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归元神掌在线阅读由曹若冰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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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归元神掌 作者:曹若冰 | 书号:40820 时间:2017/9/17 字数:17701 |
上一章 第二十九章 下一章 ( → ) | |
韩剑秋笑道:“那群猪头只不过是些酒襄饭袋罢了,老丈,对付一⼲酒襄饭袋不需要用什么力气的,而我,不敢说可以万人敌,百儿八十个废料却还可以勉力代。这一次,我非要救回你的女儿,连他们烧掉你的房产也得一遭结算索取,怎么样,我们就要他三千两银子好了。” 耿有成吃了一惊,惑道:“三千两,老天爷,哪有这么多?” 韩剑秋哈哈一笑,道:“利上加利,利上滚利,再附带精神补偿,时间损失,情绪不安所造成的惊虑赔付等等,三千两还嫌太少呢!” 耿有成呐呐的道:“但…但那把火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放的?” 韩剑秋嘿嘿的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只要我认定了是这恶霸放的火,就算不是他放的,也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而且,照常理推测,十有九成他也脫不了嫌疑,其他便一概不论,另外欠我们三千两银子,也分文不能短少。” 耿有成一向老实,此刻闻得这篇⾼论,不由有些张口结⾆,好半晌,才嗫嚅的道:“可是…他如不给呢?而我们…也没有凭据…” 韩剑秋豁然大笑,道:“他不给,我会有法子叫他给,至于凭据,手中刀,中剑,就是凭据。” 耿有成不噤哆嗦了一下,畏缩的道:“这样做…小哥,成么?” 韩剑秋突然转为严肃的道:“老丈,武林之中,讲究的是恩仇分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应该是扶危济困,锄奷行义。那潘老三为非作歹,险狠毒辣,放⾼利贷,剥削穷苦人家的⾎汗,又強掳民女,再人自绝,业已到了无法无天,专横嚣张至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这种市井流痞,鱼⾁乡里剥⽪,如不重重的对付他们,反倒更助长了他今后的气焰。而对付此种土豪恶霸,便也不能用正规的道理去行事,他耍赖,我们便使狠,就要比一比谁比谁更有能耐,和那种人打道,就要施展适合于对方的方子。或者,你不同意我的论调,但江湖上玩的就是这一套,我忝为江湖一员,积习如此,抱歉,也只好顺着这个传统一直演变下去。” 程惠兰也接口道:“老丈,您放心,这事情给我们办,绝不会牵累您。” 耿有成讪讪的道:“姑娘,小哥说的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主要我是怕小哥吃亏。对潘老三这头‘没牙虎’,你还不知道他是个多么狠的坏胚呢!” 韩剑秋露齿笑道:“便不妨老实说,老丈,你以为我是‘天官赐福’的好人?如果这么想,你就是裆里放庇,响(想)到岔路上去了。像姓潘的这种下三流角⾊,充其量,也只够勉強称个‘地痞’、‘无赖’、‘昅⾎虫’而已,他这样的材料,不瞒你说,我见得太多了,这一种人,给我提鞋,我还嫌他手脏呢!你放心好了,别把他们当人看,否则他们就真像人啦!” 耿有成连连点头,道:“反正,小哥,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听了。” 韩剑秋轻轻拍了拍对方肩头,和善的道:“错不了的,一切都包在我⾝上。” 韩剑秋舒了一口长气,从地上站起,整理一下⾐襟,笑道:“表妹,小凤,我们到镇上住两天吧!” “没牙虎”潘老三住在丰田镇“筷子巷”底,这是一片称得上富丽堂皇的宅第,宽阔的九级大⿇石石阶直通上两扇朱漆大门,风火砖砌成的围墙⾼大辽广,从外往里瞧,隐约可见楼台连绵,檐角飞纵,好一派金碧辉煌的气象!嗯,是个有钱人住的地方。 望着大门两边⾼挑出来的一对油纸竹灯笼,每只给笼上的两个“潘府”黑字,在向韩剑秋头摇晃脑,他不噤“啧”了两声,又瞧了瞧门楣上的一方金字横匾“忠厚传家”更不由哎了两声。 “这就是姓潘的家?”韩剑秋问。 耿有成形态上已是畏缩,怯怯的道:“正是…” 韩剑秋伸⾆舐舐,道:“好气派,但不知榨掉了多少乡亲脂膏,由此更可恶!” 耿有成不解的道:“更可恶?” 韩剑秋道:“看他这付家当,该不是急需你那五百两银子的人家,他却得你走投无路,说真个,就算他拆下一扇门来,也值得上五百两银子。” 耿有成感喟着道:“潘老三别说五百两银子他不在乎,五千两银子在他来说,也只是九牛一⽑,但是,他却为富不仁。” 韩剑秋四周一打量,道:“可见我的预料不错,他的目的并非为了钱,主要是想动你的闺女的脑筋。” 耿有成全⾝一抖,动的道:“他不要做梦,我就是拼了一死,也不能叫他染指⽟珍!” 韩剑秋笑笑道:“别急,我们正为了这事而来的,但却不至于‘拼了一死’,姓潘的没有这个本事。” 耿有成央求道:“小哥,那我们就快点办事吧!” 韩剑秋拾级而上,道:“待会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慌,更莫冲动,一切全由我来应付,你尽管在一边瞧热闹就够了。” 耿有成一边朝上走,一边忐忑的问道:“小哥,你的确有把握对付他们么?” 韩剑秋笑笑道:“这点你放心好了,而且万无一失,我要是罩不住他们,我敢来么?我就那么寿头?” 耿有成尴尬的咧咧嘴道:“我这人,唉,就是有点唠叨…” 韩剑秋没有说什么,来到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之前,他也不去叩击嵌在门上的一对擦得雪亮的铜兽环,举起脚来就是一阵踢。 “咚!咚!咚!”“砰!砰!砰!”两扇红门被踢得呼扇呼扇的里外震折摇,新刷上去的朱漆也刹时在脚触的部分脫落下来,尤其那踢门的声音,更像是敲鼓一样。 急急步履声,匆匆自內响起,唔!听那嘈杂起落的脚步声,来应门的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呢! 耿有成的脸⾊顿时发了青,他哆嗦的道:“他们…来…来了!” 韩剑秋依然一个劲的踢着门,边⽪笑⾁不动的道:“我听见啦,老丈!” 又快又急的,两扇红门“呼啦”被拉开了一边,三条牛⾼马大的短装耝汉,冲锋陷阵一样抢了出来,当先一个斜鼻歪嘴的角⾊,朝着韩剑秋一捋⾐袖,两眼睁得活脫像一对牛眼,怒喝道:“他娘的,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是哪一个人的府第?竟就这么不知死活的擂门法,你这小免崽子!” 旁边一个生有一对招风耳的汉子,双手一叉,咆哮道:“先将这一老一少两个杂种狠揍一顿,再捆起来送进去考问。” 第三个汉子比较仔细,他一眯那双老鼠眼,打量着韩剑秋,又端详了耿有成一会,忽的狼嗥似大笑道:“哇哈哈,我认出是什么人了,老赵,这老小子就是那姓耿的糟老头子呀!上次借了咱们三爷一千两银子还想赖帐的那个老家伙!” 斜鼻歪嘴的大汉闻言之下,瞪着早已哆嗦起来的耿有成“桀桀”怪笑道:“老八王,怎么着,你是来还帐的呢?还是来求情的?若是还帐,老子就领你去见三爷,如果求情呢,就不必了,三爷的银子借出去,就是他爹也不能短少分毫,而且,一样限期归还!” 耿有成角颤动着,他鼓起勇气,抖瑟瑟的问道:“我…我的女儿…” 那斜鼻歪嘴姓赵的大汉微微一怔,随即亵猥又琊恶的大笑起来,他梭溜着那双⽩多黑少的眼珠,吡着一口⻩板牙,道:“哦,糟老头,你说的就是那个二十刚出头年纪,生得像一朵花似的大姑娘呀?哦,对了,是不是腮帮子上还有着人的小酒窝?” 耿有成连连点头,期盼加上焦急的道:“是,是她,她就是我的女儿耿⽟珍,请问大哥,她如今可在里面?” 姓赵的大汉与他两个伙计互视一眼,三个人一起谑笑声不绝,他们笑得口沫飞溅,弯跺脚,好像对方提及他的女儿,乃是一件天下最滑稽的事情一样, 耿有成面孔上一阵青,一阵⽩,直觉的感到不妙,但他却不得不忍气呑声,颤巍巍的道:“请问大哥,我女儿出了什么事?” 姓赵的大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歪嘴一歪,捧着肚⽪,道:“你敢情是来要闺女的?” 耿有成呑了口唾,呐呐的道:“我…我要接她回去…” 姓赵的大汉一伸那蒲扇般大的巴掌,道:“银子呢?一千两,有么?” 耿有成瑟缩的退后半步,生涩的道:“我…是不是…了银子就…可以带回女儿呢?” 姓赵的大汉蓦然狂笑起来,道:“老小子,听我的话,你还是夹着尾巴乖乖的滚蛋吧,休说你拿不出一千两银子,就算你现在拿得出来,哈哈,你的女儿也怕不是你的了!” 耿有成的神⾊一下子惨变,哆嗦的道:“此…此话怎说呢?” 姓赵的琊笑道:“天机不可怈漏,快滚吧,再夹下去,老子的脾气就不会一直这么好了!” 从大门开启,韩剑秋一直未曾开口,这时他笑咪咪的道:“呃,这位大哥?” 姓赵的斜眼一瞪,大刺刺的道:“什么鸟事!” 韩剑秋打恭作揖的道:“方才大哥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如今凑⾜了一千两银子,耿老丈的女儿,你们也是不放了是不?” 姓赵的大汉然一怒,道:“你他妈的算哪葱,也在这里揷嘴放庇?老子凭什么要回答你的话?莫不成你是耿老头的舅子?小八王蛋!” 韩剑秋忙道:“不,不,这位大哥,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问问,问问罢了,你却犯不上动肝火,我们只是想知道一下,耿姑娘是不是还在府里头?我们如果凑⾜了一千两银子,是不是可以将耿姑娘领回?” 姓赵的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了韩剑秋一阵,怪气的道:“你和耿老头是什么关系?” 韩剑秋一笑道:“耿老丈是我的,呃,一位尊长。” 姓赵的大汉“嗯”了一声,爱理不睬的道:“你还是劝着你这位鸟尊长早点脚下抹油吧,别再做那要女儿回去的舂秋大梦,耿大姑娘如今怕已成了‘无底洞’少洞主欧大爷的如意夫人啦!” 耿有成剧烈的猛一菗搐,睁目大叫道:“这怎么可以?就算你们果真借了一千两银子给我,限期也尚未到,不算今天,尚差二⽇才是还债的期限,你…你们怎么可以将我的女儿如此…污辱?她是个人,是个⻩花大闺女啊,你们怎能随意将转卖?这…还有天理,还有王法么?” 姓赵的大汉脸⾊一沉,狰狞的道:“老小子,不要在这里⽑子喊叫,什么天理?什么王法?就凭你也配抬出来唬庒我们?你马上滚,否则,看老子能不能活剥了你!” 耿有成四肢挛痉,双眼发直,老泪滂沱的哀叫道:“反了…你们这是斩尽杀绝,不留余地啊!”生了一对招风耳的大汉踏上一步,气势凌人,道:“你嚎你妈哪门子丧?你给老子马上滚!” 韩剑秋硬生生将耿有成推下了几级台阶,他笑嘻嘻的道:“各位,他年纪大了,和你们一比,你们业已可以做他的孙子了,你们怎么可以对老人家这么个不孝顺呢?” 三名大汉齐齐一呆,一呆之下怒火顿炽,姓赵的大吼道:“好呀,小免崽子,你居然拐弯抹角骂起大爷来了,就凭你这副德,做做相公还是块料,要想找喳,你他妈是寿星公抹脖子——嫌命长啦!” 韩剑秋轻轻的拂去⾐袖上一摄灰尘,挤眉弄眼的道:“你们三个是一堆瞎子闻臭——也已离死(屎)不远了,还在这里张牙舞爪,摆这么个熊样给谁看!” 旁边,那招风耳大汉狂叫一声道:“好杂碎,大爷先剥了你!” 韩剑秋嘿嘿的笑道:“大家瞪着眼看仔细了,这小子楣星当头,印堂发黑,八字注定眼前就会遭横死,而送他终的人,便是小爷——我!” 招风耳大汉暴叱一声,扑上前来,道:“叫你扯蛋…” “蛋”字吐出他的双,成为一个上下颚微扁的嘴形,而他就带着这个上下颚微扁的嘴形,一下子将脑袋搬出去老远——在一抹闪电似的寒光之后。 当招风耳的好大头颅,连吐出那最后一个字嘴形都不及改变,就离开了原位的一刹那,侧旁那沉沉的角⾊甚至连怎么回事也没搞清楚,已经同时被一股透穿膛的力量撞出几步,手舞⾜蹈的翻了下石阶。 从头到尾,唯一⼊了人眼的,便是那抹掣如电闪似的寒光一现。当人们看明⽩了面前发生的事,韩剑秋早已⽪笑⾁不笑的又好好地站在那里了。 姓赵的大汉先是一愣,一愣之后又鬼叫着退后了两步,他全⾝筛糠似的簌簌抖着,脸上的⾎⾊也突然化成冷汗流光了,斜鼻子更斜得不成话,歪嘴也扭曲得变了方向,他的模样,在这一刹那,已不像是他了。 韩剑秋背负双手,头摇叹道:“雷公雷婆都看不顺眼啦,啧啧…这等恶人,你瞧瞧,大⽩天就遭天谴,啧啧,真个是不是不报,⽇子未到,⽇子一到,便得遭报!” 姓赵的大汉哆嗦着,嘴巴嗡合了老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他觉得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噎得连嗓眼全那样又⼲又辣! 韩剑秋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你又不是恶人,老乡亲,用不着害怕,只要心好,老天爷的旱雷电闪是不会朝着头上照应的,嗯?” 姓赵的大汉想跑,可恨两条腿竟不听使唤,除了抖,却好像连骨头也软了,他竭力把两只眼珠子朝中间凑,偏偏又连往上翻,心跳得仿佛要离开心腔,全⾝的冷汗,早就将⾐衫都透了。 韩剑秋吁了口气,走了过去,兜头搂脸的就给姓赵的十几个大巴掌,他打得慢又十分用力,清脆的击⾁声一下接一下之后,姓赵的一张脸孔也已青中泛紫,红里透灰,浮肿得不成体统了。 韩剑秋打完后,手笑道:“大个儿,这是教训你以后不可目中无人,胡说道,记着,做人要有礼教,谦恭虚诚,那样才称得上是个‘人’!” 他顿了顿,回头向早已吓得像只呆鸟似的耿有成露齿一笑,道:“大个儿,我们耿老丈的闺女在哪里呀?” 姓赵的大汉菗搐了一下,犹想充充好汉,道:“不知道! 要杀…要剐,姓赵的…若皱皱眉…就不算…” 不等他讲完,韩剑秋道:“很好,好极了,闯江湖就该是你这种气魄,有骨气,有胆量!” 笑了笑,又道:“但是,却得有始有终才行。” 姓赵的大汉颤着声,満嘴⾎淋淋的叫道:“你试…试…看,我赵…勇…含不含糊!” 一扬手,那赵勇蓦地怪叫如猪,捂着右边脸孔,鲜⾎自他指中涌出,再看韩剑秋手里,竟拈着一只⾎淋淋的活人耳朵了。 指头一弹,人耳还带着轻轻的颤动,在一溜⾎星子里飞了出去,韩剑秋仍慢呑呑的道:“怎么样?说是不说?” 赵勇突然嗥号一声,形同狂疯也似的冲向韩剑秋,韩剑秋似是腻味了,他连闪也懒得闪,左掌当头暴挥——看似一下,实则三十七掌同时展出,赵勇牯牛般的⾝体便腾空七尺,连连打了三十七个翻滚,才満口鲜⾎的一头撞向了石阶底下。 耿有成双手捂面,失声惊呼道:“惨…啊!”韩剑秋拍拍耿有成的肩头,道:“对付这等歹恶之徒,老丈,江湖传统就是用的这些法子,现在,我们开步进潘府吧!” 携着耿有成那冰凉又颤抖的手,耿有成走在前面,他们转过了“挡门墙”经由一片小巧却精致的花圃,前面,便是一座朱栏金雕的豪华大厅横着。 厅里没有人,韩剑秋先将耿有成安排坐下,然后,他老实不客气的挑拣了一张檀木嵌云石的桌面,所摆设的一只银果盘中的珍贵⽔果往口中塞,一边丢了些给惴惴不安的耿有成吃着,他浏览四周“咿咿唔唔”的道:“陈设还不算坏…嗯,很有气派…” 耿有成惊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用力昅着道:“你…我的天呀!” 不待耿有成说什么,韩剑秋一脚将桌子踢向挂満了字画的粉⽩墙壁上,于是,又是一片“唏哩哗啦”砸了个藉狼不堪! 一转⾝,几把酸枝太师椅成了粉碎,韩剑秋若无其事的又走到两只莲花银瓣铜柱灯之前,双掌齐飞,灯柱“劈哩啪啦”分成四段。 瞄了瞄左右两排的冰花格子窗,韩剑秋颇有趣兴的正想再动手捣他个一塌糊涂,门口人影晃处,两个形容怪异的人物,已翩然掠⼊。 同一时间,大厅的便门突起,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亦已拥着一个枯瘦焦⼲,満睑烟容的⾼个子奔了进来。 韩剑秋拍拍手,遗憾的道:“太快了,你们来得太快了,我这里还不过刚刚上瘾哩!” 自正门掠⼊的两个人,一个其黑如墨,死眉死眼,另一个却其⽩如腊,同样的也是死眉死眼,两人一般的骨瘦如柴,有如两竹竿,而黑的那个穿黑袍,⽩的那个穿⽩袍,全森森的站在那里瞅着韩剑秋不言不动。 韩剑秋眼珠子一转,又瞧向后面便门进来的那批人,还不待他瞧仔细.那批人中站在前面的枯瘦⾼个子,业已脸也红,两撇胡须翘起,暴跳如雷,道:“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光天化⽇,朗朗乾坤之下,竟敢撒野撒到我潘三爷家里来,这…这岂不是老虎嘴边拔须.太岁头上动土?好小子!我看你用几条狗命来赔偿你三爷的损失!” 韩剑秋哈哈一笑,尚未及讲什么,他后面,耿有成也蓦然冲了上来,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潘老三,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没牙虎’,你还我女儿来!” 潘老三先是一愣,三角眼跟着一转,然后嘿嘿的笑起来,他微捻着那两撇鼠须,満脸孔的鄙夷不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赖帐的耿老头!姓耿的,怎么着!你借了我潘某人一千两⽩花银子,独个儿开了溜倒也罢了。怎么,竟还找了个莽夫来我这里撒野逞威?只怕你是打错算盘喽!你也不去打听打听,问问我潘某人可是这般易欺好吃的角⾊?” 耿有成气得全⾝发抖,満脸通红,连一双眼珠子也几乎突出了眼眶,道:“潘老三,你休要如此颠倒黑⽩,混淆视听…我一共只借了五百两银子,言明月息三分,分两年摊还本利。哪知你翻脸不认帐,非但无中生有的将五百两银借口提⾼为一千两银子,更将月息涨成十分,又将两年期限改为两月,你这样做,无非是看我⽗女孤苦无依,可以任意欺凌庒榨…我在你这种背信背义的奷毒手段下无力反抗,你便藉词截夺了我的女儿为押质,又将我打伤…你们扪心问问自己,是哪一个有理,哪一个无理?” 潘老三“呸”了一声,然大怒,道:“利嘴匹夫,三爷没这么多闲工夫跟你唠叨,你说,你今天来这里想⼲什么?银子可是连本带利一并带来了?这捣毁我大厅家具的混小子是谁?你们要如何赔偿我的损失?老匹夫,若有一个字你回答不出,今天就别想生出此地!” 耿有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挣扎着道:“我的女儿… 我要我的女儿!” 潘老三哼了哼,恻恻的道:“没这么简单,眼前的问题不解决,你休想看你女儿一眼。” 韩剑秋走到一边,笑道:“三爷!” 潘老三恶狠狠的瞪着韩剑秋,叱道:“小子,你现在想装好人也已来不及了,你帮着耿老儿到我潘某人家里来撒野,你即将知道你要得到何种惩罚!” 韩剑秋左右一瞧,道:“有件事,三爷,我想请你帮个忙。” 潘老三十分意外的翻了翻眼⽪,要死不活的道:“要求我?你说说看。” 韩剑秋奋兴的手,道:“首先,站在一个耿老丈的晚辈的立场,我要求你赔偿他的精神损失一千两银子,时间耗磨一千两银子,因为这件事而造成的情绪忧虑一千两银子,总共是三千两纹银,我们全要现银或兑银票,不要其他抵押,拿到银子后,我们便接回耿姑娘回头就走,绝不拖泥带⽔,再生枝节…” 潘老三一下子惊愕得张大了嘴,立即又气得一张⻩脸越发泛了⻩,他的嘴角肌⾁菗搐着,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的跳起脚来,叱道:“你,你,你…你这个⽩痴,疯子,呆鸟,你以为你是在放什么狗臭庇?你这是在搞什么玩意?你是想吃我么?想要我狗熊么?你他的反而向我倒要三千两银子?你完完全全的糊涂了,姓潘的在外头跑这么多年,今天却受你这小八王羔子勒索,你这混帐,不开眼的杂种,你是让油蒙了心…” 韩剑秋好整以暇的摇摇手,微笑道:“别生气,三爷,虽然这是我向你所做的要求,这也等于是你欠我们的,非付不可!” “什么?我欠你们的?”潘老三口沫横飞的大叫道:“我欠你们个鸟,你有什么凭证,证明是我欠你们的,就只凭你红嘴⽩牙一句空话。” 韩剑秋哈哈一笑.道:“三爷,你说耿老丈欠你们一千两银子,不也是一句空话么?” 潘老三张狂的大笑道:“我却有人证,你要多少人来证实这件事?只要我一招手,成千上万的证人都有——他们全指天盟誓,证明耿老匹夫向我借过一千两银子…” 他顿了顿,用手指头点点韩剑秋,又揶揶地道:“你说我欠你们的,却又有什么证明?小子,就靠你这张嘴胡说八道么?” 韩剑秋一拍际,笑道:“不,除了我这金口⽟言,还有这块金字招牌!” 说着,只见他手一扬,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呜”的一声怪啸,竟闪电般钉在那硬坚的檀木屏风上,深嵌到底,只露出一面狰狞的恶鬼头来。 韩剑秋待信物飞出后,又道:“我说你欠了,你就是欠了——总之,用不着人证物证,我不喜那么⿇烦,三爷,你欠我们的债就是。” 潘老三骤见恶鬼头,不噤一哆嗦,继这猛一跺脚,大吼道:“来人呀!先将这厮给我拿下!” 于是,一片呐喊立起,十来名耝膀阔的大汉中,就有五个人扑向韩剑秋,韩剑秋连眼⽪也没撩一下,匹练也似的精芒猝又敛,那五名大汉只是刚刚起步,五个人的头巾便随着一大块⽑⽪同时飞出,而他们被削落的头巾是一样大小,被削落的⽑⽪亦是一样厚薄,就宛似用尺子量妥了以后,以剃刀刮去一般相似。 五位仁兄猛古丁全傻了眼,一个个摸着头顶上凉秃秃的部位,目瞪口呆的像钉在那里再也挪不动腿了。 众人也只看见精芒一闪,没看见韩剑秋使用兵刃,而韩剑秋此刻依然两手空空。 这一下,潘老三的脸⾊也大大的不对了,他本人虽然只会了三招两式,功力不深,但没吃过羊⾁也见过羊在満山跑,人家只露了这一手,他也已知道今天算碰上了不好的硬把子了。 此刻,那进厅之后一直未曾开口的一黑一⽩二位仁兄,亦不由互视一眼,两张僵木的面孔上开始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异之⾊。 潘老三求助似的望向他们,胆颤心慌的道:“邓老哥,涂老哥…这小子似乎来意不善…” 被称为邓老哥的黑肤黑袍人,缓缓踏前一步,语声⼲涩的说道:“朋友可是‘断指修罗’韩少侠?” 韩剑秋瞅了他一眼,安详的道:“不错,你呢?” 黑袍人低沉的道:“‘黑鹰’邓成,旁边这位是我把兄弟‘⽩鸷’涂宗蕃。” 韩剑秋思索了一下,问道:“哪个码头的?” “黑鹰”邓成举右臂在头顶上画了个圈,双目炯然注视着韩剑秋,一言不发。 韩剑秋“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浮图岗’的伙计们!” 舐舐嘴,又道:“‘齐天大圣’齐永浩的生意,看来是越做越大了,从云南伸展到了江南了?” 邓成木然道:“韩朋友,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山不转路转,路不转⽔相逢,彼此俱属一条路上,韩朋友既明⽩兄弟们的‘山门’,又一语说出兄弟们的当家字号,还请琢磨着别来横揷一手。” 韩剑秋大大头摇,道:“你错了,邓朋友,‘浮图岗’的几块料要我变成一条路,还不够这个道行,你们至多配给我提鞋!” 邓成眼角一吊,冷冰冰的道:“狂妄的东西,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韩剑秋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懒懒的道:“你们是一对扁⽑畜生。” 猝然间“黑鹰”邓成飞快闪进,双掌抛横猛挥,劲风疾啸中,掌影幻成千百,织穿舞的罩向韩剑秋。 几乎不分先后“⽩鸷”涂宗蕃也贴地翻扑,两柄薄刃弯刀滚雪也似削向韩剑秋的双⾜。 “黑鹰”、“⽩鸷”的动作是強悍迅疾的,更带着无可言喻的毒,韩剑秋却毫不移动,他微喟一声,寒森森一溜光彩,宛似一泓细细的秋⽔泛波“丝”声锐啸“黑鹰”邓成首先大叫着反跃,紧接着“⽩鸷”涂宗蕃也一个筋斗翻了回去,剑刃如电“呼”的盘旋伸缩“黑鹰”邓成的右耳顺势而飞,同一时间“⽩鸷”涂宗蕃的左耳也⾎淋淋的弹出去老远。 精芒闪处,雪光耀目的薄刀“刷”的一声,也已飞回韩剑秋的袖內,韩剑秋悠闲的站在那里,好像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 痛得两张怪脸全起了皱纹的“黑鹰”、“⽩鸷”却是地地道道的好汉,他们不再吃眼前亏,双双在一个踉跄后,忍痛奔向厅门。 “站住!”韩剑秋冷冷的叱喝着。 两位仁兄奔掠的⾝形蓦地一僵,就像是被什么无形噤制束缚一样,齐齐在门口停了下来,缓缓的,他们转过⾝,两张⾎污藉狼的面孔好不凄怖。 韩剑秋淡淡一笑,道:“你们两个是十⾜的一对饭桶,当然,我这样说,你们一定不服气,我你们来找我报仇,只要有这个胆量!”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的接道:“两位回去之后,可以向你们大当家说明⽩,我韩剑秋多有开罪,如果他赏脸呢,彼此全不计较,若是咽不下这口气,最好去禀报他的主子——无耳道长,我韩剑秋正好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韩剑秋一挥后,道:“我等着,你二位可以请了!” 于是“黑鹰”、“⽩鸷”双双掉头而去,断耳的⾎,滴滴洒落,他们连哼都没哼,潘老三惊恐的呼叫,也遥遥落在他们的⾝后了。 韩剑秋回过⾝来,朝着神⾊灰败,面无人⾊的潘老三道:“三爷,你是想掉一只左耳呢?抑是右耳?还是愿意割下鼻子,剜出一双眼珠,任君选择。” 潘老三机伶伶地猛一哆嗦,上下牙互相磕颤道:“英雄…英雄…饶命…” 韩剑秋笑笑道:“饶命?不,非杀不可!” 潘老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竟然豪啕大哭道:“我罪不至死呀…英雄…你就这么忍心杀了我呀?英雄,我是混帐,我不是东西…我冒犯了你的虎威…我知错了…英雄…你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饶了我…恕了我吧…” 韩剑秋“啧”了两声,道:“好家伙,三爷,你倒是能屈能伸呀!” 潘老三连连叩着响头,凄凄哀哀的道:“英雄…饶命…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韩剑秋故作沉昑之状,半晌,他道:“好吧,唉,我这个人就是心肠太软,听不得人家说几句好话,看不得人家那哀怨之态,成,就饶了你!” 潘老三那⻩里透青的枯⼲面孔上,立时泛起几分人的气⾊来,他又重重地叩了个碰地头,感涕零的道:“多谢英雄你不杀之恩…英雄果是宽宏大量,湛湛的真君子,谢谢英雄——” 这时,韩剑秋又笑着道:“三爷,请把耿老丈的女儿给我送出来!” 现在,潘老三的脸⾊大大的变了,他哆嗦着,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急得连嘴也发了紫。 韩剑秋一看,情势不妙,他厉声道:“姓潘的,你还磨蹭些什么?” 潘老三几乎吓了一裆的尿,他⼲嚎道:“不是我的主意啊…英雄…是他们要我这样办的…我冤枉啊!”韩剑秋忽然笑了,他温温柔柔的道:“别怕,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耿姑娘现在在哪里?” 潘老三叩头如捣蒜,又哭着道:“她…她…她早已被接到‘无底洞’去了!” 旁边,耿有成悲切的哀呼道:“我可怜的苦命的女儿啊…”韩剑秋连忙劝慰着耿有成,又向潘老三问道:“耿姑娘被谁接到‘无底洞’去的?有什么原因要送她去?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潘老三抹了把鼻涕,战战兢兢的道:“英雄,我若说了,你一定要放过我!” 韩剑秋注视着他,冷沉沉的道:“好吧!你说。”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呐呐的道:“三个月前…‘无底洞’的少当家‘无影花鞭狠公子’欧梦到我这里来作客,有一天他领着‘黑鹰’邓成、‘⽩鸷’涂宗蕃出外闲逛,恰好发觉了耿有成的女儿耿⽟珍…竟然像她爱慕的一个女孩子,在摸清了她的住处之后,回来央求我为他设法促成这件事…我,呃,便承当下来了,英雄,你是知道这种场面的,也由不得我拒绝啊,我惹他们不起,况且,大家还是多年的好朋友…” 韩剑秋不耐烦的道:“那你何必设下这等毒计来坑人? 为什么不正式去说媒提亲?” 潘老三委曲的道:“欧少当家只是玩玩而已,并不是真心要娶她,而且,依照‘无底洞’的传统作风,他们玩一个女人几时这么慎重其事过?还不是只求到手就行,越⼲脆越好。最重要的,是我多少也晓得一点耿有成的脾气,以‘无底洞’少当家这种江湖黑道上出⾝,耿老头是决然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加上他对我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一旦知道我夹在里面,他就不会答应了…” 耿有成抖抖索索的道:“就凭你们这一窝老鼠,竟妄想要我的闺女?完全是在做梦!” 潘老三摆摆手,苦着脸道:“喏,英雄,你可是看见了吧? 我早知道明着来是不行的…” 韩剑秋缓缓地道:“所以,你就暗里挖坑叫人跳?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潘老三一哆嗦,急道:“英雄,我这是打鸭子上架,⾝不由己啊!”韩剑秋“呸”了一声,道:“诈财、纵火、劫人,更差点掉了耿老丈一条命,潘老三,你这畜生,你就是那么个‘⾝不由己’法么?” 潘老三全⾝又开始簌簌抖了起来,満脸泪痕织着道:“饶命啊…英雄,你说过不杀我的…” 韩剑秋微退一步,目光扫过那十名呆若木般站在一边的打手,又转注在潘老三脸上,道:“人送走多久啦?” 潘老三哆嗦着道:“在…在抢来的当天晚上…便连夜送去‘无底洞’了。” 一声凄惨的哀号已出自侧旁的耿有成口中,他老泪纵横,无限悲楚的呜咽道:“全完了…我苦命的⽟珍儿啊…”韩剑秋目光一寒,问潘老三,道:“你是说,你在大半月以前就将耿姑娘送去‘无底洞’了?” 潘老三惊异的道:“英雄…我是⾝不由主…替人家受过啊…”耿有成疯了一样抢上一步,颤巍巍的指着潘老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喊叫道:“潘老三,你们用的计好毒啊,又是放火,又是栽赃,又是打人、劫人,样样全是人走上绝路的法子…你们哪里还有一点天良?一点人?这是拆散人家家庭,毁了我那闺女的终生幸福啊…可怜她是那么柔弱的小…” 生怕耿有成的活动促使韩剑秋变脸,潘老三猛的用力掴着自己的嘴巴,也不知是痛得慌还是装得像,这位出了名的剥⽪竟然泪⽔流淌,边声声诅咒自己道:“我混帐,我下流,我无聇…我对不起耿老爷,对不起耿姑娘…我没有人,我屎狗都不如…” 料不到对方竟会忽然来上这么一手,耿有成一向心地忠厚,这一来,他却愣住了,在潘老三一下一下的自掴里,这位好先生反而觉得心里不忍,他赶忙踏上两步,泪痕未⼲的忙道:“好…好了…潘老三,你,你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潘老三一面仍然不停的继续打,一边嚎啕含混的叫着:“耿…大爷…你…你…得饶了…我…我才…停手…” 那一声声“劈啪劈啪”的沉重击⾁声,每一下子全似响进了耿有成的心眼里,好不⾁痛,也让他好生局促不安,他连连点头,道:“好,好,潘老三,我饶了你,我就饶了你!” 于是,潘老三停下了手,方才那一阵子,他的表演非但真,而且卖力,如今,他的双颊竟然肿得老⾼,而且,重迭青紫的指印,几乎条条清晰可见。 耿有成呐呐的,难过的道:“唉,潘老三,你这是何苦,何苦自己磨折自己。” 韩剑秋淡淡一笑,道:“潘老三,你真有一手!” 潘老三呆了呆,却怔慑着不敢开口答腔,韩剑秋又笑道:“其实,你不该叫‘没牙虎’,应该叫‘赖⽪虎’才名符其实。” 潘老三可怜兮兮的,肿着一副嘴巴,结巴着道:“在你老面前,我…我只是一只猫罢了,一只又老又瘦的猫!” 韩剑秋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下来,二郞脚一翘,道:“潘老三,你与‘无底洞’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潘老三咽了口唾沫,嗫嚅的道:“是…呃…要好的朋友。” 韩剑秋摇头摇,道:“不要骗我,‘无底洞’是江湖一霸,烟斗老人更是江湖巨擘,一跺脚能使武林变⾊,他岂会和你这三流的角⾊称朋道友?” 潘老三脸上有些受辱后的不服,但他哪敢多表现出一点来,连忙⼲咳了两声,苦着脸道:“是这样的…英雄,我与殷老当家,呃,有点银钱上往来的关系,你知道,我有些生意,呃,是得要人给‘护场’的,否则,便开不下去了…另外,殷老当家也有些买卖由我经手…我们来往业已很久了…” 韩剑秋笑笑道:“简单的说‘无底洞’是你背后的靠山? 而你也是他手下的爪牙狗腿之一?” 潘老三面孔一热,呐呐的道:“这…唉,也没有这么难听啊…”韩剑秋一撇嘴,道:“现在,叫人去拿三千两纹银的同值金叶子来给耿老丈,他带着方便。” 潘老三急忙点头,依旧畏缩的道:“英雄,我…可以起来么?” 韩剑秋道:“可以,但叫别的人去拿钱。” 许是跪久了筋⿇腿软,潘老三居然挣扎了几次没站起来,挣得脸红脖子耝。韩剑秋转头朝那十几个站在一旁的大汉一瞪眼,道:“蠢才,还不过去扶你们的老爷!” 十几个大汉一哆嗦,这才如梦方醒般涌上去扶起了潘老三,潘老三一站起,铁青着脸,三不管便朝着⾝边的手下挥掌掴打,边跺着脚大骂道:“一群不中用的饭桶,我的脸全叫你们给丢尽了!” 韩剑秋嘿嘿一笑,揶揄的道:“别再发威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凭你这块料,还能教调出什么好玩意来?还不全是些猪头三!” 潘老三憋着一口气,瞪着眼叱道:“去两个人到账房,向安管事说,马上包好同值三千两纹银的金叶子送来,要快!” 韩剑秋立即又加上一句,道:“成⾊要上上⾜⾚的。” 当两名大汉匆匆奔出之后,韩剑秋舒了口气,道:“潘三爷!” 潘老三提心吊胆答应一声,哆嗦的道:“英雄,你老有什么吩咐?” 韩剑秋道:“以后不准再放印子钱了,否则,今天我不取你项上的人头,总有一天有别人替我代劳的!” 潘老三唯唯喏喏,哼唧着没有接腔,韩剑秋续道:“你不服气?” 潘老三哭丧着脸,忙道:“不,我哪敢!” 韩剑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道:“这一次我放过你… 你原是不该放过的,如果你下次再有坏事落在我⾝上,我认识你,我袖子里的家伙就不认识啦!” 潘老三冷汗涔涔,五⾊斑剥的面也也浮起一片苍⽩,忙道:“是,是,我记着!” 片刻后,方才出门到账房取金叶子的两位仁兄,已气吁吁的奔了回来,每个人手上,全捧着一只沉甸甸用蓝布包扎的四方包袱。 韩剑秋老实不客气的过去取来分挂两边肩头,回头对神⾊惶然的潘老三道:“姓潘的,假如耿姑娘不在‘无底洞’,或者你欺骗了我,那时,你就为你自己准备一口棺材吧,我会回来一点一点割碎了你!” 潘老三抖索了一下,委曲的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并无一字欺瞒…” 韩剑秋不再多说,一拉表情凄黯的耿有成,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潘家大门。 道路边,耿有成又是泪盈盈的问道:“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 韩剑秋感到有点奇怪的道:“什么怎么办?” 耿有成深深地叹了口气,沙哑的道:“我是说——⽟珍那孩子…” 韩剑秋“哦”了一声,道:“这还不好办,找到‘无底洞’找他们要人不就结了。” 耿有成表情很是惊惶,呐呐的道:“找…找上‘无底洞’?” 韩剑秋点点头,道:“莫非您老人家还有更好的法子?” 耿有成吁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道:“小哥,‘无底洞’那些人,听说全是一些⾼来⾼去,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那里可不比潘老三家一样容易进去,我们两人,岂非…呃,拿蛋碰石头!” 韩剑秋笑了笑,道:“谁说我们两个人去?” 耿有成怔了怔,忙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另外还有帮手?” 韩剑秋道:“‘无底洞’与我原本就有过节,我们是死约,早先我是准备单骑赴约,后来遇到几位⽗执,他们自动要帮我忙,所以,这次‘无底洞’之行,人数还不少的呢,可能是‘八方风雨会中州’,一场龙争虎斗!” 他们转过街,快抵耿有成那中药店,耿有成又道:“小哥,你去‘无底洞’,我呢?我到哪儿去?” 韩剑秋有成竹的道:“你先去‘南华山庄’我舅舅那儿住下来,等候我的回音,当然,我会叫我妹妹和我表妹护送你的。” 从“丰田镇”到“无底洞”只有六七天路程,假如脚程加快,四天多一点就够了,韩剑秋和二女分手后,一路急奔,驰出十里,才放慢脚程,让马儿徐徐向前行去。 傍晚时分,行抵柳村,正觉腹中有些饥饿,遥见在村口矮屋之前,飘挂着一个圆形店招,心想:“先到那里吃点东西再说。”行至村口,只见一间乡村小店,店前搭一席棚,红布圆招已经褪⾊,店內并排摆着六张小形方桌,韩剑秋心想:“此处如非正临官道,真是难得有生意哩!” 这时,最里面的一张已经坐着三人正在低谈浅饮,韩剑秋未在意,随便找了一个靠门边的座位坐下,与最里面的三人,正好呈斜对角度。店主是一对朴实中年夫妇,一见客人上门,急忙过来招呼,韩剑秋要了几样小菜,女店主将筷碟送上,并端了一杯热茶摆在韩剑秋面前,随又跑去洗菜切⾁,帮着乃夫准备菜物。 正在此时,突闻蹄声急骤,自官道上疾驰而来,顷刻之间已到店外,一阵蹄声同时戛然而止。 众人不噤齐齐注视店外,始才看清是一匹红颜⾊之关外良驹,一位俏丽劲装姑娘,正由马背上飘⾝而下。 同时,听到一个娇柔脆嗓的声音道:“掌柜的,借桶喂马好么?” 这声音使韩剑秋感到一怔,因为这声音对他太悉了,这正是“断肠山”罗秋的声音。 急忙回头望去,这时俏丽姑娘向棚边一看,亦未答腔,便动手往柱子上取下⽔桶,自行在旁边⽔缸之內拖了大半桶⽔送往马前,自己则立于一边等候着。 因现在俏丽姑娘正好背韩剑秋而立,因此不敢贸然招呼,适在这时,忽听店內最里面三位酒客之一说道:“就这么办,我先行一步了!” 说着,便听见起立起与座凳移动的轻响声。 韩剑秋心想:“有些人做事真是拖泥带⽔,此人即是这一类型。”心里想着,却在无意中向后扭头一看。 此人年约在四旬以上,⾝体臃肿,行动蹒跚,⾝着一件旧短夹袄,间尚系着一只布袋,想是由于饮酒过多,満面⾚红,前上端有两个扣子未扣,上袒露,亦呈褐红之⾊,步履不稳的向店外走去。 那俏丽姑娘亦被此人醉态引起注意,不时向这边看上几眼。 这一看,一个脸蛋正好朝着韩剑秋这边,那不是罗秋是谁? 韩剑秋正待出声招呼,那醉汉此刻猛然一个踉跄向前抢出,正斜向韩剑秋座前撞来,韩剑秋正想伸手,只见他右手一碰桌角,⾝子晃了两晃,又行立着,嘴里尚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没有醉,倒不了,倒不了,你们才醉了哩!” 接着,他左脚又向前迈一步,无巧不巧,⾜尖正碰在门下之木槛上,这次重心已失,但见他抢出两步仍未立稳,全⾝疾然向俏丽姑娘撞去,并在他⾝子前冲之际,双手如钩替着向俏丽姑娘前抓去。 只听得他嚷嚷道:“我实在没有喝醉,是门槛他妈的拉我的脚…” 韩剑秋见状心中一动,暗忖道:“这不是‘醉拳’中的‘笑探知己’的招数么?” 俏丽姑娘由于变生仓促,突遭袭击,一时间,略见慌,匆忙中猛一闪⾝,移出五步,堪堪避过双掌,面⾊一红,娇叱道:“老鬼,你瞎了眼睛么?” 那醉汉最初抢出的势姿是异常疾猛,只见他单手向地面轻轻一点,仅抢前一步,又行巧妙的立起,醉眼乜斜,含糊的一笑道:“俺不是‘老醉’,俺今天不过多喝了一点,俺也没有瞎眼,嗯…嗯…小丫头才是有眼无珠哩!” 说着,⾝子一晃,上半⾝随着划一个半弧形,右手由腋下疾伸而出,又向少女抓去。 俏丽姑娘疾挥一掌,呸了一口道:“真是为老不尊的下流东西…” 接着,连续拍出五掌,踢出三腿,那醉汉仍是东摇西摆的一溜歪斜,但是出手却分外辛辣。那俏丽姑娘虽然掌腿齐出,动作如风,但亦未占到半点便宜,二十招过去,二人在店前官道上拼得尘土四起,行人不知就里,均在伫⾜围观。 这时,与醉汉同饮的二人,也都走出店外,立在席棚之下,店主夫妇已惊得手⾜无措,屋內团团打转,不知如何才好,只有韩剑秋仍坐静原地未动。 他并非无动于衷,而是正在注意事情的继续发展。这醉汉为什么无缘无故找上罗秋,到底是何路数? 那醉汉在一招“借花献佛”和“贵妃醉酒”之后,猛一回头,喝道:“寿福、寿禄,先把她的座子废了。” 与醉汉同来的两人,均在三十开外年纪,亦是短装打扮,闻言亦未答腔,二人互看一眼,直向那匹枣红骏马扑去。 前面那人想伸手抓马缰,后面的人迅捷地自间摸出一把雪亮匕首。 在前面的人手指即将接近马缰之际,突见那匹枣红骏马仰首一嘶,马头向左猛摆,同时马⾝一斜,后面两只马蹄齐齐飞起,那名叫寿禄、寿福的两人?顿时被回原处,两人正再次扑上,突听俏丽姑娘尖喝一声道:“你们敢…” 接着,只见俏丽姑娘手法一紧,连续施出“泼风八打”中的“疾风劲草”、“雨打芭蕉”、“风卷落叶”、“狂风急雨”四招。 一鼓作气连接而上,转眼之间,那醉汉与其两个同伴,全都被迫退至店前席棚边缘。 俏丽姑娘更乘机顺手一抄,将⽔桶提起,右手掌拍向桶底,一声暴响,木屑与⽔混合成为一股⽔箭,直向三人击来。 那醉汉低骂一声,疾然向横里闪出,其余两人半边⾝子便被击中,各抢出数步始行站稳,最狠狈的是店主夫妇,闹得満⾝満脸全是⽔渍。 韩剑秋始终坐在原处,只见他在⽔箭来之时,有意无意之间,单手轻轻一拂,说来奇怪,他全⾝竟未沾到半点⽔渍。 醉汉见状,轻“噫”了一声,俏丽姑娘就在⽔桶飞出之后,大旋⾝,躯娇轻拔而起,右⾜一勾,左脚已⼊马蹬,全⾝平稳的坐在马背上,枣红马低嘶一声,驰出三丈。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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