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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如意合欢 作者:言妍 | 书号:25709 时间:2017/6/22 字数:104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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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太一偏,璇芝就径自往观音庙后面的山路走去。 今天是珣美所说之⽇,但阿标并没有出现,因情况紧急,璇芝不敢再耽误时间,只有放大胆子,独自步向那陌生危险的世界。 想来想去,海上仍是不全安的,家人循着线索,再问莲儿,很轻易就可以找到珣美的住处。既要走,就得走得⼲净俐落,没一点痕迹,所以璇芝决定朝北方走,去投靠被富唐镇民赶离的吴校长。 尚未一个时辰,璇芝就觉得流浪的艰难。光毫不容情地洒着她⽩嫰的肌肤,两旁是望不尽的⾼大野芒,常常把小径都覆盖住了。 千金姐小出⾝的她,何曾吃过这种跋山涉⽔的苦头?但凭着一股毅力,她硬是咬紧牙关撑着。 北方,她去过一次,吴校长的家就在河北汾的陇村,若记忆没有错,她应该渡过运河,搭往京北的火车,中途再转乘马车向西行。 璇芝捏捏酸痛的腿,她虽?郏辉市碜约盒菹ⅲ≡裾舛感被牧沟纳骄蹲褪且苋硕俊?br> 徐家此刻一定闹得人仰马翻在找她了吧?但愿莲儿不会受到太多的责备。为了谨慎保密,璇芝连莲儿都没有透露一句,今晨出门,只骗莲儿说想亲自见阿标一面,托他带些东酉,莲儿不疑有它,还帮她换了丫环的装束,眼见她拿着包袱出门。 璇芝对这种欺瞒有些愧疚,但她不能连累莲儿更多了。 临行前,她写了两封信,分别给宋家和徐家,语意都很短简,不怨天、不尤人,只说她试着服从⽗⺟之命,成全这如意之缘,但上天似乎不允,前头的路走不下去,她只有自求一条生路,免得堕⼊国中几千年来的封建悲剧之中,弄到生死两难的下场。 她知道,以牧雍雄辩之才,举出那么多道理,都驳不倒众人深柢固的观念,她的几句话,更撼动不了两家人维护道统之心了。可以想象的,在大官道上,必是急马奔驰,人群吆喝,查到海上,都有人在仔细搜索她的下落。 但愿!但愿!但愿他们没想到她向北而行,没想到她抄人迹罕至的小道!可是什么事都有万一,所以她仍走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没有一刻不害怕追捕已至。 璇芝早已満脸通红、气吁吁,发辫黏散在额前鬓角,腿双刺痛,全⾝骨头像快要散掉了,但山路老攀跨不完。 当她看见那棵大树时,就告诉自己!休息一会儿没有关系,她已经走得够久了。 树荫下的几阵凉风让人舒畅许多,璇芝正捏着腿儿时,一位背柴的老樵夫由小径爬上来,她连忙问:“老伯伯,请问运河渡船口离这儿还多还呢?” “一个时辰吧!” 老人家回答说:“小姑娘,你如果要搭船,就得快一点,太下山后,船就不开了。” 璇芝听了,道一声谢谢,起⾝就走,但脚似乎不听使唤,抬着有如千金重;她使尽力气,忍着痛,一步一步向前行。 一定不能误了最后一班船,否别她就得在荒郊野岭里过夜,而且被抓回去的可能也会加大。 太彷佛更火烈,路也彷佛更崎岖,对自幼不曾吃过任何苦头的璇芝而言,每个动作都成了椎心的酷刑。 但她努力撑着,不允许自己有倒下去的机会。为了生命的自由,为了未来的光明,她绝对不能气馁! 至少,要看到运河、看到船,才算走出千河镇。 运河引进长江之⽔,向两边展阔,如同一条大川,泛着滔滔⽩。 太在平原的那一方,红红一轮,几乎要触到河面。璇芝一走出山区,就先找渡口,但因为又昏又累,竟什么都看不见。一旁有竹搭的茶棚,座上无客,头戴青笠的店东正在收拾摊子。 “请问渡船口在哪里?”璇芝慌忙地问。 “就在前头。” 店东指向运河说:“船娘刚刚才走,你喊一喊,或许还能赶得上。” 璇芝定睛一看,果真有一条船,竖起长长的篙子,正慢慢划离岸边。 她心一急,不顾一切地大叫:“喂!你不能走呀!等等我呀!” “顾大娘,这儿还有客人哪!”店东也帮她喊着。 他们一路追赶,几只鸭鸟被吓得扑扑飞。 然而,船离沙岸,篙已无处可撑,怎么也无法停止。船娘只能用浆,让船沿着岸边而行,她呼喝着:“距离还短,你快跳上来吧!” 望着那不见底的河⽔,璇芝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四周的人声都在鼓励她,既能逃家,何愁不能跳船? 她目视船弦,努力跃起⾝子,在以为要落⽔的那一瞬间,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她。 在一片呼声中,璇芝终于坐上船了。 因这阵騒动,船晃了几下,那只手仍牵紧她,直到她能真正站稳才放开。 深昅一口气,璇芝好不容易才能看清眼前的人,正想道谢时,却又吓得往后一仰,人差一点翻出船外。 又是那一只手,在紧急状况下拉住她。 她的脸丝毫没有欣喜,感谢的话也硬呑回去,只像躲瘟疫一样,跌跌撞撞地往船的另一端走,背对着所有的人,远望着夕下金波微漾的河面,心中万般怅恼不安。 天呀!她怎么那么倒霉?辛苦了大半天,竟一头栽到了徐牧雍的手中! 他不是昨天一早就离家赴京北了吗?怎么又会在这荒僻的小村出现呢? 看样子,他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在同一条船上,他随时有揭发她⾝分的可能,难道她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全凭老天保佑了吗? 唉!此时此刻,她宁可独自在山里栖夜一,也不愿和徐牧雍共困在这茫茫的河心中间,连跑都跑不掉。 另一边的牧雍则紧皱着眉,満心莫名其妙。这个女孩子真奇怪,见他如见了鬼,当场脸⾊惨⽩,匆匆走避,彷佛他会吃人似的。 他从小到大,虽非貌似潘安,却也长得人模人样,长辈亲族宠赞他,同辈师友爱戴他,处处见的都是的笑脸,这样一个嫌恶恐惧的表情,他还未曾受过,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 望着那纤弱的背影,动也不动的,好像仍在怕他。看那一⾝⽩⾊的耝布衫,大概是乡下来的姑娘,没见过世面,以致防戒心比较重吧! 但他方才拉她,很明显是要助她一臂之力,她不至于连好心、坏心都分不清楚吧? 唉!别管她了,他自己生活中的一大堆混,还理不出个头绪呢! 因想起五月四⽇京北三千名生学的爱国行游,有人写⾎书,有人要杀自殉国; 他们去烧曹汝霖的窝,殴打章宗祥,要引起国全同胞对国中局势的注意,想来仍教人热⾎沸腾。⽗亲保他出监狱时,还有同学在里头抗争。北洋府政如此強横愚顽,不知蔡校长是否会被迫辞职?不知巴黎和会的结果如何? 这种时候,他真不想离开京北,但⽗命又不可违。当大家在为新国中努力之时,他却被旧传统箝制着,差点去娶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一向开明的⽗亲,在儿女婚姻上,如此专制无理,倒是出乎人意料之外;连他没回来,新娘亦千方百计娶过了门,他这才领教到,旧社会的家庭制度真的可以成为万恶之源。 难怪梁启超要说“非破家不能救国”他若为家庭所累,不但一生黑暗,连理想抱负亦无从施展了。 起方的山影逐渐暗蓝,平畴原野有阵阵炊烟。牧雍再一次检视各城镇罢工罢市的资料,他要将它们带回京北,给大家打打气。 他耽搁了一⽇,就是为取得这些文件,辗转绕到这个小渡口来,方能痹篇闲杂人等。 他的视线又不知不觉回到那⽩⾐姑娘的⾝上,脑中不噤浮起她泛着桃红的脸颊,带着纯然的青舂光彩,还有那一双映着⽔光天影的眸子,亮得令人印象深刻。 在这荒郊野岭之地,能见到这样一个女子,倒是一种惊,或叹这山林毓秀之奇功吧! 渡船的终站是个人来人往的小市集,再往东走,便是河间县府所在,往京城的火车在此停留十分钟。 璇芝下船的第一件事,是躲开牧雍;第二件,则是找个地方住宿。因为火车班次明天早晨才有,她孤⾝一人,绝不能和大伙挤在车站里过夜。 璇芝在沙土飞扬的石路上徘徊,仅有的几家客栈,不只外形简陋,而且挤満了三教九流的人,她几乎没有勇气踏进去询问。 天⾊逐渐苍暗,她內心十分着急,更不知道自己失措的神情,茫然的大眼,娇柔稚嫰的模样,已引起许多人注意。 踌躇半天,她才下定决心去一家人较少的旅店。 这时,有个穿蓝⾐的妇人一脸和善地问她:“姑娘,你是出还门投亲戚的吗?” “我是准备搭火车的。”璇芝照实回答。 “那你得住一宿了。” 熬人关心地说:“我告诉你,这些店都不能待人的,尤其你是个单⾝女子。不如你就到我家去,你可以睡得安心,我也可以赚点外快,怎么样?” 璇芝迟疑着。 熬人又加把劲说:“前面那香烛店是我的,这里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我。我也是一片好意,看你可怜的,别人想住我那儿,我还不肯呢!” 说着说着,妇人已拉起璇芝的手臂。 忽然,有个男声直直切⼊说:“你拉着我妹妹做什么?” 璇芝猛回头,看见板着一张脸孔的牧雍站在⾝后。 熬人一惊,忙放开手,笑嘻嘻地说:“我不晓得有人陪她。那就好!那就好!”璇芝正想辩驳,妇人已走掉,她转向牧雍说:“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妹妹?” “姑娘,你是真不知道吗?运河两岸有所谓的青帮、红帮,他们专门拐良家妇女,再卖到其它市镇。你若真的随那个妇人去,下场就不堪设想了。” 牧雍严肃地说。 这倒是璇芝没想到的,忆及方才,她不噤为自己的单纯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心中虽庆幸,嘴巴仍逞強的说:“我不会那么笨的。” 她还是那一副毫不感的样子!牧雍原可掉头就走,但不知怎地,他又继续说:“如果你要住宿的话,我找的那家旅店还⼲净的,我再和老板关照一声,说我们同路,就没有人敢动你的歪脑筋了。” “不!我和你不同路。”璇芝直觉的反应说。 “当然不!我们只是假装同路,这样可以省却你很多⿇烦。” 牧雍有些词穷的说:“一个女孩予单独旅行,是非常危险的事。” “是很危险。”璇芝故意说“可谁能保证你不是什么青帮、红帮的一份子,或许你还是刚从监狱出来的犯人呢!” “姑娘,我完全是一番好意。” 他努力表明自己说:“我是个生学,正要回京北去。我所做的建议,不过是想帮忙而已,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坏人。”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璇芝在心里嘀咕着,但他家里有个如意缘的子不去照顾,⼲嘛对一个陌生女子好心肠呢? 牧雍见她仍是満脸的不豫和不屑,像有一桶冷⽔当头浇下,他没好气地说:“姑娘不领情就算了,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他说完,果真拂袖要离去。璇芝一慌,忙说:“喂!你不能把我丢在街心呀!” 她差点忘了牧雍的倔脾气,只好迈开脚步在后头追。他虽然笑脸不再,但仍帮她订了一间房,让她能有个地方舒服安睡。 “谢谢你。”璇芝终于勉強的说。 “你信任我了?”他只问,脸⾊还是怏怏不快。 她很轻地点了个头,就径自躲回房里。 那夜,客栈的嘲霉耝简,令璇芝辗转反侧。她想到爸妈,徐家的人,还有莲儿,他们一定又生气、又担忧吧? 她实在非走不可,但荒谬的是,她居然会在路上碰到牧雍,他究竟是她命中的煞星,抑或是贵人呢? 看样子,他那晚是醉得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而如此特意的忽视,如此断然的不屑一顾,真教璇芝有消不去的愤慨。 无论如何,她要早早摆脫他,毕竟有他在,就等于还在徐家的势力范围之內。 冷冷的月,在天边弯成细细一线。流浪之路尚漫漫迢迢,她也许会走得很辛苦,也可能会寻不到她所要的答案,但她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车站熙攘着各行各业的旅客,也聚集了不少附近省县的乞丐,有人睡在石地,有人卧于铁轨,只等远处黑烟笛响,才会一哄而散。 火车的庞然、声音及速度,对某些人而言,仍是会震慑灵魂、夺人命的大怪物。 牧雍闲闲地站在树荫下,观这苍生百态。他其实也在等那位有着明亮眸子,举止怪异的姑娘,昨晚她一进房间后就不见踪影,今天一早,店老板说她已退房,当时牧雍望着还雾蒙蒙的天⾊,真不懂她的神出鬼没所为何来。 她到底为什么单独旅行,又去了哪里呢? 牧雍习惯在旅途中观察人,但还不曾有过这种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他自己也不懂,这姑娘彷佛有什么特质,让他忍不住想要注意她。 卖糖粥、糖芋头的摊贩旁,突然一阵騒动,他站直⾝体,看见他要等的人正被几个痞子纠,想也不想,他马上走过去,耝声耝气地吼着说:“妹妹,有什么⿇烦吗?” 那几个人见她有帮手,便各自散开,但她对他一如前几回,不感谢也罢,还摆出戒备厌恶的表情。 牧雍再一次觉得自己无聊兼窝囊,但依然开口问:“出了什么问题吗?我还以为你己经离开了。” “火车还没来,我怎么走?”她说,可眼睛并不看他。 “你也要去京北吗?”他顺势问。 “连票都买不到,我哪儿都去不成了。”她微蹙着眉,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经过夜一休息,璇芝洗净⾝上的尘土,发辫也重新梳好,看起来更是面若芙蓉,眼似秋⽔,如此佳人,在这群龙蛇混杂的人堆中,恐怕一天都捱不下去。牧雍本着一股怜香惜⽟之心主动说:“你大概没出过远门吧?火车票若要当天买,就要透过单帮客了。” “单帮客?”璇芝问。 “简单一句就是官商勾结。” 牧雍说:“如果你肯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可以马上帮你弄到一张票。” 这是诡计吗?但璇芝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只好不甘愿的说:“我的目标是万通镇。” “你是到那里寻亲吗?”见她说得勉強,他偏要再进一步问。 “嗯。”她点一下头。 “我叫徐牧雍,还没请教芳名呢?”他得寸进尺的又问。 璇芝没料到他有这一问,临时了阵脚,只好搪塞说:“我…我叫宁欣。” “姓宁名欣?”他又问。 “嗯。”她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到底买不买票呢?” “当然买。”他露出了笑容,彷佛逗够了她。 牧雍走后,璇芝的心还觉得直扑扑地跳。她并没有错,未定下如意缘之前,她是叫宁欣;但因为牧雍,她才取名璇芝,如今把牧雍丢出她的生命轨道之外,回到宁欣的⾝分是再恰当不过了。 好!她决定新的自己就叫做宁欣。 牧雍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和一名満脸胡予的人讨价还价,不多久,便笑着朝她走来。 瞧他俊逸斯文的脸孔,豪慡自信的风采,她不免有些感叹。对于有缘的宋璇芝,他抱着绝然的排斥态度;对于无缘的宁欣,他却又如此侠义热情,老天行事真太令人理不清、摸不透了。 只能说,如意非缘,此生注定难会吧! 火车开动后,窗外的风景一格格掠过,一会儿是绿油油的稻田,一会儿是波光粼粼的⽔面,充満江南⽔气湮漫的初夏风情。 牧雍就在她⾝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 她原本一上车就要躲得他远远的,偏他一直在左右。后来璇芝想想,一路上有个男人,即使是见了就愁的冤家,也比较全安一些。 她的脸始终望着窗外,一副不愿理人的模样,牧雍也保持有礼的沉默。 火车过站时,会有人当挂着大藤篮喝卖着糯米、糕饼、梅渍等点心。璇芝为了省钱,只看不买,到了午饭时,也只要了几个包子。 反而是牧雍叫了煮蛋、卤菜、馒头,往她面前一放,说:“你吃那么一点怎么够呢?” “我胃口大小与你何⼲?”璇芝不⾼兴地说。 “我一直在想,你是天生就这么冲呢?还是我哪里不小心得罪你了?你好像非常不喜我?”他很正经地问。她可不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和他谈如此敏感又危险的话题,只说:“这件事并不重要,反正到了万通,我们就永远不再见面了。” “你的亲戚住在万通的镇上,还是镇外?那儿有几处土匪窝,你最好确定有人会来接你。”他看着她说。 “这你就不必心了。”璇芝回他说。 长久以来的听闻,还有徐家两次的对阵下,她都觉得他趾⾼气扬、恃才傲物,没想到他还有温柔体贴的一面。然而,转念一想,这样对女孩子献殷勤,是否表示他的风流成呢? 家里人传说他在京北已有了女朋友,既是如此,他还与她随意搭讪,岂不是道德沦丧之人? 璇芝思来想去,忍不住要对他怒目而视,却发现他已吃完饭、喝完茶,正在闭目养神。唉!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却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行为,好在他们此生缘尽于此,否则她不知要为他惹多少烦恼,又要流多少眼泪呢! 不知不觉地,璇芝随着火车的节奏,缓缓睡着了。 到了万通,是牧雍醒唤她的。眼睛一睁开,窗外是一片的蓝天、⻩土及整片的⾼粱田,原来火车早过了江苏,到达山东省境了。 璇芝的首要之事便是甩开牧雍,趁着众人混,假装没听见他的叫声,她一马当先下了车。 这儿感觉很荒凉,耳旁尽是口音浓厚的地方话,她动作极快地问人、问路,想找到马车店。 一个女人独行总是会教人指指点点的,璇芝找着客栈后的马棚,那正在钉马鞋的车夫也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我要到汾县里的陇村,大概要多长时间?”璇芝有礼地问。“就你一个人?” 车夫看她一眼说:“不去!不去!女人家⿇烦!” 有钱居然还没车坐?难不成要她走上个几天几夜? 璇芝放下⾝段,和他争辩哀求,他才丢下一句话:“你要凑⾜六个客人,我才能走这一趟。” 这不是⽩搭吗?她人生地不,哪里去凑人数?现在她才明⽩,什么叫“出门处处难”了。 璇芝沮丧地走出马棚,一抬头,就看见一⾝长衫的牧雍靠在柱子上。天呀!他这人真是魂不散! “你怎么在这里?火车不是开走了吗?”她皱眉问。 “火车要装煤、换轨和检查,所以会在万通停上一个时辰。” 他接着说:“原来你的亲人不住万通,而是汾,那还有好长的一段路,你想单独走,实在是太大胆了!” 他连汾都知道了,这个投奔点还全安吗? 璇芝又气又急地说:“你难道没有别的事做,一定要对我纠不休吗?” 这句话说得重,弄得他脸⾊微变。迟疑一会儿,他才很冷静地开口说:“我是有事情做,但也不晓得自己是发那什么神经,一直想帮助你。或许是在运河渡口拉你上船,然后又在河间府让你平安坐上车,想你人既然都走到这儿了,自是不能功亏一篑,只有保证你能毫发无伤地到汾,我才能安心!”这是哪一国理论?是他她到这种境地,如今又要拉她一把,老天究竟在开什么玩笑呢? 璇芝烦地说:“别管我了,我本与你无关,更不是你的责任!” “大迟了,我反正是管定了!” 他铁了心说:“我们在这儿争辩,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你等着我,我马上可以找到另外四个客人。” “四个?你弄错了吧?我们需要五个。”她说。 “没错,就四个,因为我决定陪你一块去,反正汾也可以到京北,只不过是多两天的行程而已。”他说完就即刻行动,璇芝想叫停都来不及。 他到底发什么疯呀!他们两个算是素昧平生,他这忙不是帮得有些失分寸吗? 而她逃了半天,没显示一点立独,还处处靠人,实在不是好的开始,她不相信自己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璇芝在原地踱着步子,绞尽脑汁想寻出另一条路来。然,有一方⽩帕进⼊她的眼帘,最引她注意的是方角上绣的紫蓝花朵,颜⾊调得又纯又均匀。 她正欣赏着,一个娇小秀气的⻩⾐女孩走过来,慌慌张张像在寻找什么。 瞧她俊俏的脸孔,璇芝直觉地问:“你是在找这条帕子吗?” “是呀!这是我的。”女孩声音细细的,笑容极美。 “我一共绣了一组四件,是要送给姐姐的。” 这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竟有此手艺,璇芝忍不住赞美说:“这花绣得好,⾊彩也好。” “这是琉璃草的花儿,因为它的颜⾊正好是宮中瓦片的⾊调,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女孩细声细气的说:“西方人称它为勿忘我,我是听海上的英国传敦士说的,有意思,不是吗?” “是很有意思。”璇芝细细思量这三个字,又问:“你是刚从上?绰穑俊?br> “是呀!我和哥哥正准备回汾老家。”女孩说。 汾?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璇芝连忙说:“我也要去汾,只愁凑不齐坐马车的人数。” “我们自己有马车,现在停在万通,就是为了换轮子。”文孩说。 “哦!”璇芝失望地应一声。 “你若是一个人,倒可以和我们同行。” 女孩热切地说:“反正马车很大,多坐个人也无妨。” “真的?太好了!” 璇芝真有说不出的快,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宁欣,你呢?” “我叫范湘文。” 女孩微笑着,突然指着前头说:“我哥哥来了。” 一个穿著黑短衫,黑绑脚的汉子走过来,他长得中等⾝材,星眉剑目,看起来极豪慡的模样。 湘文走向前说几句话,那人看看璇芝!马上笑着同意。 璇芝松了一口气,流浪至此,终于平顺下来。她必须告诉牧雍,免得他瞎忙一场。 他们三人来到客栈內,正好看见牧雍和几个黑黝黝的壮汉说话。 璇芝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说:“你不用找人了,我已经有愿意载我一程的马车了,范家兄妹也是要到汾的。” 牧雍狐疑地看着黑⾐男子,对方立即抱拳说:“在下范兆青,汾人氏,请多指教。” “范兄客气了,我叫徐牧雍!方从河间府来。” 牧雍说:“宁姑娘单⾝一人,坐你们的马车,方便吗?” “怎么不方便!我们一路由海上行来,舍妹直嚷着无聊,现在正好有宁姑娘做伴呀!”兆青很⼲脆地说。 “你刚从上?绰穑俊?br> 牧雍眼睛一亮的说:“那么你看到海上为反⽇本、反专制的罢市、罢工行游吗?” “不只看到,还绑⽩条参加了呢!”兆青也奋兴起来。 “从来都没见过这番景象,很多工厂和商店老阁都把大门一关,主动和我们配合,连警灿诩站在群众这一边才叫奇呢!” “所以你也是一位爱国志士了。”牧雍转向璇芝说:“宁姑娘,这位范大哥是古道热肠,一腔侠义之人,路途上有他照顾,你会很平安的。” “我本来就很平安。”璇芝仍不忘顶他一句。 “既然说定了,我们马上出发,好赶上下一站的打尖旅含。”兆青说。 太已逐渐西斜,⾼粱田随风摇晃着金⻩。 马车內部还算舒适,兆青就坐在前头赶马。牧雍热心地帮忙装货,又一再道谢。 一旁的湘文不噤偷偷问璇芝:“这位徐先生是你的什么人?看来非常关心你呢!” 这整件事的过程本无法解释,说相识又等于不识;说不识又牵扯如此多,若硬要理出一套说辞,大概就是苍天不希望他们再有瓜葛,用这一路上的照应,让牧雍把欠她的债还了吧! 停顿许久,璇芝才淡淡地回答说:“他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个行善之人罢了。” 马车向西而行,⻩土路的尽头,恰是大巨圆扁的红⽇,望过去,有极目天涯的苍凉之感。 牧雍挥手又挥手。他仍不懂,一个才认识不到两⽇的女孩,为什么如此分他的心?他甚至差点不回京北,而想陪她绕一趟汾呢! 彷佛有一种稔,彷佛有无形的系绊,总教他放心不下。唉!想不通就不要再费神了,反正从此人各一方,自己有自己的道路,又何必再为一个萍⽔相逢的人牵挂呢! 火车笛声⾼响,催着旅客们归队。马车已成远方的一点尘土,辨也难。牧雍缓缓踱回车厢,脑中浮现的仍是宁欣,那个満怀心事,不知微笑为何物的奇异女子。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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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蔷薇风中祭你石心女忘情之水雁影行洲绛痕记夜雨霖铃悠然此心夜露风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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