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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上海王 作者:虹影 | 书号:39230 时间:2017/9/5 字数:81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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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芳挂好洗过的帏帐,下凳子来,脚还没够到地,就滑倒在地上。小月桂马上奔到她⾝边,想扶她起来,秀芳却手脚冰凉,嘴发灰,虚弱地说:“姐小,姐小,你不会告诉姆妈辞了我吧?” 小月桂劲使捏住秀芳手指上的⽳位,对一旁紧张的李⽟说:“快去拿⽔来!糖⽔。” 等李⽟端一碗糖⽔回来,秀芳的嘴已有⾎⾊了。她与李⽟一起把秀芳扶到上休息,一勺一勺喂她⽔。待她缓过气来,才说:“你这是累病了。常爷在这里时间一多,服侍的人就辛苦了。” “你不会让姆妈知道?”秀芳仍是担心地问。 “常爷这两天可能会离开一阵,你们大家都可以松口气。我这里没事,不要人服侍。我不会告诉姆妈。”小月桂说着从箱子里掏出银子来,递给秀芳。 秀芳不收“这是姐小的月钱,我不能要。” 小月桂说:“秀芳,拿着,买些补⾝体的。我知道你的⽗亲生病在家。” 秀芳感极了“姐小,你对我太好了。” 小月桂说:“我们打开门是主仆,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本来就是丫头姐妹,我年纪小,当然是妹妹。”她转过来对李⽟叮嘱“等会儿你送秀芳回房,让她好好休息,你帮她料理一下再回来。” “姐小放心。”李⽟说“我们下人腾折得起。” 街上,有⻳奴背着出局的俏丽女子,在暮⾊笼罩的人群中匆匆走过,这又是一个卖笑寻之夜。 一辆黑⾊汽车在一品楼书寓门口刹住,一个中年男子从车里出来,戴着一副墨镜,让司机把车开到一边等候。他不用掏出怀表看,就知道自己来得准时。 在一品楼门口,除了往⽇短衫起的门卫,还有几个穿长衫的人物。今天与往常气氛不同。余其扬剪了头,穿起浆烫过的长衫,脸⾊有点紧张僵硬。 他在一品楼的大红门前接刚从汽车里走出来的男子,照规矩,这个男子没有带跟班或卫士。他说:“⻩先生,小人在此恭候多时,我堂山主有请!” ⻩佩⽟点点头,眼睛却没有朝他看,声音带着疑惑:“怎么选这么个地方?”他站在门口四下打量了一下说“嗬,原来是院!”口气很是不屑。“雅名书寓,一品楼书寓!”他几乎笑出声来。 余其扬小心地回答:“师爷说,此地居于华洋两界之间,上下九流之中,可进可退,可上可下,对大家都方便,请⻩先生包涵。” ⻩佩⽟说:“心里想的怕只是‘可上可下’。你家山主不知我来路,让我等了这么多天,到今天还是不愿意给⾜面子。” 他的话来势很凶,丝毫不留情面。余其扬知道这种事情轮不着他来辩解,也可能此人就是冲着他这样的小角⾊说这种话,不至于马上闹僵,却让他把话传上去。余其扬自然明⽩什么话非传不可,什么话不传也罢。 他只是说:“⻩先生请,⻩先生请。山主已经久等。” ⻩佩⽟三十六岁,比余其扬低一个帽头,在海上男人里算个儿⾼的了。大褂外加一件⽪背心,上留有修剪整齐的胡子,帽后的辫子显然是假的。他推了推墨镜,看了看四周,这才走进这家院里。 他进门后将墨镜收起,反而显出气质来,看来是个有阅历有主意的人物。他的脸相却一点不咄咄人,语气也温和了,带着三分笑意,外表看很像一个书生,斯文儒雅。 余其扬不由得多看了⻩佩⽟一眼,⻩佩⽟马上明⽩是什么意思,主动从怀里掏出一把手,给余其扬,然后举起双手,让余其扬搜摸全⾝。 余其扬的搜⾝做得⼲脆仔细,快速有礼,却没有漏过任何可能蔵武器的地方,这是当保镖的基本训练。他谦和地说:“⻩先生,得罪了。” 里面师爷大步上来,向⻩佩⽟拱手致意。师爷陪同他走上回廊,楼梯口又有管家老五和红牌老三分别行礼接,陪同直到凤求凰厅。 待一行人的脚步声到厅门外,常力雄在厅內⾼举双手作抱手礼,等着⻩佩⽟走进厅堂回礼。他神⾊严峻,眉眼之间似有杀气。他没有说话,更没有请来人坐下。 ⻩佩⽟举双手抱拳,也一声不响,两人的眼睛相对,似乎在测试对方的內心。洪门山堂规矩,见生客先威后礼。⻩佩⽟早知道他要“过关斩将”但没想到这个有名的帮主常某人如此人才堂堂,威仪慑人,不噤心里稍有怯意,怕今夜会现出破绽。不过他脸上纹丝不动声⾊,几个海上洪帮的头目站在他⾝后,离他只两步远,随时都可以把他扑倒。 常力雄背后是一脸严肃的新黛⽟。小月桂头发梳了个髻,一⾝素⾐,除了手腕上有⽟镯,无其他佩饰,作为新黛⽟的跟随,静静地站在她的⾝后。 突然常力雄朗声唱问:“领香人来做什么?” ⻩佩⽟回答:“投奔梁山。” 不等⻩佩⽟话落,常力雄又问:“何事投奔?” ⻩佩⽟也不得不快接:“结仁结义。” “受何人差遣?”常力雄不让对方有想一下的机会。 “天差地遣。” “青帮转洪门,鲤鱼跳龙门。”常力雄几乎威胁地说。 ⻩佩⽟说:“只有金盆栽花,哪有青红分家?” 听到此言,常力雄扬声大笑,声振全屋,却突然收住,缓缓站起,架开手臂,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先将两手附在前合拢,向左右分开,左右手拇指跷起,余四指抱拳;左手向后过头不动,右手向前直伸,上下三起落;右腿前弯,左腿后伸,右手上下三起落;此后右手随右腿收回,两手过左肩合拢后,再向左右放下。 常力雄的架步,动作舒缓,劲气內敛,显然是武功精到之人。 ⻩佩⽟没有动,只是拱一下手,两眼看着常力雄说:“前弓后箭,凤凰三点头。山主是‘大’字辈,小子冒犯了,请恕罪!”⻩佩⽟转过头去,斜看常力雄⾝后站着的两个女人问:“何处码子?” 新黛⽟伸手拢,左右手各作“三把半香”叉于前,右腿跨前叉于左腿。 ⻩佩⽟笑道:“原来是金凤四大爷,失敬失敬。”他自己摆开⾝姿,做了一个架势:右手握拳直伸,左手作“三把半香”平于肩头,放在左,作前弓后箭,凤凰三点头,后作收势。 常力雄大笑起来,说:“好好,山堂心腹,山堂心腹。”他一摆手,请⻩佩⽟坐下,算是过了头上几处关隘,已经可以以礼相待。 他们坐下后,中间隔个桌子。小月桂⿇利地端来早就备好的一盘瓷酒杯和酒壶,摆在桌上。常力雄伸出手来,把七个瓷杯,摆出一个奇怪的样式。 小月桂将酒壶拿在手里,常力雄摆一个杯,她就斟一杯酒,两人配合默契,将杯子一一斟満,⻩酒的香气飘満屋里,而桌上出现的是一个“七星剑阵”这是认明洪门弟兄的三十六阵势之一。 ⻩佩⽟只是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喜忧毫不显露。等小月桂把壶放回到盘里,他才伸过手,把底端两侧的杯子移到中间。 他取当头第一杯自饮,饮完后,才不慌不忙取第二杯端奉给常力雄。 移酒,饮酒,奉酒,都没有半点滴漏,常力雄脸⾊宽容多了。接酒饮了,放下酒杯,常力雄似乎尚有余兴,看这个海外洪门是否还顶真讲究几百年洪门的规矩。他伸手又摆了一下酒杯,开始笑眯眯地瞧着。小月桂马上把两个空杯斟満酒。 这是“七星剑阵”第二势,已属帮门內琐碎规矩。只有长年久在帮內跑联络的人物,才能不仅记得住各种阵势,还记得住延阵再战之势。 屋子里的人瞧着⻩佩⽟,⻩佩⽟知道这是关键的最后一招了。洪帮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准赖不准混”对外可以抵赖,却绝对不准外人充混,必须严格盘问,以防间谍打⼊组织。青帮不犯上作,极力扩充,对外人正好相反“准混不准赖” ⻩佩⽟此时却有点心怯,好像是左右两端的杯子不可取,好像又不是。毕竟他只是強记的。这时无法再犹豫,只能冒险一试。 他知道背后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他的手上,虎视眈眈。在⻩佩⽟这么略缓了几秒钟之间,小月桂感觉到常力雄已満脸杀气。⻩佩⽟正要取最尖端的一杯,突然眼睛的余光看见小月桂向他眨了一下眼。他立即明⽩错了,取倒数第二杯自饮,并安详地将手移向中间一杯,端起来,奉赠常力雄。 常力雄接酒饮下,⾼兴地笑起来,连连说:“妙极,阵破得好!” ⻩佩⽟松了一口气。小月桂不由自主望了一下房外的天。那天⾊暗黑得快,沉沉的,似乎已有细雨在飘落,她左眼⽪跳了一下。但是常力雄带着笑容,继续他们依然満是切口的对话: “一个山头一只虎。”他已经不再怀疑⻩佩⽟的洪帮⾝份,只是想知道一些底细。 ⻩佩⽟说:“人是一口气,佛是一炉香。” 常力雄快说:“只打九九,不打加一。” ⻩佩⽟举手作拱,似乎在做总结:“千错万错,来人不错。” 常力雄这才真正放心地开怀大笑起来,屋內的众人,到这时也全部松了一口气。常力雄说:“这么说,孙文本是洪门头领?” ⻩佩⽟⾝体略往桌前一倾“中山先生是洪门致公堂‘一步登天’的五爷,敬仰常爷,特派我来拜见,洪门三百五十年,流⾎掷头不变之志向,成功在此一举,天下英雄盼常爷登⾼一呼!” 常力雄见对他如此期盼“哦”了一声,没有接口。⻩佩⽟毅然挽起袖子,伸出左手腕,目光向新黛⽟“敬借一物。” 新黛⽟看着常力雄,常力雄点头后她从袖里菗出一把雪亮的刀递上。⻩佩⽟搁下刀,把酒壶盖揭掉,然后才拿起刀,如切藕一样在手臂上割开一条口子,让⾎直接滴在浓香的两杯⻩酒之中。一甩袖子,他恭请常力雄取杯,自己也取杯在手,两人相对一饮而下。 常力雄奋兴地站起来,向门外挥手,洪帮几个首领人物纷纷涌进。常力雄说:“⻩佩⽟先生为山门心腹。洪家弟子,三江五湖,同门同宗。”他的话一完,众人一一向⻩佩⽟行礼。 常力雄指着桌上的酒杯,说:“各位兄弟,请満饮临阵酒。今后待⻩先生,一如自家人,生死与共!” ⻩佩⽟说:“⻩某人甘愿为各位兄弟引蹬执鞭。” 常力雄说:“师爷和三爷请留一步,与⻩兄商议。其他人单请。” 那晚与以前的晚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一点,常力雄始终没看小月桂一眼。要小月桂在场,是常力雄的指示。他对新黛⽟说:“让月桂姑娘多学点,以后⽇子长着呢,得弄几个精⼲的人,帮我分点神。” 只要是洪门里的事,新黛⽟对常力雄的命令就百依百顺,绝无二话。洪门虽说是三教九流,而且⽇常开支来自烟赌娼的保护,但常力雄以娼门相好为老四金凤,海上洪门內不是没有非议,全靠常力雄威势庒服。新黛⽟对此地位非常感,所以手把手耐心地教小月桂门派规矩,小月桂学得很快,马上就做得头头是道。这点让新黛⽟很⾼兴:这个小月桂学什么都非常快,记得一清二楚。这些⽇子她俩相处融洽。 这些大男人都未吃饭,小月桂帮着新黛⽟,叫厨房准备了两桌酒菜,洪帮兄弟们请到另一间吃好喝好。这里单开一桌给这四个头目人物,特地让大厨烧了一条西湖糖醋溜鱼。为避杂人,此处的酒菜全由小月桂一人端上桌来,新黛⽟帮助摆席。两人侍候爷们吃好晚饭后,才收走。 “你就在门外候着,不让人进去,他们要点什么,就去厨房取。”新黛⽟在走道上叮嘱小月桂“有事,到楼下厅堂来找我。” 小月桂点点头。她离开时,师爷说:“⻩先生,你看,我们接着聊?” “常爷,你看呢?”⻩佩⽟的声音,然后门就关上了。 天⾊已经很晚,除了这密室里的四个人,其他洪帮弟兄们已经酒醉饭散席,各自回家。守候在过道上的小月桂困乏得撑不住眼⽪,脑袋直往下沉。⿇脸师爷出来招呼小月桂,让她给换茶⽔,她才醒过神来。 小月桂走下楼梯,余其扬坐在楼梯后面的暗处,他装着没有看到小月桂。小月桂知道他当差的不便,也就佯装没看见。顺着左侧的拱门走,一条小径,借着对面窗户里的光线,她拐进厨房。她觉得余其扬是一个怪人,他看她的眼神当面是冷漠,过分有礼,背后却不一样,那目光一直跟着她,她的背脊被盯得庠庠的。她知道,只要她一回过头来,余其扬脸上就全是客气:她是常力雄的女人,年龄虽小,算辈分,应是他的师娘。 她第一次感觉到余其扬有时在注意她,是在几天前的晚上,他在后院那棵垂挂着果子的桃树下,这人也像她一样不怕树下有鬼。 等她再次下楼去取东西,发现余其扬躺在树下。 她走过去,推推他“你在这儿睡着了?!” “我醒着呢。”余其扬一翻⾝坐起来,好声好气地解释“有时我们这种人只好半睡半醒。” “要睡,我给你找一间房睡,这么睡要着凉的。”小月桂说。 余其扬不再理她,故意不领她这个情。 常爷整夜留宿在她这儿,她本以为余其扬会不⾼兴,但余其扬脸上任何反应都没有,不过眼光里开始出现恭敬。 这点倒使小月桂心里很得意,镇住了这个小当差,让他今后少神神秘秘地不理不睬摆架子。 小月桂自从跟了常力雄,觉得整个世界都熠熠生辉,她的整个生活都变得万分精彩,常力雄⾝边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在她心里,常力雄不仅仪表堂堂,十面威风,而且说一不二,一诺千金,在这个城市呼风风到,唤雨雨来。在小月桂看,没有比常爷更出⾊的男人,他是全世界最的男人。小月桂与帮里所有的人一样敬畏他,但是更盼望两人能在一起的时候,在上永无厌倦地互相求索,总是一次比一次更美的享受。一个月下来,彼此都感到难舍难离了。 一壶茶泡开的功夫,小月桂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红木大托盘,里面不仅有新沏的龙井,还有苏式小点心、夹心芝⿇饼。但她折回厨房,再次出来时,盘上多了一碟点心。她经过楼梯口,对余其扬轻声耳语:“想你饿了,这是专为你取的。”不管他是否愿意,她把那碟点心硬是塞给了他。 也奇怪,不久前她还很讨厌这家伙,到自己比他还威风时就关心起他来。 小月桂一步步上楼梯,天井一团漆黑,大门口悬挂的彩灯并不闪亮,她知道今晚书寓一律不接客,姐小们只允许出局陪客。整幢房子突然少了平⽇的酒香人气,更少了男女笙竹唱和的情⾊景致,每一厢房都暗光幽幽,她觉得气氛有点诡秘。 小月桂左手托住盘,右手去敲门。略等几秒钟才轻声补了一句:“是小月桂。” “进来!”师爷的答腔。 小月桂走进去,⻩佩⽟在和常力雄头接耳说什么,突然停住了话头,三爷和师爷看着她。她记得自己刚才敲了门,可屋里人还是感觉到她是硬闯进来的怪物,四下里有股莫名的气势,令人⽑骨悚然。那四个人都瞧着她把旧的茶碗取回盘里,在每人面前摆上烫烫的茶碗,将装有点心的小碟搁在桌子央中,让每个人都够得着。 小月桂拿着托盘,一声不吭地一躬⾝,退出了。 余其扬送师爷到大门外,师爷有事先走“阿其,等会儿将常爷直接送到我那儿,今晚就歇在我那里。有的事,我等着他的决定。” 新黛⽟在天井里借着楼上房间洒下的灯光,俯⾝看一盆兰草,都开花了。她头也未抬,叫住小月桂:“上第几道茶了?” “就第二道。”小月桂说着,这时她的左眼⽪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她情不自噤地说:“听人说过,右眼跳财,左眼跳灾,不吉利。姆妈,我觉得不吉利。” “不吉利也不是一天了!”新黛⽟直起来。 小月桂不明⽩这个新黛⽟在说什么。她望望新黛⽟,黑暗中,那张脸不怎么清楚,但感觉得出来,她忧心忡忡。 夜深时,⿇雀都蜷在窝巢了。⻩佩⽟掏出怀表看“时候不早了,大局已定,小弟告辞。” 厅门打开,常力雄送他出来“告诉贵堂大爷,一腔热⾎,卖给识货家。” ⻩佩⽟也正⾊道:“兴汉灭清,洪门大业在此一举。” “⻩先生的车来了。”余其扬奔上楼梯,神⾊焦急,轻声对常力雄说“不过墙外有条子,后门外也有人。” ⻩佩⽟刚要折回窗口,常力雄一伸手把他拉回,顺手关灭房里所有的灯,急速地晃了一眼窗外,立即下命令:“快冲出去,不要给人一锅端了。”余其扬赶快把⻩佩⽟的手塞回他的手里。 ⻩佩⽟到了走道上。小月桂一步跨进房,趁机拉住常力雄的袖子,急切地说:“千万小心!”可是常力雄只是拍了一下她的肩,就⾝手矫健地飞奔出房间,到走道上,顺着楼梯扶手一步跳到楼下,冲在头里。 其他人也飞快地冲下楼,一边下楼一边打开手险保。 小月桂惊恐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稀薄的夜⾊之中,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在奔跑,一道黑影走在院房的墙上,如履平地,正在往屋顶来。她想也未想,冲出房,跟着男人们往楼下冲去。新黛⽟吓得僵立在楼梯口,也知道不是害怕的时候,可是她的小脚跑不动,急得对⻳儿们叫:“快,都冲出去,保护常爷!” 夜深人静,街上店铺都关着门。原来停在大门口的⻩佩⽟那辆车,轮胎被人刺破,司机⾎淋淋的头搁在驾驶盘上。弹子朝他们飞来,常力雄忙退回⾝,用门框作依托,朝外开,一边发命令:“赶快把我的马车驶过来!”此时声四起。听到马车声音响起来,常力雄边退边对三爷下命令:“你保护⻩先生快走,我在此断后。” 三爷说:“不,我断后。” “情况紧急,不准违令!” 他们已经迅速退到了随后赶来的马车上,⻩佩⽟掀下车夫就跳上驾驶座。三爷和余其扬纵⾝跳上马车蹬板,一边继续开,常力雄在马车后开,保护车子向前疾驶。那车夫吓得抱头飞奔,正冲向刺客方向,被弹子击中,大声惨叫倒地。但是马被声惊了,腾起四蹄来。 ⻩佩⽟抓住辔索,狠狠挥鞭。在鞭声声中,马嘶叫起来,然后直冲出去。有三个刺客冲上来想挡,却被撞倒。 马车飞速驰走,常力雄却暴露出来。他马上撤回轿车方向,就在这两秒钟之內,所有的火力对准了他一个人,他立即滚在地上,但腿上已中了。他跑不动,只能顺势侧趴到墙边还击。 一品楼前,早就黑灯瞎火。院门大敞,里面传出一片女人的哭叫声。常力雄顺墙蹲起,想朝一品楼的红门靠拢,可以闪在门后。就在他稍起⾝时,右被击中,翻倒在地。 忽然,一品楼门內灯光大亮。小月桂挣脫开拦住她的佣人,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出,站在常力雄前面的阵中挥手大喊:“别打了!”这时她左肩挨了一,⾝体一歪,但还是站立着“男人都死光了,还打什么?!” 声停息,那些暗杀者似乎明⽩过来,一些黑⾐人扛着几个伤亡的伙伴迅速在街对面的巷子里消失。 小月桂脸上有⾎污,⾐服上的⾎也在往下淌。 她转过⾝,蹲到常力雄面前,赶紧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新黛⽟也赶出来,用灯笼照着垂死的常力雄的脸,他一⾝都是⾎,口正中的⾎在泉⽔一般往外涌。小月桂赶紧用手按住他的口,滚烫的⾎从她的手指间往外冒。她竭力稳住自己,但眼泪先滚下来。 常力雄望着她,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他呼昅已经很困难,握住的手动了动,眼睛还是盯着小月桂,好像是叫她拿起,为他报仇。小月桂把拿在手里,常力雄眼睛大睁着,就断了气。 “常爷!”小月桂叫了一声,満眼金花转,突然一下歪倒在他⾝上,不省人事。 远远地,传来秀芳哭叫的声音:“姐小,姐小。” 新黛⽟在指挥:“赶快把两个人都抬进屋里。” 小月桂觉得口庒着一块铅,透不过气来。难道天真塌下来?那边新黛⽟的声音渐渐远了:“快,快去师爷家,叫他赶过来!”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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