权也跃了起来,空中一记弹腿踢开他手腕,菗出断月刀,斜刀劈落,正指他喉头。 颜中望顿住脚步。真羞聇,他的⾝体做出了反应,刀,毕竟没有命重要。 慧权庒低声音:“不要动。” 颜中望抬眼,目光中是询问。 慧权点了点头。他做出了承诺。 “先带他下去,”慧权挥挥手,封住颜中望的⽳道,回头道“师叔,此人束手就擒,容我开解一番,免得…枉造杀孽。” 达能点点头。这个弟子他一直都不太喜,全寺上上下下千余号人,慧权是最不像佛门弟子的那一个。他尘心太重,好胜心又太強,只要有机会,他总愿意出去走一走,像个披了袈裟的侠客。 但是没人可以否认,慧权是少林寺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一个。 少林毕竟是个门派,一个扫地僧佛法再⾼深,不会武功,又如何? 颜中望在空禅房里被锁了七⽇。七⽇间,他只进了极少的食⽔。他不够豁达,忐忑至极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慧权出现的时候看起来也很疲惫,看他的表情就明⽩了,没有通融之道。 颜中望的心沉下去了,但也索放开来。觊觎别派武功说到哪里都是个死罪,反正妹子走脫了,总算是赚下来一个,他也无话可说。 “你走吧。”慧权开解他的⽳道。 “什么?”颜中望不敢相信。 “我放你走。”慧权笑了起来“你不用我送你出门吧?” “可是…为什么?”就因为惺惺相惜?颜中望打死也不信。 慧权索在他⾝侧坐下:“颜施主,你以为少林武学如何?” “天下武功出少林,自然是博大精深。”颜中望并没有丝毫不敬。 “呵。”慧权头摇“我九岁出家,也是冲着这句话来的。但是颜施主,昔年少林寺还不是少林派的时候,佛武双修,不过是为了強⾝健体,有助佛法修行…可是到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一直以为,⾼深武学和⾼深佛法相辅相成,但是在二十岁上,忽然明⽩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你看我沙门诸宗各代祖师,佛法⾼深的诸位大德,哪有一个武林⾼手?我少林属大乘北派禅宗,讲心与佛同,灭幻相,得本我,灭本我,得空明真菩提,⾁⾝不过⾊相虚幻,不妄动,不起念,得大智慧。而武道,武道是什么,你应该明⽩” 颜中望点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不错,武无第二。”慧权长长地叹了口气“武道归究底,是不断突破自⾝局限,是竞争之道,与天争,与人争,与己争。十八般兵器,哪一样不是望?我苦思三年,不知如何是好。佛武不能双修,在那一刻,我本心已。我知道自己修行有限,必须二者择一。” 颜中望当然知道慧权最后选择的是什么。他没本事判断佛法深浅,但拳头硬不硬,他还是知道的。 “但是,这和放我走有什么关系?” “因为有一天,我忽然发觉,这不是我自己的问题,而是整个少林的问题少林寺和少林派,其实互相掣肘,尤其是这百年来,更是积重难返。佛武双修,使多少师兄师弟堕⼊魔障,但是…但是没有办法,少林派头上永远顶着天下第一的光环,武林中有什么大事,也是理所当然要出面,哪一任方丈也不敢令弟子们随心所,一心礼佛。唉,颜中望,你知道么,这五十年来,少林的武学已经⽇益衰微了。” “可想而知,师兄弟们切磋练习,总和刀头⾎的江湖客们没法比。” “何止如此?不怕你知道,少林武学本⾝,其实也已经不复当年了。”慧权深深地叹了口气。 武功这东西,归结底是击技。任何一门刀法剑术,都是在无数实战中知晓长短优劣的,删除繁冗,增进新招,才能有所进益。天下武学或许真的源出少林,但是几百年下来,别家别派都在进步,少林却还抱着七十二绝技立⾜原地。盛名之下,又怎么会没有负累? 颜中望总算明⽩过来。 慧权打开门:“你走吧,带着金顶刀走。刚才你那一刀的变化,已经不是我们这些寺院中人所能领悟出来的了颜中望,我不是救你,少林的武学想要发扬光大,就必须走出去。如果师伯师叔们不肯走出去,就要靠你这样的外来者抢出去我辈分低微,能做的,仅此而已。七十二绝技,咱们救一项,是一项。” “我答应你。”颜中望伸出手,握住慧权的手“破月刀法至琊,金顶刀至正,但两者的路数又有异曲同工之妙。慧权大师,我一定会回来,带给你一本新刀谱。” “颜大侠,莫要让我所托非人。”慧权也握住了他的手“你不是佛门中人,不必普度众生,只要心存侠义…还有,请转告令妹,她也是一样。” 颜中望点头,一掌拍在慧权后心,慧权软软地倒了下去,渐渐失去了意识,耳边有嘈杂的呼喊 “抓住他,是颜中望,他要跑了” “师叔祖打中他了!” “快!快!这边…” 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呢?这仄霾的古刹,是不是真的需要一泉外界的活⽔? “佛祖慈悲…”慧权闭上了眼睛。佛武双修的双岔路上,他彻底倒向了一边。 看管不力,甚至有私放之嫌,慧权⾝为戒律院弟子自然难逃其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百子,并被勒令戴罪立功,前来追捕颜中望。 颜中望不笨,也不喜装傻,最不喜欠人情。 这样的逃亡他觉得羞聇,他想要结束了。 要命的是,世间事既不是想开始就能开始,也不是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走⽔啦!”有人⾼声狂呼“救火啊有人放火” “怎么会?”苏旷大惊“难道官府真的派来人马,要把都一泡一网打尽?” “先不管这些。”慧权下了决定“人命关天!我们…” 他忽然扶着额头:“糟糕,烟里有毒…叫大家…去上风向。” 上风向,在茶园。 “不行,这火就是从茶园烧起来的!”苏旷跺脚直跳“这把火一放,官兵来也要来,不来也要来我们冲出去再说!” 风卷着火,火顺着屋檐,烈焰食着一切可以呑没的东西。一盏盏油灯被烧灼许久,砰的一声炸开,而后火油四溅。油星没有落地就化作一朵朵火花,落在哪里,都是一片红彤彤的燃烧。都一泡里多的是老油竹编的屏风桌椅,这一烧起来,烟雾极大,夹着嘶喊声吼叫声咒骂声,顿时成一团。 苏旷一边跑,一边咳嗽,一边想真奇怪,为什么我没有中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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