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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世界金奖童话库 作者:佚名 | 书号:40108 时间:2017/9/13 字数:4558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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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钱达尔 一 ⽗亲去世的时候,拉姆家里还有一间草房、一头牛、一口井和一个小小的园子。其余的家当都在⽗亲生前抵了债——有一些付给村里⾼利贷者,有一些归了国王。 ⽗亲死后,⺟亲对拉姆说:“现在咱们什么也没有了,你⼲脆到国王那儿当兵口吧。”拉姆是个傻乎乎的孩子。他刚十二岁,说话耝鲁,本不懂得应当怎么讲话。他没理会⺟亲的话,反而说:“哼,要我找上门去?⼲吗国王不来找我?是他需要士兵,又不是我需要。” ⺟亲慌忙朝四下里看了看,说:“你小点声,国王听见了可要杀头的。” 果然,拉姆的话真传到国王的耳朵里去了。因为凡是残暴无道的国王,总要把密探布満国全的。国王一听到拉姆的话,就亲自上拉姆家去。拉姆从未见过国王,不知国王是个什么样子。他问道:“你是谁?” “我是国、国、国王。” 拉姆笑着说:“哟,你是个结巴?当国王的都是结巴吗?” 国王很生气,可是那时他正需要士兵,所以只好忍着。他说:“不,有、有、有些是结…巴,有些是秃、秃、秃秃子,有些是聋…聋子,每个人总…总…总是有点⽑…⽑病。” “你有什么⽑病?”拉姆问。 “我专横残暴,专⼲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国王磕磕巴巴他说。 国王的口吃,实在无法一一描述。照这样写下去,恐怕文章也要结巴了,不如索直截了当地往下写。下文中,凡是国王说的话,你们自己把它念成结巴的吧,这样倒更有趣些。 拉姆问:“这么说,你是害我来了?” 国王说:“不,不。我来,是要你给我当兵。” “给多少钱?” “钱?不!我的士兵不拿饷,抢到了东西,我分给他们四分之”什么?抢?“ “是的,我把军队开到别的家国去抢劫。谁抢到了东西,他就得到四分之一。至于你嘛,我只给十分之一!因为你还小,刚十二岁,抢不了多少的。你⼲不⼲?快说!我可没时间和你泡菇蘑。” 拉姆想了想,问道:“别的家国里住的也是人吗?” 国王:“那还用说,他们跟你一样都是人。” 拉姆:“那你这个差使我不⼲。” 国王咆哮了:“要知道,你是在跟国王说话!” 拉姆也咆哮着回答:“要知道,你是在跟鞋匠的儿子说话!” 国王笑了。他明⽩了,这孩子是个傻瓜,跟他说话等于对牛弹琴。于是国王就打别的主意。他扫了一眼草房的四周:郁郁葱葱的园子里,繁花怒放,五彩缤纷。他说:“这园子里的花真美!” 这称赞使拉姆⾼兴了,他说:“你要多少尽管拿吧!” 国王说:“花就这么美,长这花的地下更美吗?这块地我全要了!” 说完,国王便拍拍手,五十个士兵立刻来了。从此,拉姆家的花园就成了国王的了。——据府政的法令! 第二天,⺟亲对拉姆说:“孩子,花园也没有了,现在你就到国王那儿当兵吧。” 拉姆说:“妈,我要是当了兵,就会跟他们一样的为非作歹。您愿意儿子变坏吗?” ⺟亲连忙用手捂着耳朵:“天哪!孩子,我可是⽩天黑夜祈求老天爷保佑你成个好人,正经人。”说完,⺟亲便走进了草房。 拉姆从井里提了一桶⽔去饮牛。这时,他看见自己的花园里,嗅,应当这样说,在已经属于国王的花园里,有一个⾐着十分华丽的姑娘,他问道:“你是谁?” 姑娘回答说:“我是公主,来逛逛自己的花园。还不快给我行礼!” “为什么?”拉姆问。 “我是公主!”公主大声嚷着。 “我是鞋匠的儿子!”拉姆也大声嚷着。 公主又说:“我的⾐服全是金丝编的。” 拉姆也说:“我的牙齿结实得很。” 公主说:“我天天都吃胡萝卜糕。” 拉姆说:“我种胡萝卜,你会么?” 公主说:“我不会。” 拉姆做个鬼脸,接着说:“哼,你就会吃。好吧,你说,有什么事?⼲什么来的?” 公主说:“我渴了。” 拉姆从井里打了一桶⽔让她喝。 喝过了⽔,公主说:“你这井里的⽔真甜,这样的⽔我还从来没喝过。” 拉姆⾼兴他说:“往后你天天来,我天天给你喝。” “这⽔就这么甜,这口井不知该多甜哪!我⼲吗不连井也要过来呢?” 说完,公主拍拍手。 五十名士兵呼拉一下都来了。于是,这口井就成了国王的。——据府政的法令! 第三天,⺟亲又对拉姆说:“孩子,这回你就去当兵吧。要不,咱们都得饿死了。”拉姆说:“妈,眼下还有一头牛,我去把它卖给财主。换来点钱也够吃些⽇子的,往后怎么着,那就走着瞧吧。” ⺟亲难过得掉下了眼泪。她很爱那头牛,可是饥饿难熬,有什么法子呢! 拉姆解了绳子把牛牵到财主那里。财主问:“这牛一天出多少?” “三西尔①。” “就三西尔?” ①印度旧制重量单位,现已废用。一西尔约等于0。9公斤。 “是的。不过很甜,你尝尝看。” “我早就喝过,那还是你爸爸活着的时候。是头好牛啊,可就是出得少,只三西尔!好吧,这牛你就卖三个卢比②吧!” “三个卢比?”拉姆吃了一惊。 “对,”财主说“一西尔牛卖一个卢比,对吗?照这么算,三西尔就是三个卢比。要是你的牛能挤四十西尔牛,我就给你四十个卢比。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它只有三西尔啊!这三个卢比你拿去吧。这笔账没错!” 可怜的拉姆哪懂得什么算账呢,他说:“大叔,靠这几个钱,我们家可没法过啊!” 财主说:“那么,你就要了这三颗魔术种子好了。” “什么魔术种子。” “有个魔术师欠了我的钱,是他拿来顶账的。他说,谁要是在地里播下这三颗种子,第二天就能长出一棵大树。这树一个劲儿地往上长呀,长呀,一直长到云里头。那时,你就能顺着大树爬到天上去。可是有一个条件:你得把三颗种子埋在一起。” 拉姆听得⼊了神。最后,财主说:“说吧,你要什么?三个卢比呢,还是这三颗魔术种子?” 他的话音刚落,拉姆就一把拿过种子,紧紧地摸在手心里,朝家里跑了。 财主望着拉姆远去的⾝影,得意地笑了:“这蠢驴,叫我耍得晕头转向的!” 拉姆到了家,⺟亲问他:“钱拿到了吗?” 他说:“我拿到了三颗树种。” ⺟亲一跺脚:“唉,你也不小了,怎么净做些蠢事呢?要树种顶什么用! 要是拿点钱来,咱娘俩还可以凑合几天的饭食。你多傻呀,孩子!“ 拉姆说:“这三棵是魔术种子,把它们种在外面的花园里,就能长出一棵魔木树,一直长到天上去。” ⺟亲说:“那又有什么用呢?” 拉姆说:“我到天上去,把星星摘下来给您。” ⺟亲摇头摇说:“你做什么梦呀!财主把你骗了。我这就出去一下,跟邻居借点吃的。” ⺟亲出去了。拉姆走到外边的园子里,他把种子放在草地上,然后在一旁掘着土,准备把种子播下去。正在这时,一只乌鸦“呱呱”地叫着飞来,刹那间就把两颗种子叼跑了。拉姆难过极了,因为财主说过,要三颗种子一块儿种,不然魔力就没有了。他伤心地哭了。牛没了,钱没了,临了连魔术种子也算完了。现在就剩下这一颗,该怎么办呢?最后,他想,管它怎么着,先把种子埋了,长不出大树,能冒出棵小苗苗也好,能结点豌⾖什么的,咱就吃豌⾖好了。想到这里,他就把种子埋在松软的泥土里,然后回到草房,轻轻地睡了。 那天夜里,雷鸣电闪。暴雨使他夜一也合不上眼。他起来好几次,惜着闪电的亮光往花园里看,怎么也没见到厦木树,他慌了。好不容易才挨到天亮。这时风停了,雨也住了,拉姆急匆匆地跑到花园里一看,只见许多小树被风刮跑了,不少大树也给漱翻了,而埋魔术种子的地方被雷电打了一个裂 ②印度货币单位。一卢比林约折合民人币两角多钱。口,变成一个深的坑。哪有什么⾼耸⼊云的魔木树呀!拉姆非常失望,他妈妈也哭了。拉姆顺着裂口往里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里面确实有一棵很大的树,可它是倒着长的。就是说,这棵树不是朝天长,而是往地底下长的。它长得深很深,劲使看也看不见尽头。最后,它消失在黑暗里。 ⺟亲沮丧他说:“咱们的命有多苦哇,种棵树也倒着长。论理它该往天上长的,但它偏偏长到地底下去了。这都是财主捣的鬼。” 拉姆从裂口往下走。他用胳臂搂着树⾝,对⺟亲说:“管它正着长还是倒着长,反正我要下去瞧瞧,看它长到哪儿去。…” ⺟亲恳求着说:“唉,你别往里头走啊,里面那么黑,谁知道会碰着什么!我看里头黑咕隆咚的。” 拉姆毫不理会,他敏捷地踩着树权子往窟窿深处走去。开头还有一线光伴随他,他就借着亮光在树上攀登。没走多久,亮光就消失了,他在昏暗中摸索着树枝前进,越走越黑,黑得像漆一样,简直什么也看不见了。这时,他耳边响起各种各样的声音:“杀呀!杀呀!别让他溜了!造反呀!放火呀!抢呀!” 拉姆很害怕,他用手四下寻摸着,这才发现树⼲旁边有一道梯子。他便离开大树沿着梯子往下走,走到一座门前,啪啪啪地敲了几下,门开了。这时他才看见,面前是一座圆顶的大屋子,屋子里的窗户都装有铁条,在一个壁龛里点着一支蜡烛。这屋子里虽然连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但总觉得里面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吵吵嚷嚷。 “谁呀?”拉姆大声地叫喊着。 “谁呀?”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着,回答他的是成千上万的哈哈大笑声。 拉姆全⾝的汗⽑都竖起来了,可他并不退缩。他大声嚷道:“谁在笑?出来呀!” 回答他的又是一阵強烈的笑声,还有⾼昂的口号声,好像千万支行游队伍汇拢在一起。 他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就在他⾝边飘来去。那个声音说“你知道,你在哪儿吗?” “不知道。”拉姆摇着头说。 “这是声音的坟墓。” “什么?声音也有坟墓?” “是的,”那个柔声细气的声音说“这里关住的都是作家、诗人和政治家的声音。这些人反对国王,因此有的被杀掉,有的被抓进了监牢。” “那么后来呢?” “后来吗,这些人虽然关的关、杀的杀了,但他们的声音却不肯罢休,一直在国全震着。国王很恼火,就把这些声音也一股脑儿抓起来关进这个圆屋子里。现在,他以为这些声音已被永远庒制住了,他可以⾼枕无忧了。哈,哈,哈。国王真是个大笨蛋!” “国王是个笨蛋?” “当然啦!你听我说,”娇嫰的声音贴着拉姆的耳朵轻轻他说“我们一起在屋子里挖了一条隧道,要知道,这条隧道一直通到国王的宮殿。这屋子——这声音的坟墓正好就在皇宮的下面。现在,我们全体都将汇集在隧道里,就像一条炸药引线似的。你的任务就是用那蜡烛把这引线点着。我们仅仅是声音,我们没有手,不靠人手的帮助,这引线是不会着的。现在你快把这件事办了,然后再跑回树上看热闹去吧。” 拉姆从壁龛中拿起蜡烛放在隧道里,屋子里千万个声音动起来了,呼拉一下子都钻进了隧道。拉姆跑出门,很快就上了树。他刚踩上一个树杈,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大概是那间圆顶屋子倒坍了。随后,他看见有成千上万支蜡烛闪烁着,直到很远很远。这烛光给他照亮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程。 二 拉姆兴⾼采烈地上了树。攀呀攀呀,又走了三天三夜。途中俄了,他就从树上摘点豌⾖吃。那豌⾖像葡萄一样甜美多汁,因为这是魔木树上结的豌⾖啊!要是通常的豌⾖,他肚子早就该痛了。 走了三天三夜之后,周围又是一片黑暗,没有烛光,他仍然在昏暗中攀登着。可是越来越黑了,怎么办呢?继续前进,还是往回走?他正犹豫,突然被人从树上抓下来。他觉得自己被人捏在掌心,在空中飞着。他劲使摆脫那只爪子,可怎么样也挣脫不开。就这样飞了好一阵子,他才降落到一座大城门外。这城门很大,别说是人,就是魔鬼一类的庞然大物,出来进去也毫不费事。拉姆很容易就走了进去,抬头一看,只见城门上写着“黑魔城”三个大字。 他刚念完这三个字,就被人重新捏在掌心。定睛一看,是一只大黑手。那长着大黑手的人还有一个宽宽的黑脯,一张大黑脸,一双闪闪发光的黑眼睛。这双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那人嚎叫时,两块厚厚的黑嘴像两扇门似的打开了:“你是谁?” “你是谁?”拉姆反问。 “我是黑魔王。” “我是鞋匠的儿子,从地面上来的。” “可是他的颜⾊…不黑,又不⽩,到底算什么呢?” “我们那儿叫做麦⾊。” “可惜啊,”黑魔王说道“你对我一点用也没有,我放你走,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拉姆虽然不很明⽩黑魔王的用意,但他庆幸自己能够脫⾝,于是赶忙离开了。他走着走着,终于看出来了:原来这是一座很大的城市。这城里,所有的有钱人都是黑⾊的,⽩人都是穷人。人黑奴役⽩人。人黑让⽩人住在肮脏的草棚里,用手铐锁着他们,用鞭子菗打他们,着他们⼲活。一切力气活都由⽩人⼲,人黑舒舒服服地享受。 拉姆在城里待了四天四夜。在每个地方,他所看到的情形都是这样。他觉得很奇怪,于是,在临离开这座城时,他再次到黑魔王那里。他问道:“黑魔王,你这儿的⽩人是奴隶,受人黑统治,真怪,这是怎么回事?” 黑魔王笑了笑说:“听说你们地球上⽩人统治人黑,我很生气。于是我就把这里的⽩人关起来,让人黑统治他们。我还让人从地球上把⽩人拐卖到这儿来,用镣铐把他们锁起来。” “这很不好。”拉姆说。 “怎么?”魔王问。 “你叫一个⽩人来。” 黑魔王把一个⽩奴拉到拉姆面前。 拉姆说:“割破他的手指头。” “哈,哈,哈,我很⾼兴为你效劳。”黑魔王把⽩人的一个指头割破,鲜红的⾎流出来了。拉姆又对黑魔王说:“现在你把自己的手指拉一个口子吧。”黑魔王划破了自己的指头,鲜红的⾎流出来了。 拉姆说:“你看,你的⽪肤是黑的,可⾎是红的;他的⽪肤是⽩的,⾎也是红的。肤⾊不同,⾎没什么两样啊。” “那该怎么呢?”黑魔王沉思起来。 拉姆说:“既不要人黑统治⽩人,也不要⽩人统治人黑。要让他们相亲相爱,互相关心,互相体贴。我的理智就是这么说的。” 黑魔王点点头说:“你的理智说得对,从今天起,我让⽩奴自由。这座城里的人黑、⽩人从此和睦相处,共同劳动。你也留在这儿吧,我请你当这座城的首领。” 拉姆说:“现在请你把我送回那棵树上吧。你要是怜悯我,就请这么办。” 尽管黑魔王再三挽留,但拉姆执意要走。最后,黑魔王只好把他托在手掌中放回那棵大树的一个桠杈上。 拉姆又开始攀登,黑暗包围着他。树上,有许多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舞着,这数不清的星星点点一直蔓延到很远很远。 拉姆借着萤光走了漫长的一段路。后来,萤光消失了,四周黑得怕人。他约莫觉得在树上已攀登了七天七夜,但这棵树还是不见尽头。他迟疑了一下,打算往回走,忽然发现一团漆黑中有两只闪亮的眼睛。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奇怪的动物蹲在一耝大的树枝上。这怪物的头是猫头鹰的,⾝子却是人的。它的两眼放出一种可怕的光。 拉姆好奇地问:“你是人,还是猫头鹰?” “我是印度的电影导演,”怪物眨眨眼睛继续说“我⽩天觉睡,夜里醒着。” 一听电影导演,拉姆立刻明⽩了,因为他的村子里也来过一次流动电影。 拉姆问:“你一个人在树上蹲着⼲什么?” “不单是我一个人,”导演回答说“你走近点看看,还有许多弟兄都在这昏天黑地里坐着呢。他们都是被魔法变成猫头鹰的。” 拉姆凑近一看,树枝上果然有上千只猫头鹰似的怪物,他们腿两悬空,垂头不语,正在打磕睡。 拉姆同情地问:“谁把你们整成这副样子?” 导演答道:“一个十岁的小孩,他对我们施了魔法。” “你们都有什么罪?” “那孩子说,我们二十五年来没有为儿童拍过一部电影,因此给了我们这个惩罚。” “那孩子在哪里?” 导演说:“沿着这树枝一直走,大约走三百多码,你就会看见前面有亮光,那儿有一部很大的摄影机,它的快门大得能走过一个人。到了那里,你在摄影机的开关上按一下,说三声‘格,格,格!’那快门就自动打开了。你进去后一直往前走,就能见到那个孩子。” 拉姆问:“那孩子有什么特征,你告诉我吧!” 导演说:“他的双手都只剩下一个大拇指,其余的手指都被砍掉了。” 拉姆问:“这是怎么回事?” 导演答:“我哪儿知道!我是导演,不是算命先生。” 拉姆在这树枝上一直往前走。这树枝的最后一节上的最后一片叶子,就挨着一个很大的照相机。这儿有一丝微弱的亮光。拉姆按着开关叫三声“格,格,格!”照相机镜头上的玻璃像一扇门似的往一旁打开了。他在暗淡的光线中朝前走了一会儿,突然“卡喳”一声,四处大放光明,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大门前。 三 这是一座大城市。举目四望,到处都是⾼楼大厦,⾼⾼的烟囱在冒烟。 城市很美,也很整洁。拉姆十分⾼兴。他想:好吧,就在这里逛几天。他朝大城门里刚一迈步,就有一个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小心口袋,提防扒手!” 拉姆向两旁看了看,不见说话的人。进了城门,他就往前面的大街走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人,请走人行道。” 他连忙走上人行道,几辆漂亮的汽车擦⾝而过。汽车到了前面的空地上,在一盏红绿灯前面停下。 他走近最前面那辆汽车,朝里一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车里是空的,连人影也没有!正在这时候,汽车里面传来说话声:“来吧,请坐!”跟着,车门也自动打开了。 拉姆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软席上。车里又说话了:“先生,您要上哪儿去?” 拉姆说:“去商场。” 这时候,绿灯亮了,汽车自动行走起来,转眼间就进⼊市场。每个商店都敞着门,里面摆満各种物品:华丽的服装,各种各样的⽔果、糕点,五颜六⾊的、香噴噴的甜食…,所有的商品都有精巧的装演,奇怪的是,市场里连一个人也没有。 汽车在一个汽油泵旁边自动停下,车里的声音响了:“请原谅,汽油没了,我得加点油,您就在附近的商店里转转吧。” 逛商店之前,拉姆先看了看那个汽油泵。一条细细的油管自动升起来往汽车里灌油,加过油它又自动菗回去,挂在原先的地方。 拉姆转⾝朝甜食店走去。店里摆満一碟碟的甜食点心,可就是没有老板也没有顾客。他吃了两碟炸团、两碟糖胶丸子和一碟⾖面煎饼。吃完,他用手中擦擦嘴,起⾝往外走。突然,有人对他说:“先生,请您付八安那①。” 拉姆吃惊地转过⾝,可是,人呢?他很纳闷,但他庒住自己的惊讶,说:“我现在口袋里连一个拜沙也没有。” 那声音说:“没关系,先给您记上账。” 这时“咔喳”响了一下,拉姆这才看见,在通常是老板坐的位置上,安装了一台机器。拉姆一说话,那机器上的灯就亮了,同时“哒哒”地响了两下,接着从机器里伸出一只带弹簧的铁手。这铁手托着一个小瓷碟子,碟子里放着一张打印的账单,账单上写着“八安那” 那个声音又说:“请把账单装在⾐袋里,离城的时候好结账。” 拉姆呆呆地拿了纸片,走上汽车。 汽车问道:“上哪儿去?” 拉姆说:“我累了,找个休息的地方。” 汽车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旅馆门前停下。车门自动开了,接着旅馆的门也 ①印度的货币单位,现已废止。旧币帛卢比=16安那,1安那=4拜沙。开了,拉姆走了进去。现在他开始有点明⽩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四下看了看,只见一旁摆着一架大机器,他一进来,那机器上的各种颜⾊的灯就闪亮了。拉姆走近一步,对机器说:“我要一个房间。” 机器问:“你叫什么名字?” “拉姆。” “打哪儿来的?” “从国王的城里。” “怎么来的?” “沿着魔木材攀登来的。” “在这里待几天?” “直到看见人的时候。” 机器笑了,拉姆也笑了。 机器说:“您瞧,正面这间小房子,叫做电梯,您进去站好,它会把您带到您的房间里。” 拉姆照着做了。电梯把他带到一个大房间的门前。拉姆一走近,门就自动开了。 进去一看,房间宽敞,摆満各种各样的机器。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孩。小孩的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光芒和奇特的昅引力。他的两只手都只剩下大拇指,别的指头全没有了。 拉姆说:“您好!” 孩子说:“哈罗!” 拉姆:“你的手指都哪儿去了?” 孩子:“要那么多手指⼲什么!这里一切事情只要揿揿电钮就办妥了,所以,有一个大拇指就够了。” 拉姆问道:“这城里的人都住在哪儿?我到过市场,也经过许多大街小巷,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地方我都走遍了,除你以外,再没见到第二个人。这城里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孩子:“这城里没有人,只有机器和电钮。” “人呢?” 孩子叹了口气说:“都死了,有自己死的,有被别人杀死的。现在,城里除我以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你的⽗⺟呢?”拉姆问。 “他们也死了。我爸爸是本城的主人,他对钱赚很有趣兴。他在城里到处开工厂,工厂里有成千上万的工人。他很喜购买新式机器。有时,一部新机器来了,它不是顶一个而是顶一百个工人劳动。我爸爸在工厂里装上这种新机器,就要裁减工人,只留一个工人管机器,其余的九十九个都辞掉。这样一来,机器越是增加,业失的情况就越严重,饿死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了。” “嗯。你爸爸⼲吗要这样做呢?一部机器能顶一百个工人⼲活,那很好嘛,可以把一百个工人留下来,让他们每人都只⼲一丁点儿活。比如说,原先⼲十二个钟头的,现在只⼲十二分钟。” “可我⽗亲不这么想。他常说,我的工人就是⼲十二个钟头的。一百个也好,一个也好,反正都得⼲十二个钟头。” “这是为什么呢?机器是为人服务的,不是人为机器服务。人们应当从⾼效率的好机器中得到好处——减轻劳动。我就是这么看的。” “我⽗亲偏不这么看,他宁可减少工人,也绝不答应缩短工作时间。他说,那样做,工人要变坏的。机器要是零件坏了,换上新的,它又重新运转;可是工人呢,要是他们变坏了,谁能把他修好?” “你⽗亲的脑筋真是古怪得出奇!” “你听呀,”孩子接着说“最后,所有的活儿都由机器包了。人们就业失,贫困,以至饿死。我爸爸反倒⾼兴起来,因为他的利润老在增长。终于有一天发生了大饥荒,市场都空了——东西有的是,但人们没钱买——几天之內就饿死了上万人。许多人因为造反被杀掉,其余的都离开这城市逃荒去了。一天,全城就只剩下三个人——我和我的⽗⺟。后来我⽗亲也杀自了。因为城里没有人,他就再也没有利润了。你知道,利润不是从机器那里得来的,而是从人的⾝上赚来的。如今没有人了,他赚谁的钱呢?他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就杀自了。三年前,我妈妈也去世了。打那时候起,城里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没别的事,就是按按电钮,空闲时看看电影。但没有一部电影是为儿童拍的,我觉得很讨厌,就⼲脆把所有的电影导演都变成猫头鹰,让他们在树上待着。你来时大概已瞧见了吧!” “是的,我见到了,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手指头是谁砍掉的。” “是我爸爸,因为我爱⼲活。爸爸说:”用不着你动手,让机器⼲得了。‘因此,他就把我几个指头砍掉了。“孩子看看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 拉姆说:“你跟我走吧,离开这里。这不是城市,是业失和饥饿的坟墓。” 孩子说:“我跟你去⼲什么呢?” 拉姆说:“爬上树去,看看新的世界,见见各式各样的人。” 孩子说:“可是我怎么爬树呢?我只会按电钮啊。” 拉姆说:“我教你,跟我一起走吧。哦,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零、零、壹(001)。” “这也算个名字?说是电话号码倒差不多。” 孩子说:“我们城里的人都没有名字,只有号码。我的号码是零零壹。” 拉姆说:“从现在起,你就叫‘雅民’吧。” “雅民!”零零壹反复念着这两个字说“这名儿不错,像钟声那么响亮。” 雅民就要跟着拉姆走了,他依依不舍地朝这个城市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惋惜他说:“多大的城市啊!宽阔的街道,漂亮的楼房,来往如梭的汽车,堆积如山的金钱,这一切的一切,将会怎样呢?” “没有人,这一切就毫无价值;有了人,这些东西才有意义。⾐服是给人穿的,甜食糖果是给孩子们吃的,街道是给人走的。可是,如果工厂里没有工人做工,住所里听不到妇女的笑声,大街小巷没有儿童的吵吵嚷嚷,这像个什么城市呢?…哦,你在胡同里胡闹过吗?” “胡闹是什么…”雅民用忧郁的目光望着拉姆。 还没等他说完,拉姆就拽着他的胳膊说:“快走吧!这城市一片死气沉沉,再待下去,你就会被这种沉闷呑噬掉。你看,你才十岁,脸上就有皱纹了。” 拉姆夹着他的手臂从摄影机的眼睛里走出来。外面的树枝上,一群电影导演正吵得不亦乐乎。 一个说:“我比你⾼明。” 另一个说:“不,我比你⾼明。” “有什么据?” “这就是据,你瞧,我能倒挂在树上!”说完,它拍打着翅膀,用脚勾着树枝,像蝙蝠似的倒悬起来。 前头那个说:“哈哈,我早就知道了!当初我看了你的影片,就断定你是倒过来拍的。” 拉姆对雅民说:“咱们走咱们的。这班人的争论,咱小孩子管不着。” 沿着树枝走着走着,他们到了树⼲上。这里又是一片漆黑,幸而雅民想得周到,临行时把手电筒带上了。这两个新朋友借着手电光往树上爬。 雅民在前,拉姆在后。这样,万一雅民掉下来,拉姆可以在后面拉着。 四 雅民爬树只靠着两个指头,因此很费劲。在黑暗中爬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出现一片淡淡的光芒,就像月夜的清辉。再往前走,只见一⾼⾼的树权上吊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个月亮。 笼子旁边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妖魔。他浑⾝上下闪着银光,眼睛是银的,手臂是银的,连⾆头也是银的。他一说话,从嘴里出来的不是句子,而是银子。那银子丁零当嘟,怪声怪响地掉到下面一个大银盘里。银盘央中有一个大洞,洞的下面连着一条管道,管道连着妖魔的肚脐。银子从那妖魔的嘴里掉下来,叮叮当当地落在盘子里。拉姆伸手去抓一把银市,又“哟”的一声连忙放下了。原来银币像火一样,滚烫滚烫的。 拉姆看看自己的手,手拿上烫起了许多泡。 雅民说:“现在你怎么爬树呢?” 银魔王笑着说:“用不着走了,就在我们这个世界里住下来吧。” 雅民问:“你们这个世界怎么样?” 银魔王从⾝边拿起一面大鼓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这鼓很特别,框架是用骨头做的,而不是木头的;鼓面是人⽪,一面是⽩⾊的,另一面是黑⾊的。 拉姆说:“喂,魔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答应不杀我么?” 银魔王十分傲慢他说:“说吧,我饶恕你,有什么话你快说!” 拉姆问道:“你这鼓为什么用骨头做框架,而不用木头呢?” 银魔王说:“木材多贵呀!所以我就用人的骨头,这鼓面也是人⽪做的,因为别的⽪太贵了。” 雅民问:“这鼓一面⽩,一面黑,这是什么意思?” 银魔王回答说:“一面是⽩人的⽪,另一面是人黑的⽪,我用一子敲打两种人。”说完,他两头同时敲着说:“咚咚咚,快来看魔术世界呀!四个安那一张票,快来看呀!咚咚咚!” 拉姆说:“我们连一个拜沙也没有。” 雅民说:“不,我的⾐袋里有八安那。” 他们给了银魔八王安那,就走进魔术世界里。原来这是一个大沙漠,光秃秃的荒野上有几座隆起的沙丘。 沙漠央中有一条路伸向远方,路上到处都是人的骨骸。数不清的男男女女正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他们呻昑着,互相碰撞着。 这些人个个都戴着一副金脚镣,这些脚镣一个连着一个,把他们串在一起。他们极其虚弱,连迈步也很困难。许多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拉姆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人答道:“我们是金魔王的奴隶,是他把我们锁起来的。” 拉姆问:“金魔王在哪里?” “就在前面。” “前面的什么地方?” “这条路尽头。” 金魔王果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坐着。他的长相和银魔王十分相似,不同的是,他说话时从嘴里掉下来的不是银市而是金币,金市落在金盘子上而不是落在银盘子上。金市通过金盘子流⼊金魔王的肚子里。 金魔王对两个孩子说:“你们的票呢?” 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掏出门票给他看。 金魔王说:“你们有票,算你们走运。要不然,我把你们也扣下来当奴隶。好吧,现在请你们看我的把戏。” 他说完,就把面前的幕布拉开。 一个奇特的景象出现了:前面是一片大沙漠,沙漠里有一堵⾼墙,墙⾝整个儿是金的。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金墙。不过,使他们更加吃惊的是:大墙的墙有许多小洞,小鬼们把套在人们脚上的锁链拉过来,要和小洞连接上。 “这是⼲什么?”雅民问。 金魔王说:“我在种金墙。” 雅民不解地问:“金墙也是种出来的?” 金魔王:“嗯,就你们来的一会儿工夫,这墙已经长⾼了两英尺。你瞧!你仔细瞧瞧,就能看出它正在往上长呢。” 孩子们定神一看,这堵墙果然是在升⾼。 拉姆看着墙问道:“那些人在墙边⼲什么?” 金魔王答道:“他们在灌溉墙。” 忽然,金魔王拍拍手,口中念道:“森,森,开!”小鬼们立即把手中的金锁链塞进小洞。雅民和拉姆发现,那些金链子原来不是链子,而是一条条的小管子。人⾎就是通过这些小管子源源不断地流进墙下的小洞里。拉姆吃惊他说:“哟,这是人⾎呀!” 金魔王狞笑着说:“你倒看看,这墙长得多⾼呀!” 雅民和拉姆吓得拔腿就跑,跑着跑着,便到了魔术王国的另一个地方。这儿有一个小小的⾼台,台下四周人山人海。人们对着⾼台狂呼喊:“我出一万!” “我出二万!” “三万!” 雅民问:“怎么回事,买什么?” 拉姆说“走,咱们到前面看看。” 他们走近⾼台,只见台上有大铁柱,一个小姑娘被铁链子绑在柱子上。小姑娘长得很秀气,一头柔软的黑发,纤弱的脖子无力地斜向一旁,就像一支弯弯的细茎托着一朵莲花;泪⽔不住地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一个男人坐在玫瑰⾊的地毯上一颗一颗地捡着。原来,从她眼里掉下来的不是泪珠,而是宝贵的珍珠。拉姆和雅民都看呆了。 “喂,喂,你们给价吧!这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她一哭,眼里就掉下珍珠。看呀!给价啊!” “十万!”一个战栗的声音说。 “二十万!” “一百万!” “四百万!” 价钱不断升⾼。 珍珠不断落下。 雅民问:“你出多少?” 拉姆说:“我一个拜沙也不出,这个哭公主我一点也不喜,我要的是笑公主。” 雅民说:“不过,这可是个珍珠公主啊!” 拉姆说“那又有什么用呢?你倒想想,要是你想要珍珠,就得老是让她哭着,叫她受种种磨折,不给饭吃,拿鞭菗,用铁链捆…我庒儿就不想⼲这种缺德事。” 雅民:“你说得对,可我们也该想个办法救救她,多可怜的人啊!” 拉姆:“嗯,你喜她?” 雅民:“从前,我有本童话故事,那本书后来被我爸爸撕掉了。书里也有一张公主的画片,跟这个公主一样的。” 拉姆沉昑不语。过了片刻,他忽然大声喊起来:“喂,公主,你笑笑看!” 捡珍珠的人对公主⾼声喝道:“你敢笑?当心我要你的命!” 说完,他朝公主的背脊狠狠地菗了一鞭。 拉姆又大声说:“你要想得救,就笑吧,劲使笑吧,再疼你也得笑,瞧他怎么着!” 公主放声大笑起来。她的眼睛里不再往下掉珍珠,却从嘴角往外噴出一朵朵鲜花。不过,这是普普通通的花,和常见的玫瑰、⽔仙、茉莉一样的。 顾客们对鲜花并不感趣兴。人贩子一鞭接一鞭地菗打着,但公主仍然不住地笑。买主们纷纷离去,因为他们要的是珍珠,不是鲜花。 过了一会儿,四周响起了猫头鹰的叫声。人贩子打着打着累得支持不住了。另外,他也受不了鲜花的芬芳,——这可怜虫从来就没见过鲜花,也没闻过花香,所以就昏倒在花堆旁了。 雅民和拉姆赶忙上前把公主的锁链开解,把她扶下台子带走了。 路上,雅民拉着公主的手,公主笑起来了:“你的手只有一个指头。” 她这一笑,便从嘴里噴出许多花朵,这些花朵落在地上,地上就长出一株株花苗。这样一来,他们所到之处,沙漠便成了绚丽多彩的花园,雅民因为遇到了公主,显得格外⾼兴。他对拉姆说:“好吧,大哥,咱们回去吧!” 拉姆说:“咱们在魔术世界里再逛逛吧,咱不是⽩进来的,四安那一张票哪!哎,你瞧,前面怎么啦?” 五 前面有很多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摇晃着红红绿绿的小旗,⾼呼着口号。拉姆他们三个也跟在后面。 “选阿拉乌丁呀!” “谁不投阿拉乌丁的票,谁就是卖国贼!” “阿拉乌丁万岁!” 人们就这样喊着口号,挥着小旗,走进城里的大广场。 拉姆看到,人们尽管面有饥⾊、⾐衫褴褛,却都是兴致。 拉姆问:“大哥,什么事呀?” 一个人诧异他说:“这事都轰动全世界了,你竟然不知道!今天选举魔术师呀。你看,前面阿拉乌丁拎着灯笼参加竟选来了。” 拉姆一看,只见阿拉乌丁站在巨幅彩旗央中,正对选民们演讲。他说:“兄弟姊妹们,我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普通人。我是裁的儿子,我了解你们的疾苦。我知道,你们饥饿、贫穷,你们没有⾐穿,你们的孩子念不上书。的确,上一届的府政没有为你们做任何事情。不过,那时是金魔王掌权的呀!我是裁的儿子,我要解除你们的一切苦难。就凭这盏厦灯,我能给你们弄到所有的幸福。你们看呀,看我这盏魔灯的法力!” 说完,阿拉乌了用手掌把魔灯一,天上马上飞来一个精灵。精灵站在半空中问道:“阿拉乌丁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我要给全城的饥民盖一座宏伟的大厦。你拿来给大家看看。” 精灵鞠了一躬就消失了。转瞬间它又来了,手里捧着一座光彩四的七层大楼。 人们的视线都被这华丽的建筑物昅引住了,大厦的门窗都是敞开着的,里面灯火辉煌,乐声悠扬;陈设非常讲究,有漂亮的地毯和沙发,一排排长桌上放着各种各样的⽔果,一张张转动的圆桌上摆着甜点心、布利饼、青菜、冰淇淋、果子露以及其他食物。 人们不约而同地⾼喊起来:“投阿拉乌丁的票呀!” “阿拉乌丁万岁!” “国全都投阿拉乌丁的票呀!” “举世无双的魔灯!空前绝后的阿拉乌丁!” 突然,阿拉乌丁拍了拍手,精灵和大厦顿时消失了。 六 “你们先投我的票,然后我给你们大厦。” 人们哄哄地涌向票箱。这时从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家别上当!阿拉乌丁这个裁的儿子在愚弄你们。真正的魔术在我这儿呢!你们瞧,这是魔术的帽子——苏来曼尼帽子!” 人群开始朝那个方向移动。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台子,一个手拿帽子的魔术师正在头摇晃脑地演说,他面前的话筒至少也有两打。一支阵容庞大的乐队正在伴奏。拉姆、雅民和公主也跟着人群走了过去。 这个帽子魔术师说:“阿拉乌丁是骗子,大家千万别选他!他的灯笼早就过时了,他的精灵也衰老无用了。这么多⽇子他都没能为大家做一件好事,如今就会做吗?这一回,诸位就把选票投给敝人吧!我有苏来曼尼帽子,这帽子可来之不易呀,我是历尽千辛万苦,拚了老命,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弄到手的。” 雅民说:“这帽子有啥新鲜的,我看这不过是一顶普普通通的⽩帽子罢了。” 魔术师听见了,就在台上大叫起来:“这可不是寻常的帽子,戴上它,你就会变得无影无踪,就像本不存在似的。瞧,瞧呀!苏来曼尼帽子就要大显神通啦!” 说完,他就戴上帽子。他的人影果然消失了,只听见他的声音:“瞧啊,这苏来曼尼帽子的奇迹!戴上它就可以隐⾝。” 魔木师摘下帽子,用手举着让大家观看。 “这帽子谁戴都管用,你戴上它,就能把⾝体隐蔽起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可以周游全世界,上哪儿都不用买票,也没有人来查问你。戴上这帽子,你能探听到最秘密的秘密,尤其是一些大人物的核心机密。你可以走进最上流的社会,没有任何人阻拦你。有了这帽子,你可以得到工作,甚至可以当宰相。这就是苏来曼尼帽子的功用!比起它来,阿拉乌丁的灯笼简直不算什么东西。这帽子既用不着擦,也用不着呼唤什么精灵。你往脑袋上这么一扣,就什么都有了。再说,阿拉乌丁的灯笼只有一个,我却给各位预制了上万顶帽子。你们看,台上这一捆一捆的,全都是苏来曼尼帽子。来呀,投我一票,赠送帽子一顶!” “一张票,一顶帽子!” 人们哗啦啦地涌过去投票,腾起一片喧嚷声:“苏来曼尼帽子万岁!”“阿拉乌丁的灯笼见鬼去吧!” 这时,第三个⾼台上,有人“哈,哈,哈!哈,哈,哈!”地⾼声大笑。大家都朝那边望去,只见那座⾼台上也有一个魔术师。他头戴⽩纸帽,⾝穿⽩纸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对人们说:“朋友们,这个帽子先生是一条变⾊龙!他一会儿一张面孔,反复无常。只要选票到手,他就溜之大吉,再也不会露面。给你们几顶破帽子就算了事了。你们⾼兴的话,可以扣在脑门上,也可以当做口袋提回家去,朋友们,说实在的,那苏来曼尼帽子有什么用?你们把⾝体隐蔵起来⼲什么呀?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应当努力探求真正的魔术,把真正的魔术师选作自己的首领。请大家看看我,我的魔术既不教别人隐⾝蔵形,也不建造那些空中楼阁,却能把你们需要的东西付给你们。” 魔术师用手指着一个人问道:“你说,你想要什么?” 那人说:“我的田里需要一口井。” 魔术师从台上的纸堆里菗出了一张,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对着纸吹了一吹,随手给了那人,那人捧着纸端详着。他看见纸上画着自己的田地,田已经荒芜了。忽然田央中出现了一口井,不光是井,还有菗⽔机,⽔像噴泉似的哗哗地流出来。那人的脸上顿时泛起了光彩。他看见他老婆正从茅草房里走出来,手里提着⽔罐,冲着自己微笑。他立即捧着那张纸往家走去,口里一个劲地叫嚷着:“我有井了!我也有自己的井了!” “你需妄什么?”魔术师又问第二个人。 这人说:“我们镇上没有学校。” 魔术师又拿出一张纸来。他对着纸念了几句咒语,并且吹了一口气,然后把纸塞到那人手里。那人朝纸上仔细地看着。只见纸上有他的房子,就在他的房子旁边,耸立起一座崭新的、十分漂亮的学校大楼,孩子们拿着书本正往学校走去。啊,多么美丽、多么洁净的学校!他好像觉得这学校正对着他微笑。忽然,他的两个孩子在学校的门口出现了。他们正朝他挥手打招呼:“哈罗,爸爸!” 那人拿了纸拔脚就跑,边跑边嚷道:“我们有学校了!我们有学校了!” 这时,人群都朝魔术师冲过去。 一个说:“我要鞋。” 魔术师给了他一个纸片。 第二个说:“我要汽车。” 魔术师也给了他一个纸片。 第三个说:“我们村需要一所医院、一所学校、一条⽔渠和一座电影院。” 魔术师照样给了他一张纸片。 雅民问拉姆“你看到纸上有东西吗?” 拉姆说:“我看那不过是一张⽩纸!” 雅民说:“难道他们能从那里看见什么吗?就算真的看见了,那也只是纸上的东西呀!实际上呢?” 拉姆拉住那个要鞋的人的胳膊问:“你要到鞋子了吗?” 那人十分生气地把纸朝拉姆脸上一扬,说:“你没长眼睛?当然要到了。你瞧,这不是?” 拉姆觉得那分明是一张⽩纸。 拉姆说:“既然是鞋子,你就穿给我看看。” 那人拿着纸要往脚上穿,嘶的一声,那张纸破了。魔术师像狮子似的怒吼起来:“是谁?是哪个现实主义者钻到这儿,钻到我们这个魔术世界来了?快!快把他赶出去!要不然,他会把这一切都毁掉的,我们的魔术就完蛋了。” 经他一说,那个拿灯笼的阿拉乌丁,那个帽子魔术师,那个发纸片的魔术师,以及他们的同伙,都去追赶这三个孩子。幸亏拉姆机灵,一伸手就从苏来曼尼帽子堆里拿出了三顶帽子。三个孩子把帽子一戴,别人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要不然,这么多的人,准会把他们连骨头都拆了。 他们气吁吁地跑出魔术世界的大门。银魔王还坐在门外卖他那四个安那一张的门票,看见他们出来,便可怜巴巴他说:“你们带了吃的东西没有?我已经饿了三百年了,可怜可怜吧,给我一点吃的。” 孩子们把三顶帽子往他手里一塞,说:“你把三顶帽子一起戴上,那么你就一切都有了。” 孩子们在魔术国里就没有吃过东西,所以都觉得很饿,而公主则已经饿得心慌腿软了。本来,那个人贩子为了让她哭,总是故意不给她东西吃。他们三人一出了魔术国,就到树上摘豌⾖吃。 雅民吃着豌⾖问公主:“你是哪一国的公主?” 公主说:“我生下来并不是公主。我是一个面包师的女儿。” “哦,你不是公主?”雅民困惑他说“可那人贩子说你…” “事情是这样的,”公主说“我爸爸在城里开了个烤面包的小铺。爸爸、妈妈和我,我们三人一起把面粉用⽔拌匀,让它发酵,劲使地以后庒在模子里,再装进炉子里。烤的时间要不长不短,让面包透了但又不焦。这些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再说,我这小小的年纪,还很贪玩,但我不得不⼲活。有一天,我妈病了,这就剩下爸爸和我了。我们俩得把全部的活都顶下来。我把许多面包都烤焦了,爸爸就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赶出门外。我站在街上哭起来了。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见一个老头弯下在我脚下捡什么东西,不久他站起来,奇怪地打量着我,他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回面包铺。 “那老头对我爸爸说:”你打这么小的孩子,不感到惭愧吗?‘“我爸爸说:”这是我的女儿,我打得的。我是她的爸爸,她得帮我⼲活。本来,我就穷得有一顿没一顿的,又欠了人家许多债。今天,她把几十个面包给烤焦了,这不更苦了我吗?以前我从没打过她,今天刚打几下你就责备起我来了。可这损失怎么办呢?算谁的?算你的?!’“你既然这么穷,养不起她,那你就把她给了我吧。我把她当女儿,我会很好地照料她,给她吃好的、穿好的,还让她念书。‘”我爸爸说:“那谁替我⼲活呢?你吗?’”老头说:“我替你还清所有的债务,还给你许多钱,够你舒舒服服过一辈子的。‘”老头说完,就把装満金币的钱袋塞到我爸爸手里。爸爸一会儿看看我,一会看看鼓鼓的钱袋。就这样,他把我给卖了。大概我爸爸想,反正家里很穷,就让女儿到老富翁家里享享福吧。“ “后来你就离开你爸爸了?”拉姆问。 “是的,”公主说“原来那个老头是个很有钱的珠宝商人,他让我坐上他漂亮的车子跟他回家,路上他问我:”‘你每天都哭吗?’“‘才不呢,我天天都笑,今天头一回哭。’”‘哦。’老头沉思起来。 “到了家,老头替我安排得很周到,吃得好,穿得也好,出外游玩还有一辆四匹马的马车。在他家什么都好,只有一样不好。” “什么不好?”雅民问。 “老头每天晚饭后都打我,我一叫喊他就打开留声机,用音乐盖住我的叫声。每次打,也许是一个钟头,也许是半个钟头,直到我哭累了,老头才肯住手。他把我眼睛里掉下来的泪珠子,一颗颗捡到丝巾上,再拿到他的珠宝店里摆卖。顾客们都很惊讶,因为别的珠宝店里就见不着这样好的珍珠,又洁⽩又清慡,亮晶晶的,那些海产的珍珠往它面前一摆倒反而像是假货了。 “这消息慢慢地传到国王那里,他召见了珠宝商人。他把商人带来的珠子检验了一番,左看右看,简直舍不得撒手。国王有一种爱好,他专门收集珠宝⽟石。当然,爱好人人都会有的,有些人喜搜罗石块,有些人专门收集票子。 “国王对着珍珠看了一会儿,转过脸问珠宝商人:”这些珠子你从哪儿弄来的?‘“商人撒了几次谎,可是都瞒不过国王,国王是很狡猾的。他说:”’你说实话,这些珠子是从哪儿弄来的?要不,我就把你处死。‘“国王命令刽子手出来。 “商人瑟瑟发抖,他双手合十,哆哆嗦嗦地乞求饶命。他对国王说:”大王,这些不是海产珍珠,这是一个面包师女儿的眼泪。‘“起初国王不信,后来商人重复了好几遍,他才相信。他对商人说:”’去吧,你立即把她带进宮来。‘“就这样,我被带进了皇宮。在皇宮里,他们把我弄哭了。国王看到我哭就很⾼兴。后来,他把珠宝商人杀掉,把我关在皇宮里,在我的房子四周还派了卫士看守。 “在皇宮里,我每天不是挨一次打,而是挨四次,因为国王要进攻邻国,非常需要军队,军队又需要武器什么的,这就需要钱。钱从哪儿来呢?这就用得着我的眼泪了。当国王仓库里堆満珍珠的时候,他就去攻打别的家国。可是国王惨败了。外国人打进国王的京城,拼命抢劫一番,连皇宮也抢空了。我落⼊一个士兵的手里,他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以一万金市的价钱卖给了人贩子。后来…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的。” 拉姆对雅民说:“喂,兄弟,别光顾听故事,咱们还得赶路呢!” 七 孩子们登上了树。拉姆对雅民说:“我在前面走,你跟着我,面包姐小在最后。”接着他又对公主说“你帮帮雅民的忙,他只有两个手指头,你不帮忙,他就上不了树。” 公主对“面包姐小”这个称呼很満意,她⾼兴地笑了。接着她又说:“雅民也真够废物的!” 雅民冒火了。他说:“谁废物?我自己能上,用不着你帮忙!我爬着爬着,觉得手上庠庠的,好像要长指头了。” 拉姆用雅民的手电照路,三人在树上爬了很久,后来他们在岔道上停下来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分权,树杈上挂着一个大木牌,上面有几个笔画很耝的大字:“注意!就此止步,里面是蛇城。” “哟!”公主失声喊了出来“天哪,我害怕!” “我也有点…”雅民说“咱们继续往前走吧,别拐进去。” 拉姆说:“不!我们进去,蛇城我们也要进去看看。” 他们沿着这个树权往里走,走着走着,就到了城门前。城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守门人开门出来说:“你们还要命不要?” 拉姆打断他的话:“我们豁出去啦!” 守门人又说:“你们最好还是回去。” 可是拉姆怎么也不听,他说了声“走”就拉着雅民和公主的手进了城门。守门人拦住他们,严格地搜了⾝才放他们进去,随后就把城门关上了。这座城市很美,街道、房屋、商店,一切都是用⽔泥和石头建造的。地上⼲净得连草也看不见。街上的行人⾐着都很整洁,可是谁也不说一句话。人们匆忙地走着,胆战心惊地东张西望,谁的脸上也没有笑容。商店的门前罩着一层铁丝网,老板在网后面坐着,有人来买东西,就打开一个小小的铁窗口,从里面伸出手来收钱和货。易一完,窗口马上关闭。不单是商店,就连住宅也是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铁丝网。真是天大的怪事。 “瞧,那是什么?”雅民望着天空对拉姆说。 拉姆抬头一看,发现这座城市的上空也装着一张大巨的铁丝网,把整座城市都严密地罩起来了。 拉姆说:“这城市真怪!” 公主说:“还有更奇怪的呢!我们走了这么久,连一棵树也没见着,这城市没有公园,没有鲜花,连草也没有。” 这话提醒了拉姆和雅民,他们也觉得这事不可理解,怎么整座城市都看不见花草树木呢? “怎么回事?”拉姆惊奇他说。他问⾝旁走过的人,可谁也没有回答他。相反,人们一听到这问题就直打哆嗦,脸⾊也变了,低着头默默地走开了。 “这里面准有文章!”拉姆对两个伙伴说。 雅民说道:“走吧,咱们赶快离开这里。这情形叫我想起我的城市来,这两个地方没有多大差别,那儿没有人,这儿有人,可这儿有人也跟没人一个样。” 拉姆说:“咱们既然来了,就要弄个⽔落石出再走。” 时已⻩昏,他们走累了,就到一所寺院去投宿。寺院里出来一个人,也把他们浑⾝上下仔细地搜了一遍。拉姆问他为什么要搜⾝,他什么也没说。 进了房间一看,铁上铺着一套铁丝的被褥。枕头、枕套、被单,每件东西都是用精细的铁丝编织成的。被褥是特制的,人钻进去后上面再盖上一个铁网子,就像睡在铁笼里一样。这样,大概就可以⾼枕无忧了吧。 “这城市真怪!”公主说“我渴了。” 拉姆四面瞧瞧,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龙头。龙头上装了一个铁筛子,⽔是经过那筛子滤下来的。公主喝了⽔。幸亏⽔不是铁丝造的,要不然她的喉咙就完了。 太一落山,城里就出现一道跟太光一样明亮的光芒。这光芒照遍城市的每个角落。 哪儿也没有黑暗,哪儿也没有影,外面的街道像玻璃一样闪闪发亮,就连一头发丝落在上面也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亮光是从哪里来的?”拉姆问。 雅民指着窗外说:“你看那儿。” “用不着看窗户,你看看房顶!”公主说。 他们三人抬头一看,寺院的屋顶是玻璃的,光线就是透过它钻进房子里来的。一座⾼塔上面有一个像太似的发亮的圆球在转动着,光线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拉姆说:“这么亮怎么睡呀!” 公主说:“这还不好办?你用手捂上眼不就能睡了吗!” 他们三个都这样用手捂着眼睛睡了。半夜,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几声凄惨的尖叫。公主惊醒了,她把雅民弄醒,雅民又推醒拉姆,拉姆着眼睛说:“怎么啦,连觉也不让睡!” “起来吧,你没听见外面的叫声?” 寺院外面的喊叫声越来越大。这回,喊叫声里还混杂着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他们三人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走到街上去。 街上人头攒动,人们捶顿⾜地哭着。走在最前面的人们吃力地抬着十个箱子。 “大哥,这些箱子里面都装些什么?”拉姆问旁边的一个人。 “嘘,小点声!里面是那些幸运儿的尸体,他们今天夜里让小龙大王先生给咬啦。” “蛇咬了?” “嘘…”那个人轻轻他说“别说蛇,要说小龙大王先生,不然给它听见了要生气的。” “谁生气?” “小龙大王先生呀!我真担心会让你当幸运儿的。” “蛇咬了不就要死吗,怎么倒成了幸运儿?”公主觉得奇怪。 “是呀…可我们还管他们叫幸运儿。本城归小龙大王统治,每天都有十个人因为它的毒而死去。不,我是说,他们是幸运儿…” “你们⼲吗不把蛇打死?” “嘘,嘘,看你说的!”那人突然脸⾊大变,撇开拉姆他们,钻到人堆里,大哭大叫着往头上抹泥。 人越来越多了,大家排着队伍哭哭啼啼地往前走。那些黑箱子上蒙着大黑纱。箱子大得很,一个箱子要十二个人抬,才勉強抬得起来。 “箱子很重吗?”拉姆问一个人。 “晤,死者的全部家产也装进去了,——什么金银珠主、软钞硬币,还有房契地契。” “为什么?” “这里就是这个风俗。有人被小龙大王先生咬死了,按府政的法令要把他装进黑箱子,连他的全部财产也一起装进去。呶,前头那⾼⾼的圆顶大楼,你看见了吗?就放到那儿去。” “为什么?” “我们的府政就在那儿呀,这是法令。” “多奇妙的法令呀!人死了就把财产全部没收掉。” “建设城市得花多少钱呀!”那人接着说“你想,圆屋顶上面那发亮的大球得花费多少电?得花好几千卢比呢!还有,为了防止小龙大王先生钻进来,在全市的上空和四周都装了铁丝编成的大网。为了不让小龙大王先生躲蔵,全市的树木都砍光了,全城里你能看见一棵树吗?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小龙大王先生的。所有的马路、房屋、市场、大街小巷,都是⽔泥制的。所有的沟渠,总之,地上所有的裂都用铁网子盖上了,府政为防备这灾难采取了一切措施,可是每天仍然有十个人被小龙大王先生咬死。” “谁也没有见过这条蛇吗?怎么搞的,这么亮你们还不能打死它?”拉姆忿忿他说。 “嘘。可别这么说,它听见了连你也要咬的。” 那人的脸⾊一下子变得蜡⻩。他急急忙忙地跑开了,但刚钻进人堆里就摔倒了。在地上打起滚来:“我挨咬了,小龙大王把我咬了。” 人群动起来,哭声、喊声响成一片。妇女们把头上的发束解散,大把大把的往上面撒脏土,并且喃喃地许愿。拉姆他们三人跑到刚才那个人的⾝旁,可是他已经完了。只见他额头上有块青紫⾊的伤痕,但却没有瞧见小龙大王先生的踪影——它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谁也不知道。 马上就有人搬来了一个黑箱子,把那人的尸体装了进去。忽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响起来了:“害怕吧,市民们!在小龙大王先生的震怒面前发抖吧!谁敢背叛小龙大王先生,就叫他跟这个人一样下场!” “不,不,我们都是您的奴隶,您卑的仆人。”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跪在地上连声哀号。只有拉姆、雅民和公主依然站在那里。 一个人说:“跪下,跪下,你们快跪下。” “哼,我们⼲吗要跪下?” “我们决不向这条恶蛇低头。” “害怕吧,害怕吧,”还是那个来自天空的声音“在小龙大王先生的雷霆下发抖吧!” 人们放声大哭,抬起箱子走了。在离⾼塔很近的地方有一道铁栅栏,队伍在栅栏前面停住了。这儿写着“行人止步” 人们把箱子放下,垂着头,两眼盯着圆屋顶。这座塔楼的铁门关得严严的,从里面传来了声音:“本城的居民们!你们都回家吧。我们将用电来火化这些尸体,他们的遗产将用在你们的福利上。别害怕,总有一夭,你们的城市会摆脫这种毒物。我们是尽力保护你们的。为了防止小龙大王先生伤害你们,我们已使用了一切办法,可是很遗憾迄今为止我们还没有成功。也许这是天意,老天爷和小龙大王都不愿我们成功,我们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你们走吧,我的孩子们,回去吧,各自回家吧!” 雅民问:“这是谁的声音?” “我们府政的声音。” “府政办事⼲吗不走到圆塔的外面来办?” “害怕小龙大王呀!” “府政是个啥样子?” “谁也没见过府政,也没有见过它的员官。他们都住在塔楼里面,他们需要的东西都是别人送到那里去的。” “走吧,走吧,我的孩子们,你们快点回去吧!”那声音又响了。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只有拉姆。雅民和公主还在那儿站着。 雅民对拉姆说:“走吧,咱们也回寺院去。”拉姆说:“我要看看府政的模样。” 雅民说:“这城里的人也从来没见过,你怎么见得着?” “我要看看他们是怎样把箱子搬进去的。” 拉姆揭开箱子看看,天上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小伙子,当心!别碰这些箱子。走吧,外乡人,快回去吧!” 公主说:“走吧,拉姆,快离开这儿。太可怕了。” “我也害怕。”雅民说。 他们三人开始往回走,但拐过一所房子时,拉姆就贴着墙站住不走了。他说:“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耍的是什么把戏。” 雅民和公主好说歹说,可拉姆就是不听。 他们三人躲在房后注视着那圆顶塔楼,⾜⾜站了一个钟头,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塔门依然关着,那些箱子仍旧在栅栏旁边摆着。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塔顶上的那个电光球突然熄灭了,黑暗笼罩了全城,四处一片呼号、哭泣和叹息。 拉姆拉着公主的手塞进雅民手里说:“你们俩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到塔边看看怎么回事。” 公主说:“别去,别去。” 拉姆说:“我得去一趟,我猜,现在黑漆漆的,说不定他们在搬箱子呢。” 雅民说:“难道这城里的府政就是在黑暗中办事的?” “不光这座城,许许多多城市都是在黑暗中办事的,许多事情都是避开市民的视线决定的。兄弟,让我走吧。”拉姆说。 四周墨一样的黑,市民的喊叫声也没有了。一片寂静,只听见拉姆奔跑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连这脚步声也消失了。没多久,只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随即又静下来了。 公主很害怕,赶紧挨着雅民。突然四处全都亮了。 公主和雅民被这亮光晃得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阵,他们从房后走出来,这才发现塔前面的箱子全都不翼而飞了,只有拉姆的尸体躺在栅栏旁边。 “天啊,天啊!”公主和雅民哭着跑到尸体旁边。 公主托起拉姆的头放在自己的怀里,拉姆的额头上有个青紫的伤口,那是毒蛇咬的。 公主和雅民呼天喊地放声大哭。 看到他们这样伤心,就有一个老头儿走过来问他们:“什么事啊?孩子,你们⼲吗哭啊?” “我们的伙伴被蛇咬死了。” “蛇在哪儿?” “看不见的。” 老头儿轻轻地笑了。他穿着绿⾊的⾐服,手里拿着一手杖,手杖的把手上装着两只银翅膀。这翅膀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呼呼扇动,仿佛马上就要从老头儿的手里飞出去似的。老头儿的胡子很长,而且闪闪发光。 老头儿笑了笑,说:“你们的伙伴还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公主和雅民握着老头儿的手,恳求说“老爷爷,您救救我们的伙伴吧!” 老头儿说:“我救不了他,我老了。不过,你可以救他。”他指了指雅民。 “我?”雅民问“怎么救法?” 老头儿说:“只有一种药能治这蛇咬的伤。” “这种药在哪儿?” 老头儿问:“你愿意去找吗?” “我去,救朋友要紧,就是豁出命我也⼲。” “很好!雅民,”老头儿拍拍雅民的肩膀说“现在我告诉你该⼲些什么,——你得离开这座城回到你走过来的那树上。” “好的。” “在树上爬一里路左右,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分杈。” “在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树仅上可能挂着一块木牌,写着‘睡人城’的。你就顺着那树权往前走,走两三里路,就到尽头了。那儿有个山洞,这洞有七里深。穿过山洞,就到了一个美丽的山⾕,睡人城就在这山⾕里,你进这城里去找最大的教堂,那教堂里有位老神甫,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和一条镶有红宝石的金项链,要是老神甫肯把红宝石给你,拉姆就有救了。因为那颗红宝石有奇特的功效,把它放在蛇咬的伤口上,就能把毒汁昅出来,这样,人就有救了。不过,这些事必须在三天之內完成,否则,蛇毒就会窜到拉姆的大脑里,那样,他就怎么也活不成了。” “我马上就走,可是公主她…” “你别心,我来照料她。我到前面那个地窖里去,你拿了宝石就到那里找我。” 雅民走后,老头儿对公主说:“跟我来吧!” “可是拉姆…” 老头儿说:“就让他躺着吧,他们要把尸体搬进去的。” “那,他们不会把尸体烧掉吗?” “不会的,三天之內不会烧的。” “您怎么知道?” “你跟我来吧,待会儿一切都告诉你。在这里说得太久了不好,府政听见了要生气,要疑心的。” 老头儿领着公主进了地窖,他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一面镜子。 “这是什么?”公主问道:“这是魔镜,里面什么都能看得见。” 老头儿把魔镜背面的几条带子系上。 不一会儿,镜子里就有动静了,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里似的。 公主从镜子里看见雅民在树上爬着。后来又看见塔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戴面具的人,他把拉姆的尸体抬进塔里,大门又关上了,随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老头儿把镜子转动了一下,上面就出现了塔里面的情景。那个戴面具的人抬着拉姆的尸体走进一个非常富丽堂皇的宮廷,宮廷里歌舞翩翩;⾼⾼的宝座上坐着一个服装豪华的中年男子,他对那面具做了个手势,面具就把尸体抬进了冰窖。放好了尸体,面具走出来把冰窖的门锁上,随后就回去了。 “这个戴面具的是谁?在宝座上坐着的是谁?那跳舞的女孩子又是谁呀?”公主问老头儿。 老头儿笑了,他那手杖上的两只翅膀劲使地扑腾起来。他轻轻他说:“等雅民回来了,我再详详细细给你们讲。” 八 现在再来说雅民。他一个人在树上攀登,十分艰难,十分吃力;因为他两只手都只有一个大拇指,别的指头都被砍掉了。往⽇爬树有伙伴帮忙,如今他⾝边没有别人,一切都要靠自己了。但是他并不气馁,依然在黑暗里顽強地爬着。手磨破了,他不畏缩;大拇指流⾎了,他照样前进。有好几次从上面滑了下来,但他又鼓⾜了勇气重新爬了上去。 当他爬到那个树权时,⾝上満是划破了的道道,手脚都在流⾎。 在这一瞬间,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还是回去算了。但一想起拉姆的尸体,他马上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他咬着牙,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大树权,那就是老爷爷告诉的通往睡人城的路。 在树杈上,大约往前走了一里,雅民觉得很累了。由于疲劳,走着走着突然脚一滑,他就悬空帛起来了。只有两个大拇指还紧紧地抓着小树枝。他明⽩,如果这两个指头一松,或者小树枝折断,他就会掉进黑沉沉的无底深渊里,连骨头也找不着了。 为了重新爬上大树权,他抓住小树枝像猴子似的慢慢地悠起来。他把全⾝的力气都使上了,——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奋斗啊。这树枝随时都可能折断,但他顾不得害怕了。他越越⾼,最后猛地往上一跃,腿两钩住了大树权。但是小树枝却脫了手,他又倒吊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他伸出两手向四处摸索,但摸不到树枝,就一直这样悬着。后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脚住了大树权上的小枝条,手和⾝子蜷缩成一团缓缓地往上菗。浑⾝骨头仿佛都要断了,可是他没有松劲。 最后,他到底成功了,重新踩上树权。这时,他已经汗流侠背。当他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时,忽然觉得落在额头上的不是一个大拇指,而是完完整整的一只手——有五个指头的手。他⾼兴得叫了起来:“哈哈,我的手长出指头了。” 真的,现在他也和普通人一样,每只手都有五个指头。他又惊又喜地端详,并低下头去吻这双手了。这时,四周突然显现了淡淡的红光,雅民觉得⾝上又充満了力量。他趁着这亮光在树杈上奔跑起来。树权的尽头连着山洞,山洞里也同样有红光照耀。雅民不停地跑着,这七里长的隧道他也一口气跑到了头。 当他从山洞的另一端出来的时候,正好站在一个⾼山顶上。四面都是崇山峻岭,中间夹着一个风光秀丽的峡⾕。山坡上羊群在吃草,树上开満鲜花。苹果、梨、桃、石榴的果实把树枝庒得弯弯的。地上的细草像天鹅绒一样柔软,稻田里的⽔像⽩银一样闪亮。峡⾕央中有一座漂亮的城堡。雅民想,这大概就是“睡人城”了吧。 雅民朝山下走去。路上,他碰到一个正在放羊的牧人。他问那牧人:“喂,大哥,下面峡⾕里的城堡和这么多房屋,就是睡人城吗?” 牧人慢呑呑他说:“嗯?哦…哦…你说什么?” 雅民大声喊道:“我问你,睡人城是不是就在这里?” “啊?对…来…吧…这就…是…唉…算了…” 说完,他就倚着树睡着了,并且打起呼噜来。 雅民心里说:真是个怪物! 再往前走不多远,他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山泉旁边用⽔罐接⽔。走近一看,才知道她是坐在那儿睡着了。⽔已经満了,她还是坐着,一只手扶着罐子,两只眼睛睁着,但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雅民说:“罐已经満啦!起来吧,我要喝点⽔。” “嗯?”女人用睡意矇眬的声调哼了一声。 雅民大声嚷着:“我说,罐子已经装満⽔啦,你把它拿开,我要喝口⽔。” 女人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提起罐子顶在头上,朝峡⾕下面走去。看她走路的样子,好像不是醒着而是睡着了,——有种人觉睡时会梦游,嘿,她走路的姿态就跟人家梦游一样。 雅民继续往前走,他看见有十个工人在织布机旁⼲活。这情形也差不多。他们正在织布,但似乎也睡着了,仅仅手脚在⼲活,神志并不清醒。 雅民走过去扯断了两三经线,一个织布工毫无怒容地、慢呑呑地说:“⼲…吗…捣蛋…睡…觉…去吧…” 雅民感觉这班人全都像吃了鸦片似的。 再往前走,他看到许多梨树,就站住了。透了的梨,⻩澄澄的挂満一树,把枝头也庒弯了。雅民馋得口⽔都要流出来了。他刚要伸手去摘梨,就听得有人说话:“喂…⼲吗?…别搅…我的觉…好吗?…” 起初,雅民想,这真是个古怪的地方,连梨也在觉睡,而且睡着睡着还会说话。后来,他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梨树下面有一个半睡半醒的园丁。 雅民问园丁:“教堂在哪儿?” “什…么?…朝…前走…唉…”说完他又睡着了。 教堂门前的石阶上站着一个神甫。对了,这正是老爷爷吩咐要找的那个人。他的脖子上挂着十字架,挂着那颗可以使拉姆起死回生的红宝石。 雅民寻思着:这混帐东西看起来也像是睡着了,⼲脆从他脖子上把宝石拿走算了,在这个睡人城里,跟人说话或者向人提要求全是多余的。于是,他踮起脚跟,想把挂在神甫脖子上的红宝石摘下来。可是神甫突然紧紧捉住了他的手:“你是谁?” “哎哟,你没睡着?” “没有,怎么着!”神甫厉声说道。 “请原谅,我错了。因为一路上我所碰到的人全都是睡着的,所以我想,我自己办完事就走得了,何必费事弄醒你呢?” “你要办什么事情呢,我的孩子?”神甫温和地问道。 雅民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神甫,说明了需要借用红宝石,然后彬彬有礼他说:“神甫先生,您看,如果您不肯给这宝石,我的朋友就要死了。” 神甫说:“红宝石我可以给你,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得拿会响的海螺来换。” “会响的海螺?到哪儿找去?我⾝上可没有啊!” “我知道你没有。但是,如果你努努力,也许能拿到的。” “那你快点说吧,海螺在哪里?” 神甫伸手指点着说:“你看下面峡⾕里的那个城堡,里面住着七个魔鬼,他们统治着整个峡⾕。这些魔鬼把全峡⾕里的人都弄成半睡半醒、浑浑沌沌的,既不让他们昏睡到不能⼲活,也不让他们清醒到能够思考。魔鬼就是要让人们总处在糊糊的状态中,以便他们能在城堡里无忧无虑地吃喝玩乐。全山⾕的人都在替他们⼲活,他们随便给点什么,大家也就心満意⾜,服眼贴贴地给他们⼲下去。” 神甫继续往下说:“人们不知道自己正在给魔鬼当奴隶。现在他们不是人,而是睡着的羊。我要把他们从沉睡中醒唤。” “可是,你要那个海螺⼲什么?” “我拿到海螺就把它吹响。整个峡⾕,峡⾕里所有的人,听到它的声音马上就会苏醒,魔鬼的统治就会完蛋。螺号声对人们就意味着生存,对魔鬼就意味着死亡。事情就是这样,这边的人们一旦觉醒,那边的魔鬼就要灭亡。海螺的声音将把魔鬼的耳膜震破,脑袋震裂,叫他们死亡,全峡⾕就获得自由解放。所以,魔鬼们就把那海螺收蔵起来,不管⽩天黑夜都严加看守。”“那么,我怎能拿得到它呢?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啊,神甫先生!” “你不把海螺拿来,我就不给你宝石。”神甫说完就走进了教堂。 西边的太渐渐落下山去,⻩昏已经到来。雅民心中实在着慌,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红主石拿到手,他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明天就是第二天了。老爷爷说过,只要他三天之內能赶回去,拉姆还有救,过了三天可就完了。 雅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钻进城堡去偷海螺。 他顺着山⾕一直往下走。进了城,就在小胡同里逛来逛去。当夜幕遮盖了大地,他就朝城堡走去。有一条壕沟环绕着城堡,沟⽔深。城堡的大门前有一座木桥。平时,桥是吊起来的。魔鬼们进出的时候才把它放下来。 雅民在等待时机。过了一会几,他看见一群人慢慢地走过来,到了沟边就站住了。他们肩膀上都扛着东西。有的人提着蔬菜、⽔果。有的人背着麦子、大米,纺织工扛着布匹,牧羊人赶着羊群。他们把东西放在濠沟的这一边就走了。只剩下四个人站在那里——两个是男孩,两个是女孩。这四个孩子都长得很俊俏。 雅民问他们:“你们⼲吗站在这里?” “我们是等着人家来吃的。”一个女孩子说。 “等着人家吃?”雅民吃了一惊。 “是的,魔鬼们今天就要把我们四个都吃掉。”一个男孩子说。 “那你们还这样轻松?说话也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倒像是去参加宴会似的。” “不错,是宴会。”另一个女孩子说。 “这可是你们的生死大事,你们应该斗争啊!” “谁能跟魔鬼斗呢?”第四个男孩子说“今天我们被吃掉,这是命。毕竟我们也吃过羊的!” “但你们不是羊,你们是人呀!” “是人又怎么样呢?”第一个男孩断断续续他说“魔鬼们说,人⾎喝起来有味道。” “可是…可是…”雅民惊讶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两男两女但然地站在壕沟边等待死亡。这时,⾼⾼的吊桥徐徐降下,横跨在壕沟上。城堡的大门开了,一个魔鬼迈着大步从里面走出来。 雅民一见他就连忙钻进羊群里。魔鬼把粮食、蔬菜、⽔果、四个孩子和一群羊全都放在一张大布单上,他把布单一卷,打了个结,扛起来就往城堡里走。 进了城堡,那个魔鬼把粮食放一边,蔬菜放一边,羊群又另放一边。他从羊群里一手把雅民提起来跟那四个孩子捆在一起,就像厨子捆一把菜似的。 “哈,哈,哈,我们的民人今天送来五个人给我们下饭,比以前多了一个。” 魔鬼快活地大声嚷着跑了出去,他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其他魔鬼。 魔鬼走后,雅民就对伙伴们说:“喂,咱们弄断绳子往外跑吧。” “你能跑到哪儿去呢?” “命中注定的事,人是怎么跑也跑不脫的。”那四个说。雅民正劲使挣断绳子,这时,那个魔鬼领着别的魔鬼进来了。他们看见雅民都很⾼兴。 “我们的百姓越来越懂事了。”一个头上长⽩角的魔鬼说道。 “哦,对了,你明天就给他们下一道命令,让他们以后每天都送五个人来。”⽩角魔鬼对黑角魔鬼说道。 黑角魔鬼对做饭的魔鬼说:“你快点把饭菜弄好,先把他们蒸。”他指着雅民和另外几个孩子。 “好的。” 魔鬼开解绳子,把雅民他们放进一个大桶里洗刷,然后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去拿刀。 雅民对伙伴们说:“喂,咱们快逃命吧,死神就在咱们头顶上打转转了。” “唉,兄弟,你别管我们。死就死吧,你让我们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好了。”那四位用十分疲乏的声调说道。 雅民憋⾜了劲,从桶里往外一跳,就像鲤鱼跃⽔似地蹦出了大桶,落在地板上。他飞快地穿过一排排大巨的坛坛罐罐,出了厨房,在昏暗的楼梯下面蔵了起来。 不一会儿,城堡里闹腾起来了。魔鬼跑来跑去,到处寻找雅民,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翻,每件东西都要举起来往地上摔一下。雅民躲在楼梯下面暗暗叫苦,这卧怕是凶多吉少了。 突然间,听见楼梯上面魔鬼们在说话。 “这种事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角在哪儿?” “他在放海螺的房子外面站岗。” “快把他叫来吧,他的鼻子能闻出人味。海螺反正是锁着的,离开一会儿怕什么。” “好,我去叫他。” 一个魔鬼回去了,另一个上楼梯去叫⽩角魔鬼。 雅民迅速迈开腿双,轻轻上了楼梯。他想、这会儿魔鬼是不会回头看的。他猜对了。这魔鬼头也不回,登、登、登地走到看守海螺的⽩角魔鬼⾝边。 ⽩角魔鬼一看见他就叫起来:“有人味,有人味。” “哪里有人味?”他大声说道“我就是为这个来的。那第五个人溜了,你快下去找找。” “可是这海螺怎么办?” “我看着。” 魔鬼转过⾝,雅民也跟着他转了⾝。⽩角魔鬼说:“我觉得人味是从你这儿来的。” “哪儿来的?你搜搜我的口袋好了,我可没把人蔵起来。” ⽩角魔鬼开始摸他的口袋,这当儿雅民从后面溜进了放海螺的房间。 ⽩角魔鬼在黑角魔鬼的⾐兜里没搜出人,就把放海螺的房间锁上,把钥匙装进⾐袋,然后跟着黑角魔鬼朝厨房走去。 雅民见房门关上,倒也松了口气,他东看看,西看看,只见房间里四个角落都悬着大笼子,笼子里关着各种各样能说会唱的鸟儿,有夜莺、画眉,还有鹦鹉,它们叽叽喳喳,你说你的,我唱我的。房子正中放着一张大桌子,桌上铺着天鹅绒的桌布,桌上摆着闪闪发光的螺号,他情不自噤地叫出声来:“好了,这回拉姆有救了。”接着就朝桌子走过去。他心想:“我拿起螺号一吹,魔鬼的脑袋就会炸裂,整个山⾕就会苏醒。” 他的手还没碰到海螺,就听到一个声音:“当心!” 他以为被人发现了,连忙往四下里瞧瞧,并没有人。他又伸手去拿海螺。 “当心,别碰我。” 雅民惊愕地问道:“啊,你会说话?” “当然啦,海螺的职责就是叫喊,我⼲吗不说话?” “我是说,海螺通常是要人吹才会响的,可你是自己说话的。” “对了,我是自己说话的。” “那好吧。我把你捧在手中,你就开始叫喊吧,劲使地喊吧,让那些魔鬼脑袋开花。” “好的,把我捧起来吧。” 雅民要把海螺拿起来,可是它很沉,本搬不动。 “你太重了!” “我也没办法。” “那就请你待在原地叫喊吧。” “不行,”海螺说“如果没人把我拿到嘴边,我是不会响的。” 雅民说:“我拿不动。” “那么,我响不了。” “你太重了,螺号没有这么重的。贝壳、蚌壳就很轻。”雅民说。 “我不是一般的螺号。”海螺回答说“我是醒唤人们的螺号,是消灭那些庒迫人的魔鬼的螺号,要想拿起我,就得有力量。”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雅民发愁他说“难道你就不能变轻些吗?” “能够变轻的,”海螺说“不过,那样的话,你还得回到大树上去,往上爬三里左右,那里有一个大树杈。” “在左边还是右边?”雅民打断它的话问道。 “右边…,顺着那很大树权再往前走三里,看见一扇镶着宝石的大门,你就走进去。不过,你得小心,可别摸那门。进了门,看见一座三四百蹬的楼梯,你就登上去,可是千万注意,你的手可别碰着那楼梯两旁的金墙。楼上有一间大屋子,屋子里的东西样样都是金的,连人也是金的。那个人有一只乌鸦,乌鸦的嘴里衔着一个小银盒,盒子里面装着一朵玫瑰花。” “玫瑰花?” “是的,玫瑰花,那朵玫瑰花是永不凋谢的,它永远新鲜,永远芬芳。如果你向那人把花要来,拿它碰一碰我,我就能变轻。然后你再把我拿在手中,我就能消灭庒迫人的魔鬼…嘘…瞧,门开了。” 雅民连忙转⾝,可是魔鬼已经把门打开,而且发现他了。⽩角魔鬼狂喜地怪叫起来,把雅民抓在掌心,正要劲使捏,这时海螺慢慢他说话了:“魔王先生,饶了这孩子吧。” “为什么?” “这不是你们山⾕的孩子,他是从外面来的。他不是睡着的人们的孩子,而是清醒的人们的孩子。和他说说话我就可以解闷。您就依了我,把他关在笼子里,放在我旁边。我很想和他说话,” “可是我却很想吃他的⾁。” “那么等我和他说话说够了,你再吃掉他吧。” “好吧,就这样。”魔鬼说。 魔鬼把雅民关进笼子里,就像关一只鹦鹉或者画眉乌似的。他把笼子放在海螺的面前,然后关了门,上了锁走了。 九 第二天过去了,还不见雅民回来,公主心里万分焦急,就对老爷爷说:“您把魔镜拿来吧,看看雅民在哪儿。” 老爷爷把魔镜的带子系上。开初镜面上朦朦胧胧的,仿佛狂风四起,尘埃滚滚。过了一会儿,影象就清楚了,只见雅民关在一个吊着的笼子里。 “雅民!”公主大叫起来。 雅民从笼子里伸出一只手,说:“公主救我。”公主伸手去拉雅民,镜面一下子全暗了,雅民消失了。 公主失望地转向老爷爷,哭着哀求说:“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救雅民啊,我给您下跪了。” 老爷爷说:“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救他。” “什么办法?” “去杀死睡人城的魔鬼。”老头儿说。 “怎样才能杀死那些魔鬼呢?”公主问。 “那些魔鬼的命子在一只山乌鸦⾝上。那乌鸦的笼子在一座大城堡里;那城堡坐落在离睡人城一百里远的⾼山顶上。要是把乌鸦杀死,取出它嘴里衔着的小银盒,打开银盒拿出里面的玫瑰。花,放在会响的海螺上面。那样、雅民的笼子就会自动打开,海螺就变得像玫瑰花一样轻,可以很容易地把它带给老神甫。如果你能在太落山之前把神甫脖子上的红宝石拿来,那么拉姆的生命还能保得住,否则就不行了。” 公主哭了,她说:“这么多事情,别说一天,就是一个星期也办不了呀。” 老爷爷鼓励她说:“如果你是国王的女儿,那么你确实办不到的;但是,只要你是面包师的女儿,你就一定办得到。” 公主说:“我实实在在是面包师的女儿。” “那么,你带着这手杖。”老爷爷把那带翅膀的手杖放在她手里,说“现在靠两条腿走路是怎么也来不及了。这手杖也跟马一样可以骑的,只要你把手搭在它的翅膀上,它就一直在空中飞翔,你撒开手它就停住,降落到地面。” 公主跨上手杖,说了声:“走吧。把我带到山乌鸦那里。” 一听到命令,手杖的翅膀就烈猛地扑腾起来。几秒钟之后,公主已经在空中飞行了。大大小小的树权落在下面好几公里。过了一会儿,手杖拐弯了,越过一个深⾕之后,又钻进一个很深的山洞,公主很害怕,但仍然两手紧紧按住手杖的翅膀,不让它放慢速度。 又过了一会儿,公主就从睡人城的上空⾼⾼地飞过,消失在云涛里。现在四周一片昏黑,浮云飘来去,像羊群互相挤碰着。忽然雷鸣电闪,大雨倾盆而下,公主全⾝的⾐服都被打了。后来,手杖飞到了云层的上面。眼前出现了一座⾼人云霄的大山。山上没有树,没有草,四面全是积雪,漫山遍野都是枯骨残骸。拐杖一直朝山顶飞去。 山顶上有一座很漂亮的城堡。这城堡金光闪闪,晃得人眼花缭。到了跟前一看,城堡果然是⻩金造的。砖头、墙壁、梯子、窗户——一切全是金的。在城堡的最⾼层上,一幅锦幡随风招展,顶棚上垂着一条金链子,链子下面挂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蹲着一只鸟鸦,乌鸦的嘴里叼着一个小小的银盒子。地上有几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它们一见到生人立即狂疯地咆哮起来。 公主胆战心惊他说:“手杖,往⾼飞。” 手杖在城堡的上空飞着。公主想了一想,就对手杖说:“把我带到大门那里。” 手杖盘旋着慢慢降落,到了大门前,公主就从翅膀上撒开手,手杖骤然在梯级上停住了,公主险些儿被绊倒。她拿着手杖一步一步登着梯级,走到大门前,门是开着的。 公主走进了城堡,东瞧瞧西望望,一个人也找不到。 “有人吗?”公主大声呼喊。 “有人吗?有人吗?”她的声音像⽪球一样被弹了回来,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她提心吊胆地往前走去。穿过了大厅,眼前又是一道长长的楼梯,一直延伸到很⾼很⾼的地方。梯级上到处枯骨藉狼。她顺着楼梯登上⾼层。这一层上的大门关得死死的,使尽了劲也推不开。这工夫,手杖无意中碰到了门板,大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公主慢慢地往里走。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上面挂着钻石、宝石的吊灯,金墙上嵌着几个精雕细刻的金丝网,几丝淡淡的光经过金丝网的过滤漏了进来。公主走到一扇翡翠砌成的小门跟前停住了,她往里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她大声喊着:“有人吗?” “有人吗?有人吗?”回声四起,就像屋子本⾝在说话似的。过了一会几,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你找谁?哈…哈…哈…。有人!喂,我们全都在这里,你找谁呢?哈,哈,哈,请进来吧!” 公主怯生生地走了进去。房子里有一棵⻩金铸成的树,它的伎叶上闪烁着宝石的光辉。金墙上有几个窗户,也是金丝细网。屋內尘土満地。桌子、椅子、花瓶,每样东西都是金的,但都蒙上了灰尘。公主用手一摸,原来这灰尘都是金的。 在一张金上躺着一个姑娘。金⾊的头发,金⾊的脸颊,连嘴也金光闪闪——活像一个金塑像。她静静地睡着。 公主想把姑娘叫醒,可是当她用手去拉这姑娘的时候,她又吃了一惊。 原来这姑娘从头到脚都是金的。姑娘边有一张大转椅。一个老头儿斜躺在转椅上。公主大声呼喊:“爸爸!” 然而,错了,这不是她爸爸。乍一看,她觉得像爸爸,再往前走一步又觉得像那个珠宝商了。 “哎呀,是珠…”公主叫起来,后退了一步,这回,她却在这老人的脸上看到了人贩子那张凶恶的面孔。 “昅⾎鬼!恶!”她惊叫着,连连倒退。 “别害怕,”⾝旁有人笑着说“他不会伤害你,他是金的。” 公主回转⾝,前后左右都看了看,哪儿也看不见人。 她大声喝问:“你是谁?你躲在哪儿?有话站出来说!” “我就坐在你面前呀!” “哪儿?”公主立刻问道。 “这儿,你面前。”那声音回答。 可是公主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是她旁边的三⾜椅上放着一把七弦琴,琴弦好像正在微微颤动。 “是你在说话吗?”公主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是会说话的七弦琴。” “兄弟,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七弦琴笑着说:“七弦琴还能给人当兄弟?我是没有生命的啊!” “这姑娘是谁?”公主急切地问。 “她是老头儿的女儿。” “她怎么啦?怎会变成金的?” “嗯,这古堡里的每样东西都是金的,是金,下的蛋是金蛋;噴泉是金的,噴出来的是金汤;树木花果,一切都是金的。甚至,你在这屋子里烙饼的话,饼一下锅也会变成金的。” 公主觉得很奇怪:“怎么会…?” “那老头儿,就是那个躺在大转椅上的老头儿,”七弦琴说“曾经是一个有名的暴君,点金石就是他发明的。” “什么点金石?”公主问。 “这老头右手的小拇指上有一只金戒指,戒指上镶着一颗室石,你看见了?那就是点金石。不管什么东西,一触着它就要变成金的。” 公主移步向前,七弦琴喝道:“当心!你一摸它,你也会变成金的。” 公主退回来说:“这个人还活着,他的心脏还在跳动。” “是的,”七弦琴继续说“他全⾝都是金的,就是心没变成金的,所以到现在还活着。” “他的心为什么没有变成金的呢?”公主又问道。 “起初,他爱金子爱得了不得,每样东西他都用点金石碰一碰,把它变成金的。我本是普通的木头七弦琴,如今也变成了⻩金的,又笨又重。你瞧,说着说着,我的弦也疼起来了…唉,我说到哪儿了?” “你说到这个暴君用点金石把所有的东西都变成金的。” “好,我接着说。有一天,他不小心让点金石碰着了女儿,女儿就变成金的了。就从那天起,他开始憎恶⻩金。他想尽办法,要把女儿重新变成有⾎有⾁的人,可是没有成功。任何东西,你把它变成⻩金是容易的;但是,要把⻩金变成⾎⾁,却是完全不可能的。他没法让女儿活过来,就索用点金石把自己也点成金的了。不过,他的心里已经对⻩金产生憎恶,所以他的心现在还是⾎⾁的。还像活人一样时时刻刻都在跳动。唔,现在你说说,你是⼲吗来的?来找点金石吗?路上那成千上万的⽩骨骷髅你看见了没有?他们都是来找点金石的,半路上就死了。这些贪心的人啊!” “看见了,”公主说“但是我不需要你们的点金石,我只要山乌鸦。” “山乌鸦是由一群老虎守护着的。老虎只听老头儿的话,呶,就是你跟前那个无知无觉地躺着的老头儿。要想拿到山乌鸦,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公主迫不及待地问。 “你能在附近弄点⽔来吗?” “⽔?山上还缺⽔?”公主说“我在路上看见遍地都是雪。” “傻瓜,那雪是金的。这山上所有的山泉也是金的,从里面噴出来的不是⽔,是溶化了的金子。这山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 “那么,你要⽔⼲什么?” “如果你找来了⽔——⼲净的⽔——把⽔洒在他们⾝上,他们就能重新变成有⾎有⾁的人。那时,你就可以向这老头要那只乌鸦。你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会报答你,一定会把山乌鸦给你的。” “你⼲吗这么袒护那老头儿?” “他已经悔过了嘛,我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再说,我还想重新歌唱呢。以前,我是姑娘的七弦琴。这个美丽的姑娘时常用她可爱的手指抚弄我的膛,弹出来的曲调是那样动人,我实在无法形容。我要让往⽇的光景重现,我的膛要再度迸发出优美的乐章。现在我能说话,但不能歌唱。” “为什么?” “歌唱需要美丽的指头——需要有生命的指头,这种生命所要求的不是⻩金,而是⼲净的⽔。你不能把⽔找来吗?要是你把⽔拿来,我就把点金石、金噴泉、金⺟,把这座城堡都给你。” “我什么也不要,”公主说“我只要山乌鸦。” 说完,公主就跨上手杖,用手按着它的翅膀说:“快,到洁净的泉⽔边去。” 手杖拍着翅膀飞上⾼空,不一会儿四周又是一片漆黑了。手杖在滚滚云涛中绕了几个圈子,最后降落在一个舂意盎然的山⾕里。青青的草,绿绿的树,一股瀑布从山顶飞泻下来,像一把利剑把山峰裁为两截。 山下许多妇女拿着罐子打⽔。公主选中了一个装満了的⽔罐,冷不防提起来就走,还没等⽔罐的主人喊叫,她已经骑着手杖腾空而去了。妇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呆了,有几位甚至昏了过去。 公主乘手杖飞回城堡。沿途,遇到骷髅她就洒⽔,枯骨也都变成了活人,他们纷纷向她鞠躬致敬。 进了城堡,她先往老头儿⾝上洒了⽔,老头儿活过来了。公主又把⽔洒在姑娘⾝上,姑娘也活了。她立刻跑过去拥抱她爸爸。 这时,有人说话了:“留神!别过去,他手上还带着点金石。” 说话的是七弦琴。 老头儿马上从手指上摘下点金石扔到城堡外面,伸出双手搂住女儿。⽗女俩谢过了公主。公主对老头儿说明了来意,请求老头儿到城堡的顶层上把老虎守卫着的山乌鸦笼子取下来,老头儿立即⾼兴地答应了。 公主和老头儿⽗女正要往顶层上走,又有人说话了:“就把我撇在这里不管了?真是…!人是多么忘恩负义啊!” 公主转⾝看看七弦琴,给它也洒了⽔。金琴重新变成了木琴。公主认出来了,她一把抱起七弦琴,眼泪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掉落在琴弦上,琴弦奏出了如此美妙的乐曲,竟使古堡大地上的一切都复苏了。⻩金的树叶变成绿嫰的新芽,⻩金的花朵变成芬芳袭人的玫瑰,荒山秃岭长出了萋萋绿草。过去金汤沸腾的地方,如今流泉淙淙。清凉甜净的泉⽔环绕大地,长生不老的甘露滋润着田园。 舂天重新回到金峡⾕。 老头儿在城堡的顶层上看着这一派生气的景象,对公主说:“好吧,现在你可以把山乌鸦带走了。这乌鸦的眼睛里没有眸子,只有两位点金石。乌鸦一死,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点金石了。” 老头儿开解锁链,把笼子递给公主。 十 公主乘着手杖,一会儿就到了睡人城。手杖飞过⾼墙进⼊魔鬼的城堡。“有人味啊,有人味啊”魔鬼们狂嚎着朝公主奔去。公主迅速打开笼子,把乌鸦嘴里的小银盒掏出来放在自己⾝上,然后把乌鸦的两个翅膀揪下来扔掉。 乌鸦失掉翅膀,魔鬼们的双臂也全部“卡嚓”一声折断了掉在地上。他们疼得“哎哟”叫,朝公主扑去。公主把乌鸦的眼睛挖掉,魔鬼们顿时全都瞎了。他们看不见公主,就像发了疯似的在黑暗中跑。 但是,有一个魔鬼的鼻子能闻出人味。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好不容易才靠近了公主,他企图像大象踩蚂蚁一样,用脚去踩公主。但是公主机智沉着,她灵巧地往旁边一闪,抓住乌鸦的腿两把乌鸦从中间撕开了。顿时一声霹雳,山摇地动,城堡的圆顶崩裂了,碎块纷纷掉落下来。公主被震昏了。 她醒过来时,发现城堡不见了,魔鬼也没有了,监狱和囚犯都不存在了。跟前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原野,天鹅绒般柔软的绿草覆盖着大地,⾊彩斑斓的鲜花在争妍斗丽。平原的央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那个会响的海螺。桌子旁边有一个大笼子,雅民就关在里面。 公主一见雅民就朝他跑去。她迅速打开笼子放出雅民,随后又从银盒子里拿出玫瑰花放在海螺上。 玫瑰花刚落在海螺上就消失了。海螺变得像花一样轻。雅民把它拿在手里,和公主一道骑上手杖到神甫那里去了。他把海螺给神甫。神甫接过海螺,喜出望外。他对海螺说:“呼唤吧,呐喊吧,把世上的穷苦人都醒唤!” 但是,海螺沉默着。 神甫怒气冲冲地看着雅民说:“你骗我。这不是真正的螺,你拿来的是冒牌货。” 雅民说:“不,这是真正的响螺。” “那它怎么不响呢?”神甫问。 雅民把海螺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又看。这还是那个海螺呀!他对海螺说:“你⼲吗不响了?” 可是,海螺仍旧沉默着。 神甫忿忿他说:“你走吧!我不给你红宝石。” 公主从雅民手里夺过响螺,把它贴在嘴上劲使一吹,海螺突然响了:“呼唤吧,呐喊吧,把世上的穷苦人都醒唤!” 它的声音震着四面八方。那些昏昏沉沉的人们,那些失去自尊心、萎靡不振的人们,他们一听到这声音就全都觉醒了。他们⾼兴得热泪盈眶。他们沉睡了许多年,今天才苏醒过来。现在,他们认出了自己的朋友,彼此热烈地拥抱起来。整个峡⾕翻涌着觉醒的浪嘲。海螺⾼唱着:“呼唤吧,呐喊吧,把世上的穷苦人都醒唤!” 神甫动地把海螺贴在前。他说:“现在我明⽩了,这是人的螺号,不是魔鬼的螺号,它自己是不会响的。它的响声,实际上是人的气和力通过它发出来的呼声。” 神甫看了看雅民和公主,就从脖子上把红宝石摘下来给了他们。 十一 太快要落山了,公主和雅民也不耽搁,立刻骑上手杖动⾝往回走。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到达蛇城,回到那位穿绿⾐裳的老爷爷⾝边。 这时,西天已掩映着斜晖。看起来,不消半小时,这一抹残也要消失的,老爷爷接过红宝石说:“时间不多了,不过还行。走吧,我们尽最后的努力试试看。” 老爷爷拿着手杖,和雅民、公主手拉着手,向着蛇府政的塔楼走去。路上,老爷爷对公主和雅民说:“只有一个办法能闯进楼里,你们可得听清楚。要是出丁点儿差错,那就一切都完了。” “您说吧,我们听您的。” 老爷爷说:“你们看见前面那道栅栏吧,到了那儿,咱们就站住。楼里会有人问:”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就回答,’是府政的奴仆。‘这样,他们就会叫我们往前走。但是,走到塔楼的那扇关着的大铁门前面,我们还得停下来。这门上有一个小孔,他们就是通过这个小孔从里面偷偷察看我们,考验我们是不是真的府政的奴仆。“ “他们怎么看得出谁是府政的奴仆?我们也没有什么凭据证明我们就是啊!” “这里面有一个诀窍,我来讲给你们听。一会儿咱们走近大门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要眨眼。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站着,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孔,哪怕天坍下来也不能动一动眼⽪。府政奴仆的最大特点就是不眨眼——他们总是双手合十、默默地站在一旁,眼⽪一动不动地听候吩咐。你们听明⽩了吗?” 公主说:“明⽩了。” 老爷爷再次提醒说:“我说的这些,你们必须全部照办。否则,拉姆有个好歹可别怨我。” 说完,他们三个来到了栅栏旁边站住了。 从塔里传来一声间话:“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三人回答“我们是府政的奴仆。” “有什么事?” “我们给府政服役来了。”老爷爷说。 “走过来。”塔楼里的人说。 他们三人走上前去。 塔楼的大门上果真有一个小洞洞。他们走到跟前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门上的小孔。就这样站了好一阵,雅民觉得眼睛酸疼,公主已经开始流泪,要是再站一会儿,也许她就得眨眼了。幸亏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他们进去以后,大门又自动关上。 进了塔楼,老爷爷用于势比划着:“从这楼梯上去。先去冰窖,太马上就要落山了。” 他们跑过了许多楼梯,恰好在⽇落的时候进了冰窖。 老爷爷把红室石搁在拉姆的额头上,宝石立刻在蛇咬的伤口上昅起来。这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红宝石昅的毒越来越多,塔里面的光线就越来越弱。 过了一会儿,冰窖外面的楼梯上响起了纷纷沓沓的脚步声,是朝着冰窖来的。老爷爷急忙上前把冰窖的门关上。 宝石昅了毒就从红⾊逐渐变成了绿⾊。拉姆的脸上开始现出了生命的晕红。当宝石把毒全昅⼲净的时候,拉姆睁开了眼睛。他一睁眼,塔里即时变得一团漆黑。四处传来了大蛇小蛇的嘶鸣,使人⽑骨惊然。 “红宝石在哪儿?”老爷爷在黑暗中慌慌张张地摸索着。 “在我手里。”拉姆大声说。 宝石放出绿⾊的光芒。外面的嘶嘶声越来越大。蛇群正通过地道往冰窖里钻。 老爷爷大叫:“快把宝石砸碎。” 拉姆从老爷爷手里接过拐杖,用它的银柄把宝石砸得粉碎。 一声巨响震得天崩地裂,空中掠过一道闪电。在电光中,老爷爷看见这座圆顶从上到下裂开了,它劈里啪啦地响着,眼看就要坍下来。 老爷爷大声喊着:“快跑!快,快!离开这里。” 老爷爷托起公主,拉着拉姆、雅民一直跨上拐杖,一眨眼的工夫就出了塔楼。他们刚一出来。塔楼就轰隆一声倒坍了。 全城都震动了。许多房子倒坍了;城市上空的铁网整个儿震飞了,掉落到很远的地方。人们叫着喊着从家里跑出来。只见街上有许许多多死了的小蛇。 在倒坍了的府政大楼旁边,人们看见一个奇怪的景象:大大小小的毒蛇都死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残砖碎瓦上。数不清的珠宝⽟器和其他贵重物品,散地堆放着。一个⾝穿绿⾐裳的老头儿站在那里,他⾝旁还有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小姑娘。三个孩子茫然地望着这一切。 人们走上前,拜跪在老人的脚下,感谢老人把他们从毒蛇的威胁下解救出来。 老爷爷说:“大家别谢我,谢谢这三个孩子吧!是他们的勇敢使你们得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蛇来咬你们,毒蛇府政永远完结了。” 人们呼雀跃,欣喜若狂。他们把三个孩子举上肩膀,开始了庆祝行游。行游队伍轰轰烈烈地走遍全城。 十二 当天夜里,三个孩子就睡在老爷爷的地窑里。早上起来,拉姆向老爷爷道了谢,并向老爷爷请求,请他允许他们继续攀登那棵倒长的树。 老人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他的魔镜。 拉姆问:“老爷爷,您同意了?” 这时,镜子已经调好。镜子里出现了一间草房子,草房外边围着许多人,他们正在大吵大闹。 拉姆忽然认出来了:“哎,这是我的家呀!” 老爷爷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镜子。拉姆的视线也集中在镜子上。他看到:许多士兵把一张抬到屋子外面,劲使往地上摔。一个老太太惊惶地从上爬起来,她大声呼喊着:“拉姆,拉姆,你在哪儿啊!国王的士兵要霸占咱们家了。拉姆,我的孩子啊,你在哪儿?” “哎唷!”拉姆失声叫起来。 老爷爷把脸转向拉姆,说:“孩子,你的⺟亲有难啊。” “是的,老爷爷,”拉姆紧张地说“我得马上回去救我妈。” 老人把魔镜上的带子开解,轻轻地说:“好吧,咱们走。” 老人让三个孩子也坐在手杖上,等他们坐好,就命令手杖出发——离开魔木树的分枝,向树⼲的底部飞去。 这棵倒长的树很大,枝枝桠桠延伸到地下的深处;这次他们下树,也就是朝着地面的方向飞行。他们要回到拉姆家里。 他们像腾云驾雾似的从树枝、树叶的上头飞过。拉姆突然问道:“老爷爷,刚才的那座城里,毒蛇到底蔵在什么地方?” 老爷爷说:“孩子,他们是人,不是蛇。他们穿着人的服装,混在人群里,时机一到就突然咬人家一口,这种披着人⽪的強盗比毒蛇还危险。” “那怎样辨认这种人呢?”公主问道。 “孩子,这种人的心灵里装満毒药,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眸子,只有两颗圆圆的小银粒。只要仔细地看看他们眼睛,就能清楚地辨认出来的。这种人专门掠夺别人,挑动别人互相争斗。他们的眼里没有眸子,只有银子。” 手杖飞得很快,现在已经靠近树⼲了,从地面的洞口透进来几丝光线。说话之间,手杖已经降落到洞口了。他们一起出了洞。 老少四人现在已经到了拉姆家的小花园里。村子里的许多人都来了,财主也夹在里面。国王和他的士兵们都在那里。拉姆的⺟亲凄惨地啼哭着。 拉姆喊了一声:“妈!” ⺟亲惊异地看着儿子,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亲哭着,不住地亲拉姆的脸。 突然,国王恶狠狠地叫道:“把他也抓起来!” 国王的士兵抓住了拉姆。老爷爷向国王问道:“这可怜的孩子有什么罪呀?” 国王说:“他是逃兵,他不愿跟我的队伍去打仗。我要攻打我的邻国,他不肯参加我的军队。” 老爷爷说:“你⼲吗要去攻打别国呢?” “我需要钱。” “需要多少?”老爷爷问,并伸手进篮子里抓了満満一把珠宝往地上一撒。 国王和他的士兵们趴在地上,捡着、争着、抢着。老爷爷又抓了一把珠宝扔进洞里——就是长着魔术树的那个洞里。 几个士兵从地上一跃而起,蹦进洞里。 国王停住手,问老爷爷:“你这是⼲什么?” 老爷爷说:“我在给你们指引道路。我们是从这个洞里出来的,里面有无数宝蔵。像这样的珠宝,里面有的是。在那儿你能弄到很多很多的钱,那是你在这里一辈子也弄不到的。” 国王和他那贪婪的女儿一起往洞里跳。拉姆喊道:“等一等,等一等。” 但是老爷爷拉住了他的手,说:“别拦他们。这些人现在全都进了洞,你快往里填土。” 拉姆愣愣地站着。 老爷爷转过⾝来对村民们说道:“要是你们想彻底摆脫国王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时候了。快点往洞里填土,把洞封上,别让国王溜上来了。” 这时,拉姆才恍然大悟。 他拿起铁锨,把土铲进洞里。村里的人也都跟着他一起动手。没多久,他们就把洞口封死了。 这时,拉姆说道:“老爷爷,洞里还有我的一棵树哪。” 老爷爷说:“那棵树现在还在。你从树上的游历中取得了许多生活经验。你把学到的一切都对你的伙伴和邻居讲讲吧。” “可是老爷爷,我还没有走遍全树,我连树顶也没见着,我多想看看树顶呀!”拉姆说。 老爷爷听完拉姆的话就说:“孩子,那不是普通的树,那是人类进步之树。它的顶点,至今还没有人见过。” 拉姆脸上难过和遗憾的神⾊消失了,他觉得一下子明⽩了许多道理。他恭恭敬敬地吻着者爷爷的手杖说:“老爷爷,您教会我许多东西,这叫我怎么谢您呢?您的恩德,我怎么也报答不完啊。我只有一个请求,从今天起,这个草房子就是您的,我们大家的。往后,您就跟我们在一起住,一起住在这间小小的草房里。雅民也住在这里,这个公主也住在这里。” 老爷爷摸抚着公主的头说:“拉姆,所有的小姑娘都是公主啊。你就把她和雅民一同留在家里吧。要好好服侍⺟亲,要用自己的经验和知识为村里人造福。现在我要走了。” “老爷爷,您怎么不住下呢?”雅民问。 “您就留下来吧!”公主偎依着老人亲昵地恳求。 “我是不能停留的,孩子!”老爷爷轻声说“我的职责不是停留,而是前进。我不停地走着,永远也不会停止的,因为我的名字叫历史。” 老爷爷把扇着翅膀的拐杖拿在手里,就往前走去。拉姆、雅民和公主,目送着老人走了很远很远。最后,老人的⾝影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消失了。 拉姆的⺟亲慈祥亲热地看着孩子们说:“老爷爷说得很对。好了,孩子们,进屋去吧,你们的家在等待着你们呢!” 拉姆拉着雅民和公主的手,跟在⺟亲后面。他们穿过一畦一畦的鲜花,走进了小草房。 (蔡国辉译)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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