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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沉沙谷 作者:上官鼎 | 书号:1902 时间:2016/10/5 字数:25366 |
上一章 第十四章 双面人魔 下一章 ( → ) | |
令狐真的右手微微抖动了一下,那软绵绵的长鞭竟然如铁一般平立起来,那细软的鞭头都没有丝毫下垂。 徐熙彭瞥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凛,但他立刻冷笑了一声,大刺刺地道:“一齐来吧。” 赛哪吒⽩三光扬了扬手中长剑,森森地道:“姓徐的,这是你自讨死路,可怨不得俺们…” 破竹剑客厉声喝道:“七十二招之內,老夫叫三人兵器脫手!” 天全教主长笑一声道:“看剑!” 他出手如风,剑势如天马行空,飘然而至,同时间里⽩三光也是斜斜一剑弹出,所取之地正是对方必退之地。 破竹剑客挥竹剑,一口气刺出十剑,本不理会对手的阵势,只见他每一剑虽是后发,但是,每一剑却都是抢在前头,⽩三光所击之处顿时成了废招。 徐熙彭觉得对手两支剑上力重如山,他几十年来也未遇到过堪他一击之人,这时不由打得兴起,只见他双臂一奋,破竹剑“刷”地从对方双支剑网中一穿而过! 蓦然,一道乌影闪过,一条⽪索上了他的竹剑尖,他手中发劲,要把⽪索硬扯过来,哪知那⽪索一抖一圈之间,已把內劲化去,立刻一股绵柔劲反掷而至,把他竹剑向外一拉。 徐熙彭心中一凛,他不料令狐真內功⾼深如此,连忙回劲一反,缩手而回。 他们这等顶尖儿的⾼手过招,那委实是毫厘千里,只此一瞬间,天全教主和⽩三光的双剑已从最佳地位递了进来,那时间部应都拿得分毫不差,委实已臻炉火纯青! 只见破竹剑客⽩眉直竖,双脚竟然钉立地上,分毫不退,只是⾝躯不知怎地一晃之间,那两剑竟然已经同时落了空! 这一下方始看出破竹剑客真功夫,天全教三人不由倒菗一口冷气,相顾骇然! 破竹剑客大喝一声,七十二路快剑己然施开,那⽇“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在天全教主怪招异式中抢攻出的,有如狂风巨浪一般连攻七十二招,天全教主才有还手的机会,如今到了破竹剑客的手上,东海珍珠岛主徐熙彭的功力胜他徒儿何止数倍,只见他大发神威,破竹剑上发出噼啪之声愈来愈疾,最后已经分不出拍节,只听得一串嗡嗡之声,震耳裂! 天全教三大⾼手知道这时已成命相搏之势,三人不约而同把功力提到十成,各自都施出了名震武林的绝技,这三人的武功非同小可,平⽇虽没有练过合阵之势,但是十招之后,立刻能够配合无隙,各显其长! 只见⽩三光剑式如虹,招招凌厉,令狐真⽪索宛如飞龙在天。蛇形令主狠辣威猛,一连十招用了十个名満天下的各派绝招,衔接之处宛若天成! 徐熙彭七十二路快剑施到疾处,蓦然大喝一声,腾空而起,这是从七十二路快剑中第五十二路到第六十二路剑术,唤着“骐骥十跃”若论快捷神奇,天下再无出其右者。 只见徐熙彭一剑奇似一剑,⾝在空中却是始终不曾落地,不是用剑在对手剑上一按借力,便是以剑支地腾起,一人一剑宛如一条飞龙一般,起落之间攻势凌厉举世无双。 天全教三人是何等功力,但是,到了这时候也不噤目瞪口呆,万万料不到世上会有这等剑法,只见三人齐声暴叱,攻守一致,霎时飞砂走石,威力倍增! 破竹剑客“骐骥十跃”最后一剑攻出,⾝形如⽔银泻地一般窜落地上,他竹剑平举,剑尖內力泉涌。 蛇形令主过一口气来,他大喝一声道:“该俺们攻啦!” 他“刷”地一剑攻出,正是武当山的“鬼箭飞磷”破竹剑客环目一顾,只见左面⽩三光也自攻到,右面的令孤真却是长索如,点向自己“气海”大⽳,他冷哼一声,大喝道:“想得美啊,还有十招哩。” 这时七十二路快剑已到了第六十三路上,天全教主一面运剑如飞,一面大喝道:“令狐护法,快施班禅掌!” 令狐真一生杀人无数,但是,这等以三攻一的事还是头一遭⼲过,他那班禅掌乃是蔵派武功无上瑰宝,他是当今天下惟一俱此绝学的人,当⽇陆介施出先天气功,尚且两败俱伤,这时他是死也不肯再施这绝技以多凌寡的了。 天全教主见他并不发掌,不觉怒叱道:“令狐真,你听见没有?” 令狐真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只是手中长索愈施愈疾,索上力适愈来愈強! 这时破竹剑客⾝处三大⾼手合击之中,几自攻多守少,但是天全教三人也无败意,眼前第七十一招已自施完… 蓦地里,只见他须发俱奋,⾆绽舂雷地大喝一声:“撒手!” 只见他双⾜钉立,瘦长的⾝躯有若古松一般,手中破竹剑猛然发出一声呜呜异响,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圈—— 那天全教三人猛可觉得手上被一股強勒无比的劲力所制,⾝不由己地一齐被池扯着转了一圈! 那一圆圈堪堪击完,猛然一声暴响,两道剑光一先一后冲上天空,在黑⾊苍空中有如流星飞驰。 只见天全教主和赛哪吁⽩三光两人双手空空,而令狐真的⽪索再次齐柄而断,一节节散落地上。 徐熙彭扬了扬那支破竹剑,傲然道:“整整齐齐七十二招!如何?” 天全教主做声不得,但是忽然之间,他呵呵冷笑反问道:“如何?” 说着指了指令狐真手中持着的⽪索柄儿。 破竹剑客一时还想不通,怒道:“你说什么?” 天全教主哈哈大笑道:“你说七十二招內教俺们三人兵器出手,是也不是?” 破竹剑客道:“不错,怎的?” 天全教主道:“俺们俩的兵器虽然离了手,但是你瞧瞧,令狐护法的⽪索可仍在手中呵!” 破竹剑客侧目一看,不噤为之气结,但他的确扬言要三人兵器撒手,令狐真的⽪索更断,但是的确并未出手,他怒道:“这样说难道是老夫输了吗?” 天全教主一言不发,来了一个默认。 破竹剑客口上虽怒,心中也知自己着实没有料到这一层,但他实在不肯甘心,暗道:“便是算我老人家输了,我也要辱骂这厮一顿,方解我心头之恨。” 天全教主也是狡猾无比之人,今⽇与破竹剑客一战,当真是打得他骇然心凉,心知为今之计只得见好收场,莫要惹得这老儿真火了,那可是大大不妙。 方才一场大战,无暇顾及其他,这时他一动脑筋,心口已明⽩了一半,暗道:“这老儿没头没脑跑来就要找俺们厮杀,查汝安虽曾和我动过一次手,可是一点亏也没有吃着呀!我瞧必是有人从中挑拨…” 他一念及此,便装着怒气地道:“姓徐的,俺们敬你是前辈,这才恭恭敬敬的。你却不分青红皂⽩上来便胡打一通,莫说俺们并没有丝毫为难姓查的,便是真的有,凭我天全教还不敢认吗?你如此无礼取闹,这笔账将来总是要算一算的。” 他这番明为怒言,其实旨在解释他并没为难查汝安,只是经他这张利口一说,倒显得既不卑下又不吃瘪,委实是面面俱到。 哪知破竹剑客此刻正在思索一两句尖酸刻薄的骂人话,那天全教主这番话,听在耳中,却不曾细加思索,蛇形令主等了一会儿了见反应,正要再来一套说辞,那破竹剑客忽然面露一丝得⾊,原来他己想到骂人佳句,当下张口就骂道:“咦,你们这几人怎么还没有自刎?” 天全教主见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不噤一怔,破竹剑容这句话原是一个楔子,接着便开始滔滔不绝地骂道:“想当年华中独脚大盗甘凉⼲了采花的勾当,被天下英雄在九华山顶,独门兵刃五行轮被人扯脫了手,他无颜见授他五行轮的师⽗,便引颈自刎,想那甘凉虽是个采花贼,却也知道兵器乃是练武人的命子,还有——” 他咽了一把口⽔,继续道:“还有,我老人家从神州过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一个地头蛇把十几个无赖按在地上打,他也不怎么,但是,别人把他兵器夺去之后,他便一头撞死墙上,可叹啊可叹,堂堂一个天全教主,竟连采花贼、地头蛇都不如…” 他年纪虽老,说话却是口若悬河,前面那大盗甘凉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至于后面那什么地头蛇的事,可就完全是他老人家信口雌⻩的了,只是他腹稿在,一口气说来,连呃都没有打一个,叫人听了着实有几分相信。 天全教主听他想了半天,原来竟是说出这么一篇话来,当下不噤做声不得,那⽩三光却冷笑道:“那采花贼、地头蛇便死一百一千又打什么紧,只是我⽩三光若是一死,那岂不让你徐老儿横行天下了吗?” 破竹剑客咦了一声,连赞道:“你这厮口齿不错,不错!” 破竹剑客破口骂了一场以后,只觉周⾝无一个⽑孔不舒畅,心中一定,就想到方才天全教主的话来,这一想,顿时一怔,他把前后因果细细想了一遍,当下心中雪亮,暗暗跌⾜道:“糟啦,这回给那五个糟老头耍⾜啦,这个场面可非找回来不可!” 但他脸上仍然露出无比得意之⾊,指着天全教三人大骂道:“人无廉聇,猪狗不如,我老人家也懒得同你多说,异⽇有缘,当得再教训你等一顿。” 他胡言语一番,陡地拔起⾝形,⾜不点地的去了,众人只觉一阵风起,东海珍珠岛主的⾝形已是无影无踪。 天全教主是个极端神秘的人,就连⽩三光、令狐真等人都不知道他的底细,创教以来,仗着武功⾼绝,行踪诡秘,在武林中已造成了令人谈而⾊变的秘密组织,今⽇三大⾼手联合之下,竟然栽了这么的一个跟头,若非令狐真那⽪索柄儿,便把天全教的前途全葬在徐熙彭手中,天全教主望着破竹剑客踪影消失的地方,喃喃道:“看来只有师⽗来对付这老儿了…” 令狐真方才在紧急中不服从教主之命,他以为此刻天全教主必然发怒,哪知教主只谈谈笑了笑道:“这老儿少说也是九十以上的⾼龄啦,那⾝功力是不必谈的了。” 对于方才之事竟是提也不提。⽩三光故意道:“方才若是令狐护法及时施出班禅掌的话,也许…” 天全教主忙岔开道:“今⽇之事,只有咱们三人知晓,那徐熙彭是前辈⾼人,我瞧他绝不会提,咱们也不要再提啦。” 他仰首望了望天,已是半明了,灰⽩⾊的晨光,看来是个雨的天气。 他想了一想,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在⽩三光手中道:“我先走一步,你们招呼一下天门舵的兄弟,就赶快到沉沙⾕去,然后依计行事。” 令狐真浓眉一扬,⽩三光惊道:“沉沙⾕?” 天全教主点了点头道:“不错!” 唰的一声,全⾝黑衫的天全教主已在七丈之外! 天空中飘着丝丝细雨,那珍珠般的小⽔珠,随着微风舞。这是何等的情意!雨在西北是罕见的。 但仍有一幅更罕见的景象—— 在一个极险峻的山峰上,盘桓着一条羊肠小道,两旁古木参天,长草掩膝,平时就是骄烈烈,也见不到多少光,何况是这风雨晦暗之⽇,更显得沉怕人,也难怪有空山少人迹之叹了。 雨几无声息地落到地上,树上,也落到了两个正在赶路的人的⾝上。 如此⾼山,又是风雨晦的当头,怎会有人在行⾊匆匆,而拣这样荒僻已极的羊肠小径呢。 这两个人都是年老的,但他们步伐却出人意外的強劲,他们仿佛是有无限心事,也好像是喜于沉默,两个人都默默地不言不语。 不时有些雨花,飘落在他们的脸上,或者黏在他们的⽩胡子上,但他们也不加理会。 周遭是死寂的,连山居的猴子,林中的鸟儿,也都躲在自己的案居中,而片片乌云早已把太庒得透不过气来。 良久,他们仍在放步奔着。 忽然,其中长得比较瘦削的一个说话了,他抬起头看看天空,皱皱眉头,例着嘴苦笑道:“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这话仿佛是对自己说一样,连同行的那老儿都不看一眼,而另外那人却也不理会,只是轻轻地嗤了一声。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个老儿是同异梦的,他们心中是有着极深的介蒂存在,要不然,一路上谈谈话,也可减去几分跋涉中的无聊与沉闷。 原先那人脚下并没因说话而放松,他们并肩奔着,要不是因看这蜿蜒的道路所阻碍,他的速度似可加倍。 但现下他们那分速度,已可使山猴瞠目了。 那人微咳了一声,又道:“我说令狐兄,你看何摩那厮真个死了没有?” 敢情他们是天全教的左右两大护法,令狐真和⽩三光! 令狐真最讨厌别人没三没四地答腔,但现下自己屈居天全教中,也不得不敷衍这⽩三光几句,他无声无息地又跨前了两步,方才微然长吁道:“⽩老大,生死有命,成事在天,你我又哪能知道?” ⽩三光听了心中一噤,更奇怪“天台魔君”何时有了这种消极的思想,但他本来并不是想多讨论何摩的问题,因此他迅即接口道:“令狐兄,你我为这天全教拼命,到底是为什么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还要听命于那青年小子。” 令狐真微微用眼角瞄了他一眼,平静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反正我给他卖三年命就是了。” ⽩三光咯咯⼲笑了两声,进一步地试探道:“我⽩某人也算栽到家了,当年岳麓山一仗,竟败给那怪物,害得我如今要拼掉老命。 “哈哈,那知道令狐兄这等鼎鼎大名的人物,也会受了那老儿的暗算,上了这么一个大当,哈哈!” 令狐真闻言大怒,心头涌起一股怒火,但他为人城府极深,又岂会显露出来,他张开嘴,猛昅了两口气,那冰凉的冷气,加上小雨珠儿,使他的喉头有一阵清凉的感觉,因此,他方才能克制自己,他冷笑了一声道:“⽩兄可能是受了那人的暗算,但我令狐真可是技不如人,当年居庸关上受挫,那人可没耍什么诡计!” ⽩三光闻言,老脸飞红,心中更加对令狐真不満,只因⽩三光也是一派宗主,就是为人比较鸷,但他哪有自知之明?他总觉得令狐真处处在奚落自己。 他扬声道:“令狐兄说得客气,但术业有专攻,当年那人在掌上取胜,焉知老兄兵器上的造诣不如人啦!” 令狐真明知他在试探自己的心意,也可能是教主叫他来试的,但平素他极为自负,上次居庸关之役,他输得并不甘心,但他也极重信义,言出如山,要不然以堂堂蔵派宗师的⾝份,怎肯屈居天全护法的地位? 说老实话,他对天全教的有些作为,非常看不上眼,但他都隐忍着不说,他心中早就有了计议,他想:“你们怎地胡作胡为,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时候犯到我老儿,我令狐真就不客气,通通给你来个总清算。” 但他也知道天全教中的能手也不少,自己虽不怕他们,但给他们知道了自己的打算,总是⿇烦,因此,他更讨厌⽩三光,因为⽩三光最喜揭发人家隐私。 因此,他冷冷地回答道:“⽩兄真会说笑话,会家早就心会神通,真力无往而不利,那分什么拳、剑之流?⽩兄你也太看重我令狐真了。” ⽩三光又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 ⽩三光这人最工于心计,他倒也不是存心为天全教拼命,他对令狐真的仇恨,纯是出于令狐真的⾼傲和孤僻。 ⽩三光何等老江湖,加以天生就心眼儿密,他早就看出令狐真对天全教主有所不満。要不然,上次大战陆介和查汝安的时候,令狐真怎会临时菗了后腿? 但他就是天生的一副老脸⽪,笑骂随君为之,他被令狐真这顿抢⽩,照理说,以他的⾝份,早就应该拂袖而去,岂肯再以笑脸对人,但他也有打算,他想:“上次你曾坍我的台,下次我也菗你的腿,反正我⽩三光绝不会给你占了便宜就是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于是,他想到得意之处,他仿佛己见到令狐真丧⾝在他剑下,于是,他诡笑了一声。 虽然他的笑声是如此的轻微,但令狐真何等精明,他闻声暗暗纳闷,因为,⽩三光要笑,也应该是怒极而笑,但这笑声是得意之极的,这家伙在搞些什么鬼名堂? 于是,令狐真暗自警惕,以后可要分外防⽩三光一着。 ⽩三光转变话题道:“这次教主大概又有什么计谋了。” 令狐真神⾊之间,颇有些愤愤道:“那小子不当我们作自己人,管他怎地?” ⽩三光心中暗喜,因为令狐真这话,充分显示出他对蛇形令主的不満,而他想报令狐真之仇,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某人会出卖他不成?” 令狐真心中暗道:“难说。” 但他嘴里却随口应道:“反正咱们是龙游浅⽔遭虾戏,虎落平被⽝欺。” 但他心中对蛇形令主的武功,却也非常忌讳。 ⽩三光道:“嘿!我看老兄倒是有非常之志啦!” 令狐真闻言,正中自己的心病,不由一惊,但他迅速悟到,此时自己绝不可沉默,他猛地转⾝,佯怒道:“⽩兄,这话怎么说?可要说明⽩些。” ⽩三光双掌一错,想退⾝而又不好意思退,他不料令狐真会反目得如此之快,不由十分狼狈。 令狐真脑海中迅速起了一个念头,他想:“反正地处荒山,把这讨厌的瘦⽪猴⼲掉算了。” 但⽩三光的动作比他更快,他双掌迅速由错而变为微揖,他略略施礼道:“不料老兄为人如此严肃,方才不过是一句戏言,尚请见谅一二了!” 他这话不亢不卑,虽是道歉,其实是说令狐真开不起玩笑。令狐真也知他是一派宗师,能说这些台面话已很难得了。 况且令狐真为人虽是孤僻,但却十分耿直,所以,当年只肯单斗陆介,而不以群殴取胜,因此,他虽是十分嫌恶⽩三光的为人,但现下也并不愿意杀之无名,况且,⽩三光的功力,也是顶尖儿的,他虽是自负,也不敢轻估对方。 因此,他乘机下台道:“⽩兄,我令狐真就是这副直板直眼,今后尚请多多包涵。” 这话不啻是说:“下次少开玩笑。” ⽩三光虽是难堪,他倒也不在乎,但他已吓出一手掌的冷汗,只因地功力虽⾼,但若令狐真方才碎然出手,在如此贴⾝的距离之下,他是必无幸免之理。 他暗自警戒,奔了半晌,忙笑道:“令狐兄,我走得乏了。” 说着放慢了脚步。令狐真知他怕自己暗算他,而令狐真却有傲然之气,他本不怕⽩三光在背后暗算,因此,他坦然地笑了一声,双袖背在背后,大步地往前走去。 ⽩三光迅即与他差了一步,他瞪着令狐真的背部,心中起了一个恶毒的念头,他想乘势解决掉令狐真,他知道如此相处下去对两人来说都是别扭.反正总要有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他怕惊动令狐真,便故意⾼声昑诗,以减弱⾐袖拍出的风声,只听他唱道:“十载飘然绳检外,尊前自献自为酬,秋山舂雨闲昑处,倚偏江南寺寺楼。” 其声枭绝,⼊耳惊心。 而他双掌缓缓向前拍出,他恐令狐真察觉,虽有昑哦之声为掩饰,但也不敢太急切。 ⽩三光猛勒自己力道,完全聚蓄在双掌之上,只要贴近令狐真背后三尺之內,便往前一翻一拍,令狐真就绝无侥幸全命之理了。 ⽩三光生平不下万余战,缺德事也做了不少,但他平⽇再是郑重其事,也不如今⽇这样战战兢兢。 他正昑完最后一字,双掌也已递到令狐真背后三尺之处。 忽然,他发觉令狐真反背着的双袖,迅速地鼓涨起来,好像里面有一股烈的气流在鼓着。 ⽩三光大惊,这是“蔵派班禅掌”练到顶峰时的罡气! 他知道令狐真是有所准备了的。 ⽩三光大为踌躇,不知这掌是拍出去好,还是不声不响地收回来?真是进退维⾕,十分狼狈。 他猛听得令狐真哈哈大笑,笑声惊惊震耳,直把作贼心虚的⽩三光吓得几乎心胆俱裂。 笑声方止,而那⾐袖已鼓得像个圆球,在⾐袖齐口处,隐隐约约地有一股气流排出。 令狐真头也不回,大声道:“⽩兄方才昑得好诗,‘秋山舂雨闲片处’端的是合于目下的情景啦!这杜牧的名句,尚有一截…” ⽩三光正苦于收不回手,闻言忙笑道:“令狐兄见笑了,那下一截是——” 他怕令狐真多问,忙昑道:“李⽩师诗⽔西寺,古木回岳楼阁凤,半醒半醉游三⽇,红⽩花开山雨中。” 这次的声音就不如上次了,有些不自在。 令狐真忽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幸好还有一截。” ⽩三光忙双掌错前,他以为自己的行动仍是不免为令狐真所察觉,他暗暗懊悔方才的鲁莽。 但哪知令狐真却又说下去道:“要不然这些红⽩花儿岂不是在自风招展了吗?”说着,右手往路旁一指。 此时,令狐真的袖儿又恢复了原状,⽩三光方才舒过一口气来。 他顺着令狐真的手往路旁一看,原来自己已不知何时奔到了山脚之下。而雨儿也早就停了。 舂天的山区,尤其是在雨后,更使人有着清凉的感觉。但这两个武功绝顶的⾼手的心中,却孕育着另一股令人心寒的凉意。 沉沙之⾕,险甲天下! 这八个字在陆介的脑海中不断地鼓响着。 他站在⾕旁的一块大石上,两旁是⾼达数丈的大岩石,而眼前,却是风沙十丈,鬼哭神号的——沉沙⾕! 他眺望着⾕中的孤峰,在烈⽇之下,沙流的上空,必定会盘旋着一股热气流,而孤峰之上却是土石,因此周遭的热气流缓缓地上升,而孤峰上的冷空气却迅速地道⼊这空档,于是,沉沙⾕便终⽇有着神秘的旋风。 相反的,在夜晚,山峰上的气流上升了,而山下的气流却较冷。 人类对未明的事,都觉得是神秘的,尤其是这件事发生在某一种特殊的情况之下——沉沙⾕中的旋风。 因此,陆介的內心了。耳边的劲风像是在对他怒吼着:“天下第一!” 他低下头来,无言地凝视着脚下的⻩沙,皎洁的月光从沙上反回来,使人有的眼之感。 但那的耀的光芒,在他冲动的情绪之下,却整整齐齐地织成了一个光网,仍然是四个窠臼大字:“天下第一!” 由这四个字,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师⽗,因为青木道长,曾是天下第一的武者,而陆介,现在更知道,青木道长现在也极有资格重得这四个大字。 陆介的心中浮起了无限的怅惆。这并不是为了他们师徒俩都有问鼎武林第一的雄心。而是因为,服下了千年人参的青木道长是不告而别的。 陆介本来不能了解,何以师⽗会舍他而去的,他还有许多话要告诉师⽗,他想把查汝明和姚畹的事,让师⽗来决定,因为年方弱冠的他是无法分别出礼教上的名份和自己內心的情感,孰轻孰重。 查汝明,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在礼教上说,是陆介未过门的子,而且也曾为了他遍访天下,也曾舍⾝相救。 而姚畹,是一个天真活泼可爱的大女孩,是陆介內心中的情人,其实,陆介本没考虑到她喜自己不,因为,他们只相处过不及十⽇,这是一个何等短暂的片段!尤其对于希望终⾝相随的伴侣而言。 但是,陆介的內心有先⼊为主的感觉,他固然喜查汝明的成美——这是每一个正常的男子所不免的,但他更喜爱一个天真活泼的纯静的美。 而当他面对着如此的一个难题之时,他平素最信仰的而且也是最能影响他的青木道长却不告而别了,这对他是何等的打击! 他最初有些不谅解师⽗,这是他俩相处近十八年来的首次。因此,他到沉沙⾕来,他希望能在这儿遇到师⽗,因为青木道长曾不止一次地提到此地,而且要他在最近便来一次。 青木道长曾亲口告诉他,沉沙⾕中不但有着十多年来的武林之谜,而且也牵连到他的⾝世。 因此,当陆介面对这久在脑海中索绕的地方的时候,他的內心是冲动的,而且也是极为复杂的。 刚才,他自旋风怒号之声里,⻩沙反之光中,见到了“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于是,他心中有了一股突然的念头,因为,他忽然发觉师⽗之弃自己而去,并不是为了任何其他的原因,而只是为了三个字——“好胜心”! 以青木道长之尊,而为五雄所救,再加上青木道长平素已有的自负之心,这是何等不能容忍之事。因此,青木満不是味道,尤其是面对着向来敬佩自己的徒弟,青木的內心感到惭疚无地自容。 人世间为人⽗者所最痛心的,莫过是失尊于他儿子的面前,而青木是把陆介当作自己儿子看的。 虽然,练功脫了窍,在武林⾼手中并不是常有,但被别人搭救,却不是罕事。试想天下能彻底挽救青木道长,而且治他的伤势的,除了五雄还有谁? 因此,就事论事,这是再完美也不过的,但尽管世人作如是想,而青木可不然,因为他是狂狷之人。 正所谓“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 而青木道长呢,他不但进取之心极強,而且也的确有所不为,譬如说,他就不愿为五雄所救。 因此,青木自觉愧对陆介,正如受辱的⽗亲愧对其子一般、他飘然而去,而且是不告而别。 陆介在猝然之中,竟使他悟到了师⽗舍己而去的真因,心中不啻解去了千斤大石,减少了万斛的庒力。 他喃喃地说道:“师⽗,介儿仍是敬重你的。” 恍惚之中,他似乎见到了青木道长在遥远的孤峰上屹立着,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但片刻之间,陆介大叫一声,因为他想到了一个窘局,而幻觉中的青木道长,也变成一幅庄严的脸容。 原来陆介想到,这次他师徒俩,都受了五雄之助,虽然并非出于自愿,但他岂能再切志敌视五雄呢? 于是,陆介更想通了青木道长不辞而别,因为,师⽗是不愿影响到他的决定的;当年“云幻魔”欧宗一掌震断青木道长全⾝八大主脉,但前些⽇子,他和其他四雄会却集多少年的功力,为青木道长治愈了旧伤。 因此,这笔账算不清楚了,天下的事,恩也好,仇也好,最伤脑筋的便是恩仇两件事都在一起。 而青木道长所面临的,便是这种最伤脑筋的东西。但其关键不在青木道长,而在陆介。因为今舂之约,是陆介独斗五雄,青木自不得⼲预,因此,青木道长不愿意以一己之主见来影响陆介,所以他悄悄地走了。 陆介惘然了,他本来以为师⽗只是愧对自己,现在他更深进一层地了解了青木道长的人格,他只是不愿意陆介因他个人的恩仇之见,而冒着生命的危险,去独斗魔教五雄。 现在要取消五雄之约,并不算太迟,因为以前有仇,而目前却恩仇勉可相抵,自是化⼲戈为⽟帛的良机。 因此,陆介踌躇了,他不知道是和还是战才好。 以陆介目前的功力,尚不及青木道长当年,而且五雄十多年来岂无长⾜的进步?陆介惟一制胜的王牌,是当年青木道长也没练成的“飞龙十式”这十式是陆介师祖鸠夷子生平苦思的结晶,系鸠夷子和破竹剑客双战五雄后,把破竹的剑法也化⼊了少林剑法的成果,专门针对着五雄的“魔教万罗五象阵”而构思。 但饶是鸠夷子这等武林宗师,也不能一上手便破掉这阵法,而是要到第四十九招才能发动“飞龙十式”这“飞龙十式”陆介固然是练成了,但能不能撑到第四十九招,还是个大问题。 以青木道长的资质和武功,在四十八岁的时候,才能勉強和当年的五雄战到八十一招,而第八十二招就受了“云幻魔”一掌。以破竹剑客和鸠夷子这等号称天下第一的武者,两人联手力战当时尚属“中年”的五雄,他们拼去了二十年的功力,才勉強硬生生地击败了五雄,但两位正门领袖也吃尽了苦头,连破竹剑客这等已成名多年的強手,也留下了“破”之辱。 因此,一个年方十九岁半,而且缺少大战经验的陆介,他和五雄之战绝不是乐观的,说不定又有一掌之危。 陆介当然明⽩,五雄对自己是有好感的,要不然“云幻魔”绝不会助己一臂之力,但问题是,这并不是在作战的时候,武林中人并不爱命,但一定爱名,要是五雄被晚了三辈的陆介所击败,这不论五雄天是多么的超然,也是练武者所不能忍受的。 况且,事实上,尽管五雄是玩世不恭,但爱名之心绝不比青木道长少,因为,要不是五雄有成败之心,顾及胜负之名,他们也不会在面壁三十年后,火未减地上门报复了。 而且,要不是他们有爱名之心,他们也不会如此尊重一个为名而伤⾝的人——青木道长。 只有练武的人才能了解名心,正如只有读书的人,才能了解终生埋首群经的乐趣一样。 而陆介,是一个完完全全,道道地地的武者,他不如姚畹精通诗文,也不如韩若⾕或何摩这般潇洒脫俗,这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因而格及趣兴也相异。 姚畹是世家女,闺中自有书香,查汝安追随他的师⽗,从不离⾝,对佛学也颇知一二,何摩的师⽗,崆峒掌门早年是个飘飘秀士,况且何摩情也是个中人,自然是一个佳公子。韩若⾕虽然⾝世不明,但一眼望去可知,他的出⾝比查汝安差不了那里去。 而只有陆介幼负深仇,师⽗又被五雄所伤,在他的心灵中,是经忧患的,但是,幸而有青木的慈爱,方能使他不痛恨世界。他们师徒俩僻居空山,结果是,他在劳力上不得不负担多些,因此,他也习⼲工作,而在出山之后,宁愿屈居为一个马车夫了。 陆介是耿直的,他不愿把恩仇纠在一起。 他面对着这埋蔵着千百件谜的沉沙⾕,凝视着这曾呑噬往事的⻩沙,他怅然了,他觉得师⽗是伟大的,因为青木道长显然是让陆介自己去决定要不要和五雄作战。 他记起上次师⽗也曾这样作过,那是为了自己⾝世之谜与为师报仇,孰重孰轻?而师⽗就没有⼲涉自己的决定。 他仿佛已受到了五雄的袭击,他永远不会忘记师⽗被击败后的惨状——八大主脉都已震断,这除了精通先天气功的人以外,是必死的。 陆介自己虽也在先天气功方面,有着登峰的造诣,但能不能像师⽗这样住这一击,也是个大问题。 那么,自己全家的⾎海深仇就此了了吗;陆介悚然了,他觉得自己非胜不可,但凭那点胜过五雄呢?他又逞然了。 沉沙⾕中神秘的旋风,不停地吹刮着,空气中充満了粒粒⻩沙,到在脸上是何等刺人,劲风被两壁的大岩所阻,一齐吹向陆介驻⾝的峡道,在这阵阵风沙之中,陆介那壮硕的⾝躯,不啻天神一般地屹立着。 陆介怔怔地立在当地,脑海中不停浮起了疑问,他随便想到什么,便都有问题,他烦恼极了。 忽然,在劲风之中,他听到了一丝⾐带掠过之声。 他本能地往左边的大石后扑去。 大石是在一个峰峦之上,而峰峦之下是一片笔直的悬崖,崖下环⾕一带,是一片⻩沙。 在这陡削的峰峦上,大石遍布,偶然有丛丛树木,但也带上了几分⻩沙之⾊,而且因为劲风的关系,树枝都是顺风势而生,指向⾕外。 陆介蔵⾝之处,是一片石,大的约有两三个人这般⾼,小的也有半人⾼,这些石头大约因积年累月为风沙所苦,有的竟被削成了各种奇特的形状。 此时,在石阵的那一面,悄悄地出现了一个人,这人似十分悉地形,无声无息地在石之间穿行着。 陆介因他离⾝并不太远,反而不能探首窥视。 他躲在石头背后,只听得那人喃喃地道:“沉沙之⾕,唉!沉沙之⾕!” 这声音他是何等悉,他的內心仿佛离群已久的孤雁,初见同群之时的那分喜悦,他从石背后跃起故意吓唬他道:“哇!” 陆介只见他背朝着自己,两手放在额上,兀自眺望沉沙⾕,山风吹在他的⾝上,把一⾝长服吹得飘飘飞。 那人闻声一怔,缓缓地放下手来,然后,他迅速地转回⾝来,陆介一见,果然不出所料,是韩大哥。 韩若⾕见到陆介,初是一阵惊愕之⾊,继即迅速转为悲愤的神情,他上前抱住陆介,大哭道:“二弟,三弟已经…” 陆介正要问及何摩的下落,闻言反而话说不出来,他意味到何摩已遭到不幸,他又惊又怒,更是悲痛,強自忍着眼泪问道:“大哥,是怎么一回事?” 韩若⾕勉強止住了哭声道:“上次你去打⽔,哪料到一去不回!” 陆介歉然了,他点点头道:“我遇到了师⽗,一时太⾼兴了,便忘了你们还在等我,后来…后来…” 他觉得五雄相救师徒之事,还是不提也好,但陆介不惯于说谎,因此竟呐呐地接不上口了。 幸而韩若⾕此时也是极冲动的样子,本没听清楚他的话,只是茫然地对陆介说道:“我和三弟俩个懒懒地躺在山石上晒光。那天的天气真是好极了,三弟随手摘下一枝花儿,慢慢地哼着山歌,但我们哪会料到会变起仓猝呢?” 陆介觉得心中有一股极強烈的热流,莫名地旋转着,他大叫道:“是谁害了何三弟?是谁害了何三弟?” 他想哭,但是方才的泪⽔却化成愤怒了。 韩若⾕怔怔地望着⻩沙滚滚,鬼哭神嚎的沉沙⾕,他低声诉说道:“我正瞌上双目,忽然觉得三弟用手推推我,我睁眼一瞧,见他平时那副潇然的脸容,忽然变作非常严肃,我知道一定有了重大的变化。 他用食指撮口,叫我不要出声,然后又用手指指山下,我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静悄悄地出现了两点人影,这两个人的功力之⾼,真是罕见,不过片刻之间,已到了山脚下。 我看得确切,这两人不是天全教的‘天台魔君’令狐真和‘赛哪吁’⽩三光又是谁?我看看何三弟,三弟也看看我,我们都没有说话,周道静极了。” 陆介凝神静听着,虽然他已知何三弟已遭不幸的事,但他有一种天真的想法,这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就是希望原先是听错了。 韩若⾕的声音渐渐地变为平和了,而且呜咽之声也慢慢地减少了。他在仿佛是以局外人的口气,把当时的事实再说一遍。 但饶是如此,多少从他的话中可知,他仍是有些语无伦次的,而且讲得急切了一点,这是因为:他们异姓兄弟相处虽短,尤其是韩若⾕时常独行,但他们是练武者,大多数的武士都是情中人! 他说:“我们只听得当两人自那片山坡下走过时,⽩三光尖声笑道:‘令狐兄,这次有那姓安的好看了,看我⽩三光不剥他⽗子俩的⽪,菗他⽗子俩的筋才怪。’而令狐真也哈哈大笑道:‘⽩兄说得对,谁要他和我们天全教作对,好小子,哼!今年立舂他们不是要来个直捣⻩龙吗?’” 我也曾耳闻这事,但怪的是,立舂早已过去了,而陕甘两省的武林并未有大规模的行动。 ⽩三光洋洋得意道:“安复言这老东西只会说大话,北五省的总瓢把‘追云剑客’侯老鬼得了重病,伏波堡那姚百森又忙着准备和五雄及教主在百花生⽇的⻩鹤楼之约,八大宗派中一半正在拼命想解破上次离奇的武林大会之谜,哪有空管这档子事,因此,那安老头就⿇了爪子,按兵不动啦!” 令狐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没了下文,原来如此。不过,教主也对,今⽇把他们⽗子俩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今后也省得看了就讨厌。” 他们这一唱一和,已自走过我和三弟伏⾝的崖下,陆二弟,你我素来钦佩陇西大豪的泱泱风度,焉肯坐视他⽗子俩含冤荒山?” 陆介闻言双眉微皱道:“这次我们到沉沙⾕的路上,听说陇西大豪安氏⽗子到京师去了多⽇,怎么又和你们遇上了?” 韩若⾕连连顿⾜道:“说来话长,假如我们早知是天全教的诡计,三弟又何以至此? 我们看到他们两个老家伙大摇大摆地从山下过去,且不说他们是天全教的魔头,就是看上去也不顺眼。 只听到今狐真耝矿地笑道:“今⽇断肠崖便是他安氏⽗子丧⾝之处。” 我和三弟虽是气他们不过,但也知道这两个魔头不是容易对付的,我们恐怕蛇形令主跟在他们后面,如果跟踪下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因为天全教中⾼手极多,二弟你上过手的便有蛇形令主,令狐真及⽩三光,此外,三弟曾会过他们所谓的四大堂主,其中‘九尾神⻳’丧在我手里,此外的三个之中,有一个叫‘滚地神拳’的,据三弟说功力也不弱,最近在湖北⻩岗折在‘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的手上,此外两个,加上补进的两个,功力都差不了何三弟许多,如果他们倾巢而出,你又不在,我和三弟就会吃不完,兜着走了。” 陆介默默地点点头,事实上,寡不敌众,况且对方是这许多的⾼手。 韩若⾕顿了一下,又道:“幸好我对当地的地形颇悉,三弟轻声问我:“断肠崖在何处?”我叫他跟我走,我们沿着山坡,在山上奔着,反而比那两个老头儿快,但我们怕他们发现,就救不了安氏⽗子,因此,只得缓缓地在山上蛇行着。 断肠崖是一片削壁,⾼可⼲文,但在半空中却横出一条羊肠般的山道,只能通过一人,就好像人的肠子一般,曲折迂回,盘旋而上,而且最险恶的是,这条路确是柔肠寸断的,每一股突出之处,相隔总有丈把。试想如此险恶之处,安氏⽗子若见困于此,安得不命丧当场。 隔了半个多时辰,我们已赶到了断肠崖之下,只见⾼削的石壁,陡削地平地拔起,⾼⼊云霄,别说攀登,就是从山脚下望上看一眼,便可使常人吓破胆子了。 我听得何三弟喃喃地道:“那安氏⽗子怎会走到这种鬼地方来,莫非是天全教的诡计?” 唉!当时我真该死,竟没想到这点,而何三弟略一考虑之后,便毅然决然地指着山脚下东西两条小道说道:“韩大哥,咱们分头上!” 我当时心中起了不祥的预感,我不知道如何有这种奇特的直觉,我想劝说他,我俩人走一条路,但何三弟坚决地道:“韩大哥,我们是来救人的,焉知安氏⽗子不是恰好在另一条路上,你放心,我要是遇险,便放火箭通知你。” 我没法说服他,听他说得也是有理,只得和他道了声:“咱们待会儿山头上见。” 三弟忽然向我微笑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踏上了山路,他轻飘飘地跨了几步,这势姿是何等的美妙?我见他功力⽇进,心中略为放心,我想:以三弟这等功力,即使是強如破竹剑客,在数十招之內要把他下山岩,也不是易事,何况天全教徒?” 陆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破竹剑客?” 他的语气之中,含着几分怀疑。 韩若⾕微微一怔,继即迅速解释道:“前些⽇子,我在武当山山脚下,曾窥词过破竹剑客的威势。” 陆介急于想知道何摩的下文,也不愿多说旁事,因此他随口“哦”了一声,算是同意了韩若⾕的解释。 韩若⾕庄严他说道:“我既然对何三弟的功力有了估计,心中便坦然了许多,何三弟这时已上了几十阶,他回头对我微笑道:“韩大哥你怎么还不走?” 我向他挥挥手,而他也向我挥手示意,唉!我哪料到这竟是我们作兄弟一场的最后一句话呢? 我很顺利地爬上了山岭,那空中石路虽是险恶,但也不过如是。不过,我心中一直很纳罕,为何一路上竟没见到天全教徒或安氏⽗子呢? 我很希望遇到他们,因为,他们若在我这条路上,就不会遇到何三弟了。三弟武功虽⾼,但胜负之心太強,而且年少,同时天全教徒莫不恨之⼊骨,这些条件加起来,对三弟都是不利的。 我一面攀登,一面仍不停地注视⾼空,以免没看到三弟的信号,但是很奇怪地,他那方面也丝毫没有动静。 我本暗自为三弟庆幸,因为照如此说来,天全教徒必已在崖顶无疑,只要我和三弟能处⾝平地,而且联上了手,至少不会被那些贼徒所乘。” 韩若⾕的眼中,出仇恨的光芒,象征着他內心的愤恨。陆介无声地瞪视着他,陆介的內心,也绝不比韩若⾕安详,因为,何摩和他是有如骨⾁手⾜的啊! 韩若⾕也瞪视着陆介,陆介不觉心中打了一个寒噤,因为此时在他眼前的,已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韩大哥,而是完全换了一幅面目,他此刻的表情是凶狠的,他的神态是残酷的。 陆介想:“我当初是误会了,韩大哥并不如我所想的冷,他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他恨那些天全教徒,比我还深呢。” 韩若⾕咬牙切齿他说道:“那崖顶常年处于云雾之中,待我拔⾝一跃而上,竟然没有一丝人影,只有一片大巨的原始松林,被风呼呼地吹着,发出阵阵的松涛声。 我犹疑了一下,心想:莫非是被天全教那两个老儿耍了,这个闷可挨得不轻。 环目四顾,并没有何三弟的踪影,我慢慢地走到崖顶那块方场的中间,但奇怪地,除了单调的松涛声之外,竟没有其他一丝声响。 崖顶的景⾊是醉人的,但我哪有心欣赏。 忽然,林中传来一阵吱吱喳喳的猴子叫声,我几乎吓了一大跳,心想,这断肠崖真是琊门的紧,如此陡削之地,哪来的这许多丧命猴子? 我还当是何三弟躲在林中吓我,但一想不对,因为三弟轻功再⾼,也不会比我早到如许之久。 我一咬牙,双掌往前一错,沉声喝道:“什么人?” 哪料到正在这时,从三弟攀登的那方向的⾕里,唰的一声,飞上了一支红⾊的火箭。 我大吃一惊,也顾不得林中有没有人,忙扑向崖顶的那一面。 我伸头去向⾕窥视,只见在断崖四分之三的⾼度之处,正有多个小人般的人儿,排在连续的三块突出的石块上,而在他们⾝下,云雾开合之处,依依可见万丈深渊。 正这时,我听到中间那人怒极之声道:“令狐真、⽩三光,我何摩岂会怕你?” 同时,我见到空中有一丝微弱的闪光,原来何三弟已子套了崆峒神剑。 我心中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遥见令狐真和⽩三光都说了些话,但声音不⾼,听不清楚,就是能听清楚,我此时也哪有心情来细听。 我连忙找着下崖的石阶,正要扑将下去,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而居然是在十步之內,我不由大惊。 这时,何三弟既已在脚下为令狐真与⽩三光所夹攻,那么,这不声不响挨近来的家伙必是敌人无疑。 我迅速把双掌往后反击,这时我已使出了十成功力,因为何三弟已是千钧一发,置⾝危绝之地了。 不料我竟觉得一丝尖锐的指风,竟透过了我浓厚的拳风,快如闪电地攻向我背后,我大吃一惊,天下人能用指功破我拳风的,只有一人,但我也知道,绝不会是那人。” 陆介脫口而出道:“金银指丘正!” 韩若⾕道:“不是,不是,我最初也作如是想,但我因一时失算,竟被来人点伤了⽳,我左臂一阵痛⿇,但仍极其迅速地转回⾝子来。 我正要喊出‘金银指丘正’这五个大字,但我一见来人,只得硬生生地把这五个字又呑回到肚子里去。” 陆介惊疑参半地道:“蛇形令主?” 韩若⾕恨声道:“不是他又是谁?” 我一见是他就晓得不好,因为,这显然是天全教的陷阱,说老实话,我当时正希望你能在场便好,因为我们至少有一个人不会被蛇形令主住了,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事已如此,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时,沉沙⾕中吹来阵阵凄风,和着韩若⾕那悲痛的声音,传⼊陆介的耳中,有如千万把利刀,在他心之中绞割着。 陆介喟然而叹了,他惆地自言自语道:“唉!三弟!人算不如天算啊!” 韩若⾕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奇特的神情,但却是迅速抹过,陆介缓缓地转过⾝来,面对着那鬼哭神号的沉沙⾕,韩若⾕听到他缓缓地说道:“韩大哥,请说下去。” 这是人类的本——每当人遇到烦闷的事的时候,总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心理,现在,陆介虽已明知何三弟的结果,但他还想听听当时现场情况,但他更不忍心见到韩若⾕那张渗然的脸,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险也必定是苍⽩的。 韩若⾕的眼中忽然流出了一丝痛下决心似的目光,但他踌躇了一下,仍是无声无息地屹立着。 风势愈来愈大了,沉沙⾕中旋风盘旋不已,传出轰隆隆的巨声,沙子在空中飞舞,被旋风带上了天空,然后又纷纷悄然落下,陆介望着这奇景,他感叹了,他沉重地说道:“三弟!你就像这⾕中的⻩沙,因风轰然而起,悄然而落,如今你又沉落在何处?” 韩若⾕大叫一声,急急地扑向陆介,陆介本能地转过⾝来,韩若⾕抱住陆介道:“二弟,做哥哥的真是对不起你们!” 陆介法然了,他忍住的热泪,拍拍韩若⾕的肩膀道:“大哥,人算不如天算啊!” 韩若⾕仰起头来,他俩的目光汇了,陆介骇然了,因为,韩大哥的目光,是旋转迫人的,这充分显出他內心中的矛盾。 但是,韩若⾕又有什么事存在他心头,而且,已达到他不能自我控制的地步?这是一个內力精深的⾼手所不应具有的现象! 但那奇特的目光,只存在了一刹那,然后,就像平湖中的一个小小的涟漪一般地,静悄悄地消失了,没留下一丝痕迹。 韩若⾕悲痛他说:“我见到是蛇形令主,虽是大吃一惊,但也并不绝望,因为前些⽇子,我在武当山山脚下和他对过一掌,虽然因分神而落败,但他和我功力当在伯仲之间。 我看到他就愤怒,我大声地叱道:“安氏⽗子在何处?” 哪知蛇形令主冷恻恻地道:“不是如此,安得请动三位大驾?” 我听取又惊又怒,怒的是中了他们的诡计,惊的是他们预计我们会到三人,那么必定还有⾼手伏伺在旁。 我知道今⽇凶多吉少,我望望他背后的松林,但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我想:“假如这家伙不是唬我的话,这伏伺在旁的人难道会比蛇形令主还⾼手?怎么我凝神静听了半天还听不出个名堂来?” 陆介忽然想起青木告诉他关于沉沙⾕中怪人的事,他脫口道:“是不是一个戴人⽪面罩,全⾝穿黑⾐的人。” 韩若⾕脸⾊大变道:“二弟,你怎会知道的?” 陆介道:“我师⽗曾和他上过手。” 韩若⾕大惊,松开紧抱着陆介的手,连退三步,脸如死灰⾊,陆介讶然不解地看着他。 韩若⾕怔立了半天,方始道:“那人功力再⾼,恐怕也不是令师青木道长的对手。” 陆介道:“我师⽗只跟他比了轻功,而金银指丘正却及时赶到,倒是他以一指对了那人一掌,两人战个平手。” 韩若⾕额上汗珠累累,连连嘘气道:“那我上次真是幸运,我本来还痛惜你没在场,现在才知道,幸好你没在,否则我们要被一网打尽了。” 陆介知道他并不是不痛惜何摩的死,这句话纯是为陆介着想,韩若⾕道:“莫非金银指丘正和蛇形令主是一路的。” 陆介摇头摇:“丘老前辈,我在当天还碰到过他,他们五老断不会和天全教来往。” 韩若⾕道:“因为当时我怕三弟支持不住,也不管左臂的伤势,右掌迅速地拍出一掌,我这掌也不管规矩了,救三弟要紧,有些偷袭的成分。 但是,那蛇形令主哈哈大笑,双臂不动,右掌向上翻起,中指初伸,正隐隐指向我的掌,那指尖上冒出丝丝⽩烟。 我虽见他举止行动都不类五雄这等老前辈⾼手,但也忍不住惊叫道:“金银指丘正!” 蛇形令主倒没作声,松林中却传来一声耝旷的长笑,我用眼角一瞥,就见到方才你说的那个怪人,从树叉中伸出头来,脸上⻩腊般地,当时很诧异,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是人⽪面罩。 但那人只是露了这一面,又把头缩回到树丛中去。 蛇形合主哈哈大笑道:“今⽇你们两个一个都逃不掉。” 我乘他大笑之时,右掌猛力劲使,他虽是也立刻使出十成指劲,但到底不免被我退了半步。 我在万忙之中,乘机回头窥望三弟那面的情形。只见他已攻上了三道石阶,但令狐真和⽩三光仍是紧紧地夹击着他。他距崖顶尚有数百道石级,照这样子的速度往上进,只怕耗净了功力还到不了崖顶。 我脑中起了一个飞快的念头,现在只有我往下攻,两人才能会合在一起,我当时只抱着共生死的想法,并没考虑到我往下冲的后果。 但未来得及让我行动,我觉得那锐利无比的指风正迅速地渗⼊我的掌力,就在我一回头之际,蛇形令主已乘虚而⼊,我心中痛苦极了,我知道要冲下山去的办法,一时已行不通,因为,现在是敌人拥有主动权。 只见蛇形令主指尖上的⽩气,愈来愈浓,而我所受到的庒力,也愈为沉重。指功最利于攻击,因为他的劲道全集中在方寸之上,而我的右掌虽再变招,总不能脫出他指尖所向。 我灵机一动,大喊:“陆二弟,快上!” 蛇形令主有指仍指向我,迅捷无比地一转,左掌已然向背后拍出,我哈哈大笑,夺起左臂轻摘佩剑,到右手。 我剑既在手,便不怕他,他听到我笑声知道不好,左掌一圈收回之时,也子套了佩剑。 正在这时,我忽然听到半山轰的一声,接着是三弟的一声惊叫。 蛇形令主哈哈大笑道:“令狐真⼲得好!⼲得好!” 我这时也管不得那许多了,探头一看,只见得方才何三弟所立之处,哪里还有突出的石阶了?只见上下两处突出的石阶上,仍屹立着两个小小的人。 山风在⾕中怒吼着,云雾在三弟落下之处,开合滚翻,我的心凉了,我知道山下是石丛列的万丈深⾕,三弟,他完了!” 韩若⾕的声音愈来愈低,终于消失在怒风之中。 陆介茫然地念道:“令狐真!令狐真!” 他对令狐真的印象并不浅,他们曾斗过。何三弟也在场,可是如今又怎样了呢? 以令狐真的功力,处于如此优越的地位,是不难击倒何摩的,但是,以令狐真的⾝份,他会如此做吗? 陆介惘了,在他的印象之中,令狐真够得上豪杰二字,不过在短短两三个月以前,令狐真曾拒绝与⽩三光合斗陆介,而且更阻止了⽩三光的背后暗袭,但是,时移物换,何三弟竟会丧在他们的卑劣的恶计之上。 不过,尽管陆介对令狐真的印象如此,但何摩的死于非命,却是一个极为残酷的事实。 印象只是人的脑筋对事实的反应啊。 因此,陆介痛恨令狐真了,他誓与令狐真不两立。 韩若⾕慢慢他说道:“我想,大约是令狐真用千斤石的工夫,震断了石梁的中心,然后故意退却,让何三弟攻上来,然后,他和⽩三光共同用掌击断那石梁,三弟纵有通天功夫,又哪能幸免于难呢?” 陆介愤然,一字一字他说:“为先死者报仇,是后死者的责任。” 他那充満了仇恨的目光,一转而扫到韩若⾕的⾝上,他庄严他说:“韩大哥!” 韩若⾕也极郑重地点了点头。 月影缓缓移动着,终于,时子夜了。 沉沙⾕中的风势大盛,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在风沙之中,韩若⾕大叫一声,猛地转跃,往远处一块大石之后扑去,陆介微吃一惊,呆了半晌,方才追上前去。 韩若⾕大喝一声道:“令狐真,你往哪里走!” 陆介骇然了?难道是韩大哥报仇心切,竟发疯了不成? 就在他一犹豫之间,韩若⾕的⾝形已消失在石中间,此时飞沙定石,目神,陆介大叫道:“韩大哥你在哪里?” 从阵阵风沙之中,远处透回了他的回音,但却听不到韩若⾕的声音。 沉沙⾕活跃了,沙子夹在旋风里,在天空中盘旋不已。 这时,在一诸如同石墙般的峨然怪石后,有一个人跃了进来,这人轻功俊极,落地有如四两棉花,瞧他的背景,正是天全教的教主哩。 他一步步走⼊隐秘的石后,正在这时,石后走出一个⽩发蒙面老者,天全教主奋兴地叫了一声:“师⽗…” 蒙面老者摇了摇手阻止他说下去,他的一双眸子中充満着机智与毒,但是此刻,他却是慈蔼无比地望着天全教主。 他们再向石后走进了一些,蒙面老人伸手向外指了指,突然用一种十分古怪的声音道:“孩儿,那是谁?” 天全教主道:“全真教的弟子…” 蒙面老人的双目中出一种恐怖之光,沉声道:“啊——就是你上次说的那陆介?” 天全教主点了点头,蒙面老人喃喃道:“陆介,陆介…不可能吧…但是他跟二师兄真像啊!” 天全教主奇道:“师⽗,你说什么?” 蒙面老者道:“那么他是青木道长的弟子了?” 天全教主道:“是啊…” 蒙面老人皱眉想了一想,喃喃道:“青木道长?天下第一的青木道长?十年前我在那火场中和那人匆匆碰了一掌,难道那就是青木?…那陆介他长得跟二师兄真像啊,那眼睛,眉⽑…还有,他也姓陆…” 天全教主道:“师⽗,你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懂…谁是您的二师兄?” 那蒙面老人不答,却忽然道:“孩儿,我怀疑青木道长是个欺世盗名之徒,也许他的实真功夫庒儿不行…” 天全教主摇首道:“不对不对,青木的弟子年纪少说比我还要年轻过十几二十岁,可是那⾝功力端是非同小可,青木怎会是欺世盗名之徒?师⽗此话怎讲?” 蒙面老人道:“那就不对了,前些⽇子,我在⾕边曾碰着青木,他却一味躲避,似乎不敢与我动手的模样…” 他说到这里,天全教主问道:“反正他徒弟功力厉害之极。” 蒙面人拍了拍腿道:“对,反正管他是不是二师兄的儿子,绝不能留地活着。” 天全教主道:“谁?” 蒙面老人道:“陆介!” 蒙面老人停了停又道:“孩儿,你瞧那旁…” 天全教主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所指之处,正是险甲天下的沉沙⾕。 那老者道:“那崖边上有一块⾼起的怪岩,你看到吗?” 蛇形令主点首道:“不错,我看到…” 老者道:“就凭了这,你必能一举成功!” 天全教主不解,那老者却似十分动,他一把抓住天全教主的肩膊,大声叫道:“孩儿,你一定要⼲掉他,那陆介绝不能让他留在世上,绝不能!” 天全教主有些惊奇,他望了望老者,然后道:“我也知道此人留他不得,可是有一点⿇烦。” 老者道:“什么⿇烦?” 天全教主道:“姓陆的一⾝武功非同小可,又有先天气功在⾝,我只怕一举不成反误大事,而且我以为此时还不宜与他动手…” 老者道:“怎么?” 天全教主道:“我怕被他识出!” 老者森森地笑了一声道:“依为师的计划行事,包你万无一失,你瞧——” 他说着蹲在地上,抬起一树枝,在地上书了一个圆圈,又书了一块方形的框儿,他指着那圆圈道:“这是沉沙⾕——” 又指着那方框儿道:“这就是那块⾼起的怪岩,从这边到⾕边只有三整步宽…” 说到这里,他抬起森森的眼睛望着天全教主,天全教主聪明无比,肚中已然雪亮,低声道:“用‘⽩羊三显’?” 蒙面老人呵呵笑道:“真不愧为我的乖孩儿…” 他拍了拍天全教主的肩,沉声道:“‘⽩羊三显’第一掌叫什么?” 天全教主恭声答道:“一角擎天!” 蒙面老人用树枝在方框中点了一下道:“嗯,陆介必然被后退一步,第二掌?” 天全教主道:“双羔角逐!” 蒙面老人道:“姓陆的必然再退一步,这时他已到了崖边,好,第三掌?” 天全教主恭声道:“三羊开泰!” 蒙面老人森森地道:“姓陆的除了下去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他歇了歇道:“若是第三步仍有一寸之地可退,那么第四掌姓陆的就能全力反攻,可是——嘿…” 天全教主接道:“可是只有三步可退!” 蒙面老人道:“孩儿,一举成功!” ⾕风渐渐紧了,陆介咬紧了牙,何三弟那英俊洒脫的面容一直在他眼前浮动,他的⾝形比飞箭还快地在怪石磋岩上疾奔,他心中想:“怎么不见韩大哥的人?” 忽然,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从山石边闪了出来,那人黑布蒙面,⾝材修长,正是天全教主! 陆介顿时一怔,他咬牙切齿地喝道:“奷贼,纳命来!” 那天全教主忽然一声不响,转⾝就往⾕边奔去,陆介怒叱一声,拔⾜飞追! 天全教主愈奔愈是迅捷,直如一缕轻烟在峨然巨石间滚动,那轻功委实惊人之极! 陆介热⾎上涌,把功力提到十成,⾝形也如腾云驾雾一般紧迫不舍。 两人越跑越快,陆介情急之下,陡然提起了惊世骇俗的先天气功,只见他双袖飞舞,发出鸣鸣怪响。 天全教主从右边一个石顶托空跃上左边的另一个石顶,又从这石顶上一跃而落在那⾕边上的⾼突怪岩上! 陆介见他尽往沉沙⾕边奔去,心中暗暗奇道:“怎么?难道他要渡⾕?” 但他此时全⾝热⾎沸腾,天生的⾎已犯滥,若要他立刻放过天全教主,只怕他立刻就会呕⾎而亡! 他双⾜错一,也落到那右边石顶上,⾝形微微一斜,借着冲劲巧妙地跃到左边石上,然后同样振⾝而起,有如一只大鹏一样飞上怪岩! 天全教主目露凶光,他早站在石上向內的三分之一处,换句话说,石上只剩下两步的余地了! 呼的一声,陆介落了下来,天全教主不待他⾝形站稳,双掌一挥而出,正是“一角擎天”! 陆介⾝形未定,他知道这一招力道虽猛,却是并不刁险毒辣,只要退后一步便能避过,他不假思索地退了一步。 天全教主双目发出凶光,又是一掌挥出,正是“双羔角逐”! 陆介虽然动万分,但是在这等过招之际,却是天赋机智无双,他一接触天全教主之掌,忽然想道:“虽说这招攻势我只要退后一步便能化解,可是奇的我除了退后,就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难道他是故意我退后…” 他匆匆跃将上来,尚未站稳就被天全教主一阵猛攻,是以本尚未发觉背后便是… “呜”一阵怪风从⾕中吹袭陆介的背,陆介猛可惊悟,急得出了一⾝冷汗,而这时天全教主的第二掌“双羔逐角”正好递到。 陆介一触而知这一招和上一招的拳理一模一样,只是力道更大了倍余,他知道自己不可后退,但是,他一时间搜遍肚肠也导不出一招攻击之式——虽然他只要退后一步便能轻易地闪过。 “噗”一声,陆介又退了一步! 这全真教第三十三代的⾼⾜,中武学精深之极,他触着天全教主的拳势,立刻知道天全教主还只剩下一招,他暗喜道:“只要这一掌一过,我便能立刻反击。” 但是,突然之间,他变得面如死灰,因为他的⾜跟感觉到他已立在崖边,半个⾜跟已在崖外,他没有机会再退一步,他没有机会反攻了! 而这时候,天全教主的第三掌“三羊开泰”正好攻到! 陆介的背上感觉⾕中那神号鬼哭的风,在这一刹那间,千百万个念头闪上了脑海,千百万个面容飘过他的眼前,千百万条主意流过他的心田,但是他发觉除了退一步以外,没有第二条路! 只见他陡然之间,头上⽑发直竖,全⾝⾐衫有如吹气一般鼓涨起来,他双掌一呑一吐,发出了先天神功! 同时,他的⾝子如陀螺一般,单⾜为轴地钉立在崖边上旋转起来,他要用旋回之劲,便那一般強大无比的推力化去。 只听得一声闷哼,天全教主被打退了三步,一跤摔下了⾼石,跃在磋峨崎岖的石林中,而陆介依然⽑发俱奋地拼力旋转,只见他转到第三圈上“哗啦啦”一声,他⾜下山石受不住他疾速旋庒之劲而崩散,他大叫一声仰跌下去! 陆介觉得那神秘的⻩沙飞快地向他扑了上来,那⾕中的风怒号着… 时间是既望之夜,甫四更,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那沉沙⾕中特立的孤峰,被月光影在淡⻩⾊的沙上“哗啦”一声,陆介跌⼊了滚滚沉沙中,那落下的地方正是孤峰影的山巅,一片包含于影外,一片界于影內…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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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镜蛛奁长安乱长安古意草莽龙蛇传残金缺玉苍穹神剑沧海彩环曲碧血洗银枪碧血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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