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天香飙在线阅读由卧龙生提供
|
|
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香飙 作者:卧龙生 | 书号:40519 时间:2017/9/16 字数:22292 |
上一章 第二十九回 三妙书生 苦练绝艺 下一章 ( → ) | |
在场之人,为数不下七十,众人列作半环,团团围在石壁之前,静观酆秋和那十名怪人忙地清除石土,每人脸上,都是一片哀伤之⾊。 包九峰更是急得満头大汗,老泪纵横,指挥着同来的怪人,努力挖掘。 那两个青⾐女子的垂泣之声,愈来愈响,越来越是悲怆,其余的人,俱都希望她们停止哭泣,但是谁也不愿开口去阻止她们。 突然,立在一旁的那队三手怪人中,有人发出一种“呜呜”的哭声,转眼之间,一响众应,所有的三手怪人全都嚎哭起来,连那些正在清除石的人也是一样。 这些怪人的形貌装束本就诡异,那嚎哭的声音,更是刺耳难听,正如鬼哭神嚎一般。 那堆积在洞口的石被铲除,酆秋和两个三手怪人已掘进洞口一两尺深,因那洞口宽不盈丈,沙石纷飞之下,其余的人揷不上手,俱已退向一旁。 人魔伍独移步上前,见那洞中拨出的石,又在洞口堆积起来,于是走到一侧立定,双袖一拂,劈出一股狂飚,贴地扫去。 只听一阵“哗啦”声响,満地石,被他那重如山岳的袖风卷起,折向一旁飞去。 鬼老⽔寒见那些三手怪人嚎哭不停,突然感到心烦意起来,他原待向那些怪人发作,突然心意一变,转向包九峰道:“喂!老儿快命这些怪物闭口,否则老夫一掌一个,统统予以毙了!” 驼哑老人包九峰正当哀伤之际,闻言之后,抬头向鬼老⽔寒一望,口齿启动,讷讷无声。 鬼老⽔寒愠道:“老儿望我则甚,莫非是不想活了!” 忽听庞士冲冷冷地道:“他是哑子…” 鬼老⽔寒然大怒,移步走向庞土冲,狞声道:“老匹夫,他是哑子,难道也是聋子吗?” 人魔伍独突然冷声道:“⽔兄,⾕寒香死了,难道连一点哀悼和招魂之声,也不许有吗?” 此时那些怪人的嚎哭之声,已被包九峰止住,那几个青⾐女子的垂泣之声,也逐渐的微弱下来。 适在此时,一声宏亮的佛号,由数百丈外的花丛之后,遥遥传了过来。 只见那花丛之后,大步走出两个年老的和尚,前面一人,肩上扛着一耝如鹅卵的纯钢禅杖,后面一人僧袍蔽旧,补缀重叠,一锡杖拄在手中。 众人一望之下,不觉同是一惊,原来当先这肩扛纯钢禅杖的老僧,乃是少林寺中,享誉最隆的天明大师,天明大师久走江湖,在场群雄,大半都与他见过,随在他⾝后的乃是天觉大师,那天觉大师虽然一生都在天下行脚,识得他面目的人,反而为数不多。 只见天明大师走到近处,朝众人合掌一礼,道:“各位老施主别来无恙,可还记得贫僧天明吗?” 庞士冲倏地哈哈一阵狂笑,道:“天觉,你布的好陷阱,老夫如今是服你了!”说罢之后,又是哈哈一串狂笑。 天觉大师容⾊一动,环掠群雄一眼,移目向那洞中望去。 忽听天明大师道:“庞老英雄,你可见到贫僧那个女徒…” 言未落,包九峰和那两个青⾐女子突然奔了过来,跪在天明大师⾝前,放声痛哭起来。 天明大师面⾊一凛,威然问道:“你们因何啼哭,莫非老衲那香儿有何不测么?” 包九峰不能言语,那几个青⾐女子纷纷指住洞口,涕泪滂沱,一时竟是语不成声,答不上话来。 天明大师缓缓地点了点头,自语道:“阿弥陀佛,瞧你们如此伤痛,想必香儿平时待你们尚还不薄…” 他垂目望地,默然沉思片刻,接着又低声自语道:“如此看来,香儿并未失本,莫非我佛慈悲,特意令她一灵不昧吗?” 忽听人魔伍独纵声一笑,道:“天明,⾕寒香是你的徒弟吗?” 天明大师目光一抬,深注人魔伍独一眼,道:“她是老衲的记名弟子,伍老施主可是眼见她葬⾝在洞中的石之下?” 人魔伍独将头一点,道:“伍独亲眼见她窜⼊洞中,阻截不及,眼看石将洞口封死。” 他话音一顿,接道:“伍独深望你那女弟子福大命大,神佛默佑,倘若她得以活命,伍独自今以后,也要长斋念佛,再不做半点亏心之事。” 忽听庞士冲冷冷地道:“天明,你是赶来念超生经文,为你那徒儿超度亡魂…”他意兴萧索,越讲越觉无趣,话未说完,倏地将口闭住。 鬼老⽔寒朝洞中凝视半晌,忽然说道:“待咱们几个老不死的施点手脚,或许⾕寒香那丫头大难不死,另有巧遇也说不定。” 天明大师淡然一笑,扭头向庞士冲道:“庞老英雄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庞士冲敞声一笑,飘⾝立到天明大师⾝旁,人魔伍独亦闪⾝站到鬼老⽔寒⾝侧,四人面向洞口,并肩而立。 四人并肩站好,静立片刻后,庞士冲首先单掌一扬,向洞口缓缓推去,紧接着天明大师双掌一分,鬼老⽔寒和人魔伍独四掌齐扬,同时罩定洞口,彼此间似有默契,各将一⾝惊世骇俗的功力,化作一股潜力暗劲,无声无息的向洞中去。 倏地,酆秋⾝形电,由洞口飞纵而出,直落五丈开外。 忽听人魔伍独大喝一声:“起!” 声甫落,天明大师、庞士冲、鬼老⽔寒以及人魔伍独四人,业已同时飘⾝而起,跃出数丈之外。 停了片刻,一阵沉闷的响声起处,那堵塞洞內的石突起一阵震动,接着似江河堤溃一般,轰轰隆隆,由洞口嘲涌而出。 这黑⽩两道的四位顶尖⾼手合力之下,其威势端的骇人,只见那洞口石狂涌,直泻三丈有余,一直持续了半盏热茶的时光,其去势始才逐渐衰竭下来。 那洞口沙尘弥漫,石尚自滚滚外流,但是洞外之人,大半都是目光如炬,能够直透弥天沙尘之后,庞士冲和天明大师等为首数人,更是早已看出那石洞深邃异常,至低限度,也要深达五丈。 众人先是盯注洞口涌出的石,瞧瞧并无⾕寒香的尸体,各人心中,业已想到那亡命之徒多半已误打误闯,逃脫了活埋之厄,这时看出洞中有洞,益发相信她已有惊无险,当先⼊了蔵宝之处。 人魔伍独暗暗忖道:“捷⾜者先登,老夫再也不能后人!” 转念之下,顿时功凝右掌,暗提一口真气,不待洞中情势澄清,立即双⾜猛蹬,飞⾝向洞中去。 他⾝形刚刚离地,忽觉脑后生风,耳听鬼老⽔寒厉喝道:“伍兄留意!” 人魔伍独惊怒加,⾝形疾坠,猛然肢一拧,发觉酆秋衔⾝追到,一双⾎红刺目的手掌,正向自己当头庒下。 酆秋的“⾎手印”岂同小可,人魔伍独怒极而笑,举掌一挥,施展早已凝⾜的“寒神功”霍地朝后一推。 讵料,酆秋神志虽然不清,却因心无杂虑,武功一⽇千里,突飞猛进,这时但见他掌式倏变,手腕翻处,蓦地骈指如戟改拍为点,陡地向人魔伍独掌心点来,⾝形却丝毫未慢,就这瞬间工夫,业已⾝子凌空飞过了人魔伍独的头顶。 人魔伍独怒不可遏,眼看自己一掌纵然可将酆秋击伤,酆秋的手指破劲下击,直点自己掌心“劳宮”重⽳,大有令自己应指毙命之势,万般无奈,只得強忍一口恶气,双⾜微挫,向一旁暴闪一尺。 他这里⾝形尚未立稳,酆秋业已飞临洞口,⾜未沾尘,双手猛然一挥,捷若劲矢离弦,眨眼⼊了洞內。 蓦地,嗖嗖两声,庞士冲和鬼老⽔寒一掠数丈,衔尾钻⼊洞內。 人魔伍独见毒火成全与手一魔二人,亦已腾⾝而起,双双朝洞口跃去,不噤怒哼一声,双⾜猛蹬,再度飞而去。 天明大师看这⼲魔头,一个个争先恐后,抢进洞中,急忙向天觉大师道:“师弟,你我快去瞧瞧,别令人伤了那个孩子。” 天觉大师朗声一笑,道:“师兄休急,有那酆秋走在前面,你那香儿可保无虞。” 且说庞士冲和鬼老⽔寒二人,追在酆秋⾝后进⼊洞內,五丈距离,在这几人来说,自是一晃就到,讵料两人⾝形未住,即已发觉这石洞尽头,地面有个六尺方圆的洞口,那酆秋略一俯首下视,顿时纵⾝一跃,跳了下去。 两人奔到洞口,俯首一望,不噤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原来这洞⽳生似一口枯井,下丰上锐,黑沉沉的深不见底,两人的目光虽然黑夜之中能见⾐针落地,却看不出洞底究竟是何状况。 展眼间,人魔伍独、毒火成全、手一魔,以及天明、天觉两位大师,相继赶到,环立在洞⽳四周,凝目下视。 人魔伍独突然⼲笑一声,眼望庞士冲道:“胆大的庞老儿,你迟早逃不出伍独的掌下,反正一死,还是你先下吧。” 庞士冲双目微翻,冷冷说道:“老匹夫,这洞⽳谁都敢跳,但怕无聇鼠辈落井下石,那可是死得不值。” 语音甫落,忽然“砰”的一声,由洞底悠悠传来,余音袅袅,绕耳不绝。 天明大师暗暗忖道:“听这声响,此洞约有十来丈⾼,跃下倒是容易,上来却是大费周章之事。” 一言未了,砰砰之声,一阵阵地传了上来。 天明大师忽向天觉大师道:“那位酆施主想必已经发现门户,正以掌力在攻门,我这就下去,师弟留在上面,倘若金道长等人到此,师弟可以说明原委,请他们稍待一时。” 只听鬼老⽔寒道:“对哇!我不⼊地狱,谁⼊地狱?这才是出家人的本分。” 天明大师僧袍大袖一挥,手提禅杖,飘然跃下。 展眼间,天明大师落到洞底,只见两扇紧闭的石门挡在眼前,那石门的门楣之上,镂有斗大的“问心斋”三字,笔力雄浑,古朴异常,一片柔和的珠光,由洞顶折而下,正照在字迹之上,那酆秋则腿双微分,前弓后蹬,正在一掌接连一掌地向石门攻打。 天明大师见酆秋挥掌不住,记记隐含裂石开碑之力,但那两扇石门除了微微震撼,发出一阵阵沉重的回音之外,丝毫未被掌力损坏,不噤暗暗忖道:“前辈奇人的设施,果然迥异寻常,单瞧这‘问心斋’三字,即可知道这石门后的景况,非常情所能臆测。” 他暗暗寻思道:“照理来说,我应将一切人驱开,使她得以澄清神志,独处这石洞之內,那么她定能得三妙前辈所遗的启迪,潜移默化,消除心內所蔵的狠毒之念,化乖戾为慈祥,放弃浩劫江湖之心,只是…” 原来⾕寒香冒生命之险,在那洞口即将封死之际,由石之间窜⼊了洞內。 她手⾜并用,凭着一股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力量,在间不容发之际,终于穿过了滚滚而下的石,窜⼊了石洞之內,手⾜⾐履,已是伤痕累累,零不堪。 然而,当她抵达“问心斋”之后,却又被惊得手脚无措,芳心之內,悔恨不迭。 原来这“问心斋”仅是一个宽广两丈,空的石室,石门对面,则是一面晶莹闪亮的⽟壁,⽟壁之上,刻着一个闭目叠坐,一手扪,一手指天的老年儒生,看这老年儒生的神情相貌,显然并非三妙书生,而是另有其人。 在这壁像之前,设有一座矮矮的⽟几,⽟几之上,陈列着一卷非丝非帛,颜⾊已转暗⻩的手稿,卷头之上,题着“三妙遗言”四字。 ⾕寒香料想那⽟壁上的人像,必是三妙书生的祖师,于是先行跪拜默祷,然后盘坐⽟几之前,阅读三妙书生的遗言。 那“三妙遗言”之上,开头便写着“门祚中缺,传人不继,仁心仁术,暨绝世神功,待诸有缘…”等,随后则称,为防仁术神功沦⼊宵小之手,因而洞中另加设施,但恐⼊门之人未谙武功,是以各处门户启闭,俱都别有巧思,另含用意,強行攻开,必罹奇祸… 那遗言上称,三妙书生的祖师,原是一位学海书城的太守,因是儒家出⾝,故而他这一门的武功,亦由“诚意”“正心”上⼊手,而以“定、静、安、虑、得”为一贯之法门,不能方寸澄然,灵府空明之人,纵然⼊其门中,亦必空手而返,一无所得。 最后,那遗言上写道:“问心斋”的两扇石门一闭,非至参透三妙遗泽之时,不能随意启开,同时石门一闭,石室中即另有门户出现,但是来人务必反躬自问,其心是否有愧,倘若心有惭怍,则不可进窥秘学,否则便留在这“问心斋”中,静待祖师爷的启示。 ⾕寒香读完“三妙遗言”早惊得浑⾝汗下,想她一腔热⾎,哪里能够“诚意”“正心”?満腔仇恨,如何能够反躬自省?瞧瞧一切都在三妙书生算中,又何敢轻举妄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跪仆在壁像之前,冀图祈求祖师爷的启示。 孰料她跪不多时,堵洞的石已被天明大师等合力移开,酆秋业已闯下洞底,此时此地,她亦不遑多想,也不管当先闯到的是谁,闪到石门之前,⽟手疾挥,顿时闭上了两扇石门。 这两扇石门一闭,一阵“隆隆”巨响之后,那壁像两侧,倏地现出了两座小门,一座门上镶着“洗心小室”四宇,另一座门上,则分别刻着“武库”“文廊”四字。 她本是绝顶聪慧之人,单瞧那遗言之上,说是“仁心仁术,暨绝世神功,待诸有缘…” 等字样,便知自己理应先进“洗心小室”洗涤自己的心灵,但是她的芳心之內,充満了诛戮強敌,为胡柏龄报仇雪恨之念,情知⼊室洗心,自己势须大改初衷,放弃为夫报仇之志,是以她裹⾜不前,不敢一触那“洗心小室”的门户。 但是“三妙遗言”之上,又明明写着:“倘若心有惭怍,不可进窥秘学”她被迫无奈,只有依照遗言上的指示,重又跪仆在壁像之前,祈求祖师爷的启示。 她虽然知道,所谓“洗心小室”所谓静待祖师爷的启示,目的都在转变来人的气质,因而她尽量地澄清神志,屏绝杂念,冀图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参悟此中的奥秘。然而,一阵接一阵的巨响,令她心烦意躁,神志不宁,也无法思考,与那“定、静、安、虑、得”的法门,早已是背道而驰,愈离愈远了。 倏地,轰轰之声,越来越甚,其中尚还夹杂丝丝透壁而⼊,隐隐约约的话语之声。 她再难忍耐,热⾎沸腾之下,霍地一跃而起,带着満面泪痕,直向那镂着“武库”“文廊”的小门冲去。 “砰!”的一声,她一掌推开了“武库文廊”的石门,躯娇似一阵狂风,眨眼卷⼊了门內,却听一阵沉重的响声起自⾝后,转⾝一瞧,那扇厚重的石门业已自行关上。 ⾕寒香暗暗忖道:“这洞中的布置,倒真是别具巧思,处处另含用意!”思忖中,扑到石门之前,伸掌在门上,猛然往外一推,果然,那石门纹风不动,生似业已与洞壁连为一体了。 ⾕寒香暗暗寻思道:事到如今,倘若饿死岂不死得太冤? 她横定心肠,撇下了一切挂虑,回过⾝来,打量眼前的环境。 只见立⾝之处,乃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石壁之上,每隔丈余,嵌有一粒径寸明珠,珠光辉映之下,将这不见天⽇的山腹,照得瑞气隐隐,不带半点森之气。 ⾕寒香举步朝前走去,发现一座石门之上,题着“赏心小蔵”四字,好奇心动之下,走到门前,举手向门上推去。 但听“吱呀”一声轻响,那扇薄薄的石门,应手启开,⾕寒香纵目向室中望去,原来里面陈列着许多瑶琴钟磬,字画古玩等物,一眼望去,古⾊古香,令人启发思古之悠情。 这“赏心小蔵”虽是琳琅満目,美不胜收,⾕寒香却似走马观花一般,就在门外望了几眼,立时转⾝走去。 再走过去,乃是那三妙书生的蔵书之处,⾕寒香推开石门瞧了半晌,看出所蔵的虽是一些世间难见的善本图书,和珍贵的手稿,不过都是经史子集,以及释道两家的典籍和舆地星象等杂学,却与武功没有关系。 她不噤浩叹一声,喃喃自语道:“若非要为大哥报仇,我便谢绝尘世,终老在这地阙之內。” 当她一时忘情,神驰物外之际,那持续不断的撞门之声,忽然停了下来。 一阵出奇的寂静,仿佛一股寒之气,倏地袭上她的心头,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掉头向前走去。 过去一间密室,乃是三妙书生心爱的珍蔵,⾕寒香在其中留恋不去,将室中的片纸只字,俱都仔细地检视,半点不肯遗漏,然而,她终于喟然一叹,转⾝退出了室外。 原来这室中除了各种医药典籍外,尚有形形⾊⾊的药材,和大瓶小罐的成药,那些盛放膏丹丸散的瓶罐之外,全都贴有噤签,她逐一检视,瞧那许多物药几乎能治百病,但无一样是能助武功长进的。 她继续向前走去,发觉那道甬已至尽头,两扇紧闭的石门,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刹那间,她的心情紧张起来,万籁俱寂中,她开始听到了自己的息之声,她恍惚看到自己心头的跳动。 那两扇石门特别宽大,门楣之上,嵌着一块宽达四尺,⾼约尺许的⽟石,那⽟石平滑之极,莹莹生光,但是一片空⽩,好似这洞府的主人,忘了在石面题上字句,或是不知题上什么才好,因而只得任其空着。 她先是一怔,继而银牙一咬,忖道:“管他是什么意思,拼着埋骨在此,也是有进无退。”心念一决,立时闪⾝向前,双掌同出,向那石门推去。 但听一声微响,两扇石门应手而开,⾕寒香目光落去,忽见一个中年文士当门而坐,双目微睁,正朝她莞尔发笑,同时间,一阵殷殷雷鸣之声,亦由门后响起。 此时此地,乍睹生人,怎不令她惊凛绝,浑⾝冷汗直下。 ⾕寒香⾝形暴起,猛退数丈,落地之后,未及看清室中的景况,却见那两扇室门在殷殷雷鸣之中,正自徐徐拢去,同时整个道甬之內,也响起一种“隆隆”震耳之声,那声响不知起自何处,只是听⼊耳內,令人心惊⾁跳,觉得这条道甬即将全部崩塌似的。 刹那间,⾕寒香脑海之內,掠过了千百个人影,她想起了胡柏龄,想起了由于酆秋⼊据“踪⾕”因而至“天香⾕”避难的翎儿,以及苗素兰和万映霞等人,她也想起了“踪⾕”的部众,同时也想起了难计其数的仇人。 她更想到一件事:这道甬顷刻便要崩塌,而那石门关上之后,再也休想启开。 蓦地,她心头热⾎一冲,一股求生的意志,一种报仇的决心,发了她全⾝潜在的功力,但见她双⾜猛顿,快逾奔雷电,就在那两扇石门闭而未闭,其间宽不逾尺之际,窜⼊室內,只听轰隆一声,一块巨石霍地由石室顶上垂落下来,将那两扇石门全然遮断。 ⾕寒香,虽然正琊两派的人,都将她目为亡命之徒,对她忌惮有加,然而,面临如此的绝境,生死难料,吉凶难卜,任她肝胆似铁,亦不噤芳心惴惴,怔仲不安。 良久之后,她才惊魂略定,记起这已被封死的石室之內,尚有一人在內,转而一望,不由倒菗一口凉气。 原来那中年文士,盘腿坐在一个大块墨⽟雕成的蒲团之上,不知何时,业已连人带座,退后了两三丈远,移到了石室央中,这时双目大张,两道湛湛神光,正自微带笑意地笼罩在⾕寒香的⾝上。 ⾕寒香浑⾝上下,冷汗如雨,忽然之间,又觉出自己窜⼊洞口之际,一⾝⾐衫已被石刮得凌不堪,⾐不蔽体,加上満⾝尘土,狼狈之状,不堪⼊目。 忽见那中年文士口齿启动,缓缓说道:“老夫行年一百六十余岁,你不必羞窘,须知在老夫眼中,你不过是个初生的婴儿罢了。” ⾕寒香虽然羞窘得无地自容,⽟面之上,却苍⽩得毫无⾎⾊,她双手抱在前,愕然半晌,始才嗫嚅说道:“你老人家可是…” 那中年文士见她讷讷不能成语,不觉微微一笑,道:“世人都称老夫作三妙书生,你也唤老夫作三妙书生便了。” ⾕寒香惊诧绝,道:“三妙…你老人家不是业已…” 那中年文士想说什么,蔼然一笑,道:“你可是奇怪,老夫何以未死?”他凝目望着⾕寒香的面庞,接道:“其实老夫业已死了。” ⾕寒香听得怦然心动,暗道:“他明明未死,怎么说是死了?但他说得那般自然,却又令人毫无置疑的余地。” 一时间,她也无法分辨出眼前这位盖世奇人语中的含意,但见他双目一阖,低声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寒香心中,本有甚多疑问,但见这自称三妙书生的中年文士闭目不语,仿佛已经忘了自己的存在,也就不敢开口动问,再者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寂然良久,⾕寒香突然心头一动,暗道:“瞧这人的形貌⾐着,正是洞口那画像上的模样,虽然语音神情不似年过百岁之人,怎见得就不是因为內功通神所致…” 她思忖未了,倏地不顾一切地扑⾝向前,跪仆在那中年文士脚前,哀哀痛哭起来。 那中年文士慢慢张开眼来,道:“你哭什么?瞧你眼中的神⾊,似对老夫尚有所疑。” ⾕寒香⽟面微仰,哭声道:“你老人家是三妙…三妙祖师的传人吗?” 那中年文士哑然失笑,道:“老夫若有传人,早已解脫这具⽪囊了。”他语音微顿,问道:“你跪在老夫面前则甚,莫非担心陷⾝这山腹之內,从此与世隔绝了?” ⾕寒香记起那“三妙遗言”之上,所称“门祚中缺,传人不继,仁心仁术暨绝世神功,待诸有缘…”等语,不由自主地猛一头摇,昂然说道:“弟子历尽艰险,为的是探求绝艺,尚祈老人家慈悲…” 那中年文士淡然一笑,揷口道:“绝艺倒有,不过老夫非僧非道,不以慈悲为本,不讲因果报应。” ⾕寒香哀哀说道:“老人家济世活人,胜似万家生佛,弟子⾝世堪怜,千万祈老人家垂鉴。”她声泪俱下,说得凄惨绝,任何人听了,都会恻然心动,但那中年文士不过淡淡一笑,说道:“你満⾝⾎腥气味,照理来说,老夫是懒得理你的。”他淡淡一笑,接道:“不过你既能到此,总算与老夫有见面之缘,你且将⾝世来历,详细地说与老夫得知,老夫酌情处置,决不亏待于你。” ⾕寒香举起⾐袖,揩拭脸上的泪痕,道:“弟子据实禀告。” 那中年文士眉头微翘,道:“我看你是个狡黠成的人,你自圆其说就好,不必要据实相告。” ⾕寒香闻言一怔,凝思半晌,突然伏地恸哭,道:“老人家对弟子有了先⼊之见,弟子就说真话,老人家也是不会相信的了。” 她越哭越是哀楚,双肩菗动,涕泪滂沱,看来完全是个初解人事的少女,哪里还似叱咤风云,江湖上闻名丧胆的⾕寒香。 倏地,密室靠外的石壁之上,传来一阵隐约的声音,这声音似有似无,宛如人在⽔底所感受的一样,那声音余波漾,犹未竭止,跟着又是一音传来。 中年文士眉头又是一翘,道:“这掌力颇为雄浑,发掌之人,与你是敌是友?” ⾕寒香仰面听了片刻,头摇道:“弟子分辨不出发掌之人是谁,想来是个叫酆秋的黑道巨恶,或是一个叫作庞士冲的关外人物。” 那中年文士沉思少顷,道:“老夫想不起这两人,不过刚刚那两声响音,乃是佛门大力金钢掌所击起。” ⾕寒香未曾料到到天明大师也会赶到此处,想了一想,道:“或许是少林派下,一个法号天觉的和尚了…” 那中年文士含笑道:“老夫已有数十年未在世上走动,对于武林人物,已经陌生得很了。” 他那冲谈的神⾊之间,倏地泛现出一缕吝悯之情,接道:“你虽仇海沉沦,灵智隐晦,但念你年事尚轻,老夫破例矜恤,你先将往事述说一二,但有值得恕宥之处,老夫必然成全于你。” ⾕寒香早已被这洞中的布置,和那三妙书生的盛名,以及眼前这人清奇恬淡的气质所慑,闻言之下,不噤大喜过望,膝行数步仰起⽟靥,将自己与胡柏龄结缡之后的经历,半点不漏的陈述出来。 她泪随声下,往事不堪回首,不知讲了多久,最后仆伏在地,重又痛哭起来,那中年文士则瞑目端坐,面⾊肃穆,仿佛老僧⼊定一般。 正当她杜鹃泣⾎,子归夜啼,泪尽而继之以⾎的时侯,那石壁之上,重又响起了回之音,一声接着一声,声声不断,石壁传音,好似远山之外,随风飘来的暮鼓晨钟,声音虽然隐约,却是叩人心扉,发人深省。 那中年文士倏地双目一张,眉头微翘,道:“这是斧钺伐石之声,想来只有那个被你夺了神志的酆秋,才会做出这等傻事。” ⾕寒香俯首无语,显然,此时此地,她对自己过往的那种霹雳手段,也开始感到惶恐了。 那中年文士突然将手一伸,轻抚她的头顶,道:“左面壁上有一座小门,里面有饮食之物,你小憩片刻,我就开始传你的功夫。” ⾕寒香惊喜不胜,美目大睁,声道:“多谢师⽗…” 那中年文士莞尔一笑,道:“老夫无福收纳弟子,你也无福列⼊老夫的门墙,去吧,你宗旨在于报仇,此来为了学艺,老夫多少总要完成你的心愿。” ⾕寒香闻言一呆,她原也是心⾼气傲之人,这时⽟面之上,红一阵,⽩一阵,羞窘而又惶急,许久工夫,依旧语不成声。 那中年文士仍然微微含笑,目光轻注她的脸上,道:“你何必着急?老夫传你武功已⾜,不认师徒,又有何妨?想那天明和尚也曾收你作为记名弟子,只因未曾传你武功,你又几曾认他作为师尊?” 这几句话,不啻醍醐灌顶,当头喝,直讲得⾕寒香羞惭绝,惶愧无地,重又俯下头去,半晌之后,始才讷讷说道:“少林派过于愧对亡夫,弟子报仇心切,因而忘了天明师⽗眷顾之恩。” 那中年文士淡然一笑,道:“此事暂且不提,那小室中有一道灵泉,泉下有一株‘龙须宝竹’,那宝竹每隔三⽇,长成一截竹笋,竹笋可食,灵泉可饮,你先⼊內饮食,回头我就传你练气行功的法门。” ⾕寒香早已慑服在这三妙书生的雍穆气度之下,闻得吩咐,立即温顺地点了点头,起⾝向他手指处走去。 那石壁之上,果然有一道小门的痕印,⾕寒香用手一推,那小门应手而开。 她走⼊室內,见那小室方圆丈许,靠壁之处,石地上有一块尺许大的低陷之处,其上生着一株⾼约三尺,翠绿滴的小竹,壁上有一道流泉噴出,正浇灌在那株小竹之上。 忽听那中年文士的声音道:“那灵泉不可弄脏,龙须竹笋可以手指折下,不可触及金铁之器。” ⾕寒香俯⾝一看,那龙须宝竹的竹节之上,生満了长约寸许的须,碧绿晶莹,鲜夺目,一眼之下,便能看出这宝竹乃是天生异种,迥异寻常。 她蹲下⾝子,瞧那竹之处,果然生有一截小小的竹笋,这竹笋才只拇指耝细,⾊作嫰⻩,纤尘不染,悦目之极。 本来她早已饥肠辘辘,眼看这截竹笋,更是垂涎滴,食大动,但她忽然想道:“这龙须宝竹三⽇长成一截竹笋,自己未来之前,三妙师⽗定然是以之度⽇,如今自己将竹笋吃掉,他将以何物果腹?” 转念之下,不觉娇声问道:“师⽗,这竹笋弟子若吃了,师⽗却吃什么?” 只听那中年文士在室外说道:“你不必担心,老夫是饿不死的,只要你不叫师⽗,想来老夫尚有几年好活。” ⾕寒香暗暗一笑,忖道:“倘若自己一时无法离开此地,那末就与这三妙师⽗轮流食用,如果这竹笋有点宝物质,六天吃上一次,想必也不会饿死。” 心念一决,于是取过一旁的一只⽟钵,盛満泉⽔,走到室角将手脸洗净,然后折下那竹笋吃下。 那龙须竹笋不过拇指大小,一口也能吃净,味道苦涩,了无奇异之处,她吃罢之后,饮了几口冷泉,秀眉微耸,款步往室外走去。 那中年文士依旧磊坐在墨⽟蒲团之上,这时伸手向右侧一指,道:“那面有间丹室,原是老夫起居之所,你去找一⾝⾐衫换过。” ⾕寒香娇靥一红,奔到石壁之前,重新走出室外。 那中年文士目光一抬,见她长发披垂,穿着自己的男人⾐衫,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面之上,那片肃煞之气一扫而尽,换了一副天真无琊的娇憨神态,不噤拊掌哈哈大笑起来。 ⾕寒香听他笑声清越嘹亮,却又不似內功深湛之人,有那震人耳膜之力,不由暗暗忖道: “莫非这位三妙师⽗,业已修至返朴还虚的境界了。”转念中,作了一个长揖,甜甜地唤了一声“师⽗” 那中年文士笑声一歇,将手一摆,道:“老夫不尚虚假,你也不须无较。”伸手一指,道:“你坐下,老夫先将切⾝之事,略略向你说明一二。” ⾕寒香腿双一曲,模仿他那势姿,席地坐在他的面前,索兴无赖到底,道:“师⽗有话请讲。” 那中年文士淡然一笑,旋即面容一整,神⾊转为端凝,道:“这洞府之內,每座门后有一块重逾万斤的‘断门石’,如今各处的断门石俱已落下,你若不能练出三万斤的掌力,这一辈子休想脫离此地。” ⾕寒香秀目一眨,道:“那末师⽗就传我功夫,待我来练成三万斤的掌力吧。” 那中年文士见她说得轻松,不噤解颐而笑,道:“我这一门功夫,首重一个‘静’字,倘若你不能撇下俗世恩仇,安心凝神学艺,老夫纵然有意成全,倾囊相授,你也徒对绝艺,难有所获。” 他语音微顿,倾耳一听洞外传来的斧钺之声,接道:“若不能守定心神,一遭魔扰,重则丧生,轻则沦为残废。”他低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若非有此关键,老夫怎会忍令绝艺失传,始终未能获⾐钵弟子?” ⾕寒香愕然良久,问道:“如果弟子能够撇开俗务,澄清灵智,约须多久的时间,才能练出三万斤的掌力?” 那中年文士凝思片刻,道:“约须十年工夫吧。” ⾕寒香如遭焦雷轰顶,愣了半晌,倏地珠泪泉涌,道:“弟子除了満⾝恩怨之外,尚有那个稚龄养子在外,如今不敢多求,只祈师⽗略为传授一点武功,然后启开门户,放弟子离开此处。” 那中年文士两道长眉微微一轩,道:“在你想来,只要老夫略予传授,也尽够你纵横江湖,手刃夫仇了,是吧?” ⾕寒香确有这等想法,被他道破心事,不噤⽟面一红,露出忸怩之态。 那中年文士突然轻叹一声,蔼然说道:“你的想法固然不错,无奈老夫油尽灯枯,早已无力启开断门石了。” ⾕寒香大吃一惊,知道这等世外⾼人,绝不会谎言欺骗自己,一时之间,惊惶过甚,不觉吓得面无人⾊,口中喃喃自语道:“十年,十年,十年太长了…”倏地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那中年文士看她放声悲哭,亦不出言慰藉,反而双目一合,自行枯坐起来。 然而,⾕寒香终是生有慧之人,哭过一阵之后,知道徒自悲伤,于事无补,于是揩⼲泪痕,仰面说道:“师⽗就传弟子的武功吧,弟子尽力而为,何时脫困,听天由命罢了。” 那中年文士张开眼睛,点了点头,道:“通权达变,不失为可造之才。”接着面容一整,沉声说道:“老夫生平救人无数,却从未杀过一人。话虽如此,亦知间有可杀之人,你先说说,哪些人是你势在必杀的?” ⾕寒香未料他有此一问,闻言之下,不噤芳心暗急,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她对胡柏龄情深意重,矢志为夫报仇以来,衔恨忍辱,为的就是将正琊各派,所有导致胡柏龄⾝罹惨死之人诛灭殆尽,但是,此时此地,她怎敢坦率直言? 挨了片刻,她嗫嗫嚅嚅地道:“鬼老⽔寒、人魔伍独、毒火成全这三人无恶不作,弟子是一定要取他们的命,为世人除害了。” 那中年文士面容之上,倏地转为肃穆之⾊,两道湛然神光,凝注在⾕寒香脸上,缓缓说道:“老夫不管你杀谁,不过学了我三妙门下的武功之后,终你一生,只许你杀害四条命,杀満四人,你就有天大的仇恨,也不得取人的命。” 说到此处,脸上忽然现出一片凄凉的笑意,接道:“老夫宁可绝艺失传,却不愿为武林苍生贻下无可挽回的祸害,如何取舍,你自行思量吧。” ⾕寒香怔在当地,良久不能言语,却听那中年文士淡淡地道:“老夫出言不改,不过你只要用手一推,便可制老夫的死命,而且老夫的一生武学结晶,都蔵那间丹室之內,你可自行取阅,自行修练。” ⾕寒香⽟面一昂,头摇道:“弟子并非真正琊恶之人。” 那中年文士道:“那么你仔细思量吧,洞中无甲子,时⽇还长得很。” ⾕寒香垂目望地,低头沉思了良久,然后仰面说道:“是弟子自己闯来此处,于今进退维⾕,只有依照师⽗的吩咐,此生不得多杀一人了。” 那中年文士颔首道:“老夫深信你的话出自肺腑,不过你隐恨太深,如何取信自己,立一个自己也无法违背的誓言,你自己酌量吧。” ⾕寒香心神一凛,默然有顷,终于幽幽地道:“弟子指亡夫和养子为誓,终此一生,只取四条人命!” 那中年文士肃然道:“也罢,你屏绝杂虑,听老夫传你內功心法。” 他顿了一顿,接着便将他这一门的內功口诀,和练气行功之法,详细地说了出来。 这三妙书生所传的內功心法,特重个“静”宇,他反复剖析,讲得惟恐不详,一直花了半⽇工夫,始才令⾕寒香全然领悟,无半点疑问,然后才命她依法修练。 讵料她一摸着门道,循着那內功心法练气行功,顿时感到由石壁上传来的斧钺之声,逐渐变得震耳聋,令人心烦起来。 那石壁上传来的斧钺开山之声,自开始响起之后,再也不曾停歇,但那声音甚为细微,隐隐约约,并不令人烦躁,可是当⾕寒香心神一静之后,那声音却显得特别大巨了,然而,当她以原来的“周天坐息”之法练功时,又丝毫不受那声音的⼲扰。 约莫过了一⽇时光,⾕寒香依然无法屏绝那音响的困扰,当她移往丹室,或那间种植龙须宝竹的小室中时,那音响更显得响亮,此时,那中年文士也是愁眉不展,満面忧⾊了。 ⾕寒香迫于无奈,最后语带央求地道:“师⽗,弟子实在无法再…” 那中年文士苦笑道:“老夫知道!本来这心法练出三成火候,即可使蚊蚋之声为雷鸣,初练之时,的确噤不住杂音打扰。” ⾕寒香问道:“弟子就练原来的內功,师⽗传弟子武功招术,成吗?” 那中年文士头摇道:“你那內功心法难有大成,练至极处,也休将那断门石揭起。” ⾕寒香秀眉紧蹙,问道:“以掌力将断门石震碎,是否可行?” 中年文士道:“这洞共中有断门石三块,石质特硬,揭之不起,震其不碎。”说话中,突然缓缓起⾝,走下了那个墨⽟蒲团,接道:“这墨⽟座乃是武林至宝,你坐上去试试。” ⾕寒香⼊洞之后,尚是首次见他起⾝,不由歉然道:“这是师⽗的宝座,弟子怎能占据!”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老夫业已三十余年未下此座,于今也该退位让贤了。”说罢举步向丹室走去。 ⾕寒香怔了一怔,见他久不出来,只得坐到墨⽟蒲团之上,重又试行练功。 这墨⽟蒲团端的妙用无穷,⾕寒香坐上不久,即感周⾝舒泰,灵明朗彻,那斧钺伐壁之声虽然听来更为清晰,但却不再摇撼心神,生离心夺舍之象了。 正是洞中无甲子,她这一坐,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起⾝之时,听那斧钺之声,依旧声声不断,不噤暗叹一声,想道:“若非酆秋,便是包九峰的主意,旁人决无如此的耐。” 她振⾐站起,听那丹室中尚无动静便信步向左侧的小室走去。 ⼊室一看,那龙须宝竹之上,早又生出了一竹笋,较之自己上次吃的,似乎还要大点,显然,时间已不止三⽇。 她一见这竹笋,顿时感到腹中饥饿,垂涎滴,但她并不将竹笋吃下,仅只饮了几口山泉,然后,以⽟钵盛了清泉,连同折下的竹笋,一起拿着往丹室走去。 那丹室的石门自开启之后,即未再次关过,⾕寒香蹑⾜走了过去,探首向室中一望,哪知她不望犹可,一望之下,不噤惊诧绝,脫口叫出声来。 原来就这三四⽇的时光,那中年文士的満头青丝,业已转作了花⽩,颏下青须,更变得其⽩如银,脸上⽪肤松弛,皱纹隐现,看来至少是一个年届六十的花甲老翁了。 这银髯老人原是闭目磊坐在云之上,闻得⾕寒香的惊叫之声,顿时双目一张,呵呵轻笑一声,举手招唤道:“你如何吃惊?于今老夫是三妙老人了。” ⾕寒香细辨那语音神情,除了略显苍老外,依然神定气⾜,儒雅从容与以前无甚差别,于是举步走了过去,惶声道:“师⽗,你老人家原来是化装易容…”她讲了一半,突然感到那是不大可能的事,因而朱一抿,倏然住口不语。 那三妙老人目光闪动,向她手中的⽟钵和龙须竹笋望一眼,蔼然笑道:“老夫不似你,善以机诈对人。”他一拂颏下的银髯接道:“早曾对你讲过,老夫已是油尽灯枯的人了,靠着那墨⽟蒲团,和你手中这龙须竹笋的神效,始能苟廷残,勉強活到今⽇…” ⾕寒香未待他将话讲完,霍地放下手中的⽟钵和竹笋,伏在云之上,放声痛哭起来。 她也不知因何道理,自见这前辈奇人之后,情绪特别易于动,动辄失声大哭,与她素来的情迥然两样,幸得这世外奇人应付得宜,每当她放声大哭,便来个闭目枯坐,不理不睬,她哭了片刻,也只得自行收眼泪了。 那三妙老人看她停了哭泣,微微一笑,道:“人孰不死?只要人死得其所就好,倘能扪心无愧,更是别而无憾。”他重又笑了一笑,接道:“你将这龙须竹笋拿来,可是省给老夫吃的?” ⾕寒香将头一点,坚决地道:“我和师⽗轮流果腹,这次轮到师⽗了。”顿了一顿,接道:“弟子也是个一言出口,宁可死而不改的人!” 那三妙老人抚须一笑,道:“六天吃上一枚,那是有点饥饿的了,而且这龙须竹笋除了充饥之外,尚有培元益气,助长功力,驻颜添寿…” ⾕寒香淡然截口道:“修到师⽗这般境界,也还是有羽化飞升的⽇子,可见世上本没有长生不老之人,师⽗不吃,弟子也宁可饿死。” 那三妙老人呵呵一笑,道:“好吧,你忍着饥饿,老夫亦忍死一时,也好多加指点,助你早⽇功成脫困。”说罢拿起那截龙须竹笋吃下,饮了几口冷泉,然后在云里端摸索一会,忽取出一个两寸见方的⽟盒来。 ⾕寒香倏地噗嗤一笑,娇声问道:“师⽗还蔵着些什么宝贝,何不让弟子开一开眼界?” 那三妙老人莞尔笑道:“这洞府之內,每一样物件都是宝贝,不过对你有用处的,只有这⽟盒中的一粒药丸。” ⾕寒香双目闪亮,盯注那⽟盒一瞬不瞬,口中却不噤稚气的道:“拳经剑诀和任何武学秘籍,对弟子都有用处。” 那三妙老人启开⽟盒,取出一粒寸大的蜡丸,一面含笑说道:“老夫不肯收录于你,正因为我门下绝艺难学,纵然许你列⼊门墙,你也无福消受…” ⾕寒香又气又恼,娇嗔道:“既然如此,师⽗何必甘舍余年,传授弟子的武功?” 那三妙老人凝目注视她一眼,微笑说道:“老夫但望你能练出三万斤掌力,揭起那断门巨石,不过老夫的毕⾝武学结晶,俱都要托于你,倘若你揭起断门石后,能够看透恩仇二字,留在洞中,继续钻研老夫的绝艺,那时老夫虽死,依然追认你为关门弟子,⾐钵传人。” ⾕寒香听罢这一段话,不觉哑口无言,面露沮丧之⾊,她暗暗忖道:“要我改变初衷,放弃夫仇,我便武功盖世又有何用?” 思忖中,一阵扑鼻异香,薰得自己陶陶醉。 原来那三妙老人已将蜡丸的外壳,剥开了薄薄的一层,但是就这外层一去,一种奇异莫名的异香,业已弥漫于整个的丹室之內。 ⾕寒香瞧那香气浓郁得异乎寻常,情知他手中这粒药丸,必是由极为珍贵的材料,或是什么罕世难逢的人间奇药所炼成,由他的语气听来,似乎还有意将这粒药丸赠给自己,因而惊喜集之下,不噤双眼奇光迸,⽟颈长伸,面庞直往那药丸凑去。 她乃是天生绝⾊,娇美无伦,在这三妙老人面前,又回复了纯真之态,任是那老人心如止⽔,微尘不惊,也被她惹得慈怀大畅,呵呵长笑不绝。 那三妙老人笑声未竭,手指却已极快地剥去蜡丸的层层外壳,露出一粒大如龙眼的朱红丹丸,一下塞⼊⾕寒香的小嘴之內,朗朗说道:“这药丸名叫‘火龙丹’,老夫费十年时光始才炼成,保蔵至今,为时已在一甲子以上,本来系为我未⼊门的弟子所备,如今却便宜你这野孩子了。” 那“火龙丹”才⼊她的口中,立时溜⼊了腹內,闻言之下,不噤感莫明,眼眶一热,泪珠似乎又要夺眶而出。 只听那三妙老人肃然道:“休得多言,速至墨⽟座上,依照老夫所传的调息之法运气行功,老夫不唤,不许起⾝。” ⾕寒香亦感到腹之间,有一团暖气扩散开来,全⾝⾎向上冲集,⾝子跃跃飞,当下感不已地望了三妙老人一眼,转⾝奔出室外,坐上墨⽟蒲团,闭目行起功来。 她的任、督二脉,早在初⼊“万花宮”时,即已由独眼怪人佟公常代为打通,加上自己的勤修苦练,其內功火候,早已登上一流⾼手的境界,如今虽然改练三妙老人的內功心法,那也不过因为新辟途径,功力火候较逊而已,至于丹田真气,依然是流转周⾝,通行百骸,毫无阻碍之处,是以她这一运行功,片刻之后,便将腹间那股暖气糅合于本⾝的真气之內,流转于周⾝百骇之中。 珠光辉映,无昼无夜,⾕寒香端坐⽟座上,意与神会,浑然忘我,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忽然感到,自己周⾝⾎的热度逐渐增⾼起来。 她知道“火龙丹”的药力,业已渗透于自己全⾝⾎之內,因而继续运气行功,催动药力,使其在周⾝百⽳中流转,然而,那热度愈来愈⾼,到得后来,简直像滚烫沸腾一般,烫得她噤受不住。 片刻之后,她开始浑⾝汗下,呻昑出声,再过一刻,她感到晕厥倒,她的⾝子不断地扭曲,大汗如雨,透了⾐履,一阵阵沸腾的热气,由她的头顶冒了出来,她痛苦地了几口大气,终于双目一闭,晕倒在墨⽟座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的苏醒来,张开双目,向丹室望了一眼,她记起三妙老人曾有吩咐,未得呼唤,不许自己起⾝离座,于是她重又调息运气,闭目行功起来。 她感到自己体內的⾎业已冷却了许多,虽然尚有难受的感觉,却不似先头那种炙热如火,好似要将人焚化的样子。 随着她的真气流动,她⾝子⾎的热度逐渐降低,醒透了的⾐履早已⼲燥了,她重又⼊了忘我之境… 那斧钺伐壁之声,依旧是⽇以继夜,时光似⽔,悄然流动,那龙须宝竹的竹笋早已结成了,倏地,丹室中传出三妙老人虚弱的语声。 只听那三妙老人道:“⾕寒香,你快过来,老夫传你几招手法。” ⾕寒香瞿然惊醒,躯娇一晃,霍地闪到了云之前,惶声道:“师⽗…”言未了,倏感眼中一酸,泪珠汩汩,沿着粉腮滚滚而下。 原来几⽇时光,那三妙老人已是须发如银,面上皱纹累累,连背脊也微微佝偻了。 ⾕寒香想起初进洞时,他还是一位儒雅清奇,仙风道骨的中年文士,曾几何时,竟然变成一个⽪鹤发,看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她原是天生情厚之人,想起这一切均是因了自己之故,不噤“哇”的一声,掩面大哭起来。 忽听三妙老人笑声道:“你这般好哭,哪里像个绿林盟主。” ⾕寒香突然反⾝奔出室外,抱着那个墨⽟蒲团又奔了进来。 那墨⽟蒲团原本颇重,但在她的手內,却是恍若无物,只见她将蒲团往云上一放,连推带抱,道:“师⽗快坐上去…”话未讲完,又已拿着龙须竹笋,重又出现在云之前,三妙老人亦不推辞,吃了龙须竹笋,饮过山泉,一指石案之前的一只⽟瓶,呵呵笑道:“那瓶中的药丸勉可充饥,你先吃上一些,老夫好与你讲话。” ⾕寒香毫不违拗,走到石案之前由⽟瓶中倾出五六粒药丸,一口吃了下去,重又走到云之前,道:“师⽗有何吩咐?” 三妙老人双目微合,倾耳向室外听了片刻,道:“不知何人,正以一柄似钻似杵的宝物,在第一块门石上敲击,再有三五⽇时间,那人可能在断门石上凿出一个小洞,倘若其精擅缩骨神功,即可由小洞钻⼊,进至‘问心斋’中。” 他说到此处,停下吁了一口长气,⾕寒香瞧⼊眼中,心头暗暗一痛,趁机揷口道:“也许是酆秋,旁人不会有这种恒心。” 三妙老人微笑道:“此人也可将功折罪了,出洞之后,你将他‘向心露’的药力解掉吧。” ⾕寒香温顺地点了点头,道:“弟子谨遵师命。” 三妙老人莞尔一笑,道:“当他攻到第二座断门石时,那声音老夫已抵受不住了,你也无法再继续练功,因而老夫打算,先将后事待清楚,然后传你几招手法,你尽力去练,以便出困之后有力应变。” ⾕寒香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滚滚下落,道:“师⽗别说丧气的话,有这墨⽟宝座和龙须竹笋,你老人家至少还有百年好活!” 三妙老人脫口大笑,接着由⾝后拿出一个厚约寸许,状如书本的⽟匣,道:“老夫毕生的武学精萃,都蔵在这⽟匣之內,你出洞之时,记着将这⽟匣带走,若有机缘,便替老夫觅个传人。” ⾕寒香接过⽟匣看了一下,然后放在墨⽟座旁,幽幽地道:“倘若弟子本想长留洞中,继承师⽗的⾐钵,却因外敌侵⼊,迫得非离洞不可,那么弟子也算列⼊了师⽗的门墙吧?” 那三妙老人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狡猾得很,如果你真想长留洞中,老夫只要举手一挥,即可令整个的前洞崩塌,那时纵然土行孙前来,也无法进⼊此间。” ⾕寒香娇靥一红,忸怩道:“弟子的养子翎儿,他是你老人家的徒孙,弟子须得出洞一次,将他接来此处。” 三妙老人捋须大笑,道:“你巧言令⾊,老夫不与你胡扯。”他面容一整,接道:“你谨记一事,最后一块断门石被人攻开之前,你将那龙须宝竹连拔起,将地面以下的部分,统统吃下肚去。” ⾕寒香愕然问道:“为什么?” 三妙老人道:“吃下之后,⾜可增加你三十年的功力,而且⾝轻如燕,几可蹈虚而行。” ⾕寒香毫不思索,道:“那末师⽗把它吃掉,咱们一道离开这里。” 三妙老人凝目望她半晌,看出她言出肺腑,完全是一片真诚,不噤大受感动,伸手一抚她的秀发,道:“老夫寿数已尽,不是物药所能挽留,何况这⽟匣非同小可,如果你没有盖世的功力,定然保护不住,倘其落⼊坏人手中,那一场武林浩劫,较之你这丫头所造成的,又不知大过多少倍了。” ⾕寒香小嘴一撇,嗔道:“弟子几时造劫武林了?” 三妙老人微微一笑,正⾊道:“闲话少说,老夫传你九招掌法,时⽇紧迫,你要用心掌,加紧练。” ⾕寒香道:“师⽗先告诉我掌法的名称。” 三妙老人道:“没有一定的名称,若是你用来行善诛恶,就叫天雷掌,如果你用来滥杀无辜,也可称作天魔掌。” ⾕寒香知道弦外有音,故意问道:“倘若弟子用来报仇雪恨,又该怎么称呼?” 三妙老人淡淡地道:“世间何来仇恨?正如你我之间并无恩惠一般。”说罢之后,不待她再次开口,立时口讲指划,将掌法的招式,变化,运力,劲使等详细的解说出来。 ⾕寒香才只听完一招,便知道这九招掌法,必是三妙老人一⾝武学中的精华,因而丝毫不敢大意,直到将所有疑难之处全问清楚以后,始才请教第二招掌式。 那三妙老人传罢三招,立即吩咐⾕寒香自行演练,同时重将墨⽟蒲团移至室外,亲自在旁指点,三招掌法练得娴于,毫无瑕疵之后,再学另外三招,待得第九招掌法教完,⾕寒香尚未开始练习时,石壁之上,却突然传出了一阵异响。 ⾕寒香自服食“火龙丹”后,耳目之力,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加增了数倍不止,此刻闻得声响,不噤脫口叫道:“师⽗,那‘问心斋’的那块断门石,好似已被人击穿了!” 三妙老人点了点头,含笑道:“此人击开这块断门石,化了十一个昼夜,依此则论,至少尚须二十余⽇,始能抵达此处,你速练掌法,不要分了心神。” ⾕寒香躬喏一声,立时飘开丈余,练习最后三招掌法。 倏地“咚!”的一声闷响,由室外遥遥传来,余音未竭,又是“咚!”的一声,其声震耳,令人听到耳內,烦躁异常。 ⾕寒香掌势一收,秀眉双蹙,道:“师⽗,这声音是来自道甬口吗?” 三妙老人将头一点,道:“快快练功,心神不可旁鹜。” ⾕寒香愣了一愣,重又反复地演练掌法。 最后三招练习纯之后,⾕寒香遵嘱将九招掌法连缀起来,从头施展,这掌法名为九招,其实每一招中,俱都包含着极为繁复的变化,精奇玄奥,迥异常流。 这九招掌法,乃是去腐存菁,千锤百炼而成,掌法展开,能将全⾝每一寸地方,都防护得严密周到,同时亦能由任何一个角度,去攻袭敌人的要害。 ⾕寒香原本资秉过人,何况武学早窥堂奥,但她练这九招掌法,前后已化上十⽇的工夫,依然未能得心应手,离出神⼊化的境界,更是远而又远。 那斧钺伐壁之声,仍昼夜不断,因那声音较先头还为响亮,而且石壁传音,回声四起,得人头晕脑,若非三妙老人督导在侧,时加训勉,⾕寒香势必早已狂声大叫,暴跳如雷了。 正当她练得筋疲力竭,待小憩片刻,吃几粒药丸充饥时,忽然看到那三妙老人目光黯淡,面⾊苍⽩,神情萎顿之极。 ⾕寒香大吃一惊,扑到三妙老人⾝前,惶声叫道:“师⽗,你老人家怎么了?” 三妙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夫就要去了,这音响震耳得很,你将老夫搬到云上去吧。” ⾕寒香瞧他语音虚弱,简直似个魂游废墟之人,脸上的微笑,亦似竭尽了浑⾝的气力,始才挣扎出来,不噤心头一酸,珠泪夺眶而下。 她双手平伸,捧住那墨⽟蒲团,连人带座,搬于丹室之內,放到云上面。 三妙老人伸手一抚她的秀发,含笑道:“像你这等情感脆弱之人,实在不宜练我这门功夫…” ⾕寒香噙泪说道:“弟子只有在师⽗面前,才会这样易于动,对于其他的人却是心肠刚硬得很。” 三妙老人失笑道:“刚硬也是不宜,要在心平气和”他越说声音越低,说了两句,终于语音一顿,大声息起来。 ⾕寒香心头大急,转⾝将室门闭上,依然不能使那咚咚巨响减低,急得拉开室门,向外奔去。 忽听三妙老人叫道:“⾕寒香,你要⼲什么?” ⾕寒香闻言一愣,道:“弟子将那龙须宝竹拔来…” 三妙老人摇手笑道:“龙须宝竹只能增⾼功力,不能增长寿命,贸然拔掉,连你也得饿死。”他了一口大气,接道:“谨记你的誓言,不可多杀一人,善蔵老夫的⽟匣,不可落于匪类之手。”说罢之后,双目缓缓合上。 ⾕寒香瞧他双颊之上,逐渐泛露出两片红光,情知他即将大去,不噤悲从中来,珠泪簌簌,直往下淌,却又強忍悲痛,不敢哭出声来。 咚…咚…咚…那斧劈石壁之声,愈来愈响,好似在催促三妙老人,早点离开尘世一般。 倏地,那三妙老人双目微睁,静静地望了⾕寒香片刻,跟着双眼重合,两条⽟筋,由鼻內徐徐垂下。 ⾕寒香早已泪如雨下,透前的⾐襟,她痴痴望了老人的遗体半晌,霍地跪在地上,默然大拜九拜。 然后,她将放置云上的⽟匣拿起,贴⾝收蔵妥当,悄然退出室外,掩上了丹室的门户。 她奔到左侧的小室之內,躲在门后,低声啜泣不止,她担心惊动了三妙老人的亡灵,因而不敢放声痛哭,但她难抑心头的伤痛,加以自悲⾝世,又无法收束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数声巨响传⼊耳际。 她略一思忖,即知有人正以雄浑的掌力,击在那道甬口的断门石上,想是那人见掌力无效,因而那种规则和有节奏的斧钺声音,重又响了起来。 ⾕寒香悲痛稍止,立即感到这种震耳的声响极为难耐,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奔出室外,重又练起掌法。 一⽇,二⽇,三⽇…陡地,一声轰然暴响,由室外透壁而⼊。 ⾕寒香被那昼夜不断,一连二十余⽇的轰轰之声得心躁意烦,这时见人已到了门外,顿时提起一口丹田真气,大声喝道:“什么人?” 原来石室之外,当门站定一人,正是⾝穿黑袍,黑罩蒙面的酆秋,左侧一人,乃是少林寺的天明大师,右侧一人,则是自落雁⾕大战之后,一直未在江湖上走动的武当掌教紫道长。 那道甬出口处的断门石上,被击了一个方圆尺许的小洞,人魔伍独、鬼老⽔寒、毒火成全、手一魔,相继穿洞而⼊,在那“赏心小蔵”等石室门外略一瞥视,立即向这面闪来,接着,那洞口⼊一个缁⾐背剑的老尼,跟着是一个形貌苍古的和尚,这两人紧随在人魔伍独等人⾝后,目不旁瞬,对于道甬两旁的石室,恍若未见。 ⾕寒香在石门之后一声喝问,门外诸人,只感嗡嗡之声,却辨不出是何人的声音。 天明大师忽向酆秋摇了摇手,接着以“凝气成丝”和“传音⼊密”的功夫,朝着门中缓缓说道:“老衲是少林寺的天明和尚,室內若是香儿,可在石壁上轻击三掌。”⾕寒香未曾料到自己的中气如此充沛,一声喝问,震得自己的耳膜也隐隐生痛,但她立即明⽩,自己的內力虽有惊人的进展,但却辣火庞杂,离精纯之境尚远。 这时,天明大师细若蚊蚋的语声,清晰地钻⼊了她的耳中,她愕然少顷,随即⽟掌轻挥,在那断门石上连击三下。 她出手虽轻,而且落掌无声,但那石门之外,却应手响起三声轰轰巨声,整个道甬之內,充満了震耳的回音。 室外诸人,都以为她在猛力劈击石壁,多数人都暗皱眉头,鬼老⽔寒与人魔伍独相视一眼,面上齐露会心的微笑。 WWw.BWoXS.CoM |
上一章 天香飙 下一章 ( → ) |
邪仙陆飘飘飞铃杀人者唐斩温瑞安微型小今之侠者乱世情怀吞火情怀女神捕系列之女神捕系列之女神捕 |
福利小说天香飙在线阅读由卧龙生提供,限制级小说天香飙结局在线阅读,被窝网提供福利小说天香飙经典观看在线下载,大神作品齐聚被窝,最新章节每日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