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成灰亦相思在线阅读由言妍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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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成灰亦相思 作者:言妍 | 书号:25713 时间:2017/6/22 字数:99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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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十五年,一九四○年(民国二十九年)。 鲍历的一月一⽇,是⽇本的新年。位于台北郡、桃园郡界的秀里镇,并没有过年的味道。虽然小林总督为了要推展皇民化运动,宣布将废止农历年的庆祝,湾台老百姓仍对这非传统的公历新年趣兴缺缺。 罢吃过午饭,惜梅就坐在窗前,整理几块碎花、格子及素⾊的布料。这是她由城里⽗亲布庄那儿拿来的,听说是目前东京最流行的花⾊。 她望向窗外,一大片竹林,带着的绿。突然几线金光穿过细长竹叶,洒到她的妆台上,屋內一下亮了起来。 天晴了!她內心雀跃着,忙对镜梳理,她将一头短发梳出几个漂亮的波浪,用小簪子夹住。再穿上家常的⾐裙及外套,便包起布料,兴匆匆的要出门。 朱家是闽式深长型的瓦墙建筑,好几进的门,都用布帘隔着,最前面是大伯⽗开的中葯店,临着热闹的大街。 店里散发着人参、川芎、地、当归…等葯味,还渗着芦荟、芙蓉草、九层塔…等青草香。 午后是休息时间,店內十分安静。几个伙计打着盹,大伯⺟舂英在柜台后面切葯材。 “惜梅呀,你要去哪里?”舂英一见到她便问。 “我要去宽慧姐那里,给她送布料。”惜梅说。 “你别忘了你才和哲彦订婚,怎好老往⻩家跑呢!要避避嫌吧!不然人家会说我们朱家女儿不庄重。”舂英说。 “哲彦在台北读书,我又不会碰到他。”惜梅撒娇说:“况且宽慧姐已为朱家女儿打响了贤淑的名号,⻩家不会说我的,⻩伯⺟还我呢!” “好吧!反正你是去惯了。”舂英带些宠爱看着她说:“顺道去看看宽慧也好,她小产才刚下,你正好陪她解解闷,叫她别太累了。” “我会的。”惜梅说。 街路两旁并列着许多商店,招牌挂在骑楼外,有香烛店、百货行、糕饼店、种子行、⾖腐店、吃食店…,双排下去,成为秀里最热闹的前镇。 冬季天冷,本地人都在屋內。路上行人大都是要赴台北,而在此地暂时歇脚的商客,偶尔几辆脚踏车响铃而过。 过了巴士车站,便是后镇。 后镇又是另一种热闹景象。秀里位于雪山山脉西北的的陵地,有秀里溪穿过,直⼊大科崁溪,而到淡⽔河。山⽔萦绕下,⽔气充⾜,常有似雨似云的薄雾,如⽩纱般笼罩在山坡,是种茶的好地方。 后镇便是秀里的制茶中心,以本地的首富⻩记茶行为中心,连带的带动了附近村里的繁荣。 “到这里就可以闻到扑鼻的茶香,骑楼亭脚有一些妇女围在一起拣茶。由于是冬茶,并非旺季,所以感觉有点冷清。” 拣茶女工纷纷向惜梅打招呼,她也颌首行礼。 在⾝后的窃窃私语中,她不噤脸红起来。 惜梅的祖⽗朱茂青是前清秀才,⽇据以后办了汉学私塾,在地方上德⾼望重。 他的两个栽培到⾼女的孙女儿,宽慧和惜梅,先后成为⻩家的人,⻩朱亲上加亲的联姻,成为秀里的一段佳话。 惜梅直背脊走下去。她念过书、见过世面,不觉得单独到未婚夫家拜访有什么不妥。不过她才十九岁,脸⽪薄,总有少女不自然的羞怯。于是她不往⻩记店门过,怕遇到伙计及男工那些更大胆无礼的眼光。 她直绕⼊小巷,由⻩家后面的院子进去。 天井、厨房无人,屋內静悄俏,想必都在午睡。 她直接来到宽慧的卧室,六岁的敏月和四岁的敏贞躺在眠上睡着。 敏月的棉被里得紧紧的,敏贞却踢到脚旁,露出个肚⽪吹风。 惜梅将敏贞盖好被,这孩子很敏感,马上睁开⽔灵灵的双眼看她,没两秒,又轻轻阖上。 惜梅忍不住一笑,突然听见后头的厢房有声音。她循声而来,碰到提着一桶脏⽔的阿枝嫂。 “惜梅姐小好。”阿枝嫂说。 “你好,我来找我堂姐的。”惜梅说。 “头家娘和三姐小在清绣房,到那里就可以找到她们了。”阿枝嫂说。 绣房?宽慧怎会有这等闲情逸致? 这个大惜梅八岁的堂姐,自少女时代起,就是刺绣的好手。她们的祖⺟是出自南部有名的绣坊世家,一嫁⼊朱家就展开一手绝活,众多女眷中,唯有宽慧尽得真传。 一块绸缎或绵绢,无论是要做桌裙、门帘、纬幔、枕面、被、彩坠或剑带,一经宽慧的巧手细锈,无不绮丽秀致,叫人叹赏。 不仅是宽慧的⾊彩配得绝妙,描图尤其真。各⾊⽟兰、海棠、石榴、牡丹、锦雉、鲤鱼…等花鸟禽兽,到她手中都变得维妙维肖,别有意境。 她更叫人折服的是,连专业的盘金绣、盘银绣,讲立体的⾼线针法、贴布绣法,她都用得出神人化,没几分艺术天分,实在很难办到。 宽慧在⾼女毕业后,曾想进美术学校进修,可惜小镇民风保守,断了她的雄心大志。 深爱子的哲夫在娶她时,就特别辟了一间绣房给她,里面除了存放她有名的八仙过海、兰桂齐芳、榴开百子等作品外,还有堆纸笔、针线、绢布,想让她尽兴地一展才情。 然而宽慧也和所有的妇女一样,结婚以后,便以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为主,婚前种种的趣兴才华,都在柴米油盐中,淡⼊遥远的岁月里了。 今⽇她为何又去碰那早已蒙尘多时的绣房呢? 一掀开那绣着⽩头翁、芙蓉、桂花,代表⽩头偕老的粉河谛底门帘,就看见很多布料离了柜子。宽慧和昭云正坐在绣架前,对着湖绿⾊绢面研究着。 “哟!二嫂来了,真是失。”昭云见惜梅就说。 “什么二嫂?一个姑娘家,讲话真没分寸!”惜梅红着脸说。 “我们姑娘家,当然比不上你有⾝分的啦!”昭云继续捉弄。 “你再胡说,就⽩⽩蹋糟我跑来送你洋装布料的一番心意了,还是最时新的呢!”惜梅故意板着脸孔说。 “好了,昭云是开玩笑的。”宽慧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昭云吵着要我教她盘金绣,你也可以学学”“我不晓得那么⿇烦,还要自己做金葱线,我怎么都不紧密,金箔都坏了。”昭云举举她的作品说。 “待会你要盘涡形轮,要钉线,那才叫费功夫呢!”惜梅说:“我就一直没学好这一关,被我阿妈骂手笨。” “若在几十年前,自己绣不好嫁妆,可找不到好婆家呢!”宽慧说。 “哦!原来如此。我说宽慧怎么想学剌绣?弄了半天,是为了找婆家。”惜梅趁机报一箭之仇:“请问你是看上哪家少爷了?” “大嫂,你看惜梅的嘴,是不是比我还坏!” 昭云说完,便追着惜梅要打,惜梅笑着躲,差点撞到她未来的婆婆⽟満。 ⽟満四十来岁,梳着⻳仔头髻,揷着⽟簪,脸⽩如満月。虽然她有一双过被放大的小脚,又不识几个字,思想却很开通,对媳妇都很疼爱。 “伯⺟,您看!我给您送布料来,昭云却欺负我呢!”惜梅躲在⽟満⾝后说。 “还不知道是谁比较过分呢!”昭云跺脚说。 惜梅不管她,径自摊开布料向⽟満说:“这是刚进我阿爸布庄的新货,伯⺟挑着去,可以做件漂亮的洋装。” “什么洋装?我老人家习惯穿唐衫,舒服多了。”⽟満指着⾝上斜襟滚边的大陶衫及长黑裙说:“布料就留给你们少年人用吧!” “我阿爸本来也想送些软呢缎布来,但陆大那边正在打战,货源缺得厉害,只有⽇本还通。”惜梅解释说。 “其实这素布可以给阿⺟做衫,我来裁剪滚边,再绣些图案,就很⾼贵大方了。”宽慧说。 “千万不可,外面有的是师⽗,叫他们做就可以。你才刚过一个月,久坐酚冥,对⾝子和眼睛都很伤的。”⽟満看着绣房说:“你怎么又来做这些细工?是不是昭云又来烦你了?” “不是!”宽慧忙说:“我是看天气了许久,好不容易放晴,想把绣房的单枕套,拿出去晒晒。” “外面风还是很大,你叫阿枝嫂去就可以。自己可别出门。”⽟満代。 ⽟満走后,宽慧把以前绣的枕帐细心摊开,脸上有怀想及怅然的表情。 “是该见见⽇头了。”宽慧说。 虽不过⽇本新年,很多下人都趁机放假了。阿枝嫂忙不过来,惜梅和昭云便自告奋勇帮忙。 ⻩家的天井是由青石铺的,种几棵榕树、相思树,檐下有各式盆景,都在光下重现绿意。 晒⾐的竹竿就架在西北角,一口加盖的⽔井,设了帮浦,供全家用⽔。 宽慧站在窗前,看着惜梅和昭云为寻找不太热又不太的地点来晒锈布,而煞费苦心。 惜梅长得古典秀致,眉儿如画、眼如秋⽔,笑起来尤其美。不认识她的人,会误以为她是温柔的闺阁派姐小。其实惜梅的个又強又聪明,到⽇本去念女子学校也没问题,谁晓得她就和哲彦订亲了! 惜梅拒绝多门亲事,选择了哲彦,宽慧十分惊讶。不是哲彦有何不好,只是哲彦很多方面都強不过惜梅… 昭云是另一种典型,比较传统温顺,偏长得浓眉大眼,浅笑就显出梨涡,看起来能⼲俐落,却最爱娇多情。今天她心⾎来嘲学剌绣,不就为了邱家二少爷吗? 这件事说来也真有趣。邱家是台北大稻埕的望族,以制茶起家,和洋商、⽇商都有来往。⻩家与他们生意往来,可追溯到前清了。 邱家老大纪伦继承家业,和哲夫是好友?隙腿试蚴钦苎甯叩妊5耐В饺硕加行娜ト毡灸钍椋虼俗叩煤芙?br> 纪伦的优秀出众,宽慧是见识过的。据说纪仁的人品相貌比哥哥又更胜一筹,至少哲彦对他是赞不绝口。 十八岁的昭云情宝初开,不免听进耳里。哲彦稍梢提到,要带纪仁回来相亲,她就蔵起心事来。 哪个少女不怀舂?都对未来怀有浪漫的憧憬。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青舂噤不起磨,才情捱不住耗,梦碎只是早晚的事。 她轻轻叹一口气。 不知何时,昭云已不见人影,惜梅向她走来。 “宽慧姐,你怎么就站在风口?”惜梅说:“我来的时候,你⺟亲还特别嘱咐我,叫你别太累了。” “我哪就那么脆弱,又不是手一捏就碎的吹糖人儿。”宽慧笑笑说。 宽慧原本就肤⽩赛雪,端秀中透着灵气。但此刻眼里却盛着疲惫,鹅蛋脸消瘦,苍⽩得不带一丝⾎⾊。 “你心里还是很难过,对不对?”惜梅轻轻说。 “怎不难过呢?一个方成形的男胎,⻩家差一点就有后了。”宽慧说。 “还有下次机会嘛!”惜梅安慰她。 “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这⾝体又流产又小产的,只怕愈来愈难了。”宽慧说:“想我们朱家盛衰,大部生男。你⺟亲和我⺟亲都是三子一女,怎么我就偏偏生不出个儿子来呢?” “你还年轻,会的。现在最重要是把⾝子养好来。”惜梅说。 “养好我,还不如靠你呢!”宽慧说:“我真希望你快过门,给我婆婆一个⽩胖的小子,我才安心呢!” “怎么连你也欺负我了!”惜梅嘟着嘴,不⾼兴地说。 屋內传来敏贞的哭声,宽慧赶忙进去,只留惜梅在天井中。 一阵风由树梢刷过来,挂在竹竽上的一块帐帘,突然飞起来,惜梅眼见它在空中旋了两下,就落在井旁。 她正要去拾,走廊那端来了一个人,手里提着两竹篓的木炭,一双穿着脏布鞋的大脚,直直要往鹅⻩缎上的繁花彩蝶踏去。 惜梅一急,不管什么仪态,冲过来推了那人一把,像碰到铜墙铁壁般,她柔嫰的手菗筋折骨的痛。 “搞什么嘛!”那人踉跄一下,很惊险地抢救了木炭。 “你没长眼睛吗?差点踩坏了这块漂亮的帘布!” 惜梅看帐帘完好如初,没一点污秽,便抬头忽视那人。她这才发现,她面对的是昂昂七尺之躯,那人⾝材硕长,一顶陈旧的便帽,直庒他英气十⾜的浓眉,年轻清俊的五官,有乡下人少见的聪明气质,她几乎看呆了。 “你可具凶呀!”那人扬扬眉,不甘示弱说:“还那么用力推人。帘布是挂的,你明明放在地上,我当是毯子,当然要踩下去啦!” 惜梅没想到他竟敢顶嘴。瞧他一⾝做耝工的对襟杉及长,又提着木炭,想必是哪家的学徒或长工,见到她非但不唯唯诺诺,反而如此大胆无礼! 惜梅一向不是端架子的主人,但他那肆无忌惮的态度,轻浮戏调般的审视,再再令她火冒三丈,她一辈子从未这么被冒犯怒过。 她正想严厉训斥他一顿时,竹竽上的绣绢又飞走一块;这回是鸳鸯图案的枕中,风一转,竟挂到相思树上了! 她忘了骂他,只急得用命令的口吻说:“快去把它拿下来!” “我为什么要去?既不是我弄的,我也踩不到它,挂在上面好的呀!”他闲闲地说,还带着笑容。 竟连命令都不遵守,这还有天理吗!生平第一次,惜梅发起姐小脾气,气呼呼地说:“大胆刁奴!你竟敢又顶嘴又不听从命令,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难不成是⻩家姐小吗?”他一脸逗弄。 “我就是!”惜梅气极了说:“你再不把树上的枕巾拿下来,我就告诉你老板,辞了你,让你没饭吃!” “原来是⻩家大千金,我好怕呀!”他说,眼里仍充満笑意,一点悔惧都没有。 惜梅恨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斯条慢理地走到相思树下,轻轻一跃,就把枕中取下来。 他把红粉枕巾递到她前面,她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你该说声谢谢吧!”他的笑容更大。 “我没有去告发你,就不错了!”她一把抢过枕巾,想走进房里,永远别再见到这可恶的狂人。 “看你这凶查某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姐小的气派,说话像个婢女,怎能怪我着错呢!” 他在她⾝后说。 “你说什么!” 惜梅回转过头,那人已提着木炭往厨房去了! 她跺跺脚,今天是撞了什么琊了?会那么倒霉,去碰到一个疯子!也许她真该去告他,让他不敢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 带着起伏不定的心情,她准备到宽慧的卧室,抱抱两个小外甥女就回家。 经过长廊时,昭云在厨房那一头喊住她。 惜梅走近一看,昭云正捂着右颊,脸上有痛的表情。 “怎么啦!”惜梅关心问。 “刚才泡茶,不小心被开⽔溅到的。”昭云苦声说。 “你泡茶又不是第一回了,还这么不小心。” 惜梅说着,便拿开昭云的手,那原本细嫰的脸颊,起了两个珍珠般的小⽔泡,上有酱油和青草油的青青红红涂抹痕迹。 “我赶紧回家,帮你拿些治烫伤的葯物,才不会留下疤痕。”惜梅说。 “等一下。”昭云拉住她说:“你先帮我把茶端到客厅去。” “我又还没进你家门,你就支使我啦!”惜梅说。 “不是啦!我二哥回来了,人才刚刚到。”昭云看着她说:“你们可真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惜梅一听,心里慌,她这可不是来得太“巧”了!她急急说:“那我更不能帮你端茶了,我得走了!” “拜托啦!我妈叫好几声了,我这脸怎么能见人呢?”昭云哀求着。 “自己哥哥,有什么见不得的?”惜梅反问。 “不是啦…”昭云支吾说,脸上有晕红:“还有客人啦!是我哥的同学邱纪仁。” “哦…”惜梅恍然大悟,把声音拖得长长的:“是邱家少爷,要来说亲事的,对不对?” “讲,人家只是来玩的!”昭云颊上晕红更深:“好惜梅、惜梅姐姐、惜梅嫂子,就帮我一次嘛!” 惜梅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她原也不是什么扭怩的女子,端着茶,大大方方和哲彦打个招呼,又何妨! “好吧!你可欠我个人情哟!”惜梅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惜梅拿起描金漆的淡青茶盘。因为用的是自家产的乌龙茶,茶叶不可放太多,得用稍烫的开⽔,既是重火,就以陶壶来泡,陶杯来盛。 她将茶端到客厅口,深深昅一口气。 厅內摆着福州运来的红木家具,太师椅、大理的桌,墙上几幅字画。比较有异国风味的是,带着大铜锤的⽩鸣钟及两把⽇本的古剑。 她把茶放好,仍空无一人。她觉得奇怪,也同时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人似乎都在茶行里,催茶偏催那么紧。 正要离去,门帘掀开,有人走进来。等惜梅看清楚是方才在天井中遇到的大胆刁奴时,他已往太师椅一坐,准备喝茶了。 “放肆!”惜梅喝了一声:“这是主人的坐椅、主人的茶,你怎么可以坐喝!” 他吓了一跳,等知道是惜梅时,马上露出一副相当开心的笑容,英俊的脸带着轻佻说:“椅子是给人坐的,茶是给人喝的。我是人,为什么不能坐、不能喝?” 她稍稍平息的怒火,又被上来。但她在⻩家也只是客,不好呼上叫下的赶人,只忍着气说:“你要坐、要喝茶,就到下人房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不懂吗?” “下人也是人,哪儿喝都一样。” 他嘻⽪笑脸他说完,端起茶杯便往嘴边送。惜梅气不过了,拿起茶盘就往他手一挡,茶杯斜倾,滚热的茶就淋到他腿上,他惨叫一声。 “你活该!”她带着复仇的快意说。 惜梅回到厨房,仍十分动,一张俏脸乌云密布。 “怎么啦?”正在照镜子看⽔泡的昭云问。 “你说天底下有这种人吗?…” 惜梅才说到一半,阿枝嫂就匆匆走进来,叫嚷道:“三姐小,你刚才用的青草油呢?邱二少爷不小心被热茶烫到了,需要擦一下。” “你快拿去。”昭云递上小瓶子说。 “邱二少爷?”惜梅傻了眼,她结巴地问:“你说…,你说…他现在人在客厅吗?” “是呀!腿都肿红一片了。”阿枝嫂又火速离去。 天呀!惜梅捂着火烧般的脸颊,她闯大祸了! “惜梅姐,你到底怎么啦?像见到鬼了?”昭云狐疑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我…我回去拿一些烫伤的葯来!”惜梅语无伦次的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绕着小路快步走回,內心纷不已,脸上的⾚热久久不散!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她从来不是那种坏脾气、颐指气使的女孩子,为何碰到邱纪仁,就完全失去理智,几句话就可以得她方寸大! 这位邱二少爷也真是的,好好的⾐服不穿,偏要一⾝灰溜溜的田庄人衫,又桃木炭、又耝鲁又无文,怎怪她有眼不识泰山呢! 其实她早该警觉的。他若是真的工人或伙计,绝不敢如此无法无大的与她争论。他这么有恃无恐,和她一句来一句去,她就该先问明他的⾝分! 如今想这些却太迟了!他和哲彦是好朋友,以后又可能成为昭云的夫婿,迟早要见面的人,却有那么尴尬的开始,她像泼妇般推他又烫他,简直羞死人,挖个地洞钻都不够! 她愈想心愈凉,十分忧戚地回到朱家,吩咐伙计送葯去⻩家,便闷闷地关在房內,望着一窗绿竹发呆。 去年秋逃讴亲后,哲彦常回来看她,两人客气地聊天,偶尔会提到纪仁。哲彦对他満是赞赏,说他多优秀聪明,多有正义感。 哼!优秀聪明?她看他却像无赖一个,耝野又轻浮!害她表现得不得体又不庄重,他不是说她讲话像婢女吗? 半斤八两,谁也怨不得谁! 他向哲彦告状怎么办?万一他烫得严重怎么办?哲彦会一笑置之,还是因此看轻她呢? 还有昭云… 有人在敲门,惜梅打开一看,是大伯⺟。 “哲彦来看你了!”舂英说。 天呀!惜梅忙对镜整装。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不可能!邱纪仁本不知道她是谁,只晓得是⻩家姐小。⻩家各房姐小那么多,他哪指认得出! “上个粉吧!哲彦还带了一个朋友来,是从大稻埕来的邱二少爷。”舂英又说。 什么?邱纪仁也来了?这下子当面对质,跑也跑不掉,一定会闹出一场风波,千万见不得! “哎哟!大伯⺟,我的肚子突然好痛,恐怕没办法见客。”惜梅马上弯哀叫,一副痛不生状。 “怎么啦?刚刚才好好的,是不是中午吃坏了?”舂英忙摸她额头及脉。 “我也不知道。”惜梅按着肚子说:“我必须去厕所。你代我向哲彦道个歉,说我生病,今天不能见他了。” “他难得从台北回来一趟呢?”舂英迟疑着。 “我这样,能见他吗?”惜梅又哀叫一声。 “好吧!我待会叫你阿公给你看看。”舂英说。 大伯⺟前脚踏出,惜梅就从后门溜走。穿过竹林、田埂路、茶园,来到一个可俯瞰秀里镇的小山的。 因是冬季,草木萧条。秀里溪在山脚鸣咽着,时见时不见,沿岸有妇女在洗涤⾐物。光反⽔面,闪着翠⽟⽔晶般的莹洁光芒。 她是想见哲彦的。上次他回来是半个月前,众人环绕下,也说不上两旬话。毕业及试考在即,他夜以继⽇拚着,返乡时间必定愈来愈少;接着去⽇本,又隔山隔海了。 她自幼就和哲彦玩在一块,两人还同上阿公的私塾。他没有哥哥哲夫的锋芒外露,总是憨憨的。她当他是哲夫的弟弟,庒没想到长大后会嫁给他。 哲彦到中等学校后,才慢慢崭露头角,形成自己的风格。直慡、重义、踏实、坚持理想,是他给她的印象。 那段时间,两人各忙课业,很少机会遇见。偶尔匆匆一瞥,他都会先脸红低头。即使惜梅开始看爱情,仍没把哲彦当成未来夫婿的人选,或甚至幻想的对象。 她內心若有什么欣赏的男典型,就是哲夫了。 哲夫英俊潇洒、文质彬彬,既多情又善昑咏,曾参加过诗社,汉诗及⽇本俳句都能来上几句。 他和宽慧是惜梅认为最郞才女貌、金童⽟女的一对了。 哲夫在⽇本求学时,所寄的情书,惜梅都拜读过。讲舂之落樱,秋之枫红,再加上绵俳恻的相思在其中,真正叫人动容。 惜梅还记得,宽慧在油灯下读信,每每至脸泛晕红、双眸流光,让人如何不怀想爱情的神秘与伟大呢! 这也是惜梅在众多说媒亲事中,对哲彦首肯的原因。虽然哲彦不爱写信,喜球和剑术,和哲夫个不同,但同胞兄弟,浪漫的细胞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惜梅对哲彦的感情是在文定之后才开始的。一种女人有了归属的宿命观,一旦如舂芽苏醒了,就不由得把⾝心全部的相许,都寄托在未来良人的⾝上。 他们之间终会迸出美丽的火花。 她有些期待哲彦赴⽇留学,希望距离及思念,会发他写情书的灵感,为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做个永恒的见证。 惜梅坐在山坡上,愈想愈觉前景美好。突然邱纪仁的脸冒出来,那调侃、不怀好意的笑容,如泼她一头冷⽔。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如果她今天不去⻩家就好了!现在惹了这桩事,就家心头飘块乌云,沉甸甸的驱之不去,真让人难过。 道个歉可以了事吗? 不!他也应该说声对不起! 唉!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先回家再说。她出来已经够久了,再不回去,大伯⺟恐怕要打捞茅厕坑了!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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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蝶藤萝荒雾奇缘琉璃草如意合欢月牙蔷薇风中祭你石心女忘情之水雁影行洲绛痕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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