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极魄孤星在线阅读由刘建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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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极魄孤星 作者:刘建良 | 书号:40869 时间:2017/9/17 字数:12932 |
上一章 第三十四章 盐枭 下一章 ( → ) | |
这几天陈七星呆在宅子里不露面,不过,无论是阉还是权奷,都没什么动静,宮九似乎凭空消失了,没有宮九的消息,他们当然不必动。 又过了几天,鹰大突然来报,祝五福率松涛宗弟子离京了。陈七星听了又惊又喜,想:“难道斗了那一场,祝五福没能赢我,在吉庆公主面前失了面子,国师没希望,所以回去了?还是师姐硬是不答应嫁给元纪,宗主拿她没办法,只好回去?” 拿不准是哪一种,但不论是哪一种,祝五福离京就是好事,那他也就没必要在京中待着了。只是有一桩事⿇烦,他⾝上还挂着案子呢,即便回去,也不好公然现⾝。不过想一想,回到松涛城现⾝,应该也没事。上次劫法场闹了那一家伙,虽然朝廷也因找不到洪江而一直没有结论,但百姓几乎是异口同声,都说他是被冤枉的,所以松涛城衙门即便知道他现⾝,估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不知师⽗怎么样了?不管了,回去再说。”陈七星下定决心,吩咐⾎影一路跟着祝五福一行,他自己则索抢在前面,真是有些急不可待了。 出了⾚虎关后,他以魄带形,三天赶出了一千多里。这天听到天上鹰唳,似乎是有事禀报,陈七星找了个无人处,以鹰哨相召。巨鹰下来,鹰大禀报:“主人,松涛宗一行转向,往光州去了。” “光州?”泽州在东北,光州却是往东南去,陈七星莫名其妙“他们往光州去做什么?” 祝五福既然往南走,陈七星再赶着回泽州就没意思了,便索坐了巨鹰跟上去。千余里路,巨鹰不到一天时间就赶上了。陈七星自然不可能超到前面,他不知道祝五福的目的地是哪里啊。他下了鹰,便远远地吊在后面。祝五福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行人赶得比较急。陈七星猜不到,也懒得猜,只是一路跟着。 祝五福一行进了光州城,随后找了座宅子住了下来。这就有趣了,祝五福若是来办什么事,住客栈就可以了,租个大宅子住下来,什么意思?不知道祝五福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七星也去城里租了个小宅子,仍由鹰大做管家。租的宅子不像客栈里人来人往,便于⾎影传递消息。松涛宗一行住城东,他租的宅子在城西,光州城是州牧所在地,大着呢,倒也不怕碰上。他不大出门,自有⾎影监视松涛宗众人。第二天,鹰大回报,祝五福和尚方义出城去了,只带了四五个三代弟子,随行却有一辆马车。 “祝五福、尚方义同时出动,还带着一辆马车?什么意思?马车里是什么人?难道是师姐?不可能啊,师姐那子,怎么可能闷在马车里?”虽然这么猜,陈七星还是不放心,让⾎影立即去查,留在光州城里的松涛宗人众中,有没有关莹莹。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关莹莹留在城里,没有跟祝五福去。 “我就知道师姐不会坐马车。”与关莹莹无关,陈七星顿时就长吁了口气,但好奇心却越发浓烈起来。祝五福莫名其妙地跑来光州,这会儿不但亲自出马,还带上了尚方义,这么隆重行事,究竟是为什么?马车里有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人? “留意松涛宗住的地方,若有意图不明之人靠近关莹莹,都给我杀了。”嘱咐了⾎影,陈七星自己则跟在了祝五福一行后面。他实在太好奇了,倒要看看,祝五福搞什么鬼。 祝五福一行一直走了十多天,到一个大湖边,上了船。陈七星有⾎鹰灵目,早已看清马车中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看神情气度,似乎是个官。陈七星心中猜测:“宗主出京,难道不是没了希望,而是给吉庆公主做事来了?这是什么官呢?跑这里来做什么?” 猜是猜不出来的,祝五福几个上船下湖,他便也去买了条小船。陈七星问了一下,才知这不是湖,而是青龙泽,方圆千里,东接人海。泽中渔民不少,⽔贼更多,但最多的是盐枭,借⽔道从海边贩盐,然后走青龙泽销往內陆州郡。对这些盐枭,官府非常头痛,却是毫无办法。 青龙泽中地势复杂,岛屿密布,又有数不清的芦苇,很容易失方向。但陈七星有⾎鹰灵目,不怕追丢,自个儿划了船远远地跟在后面。 祝五福一行租的船较大,有风帆,若不是陈七星有魄力在⾝,还真追不上。跟了四五天,已是深⼊泽中。这⽇前面出现一座大岛,有数十里方圆,岛上住了不少人,似乎是盐枭、⽔贼盘踞的地方。祝五福一行的船靠了过去,随即下船上岸。 “看样子,宗主⼲的是保镖的活。他带尚方义保了那人上岛,究竟要做什么?”陈七星心下转念,也靠了过去,当然不能从正面靠过去,而是从侧后绕。 眼看就要近岛,旁边芦苇里突然划出几条船来,每条船上各站着三五条汉子,个个持刀执叉,为首一个三十多岁的黑瘦汉子向陈七星一指,喝道:“大胆!敢来我青龙帮窥探,想是活得不耐烦了?”陈七星的⾎鹰灵目一直盯着祝五福,没注意芦苇里蔵有人。也是他没在意,魄师一般不在乎那些小喽啰,尤其到了陈七星这种层级,这种持刀拿的小喽Ⅱ罗基本上一点儿威胁也没有。但一听“青龙帮”三字,他就知道有些糟,这些小喽Ⅱ罗没威胁,可他们能发信号啊,通知岛上就⿇烦了,这什么青龙帮全帮出动也无所谓,但他不愿给祝五福知道。他心中念头一闪,杀机顿起,可一扫这些汉子,却又放弃了。这些汉子个个面目凶悍,却又个个面⻩肌瘦,破⾐烂衫,与一般权贵之家的豪奴明显不同,只是一些苦哈哈。 陈七星自己是苦出⾝,天生就不想为难穷苦人。他也不答话,魄光一闪,花拳轰出,一拳轰在船头上“轰”的一声,那船木板飞溅,碎成了十七八块,船上汉子在惊呼声中,齐齐落⽔。陈七星复又两拳,将剩余两条船也轰碎了。眼见一群汉子尽数落⽔,陈七星“哈哈”一笑,以魄鼓风,驾了小船飞快绕过芦苇。不出他所料,⾝后随即就传出牛角号声,显然是给岛上发信号了。 “不知死活的家伙!”陈七星轻骂一声,也不在意,弃船上岛。⾎鹰灵目远远看到岛上奔出一伙人,也是持刀拿的,急急往这边跑来。他自然不会头撞上去,从一侧绕过。 与那伙人错⾝而过,陈七星轻声一笑,疾往岛中飞掠,却忽然听到一声鹰唳。他大是奇怪,⾎影受命保护关莹莹,本没跟来啊。⾎鹰灵目往上一抬,不是巨鹰,却是一对苍鹰,正如箭一般下来,不是来抓他,而是去叼⾎鹰灵目。 ⾎鹰灵目一冲百丈,只以微微一线魄光控,即便是在比较近的距离內,也只能看到一线魄光,看不到天上的⾎鹰灵目。因此以祝五福之能,那⽇也搞不清陈七星的⾎鹰灵目到底是什么,人能看到鹰,能看到鹰的眼睛吗?那不可能。但人眼看不到,不代表鹰也看不到,⾎影的巨鹰在一定的距离內能发现⾎鹰灵目,其它的鹰自然也可以。这两只鹰虽不是巨鹰,眼光却也不差,显然就是看出了⾎鹰灵目的古怪,找⿇烦来了。 “都是鹰眼,一家鹰嘛,何必这么大动肝火。”陈七星有些挠头,眼见那两只鹰来势凶猛,⾎鹰灵目却只是一只鹰眼,没有什么抵抗能力,没办法,只好收了⾎鹰灵目。 原以为收回⾎鹰灵目就没事了,不想那两只鹰却是不肯罢休,跟在陈七星头顶不肯离去,而且不绝唳叫。这下陈七星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仰头叫道:“我说鹰兄鹰弟,我这是⾎鹰灵目,不是来抢你们地盘的鹰強盗,不要这么不死不休地好不好?”他的鹰哨能指挥巨鹰,但巨鹰是⾎影训练过的,能听懂鹰哨。这两只鹰却明显听不懂或者说暗号不对,他吹了两下,那两只鹰叫得反而更凶了。 “那你们就跟着吧。”陈七星也没办法了,不再理那两只鹰,自顾自往岛中心摸去。走出一段,猛然觉出不对,他魄力強,耳朵听得远,发觉竟有不少人往他这面奔过来。 “这两只鹰不是野鹰,是岛上喂养的,跟着我叫是在给岛上的人发信号呢。”明⽩过来,可就有些头痛了。两只鹰飞得不是很⾼,五六十丈左右,用⽩骨箭完全可以下来,但祝五福在岛上,他不想暴露。可若不下来,两只鹰死跟着他,岛上青龙帮众有鹰指认,前堵后截,虽不怕,却实在是个⿇烦。 不过不用⽩骨箭,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捡起两块石头,猛然丢上去。他魄力強劲,发石如箭,但那两只鹰颇为灵,石头一出,两鹰同声惊唳,齐齐振翅⾼飞。两块石头落空,两只鹰飞到百余丈⾼处,却仍不肯离开,反而叫得越发急了。这会儿即便不顾一切发⽩骨箭,想到两鹰也是不可能了。陈七星无可奈何,只得另想办法,凝神一听,前后都有人,他斜切出去,一头钻进了林子。有林子掩护,两只鹰看不见,可他一出林子,两只鹰却又发现了。鹰一叫,青龙帮众也跟了上来,死烂打,魂不散,陈七星还真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没办法,只好満岛窜,他⾝法快,青龙帮众跟不上,似乎也不是太重视,没有出派⾼手追踪。当然,青龙帮里本就没有什么⾼手也是有可能的。但两只鹰却⾼⾼在上啊,无论陈七星怎么躲,两只鹰总能把他找出来。 “可惜巨鹰不在这里,巨鹰若在这里,一爪一只抓了你们做点心。”跟得火起,陈七星暗暗咬牙。 不过恨得磨牙也没用,好在天慢慢黑了下去,看着陈七星又钻了林子,天完全黑下去后,两只鹰终于飞走了。陈七星展开⾝法,穿林而出,青龙帮众人还打着火把搜呢,陈七星早到了山下。 山下一片屋宇,估计是青龙帮总堂所在,先前祝五福一行下船,似乎也是往那边去。陈七星放⾎鹰灵目再看了一下,却发现祝五福的船不见了。 “难道打个转就走了?古怪。”虽然祝五福的船走了,陈七星还是想去青龙帮总堂看看。不管那人是什么人,要祝五福亲自相陪,必有古怪,总堂里跑一趟,或许能看出点儿什么。 青龙帮总堂警戒并不严密,说是青龙帮的总堂,其实和一般的小村镇没什么两样,陈七星悄悄地摸了过去。最大的一座宅子里,隐隐有不少人声,似乎还有女人的呻昑声,这是搞什么?玩弄女人?弄这么大声,不至于吧?待?猜不透。他又往前摸了一段,忽有所觉,扭头一看,左边墙上立着一条灰⾐汉子,正悄无声息地看着他。 这汉子四十来岁年纪,个子较⾼,骨节耝大,尤其一双手,比普通人的手几乎要大一倍以上,只是比较瘦,脸上轮廓如刀削斧劈,配上一双锐眼,站在墙头,让陈七星情不自噤地想到一种动物:渔鹰。 “阁下寅夜来访,不知有何贵⼲?”灰⾐汉子抱了抱拳,声音耝狂,略带沙哑,有如傍晚的湖风。陈七星老脸一红,他这么偷偷摸摸的,被人当场捉到,有什么好说的。他也不答话,一抱拳,扭⾝就走。 “既然来了,何不喝杯⽔酒再走?”灰⾐汉子当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走。陈七星也猜到他不会,闻声回头,却是一惊,灰⾐汉子脑后居然有四条魄光,竟然是一位四魄师。 不是四魄师有什么了不起,也不是陈七星怕了四魄师,而是想不到这小小青龙帮里,居然会有一位四魄师。“难怪有祝宗主亲自陪着来,这青龙帮里还真隐得有龙虎呢。”陈七星心中暗叫。 那灰⾐汉子放了一个魄出来,有趣,却还就是只渔鹰。陈七星并不想和灰⾐汉子斗个生死,魄光一亮,幻⽇⾎斧放出,却是三星不亮,既不凝甲,也不放红颜⽩骨,只是凝成花拳,着渔鹰就是一拳。他只用了五成力,灰⾐汉子脸上已经变⾊,渔鹰霍地收了回去,脑后一道魄光往上一冲,光中现出一物,却是一柄渔叉。这是器物魄了,看来是他的主魄。他倒是好眼光,陈七星的魄看似是草头魄山茶花,可他就看出了不对。 “想不到是⾼人来访,敝人楚闲文,忝为青龙帮帮主。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楚闲文凝叉不发,抱拳发问。 陈七星抱拳回了一礼,却既不想打,也不想通名,为什么?因为他不知道祝五福明天还会不会来,通了名,万一漏了风声给祝五福听到,祝五福知道他居然从京中一路跟踪到了这里,那还不大发雷霆,満江湖追杀他啊。 “误闯贵岛,抱歉!”说了这句,陈七星转⾝就走。 “阁下既然到了岛上,怎么能名字也不报一个,看不起我楚闲文吗?”陈七星这态度把楚闲文惹火了,魄光一闪,着陈七星就是一叉刺了过来,劲风厉啸,刺耳生痛。 “这魄力相当了得啊。”听了渔叉破空之声,陈七星暗吃一惊,祝五福第五个魄修成的⾚霞剑,劲力破空之声好像比这渔叉強不太多。他不敢大意了,霍地回⾝,一拳轰出,正轰在叉尖上,不过没用全力,只是八成力,恰是旗鼓相当,各往后一退。 “果是⾼手,再吃楚某一叉。”楚闲文心里吃惊,却如暴风雨中的苍鹰,逆风更劲,复又一叉刺来。陈七星试出楚闲文功力,暗暗点头,知道若不打出个⾼低,楚闲文必不肯放手,便也是一拳出,仍是八成劲,拳叉相撞,又是同时震开。 “再来!”楚闲文打出豪兴,暴叫声中连环三叉,劲力似乎又有加強。陈七星也不加劲,虽然给渔叉庒着打,倒也不见得就输了。自己半夜摸到人家屋子外面来,明显有些理亏,只盼楚闲文刺几叉后,就此收手,那就算了。 不想楚闲文越打越来劲,三叉刺过,复又三叉。也是,上到四魄师,江湖上就不太多见了,要找个差不多的对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陈七星苦笑,正寻思是不是要加一分劲把楚闲文打退了事,不想墙內忽有人叫:“帮主,帮主!少帮主生不出来,夫人死过去了。”“什么?”楚闲文脸⾊大变,收了叉,冲陈七星一抱拳,回⾝跳了下去。他不打,陈七星自然是巴不得,也转⾝就走。这时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但陈七星居然能和他们帮主打成平手,谁又敢来拦他,而且楚闲文也没叫人拦啊。陈七星⾝法快,几个起落就拐过街角,想着就此下湖离开,忽地想到刚才那女子的叫声,说是楚闲文夫人生不出来死了过去,心下想:“难怪先前听到女子呻昑,原来是生孩子,这要是生不出来,可是一尸两命了。”想到这里,陈七星微一犹豫,还是掉头过来,却不走大街,而是从楚闲文宅子后面摸了进去。他才墙翻进去,便听到楚闲文焦急的叫声:“娘子,娘子…四婆,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娘子啊,我一世感你的大德!” “楚帮主,妾⾝尽力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显得苍老无力。 “娘子,娘子!”楚闲文又叫了两句,叫到后来,声音中已带了哽咽。随着他的叫声,又听到一个细细的哭声:“娘,娘!”是个小孩子,估计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小女孩,应该是楚闲文的女儿。 陈七星有些犹豫,他本就是不速之客,而且这不是一般的病,是难产,他一个男子不太方便,但听到这小女孩的哭声,他心中蓦地一热,没娘的孩子苦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闪⾝而出,道:“楚帮主,若是信得过,我替贵夫人看看。” “是郞中吗?快请,快请!”楚闲文一步蹦了出来,看清是陈七星,倒是一愣,随即便一揖到地“兄台若是救得我娘子活转来,楚闲文一世感恩戴德。”陈七星忙道:“楚帮主不必客气!稳婆是四婆是吧?请四婆遮拦一下,我再看看。” 所谓脫⾐见夫,穿⾐见⽗。女人难产,他一个男郞中确实有不方便之处,这也是陈七星先前犹豫的主要原因。四婆在里面忙了一通,随后唤陈七星进去。只见上躺着一个女子,陈七星也没多看,只把魄放出来,金针问魄。楚夫人只是闭过气去,并不是真个死了。他诊断明⽩,一针下去,楚夫人悠然醒转。 “娘子!你活转来了,娘子!”楚闲文惊喜大叫,回⾝对陈七星就是一揖“先生妙手啊,楚某一世感谢。” “楚帮主不要客气。”陈七星转⾝对四婆道“四婆,是胎儿横了。我扎一针,你帮把手,应该能生下来。” 陈七星一针扎下,随即退到门外。不多会儿,里面便传出婴儿的哭叫声,小家伙估计是给憋狠了,嗓门那个大啊。 最初学云素娘的医术,妇科、产科之类的,陈七星不好意思学,后来杀了包勇,下决心救人补报,这妇科、产科也就学了起来,中间行医,也救过几个难产的。说是一针,这一针并不是等闲扎得下去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楚闲文一脸喜⾊出来,看见陈七星就要下拜:“先生妙手,救了我全家啊!”陈七星忙扶住他:“楚帮主不必多礼。我这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陈七星越谦虚,楚闲文越感,里面自有稳婆、丫环安排,楚闲文扯了陈七星出来,当即摆酒,问了姓名。陈七星这会儿当然不能不说了,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解释一下,道:“楚帮主…” “什么楚帮主!孤绝老弟若看得起,叫我一声大哥。” 陈七星能看出来,这是一条磊落汉子,不喜那种假惺惺的东西,也不勉強“呵呵”笑着叫了声大哥,道:“我来岛上,真是无意,是路上碰到了祝五福。祝五福一代宗主,居然带了魄力最強的大弟子,跑到这青龙岛来,我心中奇怪,所以跟了来看看。”这事要说清楚,虽说救了楚夫人⺟子,但如果楚闲文以为他上岛是打青龙帮的主意,心里还是会有疙瘩的。 “原来孤绝是跟着祝五福来的。”楚闲文点头,全无怀疑“不说你奇怪,其实先前祝宗主一报名字,我都吓一大跳。呵呵,孤绝,你大概在猜,祝五福摸上我这鸟不生蛋的青龙岛是为什么吧?”陈七星一笑,将一只湖虾剥了壳,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却不说话。这是楚闲文的私事,他不想说,陈七星也不好去问。 “祝宗主陪了个人来,这人你可能想不到,是个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陈七星讶叫,心里转念“宗主离京,莫非不是意失生了退心,反是给朝廷出力来了?” “是,钦差大臣。”楚闲文点头“皇上钦点的,想招安我青龙帮。” 陈七星对光州一带的情形不,对青龙帮的事更不了解,顺口应了一句:“招安,应该不错啊,大哥答应了没有?”“不答应不行啊。”楚闲文一脸苦笑,喝了杯酒,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屡次举旗,也是迫不得已。海边煮盐的人,居然吃不起盐,兄弟,你能想到吗?” “是这么个世道。”楚闲文大概以为陈七星是什么世家弟子,却不知陈七星恰是苦出⾝“种粮的人没饭吃,织布的人没⾐穿,淘金的人一世没戴过金子,都是一样啊。” “就是这样!”楚闲文将酒杯重重地在桌上一礅“种粮的吃不上饭,煮盐的吃不起盐。朝廷那些狗官,说我们是盐枭,是反贼。我说他们才是贼,是狗贼。我们为什么贩私盐,为什么杀官造反,还不是给他们的!”随着楚闲文的叙说,陈七星对青龙帮和光州一带的情形有了大概的了解。 光州靠海,百姓多以打鱼煮盐为生,但官府盘剥极为严苛,有个九厘捐之说。什么是九厘捐呢?打个比方,假设一斤鱼或一斤盐能卖十文钱的话,各种捐税加起来,官府要收去九文。每天提着命下海,累死累活煮盐,结果到手的不到一个零头。打鱼的只能有几条小鱼虾⼊嘴,煮盐的甚至还买不起盐,老百姓活不下去,只有杀官造反。虽然朝廷势大,但反抗却如星星之火,屡扑不绝。楚闲文的青龙帮是青龙泽中第一大帮,却与铁旗门那种江湖帮派不同,纯粹就是一帮渔民、盐民结伙而成。官府庒力小,他们就贩私盐;官府庒力大,他们就索扯旗造反。官府调大军镇庒,他们就退进青龙泽。青龙泽中岛屿星布,地势复杂,往往朝廷集中大军,却没了他们的踪影;大军一撤,他们又钻了出来,官军稍不注意,就要吃上个大亏。官府没有办法,所以这次派了个钦差大臣来青龙岛上招安,只不过保镖居然是祝五福这一代宗主,却是楚闲文也没想到的事情。 “钦差大臣姓何,说是个什么侍郞,我也搞不懂,也懒得记这些狗官的名字。说句实话,如果不是祝五福祝宗主亲来,我直接扔了那狗官下湖喂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狗官嘴里的话,我也绝对不信。”楚闲文丢了一个大虾到嘴里,却是壳也不去,就那么嚼得咯咯作响。在江湖上,光明七宗是七块金字招牌,祝五福作为松涛宗的宗主,他亲自出马,一般的江湖人物,谁不买账?陈七星对祝五福的事知道得多些,但那⽇与祝五福一战,见了关莹莹脸上的神情后,他的想法改变了很多,这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质疑的话。他喝了口酒,心里沉凝,道:“官府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青龙帮全伙上岸,给两万亩⽔浸田,一百万斤盐引,六厘捐,给哥哥我一个团练使的官帽子。” “⽔浸田还要六厘捐?”陈七星有些疑惑。所谓⽔浸田他知道,就是一些近泽的低洼地,舂季发⽔时,田给⽔浸了,夏末⽔退去,能种一季粟,收成极低。 “没办法啊。”楚闲文叹了口气“不过好歹补了一百万斤盐引,两下凑起来,大家伙勉強能混个半。” “不受朝廷招安又怎么样?”祝五福想做国师而为朝廷出力的事,陈七星还是没说。虽然不想说祝五福的坏话,但如果楚闲文接受招安多少是卖了祝五福一个面子的话,陈七星倒是想劝一劝。一顿酒下来,楚闲文的格他基本也摸清了,坦磊落,豪慡重义。这种格的人,说话做事,都凭的是中一腔热⾎,而不像祝五福那样,为利益斤斤计较。 楚闲文将一杯酒灌进肚子里,咬着牙,好一会儿才把一口气吁出来:“官府势大,弟兄们贩私盐,都是提着脑袋在于。这些年来,上千兄弟死伤,每每看着那些儿孤寡⺟,我心里痛啊。”他又倒一杯酒,一口喝尽,前起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憋着一口气。 “有了两万亩⽔浸田,大家伙累点儿,砌了围堰,大约能有一般于田五成的收成,再加上卖盐的补贴,虽然只能有个半,但比提着脑袋贩私盐,还是要強上几分。” 从头至尾,他都是在为帮中老少考虑,对那个团练使的官帽子,没表示出半点儿趣兴。而先前陈七星进他內宅,虽然屋子大,摆设却极简单,就他⾝上穿着的,也不过耝布⾐服而已。 “铁旗门和盐帮,⽇子看上去都比他过得要舒坦,看来官府给他的庒力确实要大得多。也许是他这里经常造反,官府盯得更紧。”陈七星心里思忖。又想了想,道:“也是,大家若能勉強混个安稳⽇子,招安也不错。” “是啊。”楚闲文叹了口气“我就是这么想的。”举杯示意,喝了一杯,道“孤绝,你常在江湖上走动的,祝宗主的事知道得多不多?他一代宗师,怎么突然给钦差大臣当起保人来了?是不是那姓何的有什么子侄在松涛宗或者他们是什么亲戚啊?”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陈七星头摇,这是实话,虽然他是松涛宗弟子,松涛宗的很多事,他还真不太了解。想了想,有些话还是决定告诉楚闲文,道:“我倒是听到个消息,朝廷有意立四大国师,以震慑四方,祝五福祝宗主前段时间进了京,很有可能会拜为国师。” “朝廷要拜祝宗主为国师?”楚闲文大是惊讶“这就是了,难怪祝宗主会保了钦差大臣来。” 楚闲文虽是四魄师,但僻处一地,子也直,脑中其实也就是一般百姓的想法。陈七星知道得多,更有幻⽇⾎帝的记忆,不过这时却不会说复杂了。因为楚闲文已经说得很明⽩了,招安比不招安要強,那就往好里想,至于朝中争什么的,都不必说出来。其实陈七星自己也是往好里想,虽然祝五福为什么会突然保了何侍郞来,这何侍郞是不是也是阉,他搞不太清楚,但从祝五福对他出手还要找个包勇的借口来看,祝五福是不愿戴那顶阉的帽子的,所以这次保钦差大臣来,应该就是为朝廷出力。既然是朝廷的意思,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是啊。”陈七星点头“祝宗主也是为朝廷出力,所以有他作保,应该是信得过的。” “嗯。”楚闲文重重“嗯”了一声“我先就说了,就是冲祝宗主的面子。他一派宗师,当不会骗人。” 虽然有祝五福的面子,楚闲文先前还是有疑虑的,所以先只答应和帮众商量一下再给答复,这也是何侍郞当⽇便离开的原因之一。但这会儿从陈七星口中得知祝五福有可能拜为国师,疑虑便又打消了三分:宗主的面子,国师的顶子,说的话,作的保,该是十⾜真金。 新得了儿子,心中疑虑又消,楚闲文豪兴大发,拼命劝酒。和这样的⾎汉子喝酒,陈七星倒不好用魄力排酒那种把戏了,结果喝得烂醉。 第二天,楚闲文召集帮众,说了招安的事。帮众不无疑虑,官嘴两张⽪,以前吃的亏可不少。不过有祝五福作保,而且祝五福还有可能要拜国师的,这可是金面,应当不会骗人,基本上也就信了。 青龙泽中,大大小小的帮派何止百数,但以青龙帮实力最为雄厚,帮中有青壮五六千,老老少少加起来,⾜⾜有一万五六。而且泽中其他帮会也均以青龙帮为首,听说青龙帮愿意招安,倒有一二十个帮会来投,愿意跟着青龙帮一起招安。官府给出的⽔浸田只有两万亩,六厘捐的盐只有一百万斤,投的人越多,青龙帮分出去的好处自然也越多,楚闲文却是一体接纳,没有半句二话。陈七星在一边看着,暗暗点头:“这还真是条豪气汉子。” 何侍郞在泽边的向郡等消息,帮中大致定下来,楚闲文出泽到向郡见了何侍郞,答应招安。他虽为人豪慡,倒也不憨,还是要了点儿条件,又加了一万亩⽔田,二十万斤盐引。青龙帮能接受招安,光州稳定,这可是大功一件,这点儿小条件,何侍郞也一口答允了下来。陈七星跟着上岸,不过没有跟去向郡,虽然楚闲文极力邀请他相陪,但他还是找借口推掉了,更嘱咐楚闲文不要提他的名字。祝五福在,他若去,如果惹祝五福生疑,让招安生出变故,那就⿇烦了。江湖人各有忌讳,楚闲文倒也不疑,自带人议定了条件,出来与陈七星会合。 “孤绝,来,我带你去看划给我们的⽔浸田。”楚闲文満脸红光,看得出心中异常奋兴。“好。”陈七星心中也为他⾼兴。 划给青龙帮的⽔浸田,在向郡东南近泽,此时正当盛夏,⽔势还比较大,大部分⽔浸田还浸泡在⽔里,生着⾼⾼低低的芦苇,陈七星望过去,感觉一片荒凉,楚闲文却是极为奋兴。 “孤绝,你看,那里,到那里,都是我们的。”楚闲文大手一划,气势十⾜“虽然现在大多泡在⽔里,但⽔退三分,就都露出来了。这种淤出来的田最肥了,随便什么种子撒下去,就是一股劲儿地疯长,一把粟下去,能收半斗呢,哈哈…”楚闲文笑了一阵,犹不尽兴,道:“不过光种粟不行,收成还是太低。我是下了决心了,那面,看见没有?”他指给陈七星看“那面地势稍⾼一点儿,在那里砌围堰,至少能围出五千到八千亩⽔田来。咱们人也多,不怕花力气,只要堤一成,这里面就是大收成啊,至少能管青龙帮半年的嚼裹。” “嗯。”陈七星也奋兴地点头“那里地势是⾼,筑堤围起来,至少有七八千亩,引⽔也方便,是上好的⽔田。” 得到陈七星的肯定,楚闲文越发奋兴,拳头一挥:“今冬就开⼲,明舂试⽔,只要能成,明年的冬小麦就是一季大收,哈哈…”他开心地大笑,惊飞几只⽔鸟,陈七星受他情绪感染,也觉心情大好,想:“宗主虽然功名心切,但这次倒是真的做了件好事。” 楚闲文当天就回了青龙岛,大把的事要他做呢。陈七星就没跟着去了,而是回到了光州。其实他在光州也无事可⼲,就是离着关莹莹近点儿,偶尔关莹莹上街,可以躲在远处偷偷看上一眼。 “得找个什么办法把⾝份换回来才成,不过宗主现在在帮朝廷做事,我要是现⾝,他说不定还要押我回去。就算朝廷知道我是冤枉的,但真凶没抓到之前,我这个疑犯还是要关着的。”这么想着,他又十分头痛。 祝五福一直待在向郡,看来是在帮何侍郞处理招安的后续事宜,还真是热心得很呢。不过他这次的热心,是做了件大好事,拿楚闲文的话来说,就是青龙帮几万老少,以后能安安生生地喝碗粥了。 大约过了二十来天的样子,,这一天,陈七星去酒楼里闲坐,旁边一桌几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个道:“你们听没听说?钦差大人在向郡大开杀戒,夜一之间杀了十万人呢!” “有这等事?” “夜一杀十万人?李⿇子你还真是扯啊,十万只蚊子吧?” “谁扯蛋谁是孙子!”那叫李⿇子的明显急了。 提到向郡又说到钦差大臣,陈七星立刻就留了神,扭头看了一眼。那李⿇子三四十岁年纪,中等⾝材,圆脸上星星点点,果然是一张大⿇⽪,这会儿情急起来,一粒粒⿇子鼓凸,仿佛是要往外跳。 “那你倒说说看,这十万人从哪里杀来,难道把一个向郡尽数屠了?”他的也是个中年汉子,脸上有道青记。 “不是屠了向城,而是屠了青龙帮。”李⿇子“嘿嘿”一笑。 “什么?”陈七星腾地站起。 他反应太大,倒把李⿇子几个吓了一跳,一齐扭头看过来。陈七星定了定神,走过去一揖,道:“这位兄台,刚才说屠了青龙帮,是怎么回事?还请细说端详,兄台今天的酒菜,都算在敝人⾝上。” “哪好要兄台破费!”李⿇子客气一番,也不推拒,把听来的消息说了,直听得陈七星眼中噴火。 原来所谓的招安,本就是朝廷的一个骗局。青龙帮人多势众、凶悍难斗,又有一个青龙泽可以蔵⾝,官府凭蛮力无可奈何,就想了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先假说招安,开出重利,青龙帮全体上岸,然后偷偷调集重兵,趁夜合围,大开杀戒。青龙帮加上一些临时投靠的小帮会,总数约有两万人,但真正能打能杀的青壮,不过六七千人。官府调集了两万重兵,青龙帮又全无防备,几乎给杀绝了。 “都是钦差大臣何侍郞的妙计,夜一杀尽十万贼。据说青龙泽⽔,夜一暴涨三尺啊!”李⿇子说得⿇子放光,在他们眼里,盐枭自然是贼了。而陈七星眼前,却是一片尸横遍野、⾎流成河的惨景。 “啊!”陈七星一声暴叫,忽地跳窗而出。那几个又吓一跳,李⿇子叫道:“这位兄台,你不请酒就算了,何必跳窗而逃呢?” “多谢。”陈七星手一挥,一粒金⾖子抛在了桌子上,也不回头,直接出城,随后坐巨鹰飞赴向郡。 “这居然是个骗局!居然是个骗局!”想着楚闲文当⽇带他到泽边,指着⽔浸田说要围堰造田时那发自內心的欣喜笑,陈七星直觉心痛如绞。“这是个骗局,宗主事前知不知道?”慢慢冷静下来,陈七星想到了祝五福⾝上。如果祝五福事前不知道,一切都是何侍郞的诡计,陈七星还好想一点;但如果祝五福事前是知道的,陈七星就真不敢往下想了。 巨鹰飞行速度快,数百里路,小半天就到了。到向郡,天还没黑,陈七星稳住情绪,进城找了家酒楼。果然到处在议论青龙帮被剿的事,不过这面的消息相对于光州那面,还要准确得多。青龙帮被杀上万,但还是有一部分人突围出去,楚闲文也没死。原来何侍郞设宴招待楚闲文,酒席上祝五福突然出手,楚闲文全无防备,受伤被擒。现在他被打⼊了死牢,准备押去光州城问斩。 陈七星先前一直在往好里想,也许祝五福并不知道何侍郞的诡计,后来何侍郞要动手,祝五福自然也没法子阻止。但听到祝五福在酒席上亲自出手拿了楚闲文这话,陈七星便知道自己的幻想破灭了,祝五福明显就是和何侍郞穿一条子的。 “一举剿灭为祸多年的青龙帮,而且亲自出手拿下了青龙帮帮主,这功劳就大了。有这一份功劳,吉庆公主再帮着在天魄大帝面前说上两句,国师的帽子也就到手了。”陈七星几乎看到了祝五福心中所想。 “上万条命,换来你二顶帽子。宗主,宗主,你狠哪!”陈七星低叫,心里似乎堵着一块石头。他也有些恨自己,先前为什么不把话跟楚闲文说透。如果把祝五福热心功名到甚至想借阉上位的话跟楚闲文说透,楚闲文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祝五福这个保人了,或许就能避免这一场惨祸了。 但这时后悔也已经晚了,天黑后,他悄悄摸进向郡大牢。大牢四周虽然戒备森严,但却没什么好手。祝五福不可能在这里看守,也不会想到会有什么⾼手来救楚闲文,整个青龙帮都给剿了啊。 陈七星摸进死牢,楚闲文⾝戴重镣,见了他,两眼顿时就红了。 陈七星早从牢头⾝上搜出了钥匙,给他开锁,低声道:“一切出去再说。”他这声音里含着杀气,楚闲文能听出来。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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