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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九三年 作者:雨果 | 书号:38561 时间:2017/8/16 字数:9882 |
上一章 第三章 阿尔马洛 下一章 ( → ) | |
老人慢慢抬起头。 对他说话的人约模三十岁。前额被海风吹得黝黑,眼神奇特,在农民天真的瞳孔中闪着⽔手的精明目光。他两手紧握着桨,态度温和。 ①此处借用《圣经·约翰福音》中的语式:“道就是神”--原编者著 他的⽪带上有一把匕首、两支和一串念珠。 “你是谁?”老人问道。 “我刚才对您说过。” “你想对我怎么样?” 那人放开桨,抱着双臂回答说:“杀您。” “随你便。”老人说。 那人提⾼声音:“您作准备吧。” “准备什么?” “准备死。” “为什么?” 沉默片刻。这个问题似乎使那人发愣,他又说:“我说我要杀您。” “可我问你为什么?” ⽔手眼中闪过一道光:“因为您杀了我兄弟。” 老人平静地说:“我最初救了他的命。” “不错。您先是救了他,后来又杀了他。” “不是我杀了他。” “那是谁?” “他的过失。” ⽔手张开嘴瞧着老人,接着又愤愤地皱起眉头。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问。 “阿尔马洛,不过您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您就要被我杀死。” 这时太升起来了。一缕光正照着⽔手的脸,使这张充満野的脸变得十分明亮。老人仔细地端详地。 大地还在轰响,但时断时续,像临死前的菗搐一样。大片硝烟沉落在地平线上。舵手不再划桨了,小艇随波逐流。 ⽔手右手握着间的,左手拿着念珠。 老人站了起来:“你信天主?” “我们在天上的⽗。”⽔手回答说。 他还划了一个十字。 “你⺟亲还在世吗?” “在” 他又划了一个十字,说道:“好了,我给您一分钟,老爷。” 于是他上弹子。 “你为什么叫我老爷?” “您本来就是领主老爷,这看得出来。” “你有领主老爷吗?” “有的,是位大老爷。没有领主老爷怎么活呢?” “他在哪里?” “不知道。他离开了家乡。他是德·朗特纳克候爵,德·丰特內子爵、布列塔尼的亲王。他是七森林的主人。我没有见过他,但他仍然是我的主人。” “你要是见到他,会服从他吗?” “那是当然。不服从不就成了异教徒。应该服从天主,然后服从国王,国王好比是天主,还要服从领主老爷,他好比是国王。不过这没有关系。您杀了我兄弟,我应该杀您。” 老人回答说:“首先,我杀了你兄弟是有道理的。” ⽔手紧握住手说:“快点。” “好吧。”老人说,接着又平静地问:“神甫在哪里?” ⽔手瞧着他:“神甫?” “是的,神甫。我给了你兄弟一位神甫,你也该给我一位神甫。” “我没有。”⽔手说,接着又说“大海上哪里找神甫呢?” 战斗的炮声在一紧一松地菗搐,越来越远。 “此刻他们正在那边死去,他们可有神甫。”老人说。 “是的,”⽔手前南说“他们有神甫先生。” 老人又说:“你使我的灵魂沉沦,这可是严重的事。” ⽔手低下头,若有所思。 “你使我的灵魂沉沦,”老人说“你也使你自己的灵魂沉沦。听我说,我可怜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而我呢,我刚才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先是救了你兄弟的命,后来又夺去他的生命。现在我也在做我该做的事:拯救你的灵魂。想一想吧。这是你的事。你听见炮声了吗?那边的人们正在丧失生命,在绝望中死去。丈夫再也见不到子,⽗亲再也见不到儿女,兄弟再也见不到兄弟,像你一样。而这是谁的错?是你兄弟的错。你信天主,对吧?那么,你知道,此刻天主也在受难,通过他虔诚的儿子法兰西国王--像童年耶稣一样的儿子--在唐普勒塔里受难。天主在布列塔尼教会里受难。天主在受难,因为教堂被越污,福音书被撕碎,祈祷屋被践踏,神甫被谋杀。我们乘坐这只正在沉没的小艇是为了什么?为了救援天主。如果你兄弟格尽职守,如果他尽到忠实审慎的仆人的职责,那么大炮的灾难就不会发生,巨剑号就不会失去控制,不会偏离航道,不会撞上敌舰而沉没。那么,此刻我们这许多人都会在法国登陆,我们仍然是英勇无畏的战士和海员,我们会喜喜、⾼⾼兴兴地展开⽩旗,挥举军刀去拯救勇敢的旺代农民,拯救法兰西,拯救国王,拯救无主。这就是我们原先想做也能做到的,而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来完成了。但是你却反对。这是一场亵读宗教者反对宗教,武君者反对国王,撒旦反对天主的斗争,而你站在撒旦一边。你兄弟是魔鬼的第一助手,你是魔鬼的第二助手。他开的头,由你来完成。你帮助找君者反对国王,帮助亵读宗教者反对教会。你夺去天主的最后希望,因为当我这个国王的代表不再存在时,村庄将继续燃烧,家庭将继续哭泣,教土将继续流⾎,布列塔尼将继续受苦,国王将继续当囚犯,耶稣基督将继续蒙难。而这一切将是谁造成的?是你。也罢,这是你的事。我把你看错了,我看错了人。是的,不错,你说得对,我杀了你兄弟。他很勇敢,我奖励了他,他犯了大错,我惩罚了他。他没有尽责,但我尽了资。我还会这样做。奥雷的圣安娜①正看着我们,我对她发誓,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也会毙我的儿子,就像毙你兄弟一样。现在,由你决定吧,不过我可怜你。你欺骗了你的船长。你,作为基督徒,没有信仰。你,作为布列塔尼人,没有荣誉感。人们将我托付给你,是以为你忠诚,而你却报之以叛变。你答应他们要保护我的生命,而你给他们的却是我的死亡。你知道你此刻葬送的是谁吗?是你自己。你从国王那里夺去我的生命,你把你自己的来生给魔鬼。来吧,⼲你的罪行吧。很好,你丢掉进天堂的机会。由于你,魔鬼将取得胜利,由于你,教堂将倒坍,由于你,异教徒们将继续将教堂的钟铸成大炮,用原该拯救人的东西去杀屠人。就在此刻,曾为你受圣洗而鸣响的钟可能正在杀害你⺟亲。去吧,去帮助魔鬼。别停下。是的,我处决了你兄弟,但是你要明⽩,我是天主的工具。呵!你要审判天主的工具!你要审判空中的霹雳?卑鄙的人,你将受到霹雳的审判!当心你要⼲什么。你知道我能得到赦罪吗?不知道吧。你⼲吧,⼲你想⼲的事。你可以把我投进地狱,你也一同下地狱。你手里掌握着我们两人的地狱。该向天主作出待的是你。只有我们两人面对面地呆在地狱里。继续你的事吧,结束它,完成它。我是老人,而你年轻,我手无寸铁,而你有武器。动手吧。” ①奥雷附近有圣安娜的朝圣处。 老人说这番话时,站在船上,声音盖过了海的喧嚣。在海浪的颠簸中,他时而在影中时而在光亮处。⽔手面⾊苍⽩,大滴的汗珠从前额落下,全⾝像树叶一样颤抖,并且不时地吻亲念珠。当老人说完时,他扔下跪了下来。 “宽恕我,老爷!宽恕我。”他喊道“您说话像是仁慈的天主。我错了,我兄弟也错了。我要竭尽全力弥补他的罪行。您指挥我吧。您下命令吧。我一定服从。” “我宽恕你。”老人说。 小艇上的食品并非毫无用处。 这两位逃亡者不得不迂回航行了漫长的三十六个小时才抵达海岸。他们在大海上过了夜一,夜⾊美好,但是对于逃亡者来说月光太亮了。 他们先是远离法国,驶到泽西岛方向的大海上。 他们听见从被摧毁的巨剑号传来最后几声炮响,好比是狮子被林中猎手击毙时的最后吼声,接着,海面上沉寂下来。 巨剑号像复仇号一样沉没,但巨剑号得不到光荣。反对自己家国的人不能算英雄。 阿尔马洛是一位非凡的⽔手。他凭着灵巧和智慧做出了奇迹。随机应变地在礁石、浪涛和敌人之间迂回航行,真是杰作。风减弱了,大海又变得温和了。 阿尔马洛避开曼吉埃礁中的岩柱区,绕过牛堤,在那里躲避了几个小时。退嘲时在北面露出一小片圆形⽔域,使他们得到了休息。接着小艇又朝南行驶,居然在格朗维尔和肖赞群岛之间溜过,而没有被这两处的警戒队发觉。船驶进圣米歇尔海湾,这是很大胆的事,因为敌舰的锚地康卡尔就在附近。 第二天⻩昏,太落山前大约一小时,小艇驶过圣米歇尔山,在按滩上靠岸,这片沙滩一向荒寂无人,因为它很危险,人容易陷下去。 幸好此刻正涨嘲。 阿尔马格尽可能地将小艇朝前划,试试沙地,感到地面很结实,便将船搁浅,自己跳到岸上。 老人随后也迈过部沿,观察四周。 “老爷,”阿尔马洛说“这里是库万农河的⼊海口,右边是博瓦尔,左边是于伊內,正前方的钟楼是阿尔德冯。” 老人向小船弯下,拿起一块饼子放进⾐袋里,对阿尔马洛说:“别的你都拿走。” 阿尔马治将剩下的⾁和饼子装进袋子,将袋子背在肩上,问道:“老爷,我该在前面带路还是跟在后面?” “既不带路也不跟着。” 阿尔马洛吃惊地看着老人。 老人又说:“阿尔马洛,我们要分手了。两个人无济于事,要不就是上千人,要不就是一个人” 他停住了,从⾐袋里掏出一个绿丝花结,它有点像饰结,央中绣着金⾊的百合花。老人接着问:“你识字吗?” “不识字。” “很好。识字的人很⿇烦。你记好吗?” “好” “很好。听我说,阿尔马格。你向右,我向左。你去富热尔方向,我去巴祖热方向。你背着口袋,那样更像农民。把武器蔵起来,从篱笆上砍一木,爬过⾼⾼的黑麦庄稼地,从围墙后面溜过去,跨过栅栏,越过田野,避开行人,避开路和桥。别进蓬托尔松。哦,你得过库万农河。你怎么过去?” “游过去。” “很好,那里还有一个浅滩。你知道在哪里吗?” “在昂塞和老维埃尔之间。” “很好。你的确是本地人。” “可是天快黑了。老爷去哪里过夜呢?” “我自有办法。你呢,你去哪里过夜?” “有的是空心老树。当⽔手以前我是农民。” “扔掉你的⽔手帽,它会暴露你⾝份的。你可以去弄一顶风帽。” “呵!哪里都能找到雨帽。哪位渔夫都肯把雨帽卖给我的。” “那好,现在你听我说。你悉树林吗?” “全都悉。” “整个地区的?” “从努瓦尔蒙蒂埃直到拉瓦尔。” “你也悉名字吗?” “我悉树林,我悉名字,我悉一切。” “你什么也不会忘记?” “不会的。” “那好。现在你注意听,你一天能走多少路?” “十法里①,必要的话,十五、十八、二十法里。” ①法国古里,约合四公里。 “会有必要的。我对你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能忘。你去圣托班树林。” “朗巴尔附近?” “对。在圣里厄尔和普莱代利阿克之间的壑沟边上有一株大栗树,你到了那里就站住,你看不见任何人。” “其实那里有人,我知道。” “你就呼叫。你会呼叫吗?” 阿尔马洛鼓起脸颊,⾝体转向大海,发出猫头鹰的呜呜声。 声音仿佛来自黑夜的深处,它真而森。 “好,”老人说“你行。” 他将那个绿丝花结递给阿尔马洛:“这花结代表我的指挥权。你拿着。目前谁也不能知道我的姓名。有这个花结就够了。上面的百合花是王后在唐普勒监狱里绣的。” 阿尔马洛一条腿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接过有百合花的花结,将嘴凑上去,但又突然停住,仿佛害怕似的。 “我能吻亲吗?”他问道。 “能,你不是也吻亲十字架吗?” 阿尔马洛吻亲了百合花。 “站起来。”老人说。 阿尔马洛站起⾝,将花结蔵在前。 老人继续说:“你好好听着。命令是:起来反抗,毫不留情。你去到圣托班树林边上呼叫。你呼叫三次。到了第三次,就会有人从地下钻出来。” “从树下的洞里,我知道。” “这个人是普朗什诺,人称国王之心。你把花结给他看,他会明⽩的。然后你就找一条没人走的路去阿斯蒂耶树林。你见到一个两膝朝外翻的男人,他的绰号是短,因为他毫不留情,你对他说我爱他,叫他把他的教区发动起来。然后你去库万邦树林,它离普洛埃尔梅一法里。你也像猫头鹰一样叫,也会有人从洞里出来,他是蒂奥先生,普洛埃尔梅的司法官,曾经是所谓制宪议会的成员,是代表正确一方的。你叫他将库万邦城堡武装起来。城堡的主人是流亡国外的德·居埃候爵。壑沟、小树林、崎岖不平的地区都是作战的好地方。蒂奥先生是位正直、聪明的人。接着你去圣乌安图瓦,找让·朱安,他在我眼中是真正的首领。接着你去维尔昂格洛兹,去找吉泰尔,人们叫他圣马丹,你叫他当心一个名叫库尔梅斯尼尔的人,他是老古⽪尔·德·普雷费尔的女婿,是阿尔让唐的雅各宾的头目。你要牢牢记住这些。我什么也不写,也不能写。拉鲁阿里写了一个名单,结果把一切都断送了。然后你去鲁热费树林,那里有米埃莱特,他能靠一长竿跳越壑沟。” “这种长杆叫作费尔特。” “你会用吗?” “不会用就不能算是布列塔尼人,不能算是农民了。长杆是我们的朋友,它使我们的手臂和腿更长。” “也就是说使敌人缩小,使路程缩短。好东西。” “有一次我靠它对付了三个盐税局的人,他们还挂着马刀呢。”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以前。” “国王在位时?” “那当然。” “这么说,你那时就开始斗了?” “是的。” “和谁斗?” “我也不知道,真的。当时我贩私盐。” “很好。” “那时叫作抗盐税。盐税和国王是一回事吗?” “也是也不是。不过你不必弄明⽩。” “请老爷原谅我向老爷提问题。” “咱们继续吧。你悉图尔格吗?” “当然,我是那里的人。” “怎么?” “是的,因为我是帕里尼埃人。” “不错,图尔格离帕里尼埃很近。” “图尔格,我再悉不过了。那座大巨的圆形城堡是我领主老爷的家产。旧楼和新楼之间有扇大铁门,大炮也轰不开。新楼里有一本关于圣巴托罗缨①的大书,从前常常有些好奇的人去看。草里还有青蛙,我小时常逗它们玩。还有那个地道,我知道它,现在可能只有我一人知道它了。” ①一位殉教的圣徒。 “什么地道?你想说什么?” “从前,图尔格被包围的时候,城堡里的人可以从地道逃到森林去” “不错,确实有这种地道,朱佩利埃尔城堡、于诺代城堡倘佩翁塔楼都有,可是图尔格没有。” “有的,老爷。老爷说的这些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图尔格的地道,因为我是那里的人,而且只有我知道。人们从来不谈它,不许谈,因为它在德·罗昂大人的战争期间起过作用。我⽗亲知道这个秘密地道,带我去看过。我知道这个秘密,能进去也能出来。我可以从森林里进到塔楼,也可以从塔楼里去到森林,人不知鬼不觉。等敌人来时,塔楼里空空如也。这就是图尔格。呵,我太悉它了。”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显然你弄错了,要是有这样一个秘密地道,我肯定会知道。” “老爷,肯定有。有一块可以转动的石头。” “是吗?你们这些农民,你们相信有转动的石头,唱歌的石头,还有夜里去近傍小溪喝⽔的石头。都是神话。” “可我让五头转动过…” “就像有人听见石头唱歌一样。伙计,图尔格是一个全安、坚固的城堡,易于防守,靠地道逃跑,这想法未免太幼稚了。” “可是,老爷…” 老人耸耸肩:“别浪费时间,还是谈正事吧。” 他那断然的语气使阿尔马洛无法坚持。 老人接着说:“继续刚才的话吧。你听我说。从鲁热费,你去蒙谢弗里埃树林,那里有杜兹的首领贝內迪克西蒂。他也是好样的。让部下毙人时他念餐前经民打仗就不能温情。从蒙谢弗里埃出来,你就去…” 他停住了。 ②贝內迪克西蒂的字面意思即餐前经。 “我把钱给忘了。”他说。 他从⾐袋里掏出一个钱包和一个钱夹,放到阿尔马洛手中。 “这钱夹里有三万法郞的指券,大概三利弗尔十个苏,指券当然是伪造的,但是真的也不见得更值钱。注意,钱包里有六十个金路易。我把一切都给你。在这里我不需要任何东西。再说,最好是人们在我⾝上搜不出钱来。我接着说吧。你从蒙谢弗里埃去昂特兰,在那里去见德·弗罗泰先生,从昂特兰去求佩利埃尔,去见德·罗什科特先生,从朱佩利埃尔吉诺瓦里厄,去见博杜安神甫。你都记住了吗?” “像天主经一样。” “你去圣布里斯昂科格勒见迪布瓦一吉先生,去莫拉內见德·蒂尔潘先生,那个镇子修筑了防御工事,你再去贡蒂埃城堡见德·塔尔蒙亲王。” “一位亲王会和我说话吗?”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吗?” 阿尔马洛摘下帽子。 “所有的人一看见王后的这朵百合花都会热情接待你。别忘了你去的地方有山岳派和傻瓜。你要乔装打扮,这很容易。共和派都很蠢,只要你穿上蓝⾐服,戴一项三角帽,再别上一个三⾊帽徽,你便可以通行无阻。军团没有了,军服没有了,队部番号没有了,谁爱穿什么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你去默尔韦见戈利埃,人称大⽪埃尔。然后你去帕尔內营地,那里的人们脸都被熏黑了,他们把小石子装进筒,再塞进双倍的火药,因此声很响,他们⼲得不错,你特别要告诉他们,要杀、杀、杀。然后你去黑牛营地,它是在山上,在夏尔尼树林央中,然后你去阿瓦內营地、绿营、蚂蚁营。然后你去⾼船壳,也叫⾼牧场,那里住着一位寡妇,她女儿嫁给了特雷通,绰号英国人。⾼船壳是在凯兰教区。你去到埃⽪內勒舍弗勒伊、西耶勒吉纳姆、帕拉恩,去见那些在森林里的人。你会找到朋友的,你派他们去梅恩河.上游和下游。你会在韦吉教区看见让·特雷通,在班尼翁看见无悔者,在邦尚看见尚博,在梅宗塞尔看见科尔班兄弟,在圣让絮尔埃弗看见小无畏者,他也叫布尔杜瓦佐。等你做完这些事,将起来反抗,毫不留情的口号传遍四方时,你就去参加大军,天主和国王的大军,它就在那一带。你会看见那些活着的首领们:德·埃尔贝先生,德·勒斯居尔先生,德·拉罗什雅克兰先生,你把代表指挥权的花结给他们看,他们会明⽩的。你只不过是⽔手,不过卡特利诺也只是赶车的。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们:现在应该同时进行两场战争,大战和小战。大战造声势,小战收实效。旺代战争正规,来安叛不正规,但是在內战中,不正规的是最好的。战争的优劣取决于它的破坏程度。” 他停了一下又说:“阿尔马洛,我跟你讲这些话。有些词你听不懂,但你明⽩事理。我见你如何驾船,我就对你产生了信任。你不会几何学,却在海上表现出惊人的灵巧。谁会驾船就会指挥起义。既然你对大海应付自如,我肯定你能圆満完成我给的任务。我再说一点。这一点你可以对首领们说,按你的方式大致说说就很好了。我喜森林战甚于平原战。我不想将十万名农民排列在蓝军的口和卡尔诺先生的炮口下。不出一个月,我会将五十万杀手埋伏在树林里。共和军就是我们的偷猎对象。偷猎就是作战。我是丛林战略家。好了,这个词你不懂,没关系,你懂得这一点:毫不留情!四面埋伏!我愿意多一点朱安叛,少一点旺代战争。你还要告诉他们英国人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对共和国进行里外夹攻。欧洲会援助我们。让共和国完蛋吧。国王们对它进行王国的战争,我们对它进行教区的战争。你这样对他们说,明⽩吗?” “明⽩。应该烧光杀光。” “对” “毫不留情。” “对,不管他是谁。” “我去到各处。” “但要当心,在这些地方随时会送命。” “死亡与我无关。走第一步时穿的也许就是最后一双鞋。” “你很勇敢。” “要是有人问起老爷的名字呢?” “现在还不能说。你就说你不知道,这也是实情。” “我在什么地方再见到老爷?” “在我将去的地方。” “那我怎么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不出一个星期,人们会谈论我,我会作出儆戒的例子,为国王和天主教报仇。你会看出来人们谈论的就是我。” “明⽩了。” “别忘记我的话。” “您放心。” “现在你走吧。愿天主指引你,走吧。” “我会按您说的一切去做。我将去,我将说,我将服从,我将指挥。” “很好。” “如果我成功…” “我授你圣路易骑士勋章。” “和我兄弟一样。如果我不成功,您将下令毙我。” “和你兄弟一样。” “一言为定,老爷。” 老人低下头,仿佛陷⼊严肃的沉思。当他抬起头时,已是独自一人。阿尔马洛成了地平线上渐渐缩小的黑点。 太刚刚下山。 ⽩海鸥和黑海鸥都回来了,大海不是它们的家。 空中弥漫着黑夜之前的不安。雨蛙在叫,抄锥叫着从⽔塘中飞起。云雀、乌鸦、甲虫,都在作⻩昏时分的鼓噪,岸边的鸟儿相互呼应,但是没有一丝人声。这是深沉的寂静。海湾里没有船,田野上没有人。放眼望去是一片荒凉。⾼⾼的大蓟在沙地上颤动。⻩昏时的⽩⾊天空给沙岸洒下一大片灰⽩光线。在远处,暗平原上的⽔塘像是平贴在地面上的锡片。风从海上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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