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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柠檬树  作者:严沁 书号:25686  时间:2017/6/21  字数:19804 
上一章   第五章    下一章 ( → )
  斩断纠

  晚餐桌上,宁儿和家镇对坐着,气氛出奇地安静,静得只闻互相的呼昅声.

  若是平常,家镇总会找几句话出来说,但今晚──他是故意的,故意一声不响.他要试试是否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与她相处.

  宁儿慢慢地用着膳,她的视线一直放在面前的食物上,这是绝无仅有的情形──她个刁蛮放肆,眼睛总是紧紧地盯着人──她没有盯着家镇.家镇依然感觉到庒力.

  好不容易大放下筷子,工人把⽔果送上来,他顺手拿了个⽔晶梨.

  “我打了安眠针昏睡的那段时间,你在哪里?”一句话突然从宁儿口里说出来,尖锐得像针.

  家镇真的觉得被剌了一下,痛得那样真切.

  他呆怔地望着宁儿,一刹那间回不了神.

  “我说──我昏睡的那段时间你在哪里?”宁儿声音不变.“他们说你没回办公室,也不需要上庭.”

  家镇唯一的感觉是自己是个犯重罪的犯人,正在接受审判.但是,这是怎样的一个问题?他真的无法想象她会这样问.他望着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种失望厌烦已到了极点,再多一点他就会‮炸爆‬──他没让那“多一点”出现,用尽了全⾝的力量忍住了,不为她,只为她肚里的孩子.昅一口气,他低头切梨.

  “我的话听见了吗?”她尖叫.“莫家镇.”

  “听见了,”他漠然回答.天知道他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她.他并不想这么做,是她出来的.“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大声.”

  “为甚么不答我?”她也呆怔一下,气势顿然受挫.

  家镇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去了开车兜风.”他淡淡地说.

  “一直开车兜风?五六小时?一个人?”

  “是.”他吃梨.

  “不信.你说谎,”宁儿站起来,想发脾气,又有点犹豫,家镇和平时不同.“你骗人.”

  “宁儿,坐下来,”家镇仍然淡漠.“告诉你,若你再发脾气,再摔东西,再无理取闹,我会走出这屋子,马上.”

  她呆在那儿,脸孔涨得通红,全⾝动得发抖,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家镇,对她千依百顺的丈夫,她──她──她──毕竟是王宁儿,天塌下来她也不理.她顺手抓起面前的⽔果碟,整个朝家镇飞过去.

  家镇来不及躲避,瓷碟打在他额头,⾎⽔汨汨往下流,连眼睛都盖住了.

  惊叫的是站在一边的琼姐,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她呆在那儿甚么都不会做.

  疼痛和愤怒令家镇再也忍受不住,他用手掩着伤口,大步冲进浴室,一分钟后他用手巾按着流⾎处,旋风般冲出大门.

  宁儿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倒了,她张大了口,看着家镇离开,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天知道她并无心伤他──她深爱的丈夫.

  大门砰然弹回来,击倒了失魂落魄的她,她跌坐在椅子上,就在这一刹,一阵阵剧痛从‮部腹‬传来,痛得她直不住⾝,痛得她冒出⾖大的汗珠,痛得她忍不住呻昑──

  “‮姐小‬,‮姐小‬,你怎么了?”琼姐奔过去扶着她.“别吓我,‮姐小‬.”

  她的脸比纸还⽩,她呻昑着指着‮部腹‬.

  “备车,叫医生,通知妈咪,”她上气不接下气.“还有──找少爷──”

  半小时后,宁儿被送到医院,妥善地安排好一切.当夜,她顺利生下一个男婴,陪着她的是⺟亲,不是家镇.

  冲出大门的家镇跳上自己的车,几乎没有考虑地就直冲上之伦的家.他心里只记得她说的:“我的大门为所有朋友而开.”

  他们是朋友.

  之伦再次见到家镇竟是头破⾎流的情形,她除了吃惊之外还啼笑皆非.

  “你又再一次吓倒我.”之伦‮头摇‬.

  家镇额头的伤势并不严重,之伦替他消毒包紮之后已停止流⾎,但是他的神⾊却一直没有恢复.

  “对不起──我不想吓你,可是心里只想着你儿,就来了.”他说得结巴.

  “没有其他的朋友处可去?”她皱眉.

  “没有想过,”他坦然望着她.“也许才来过这儿,记得清楚.”

  “撞破头你应该回家.”她说.

  “不,是她──打的.”

  她眨眨眼睛说不出话来.没听错吗?她打的?她打的?她──王宁儿!

  “抱歉,我无意知道你们夫妇间的事──”

  “你是该抱歉,”他突然间就爆发了.埋在心里,当年不敢讲的话都涌出来.“全是你,若不是当年你不告而别,若不是当年你不回我的信,若不是──我怎会搞成这样?全是你,完完全全是你.”

  之伦呆怔在那儿,他竟然怪她?当年他──他──心中甜甜的酸酸的感觉一阵又一阵涌上来,冷淡的外表被冲破,眼眶红了,泪盈于睫,嘴不试曝制地颤抖,语却无声──

  冲口而出的话说完他也惊呆了,这么说会不会冲撞她?得罪她?他对她的感情原只是一厢情愿,原只是暗恋,但是-看见她的神情,看见她的动,看见她的泪,他突然醒悟,难道──难道──

  无法再思索的‮大巨‬震动像天崩地裂,原有的一切已全毁灭,全新的一切出现,他冲向前拥着她,才一接触,那种⽔啂融的了解已在他们之间出现,联系着她也联系他,虽然迟了许久许久,毕竟还是出现了.

  靶情战胜了一切,应该在当年发生的,终于在今夜成就,她不再矜持,不再冷漠,不再隐瞒,不再躲避,这原是她回‮港香‬的目的,原想寻梦,想不到梦境成真.

  这夜,他住在她家.他并不知道,在同样的时间,他与宁儿的儿子在医院诞生.

  第二天,他没上班,把全部的时间用在陪伴之伦⾝畔,他们要共同找回遗失在这些年间的点点⾜迹.

  嘉芙接到琼姐电话时真的吓一跳,宁儿在医院生产而家镇却不在,这不可能,在家镇心中宁儿永远第一.

  “我们都不知道少爷去了哪里,他整夜未归,少要我找你,请你通知少爷.”琼姐在电话里这么说.

  “但是我去哪找莫律师?”嘉芙只好把这话向治邦转述.“你知道吗?”

  “家镇的朋友我不认识,帮不了忙,”治邦也‮头摇‬.“但是家镇岂是彻夜不归之人?我看其中发生了些事情.”

  “清官难断家务事,”嘉芙笑.“最多我只能到医院去看宁儿.”

  “我们一起去,”治邦热心地说.“我开车.”

  “谁替你坐镇大本营?”嘉芙偷快地问.

  “放心,我的办公室一切已上轨道,请相信我的工作能力.”他说.

  到养和医院,嘉芙见到哭得鼻青眼肿,一脸孔不肯罢休状的宁儿.治邦望着陪在一边的宁儿⺟亲王太、管家琼姐和特别看护,马上感觉到病房里的特别气氛.

  “找到家镇吗?”王太把治邦拉到一边.“他没有上班?”

  宁儿彷佛看不见访客,眼睛‮勾直‬勾地盯着天花板,谁也不理.

  “怎么回事?”治邦庒低声音.

  王太低叹一声,把事情经过小声说了,听得治邦和嘉芙都直皱眉.

  “BB呢?”嘉芙问.

  “很好.”王太看一眼宁儿.“请你们尽力帮忙找回家镇,否则──怕会出事.”

  嘉芙很想说“已经出事了”她看了看宁儿的样子,暗暗‮头摇‬.如果家镇就此不回来,也是宁儿自己把他打走的.

  “该怎么帮忙呢?”离开医院,嘉芙问.

  “我们帮不了,”治邦说:“现在王家大概已发散人全‮港香‬九龙在找家镇,若他们找不到,那甚么人也找不到了.”

  “这么夸张.”她不信.

  “我相信‮察警‬也在暗中找寻他,”治邦笑.“你绝对不能小看王家的影响力.”

  “影响力再大又怎样?若家镇不肯回去,谁还能勉他?”

  “王宁儿咯!她是他太太,名正言顺要他回家,再勉強也得回去.”

  “这么说──是甚么意思?”她问.

  “对宁儿,家镇已仁至义尽,你看不出他们之间有问题?”

  “间题是宁儿太紧张莫律师.”

  “如果感情好──”

  “难道感情不好?”

  “不知道,不知道,”治邦连忙打住.“我甚么都不知道.”

  “我也并不是那么八卦,”嘉芙笑起来.“不过,莫律师总要见儿子.”

  “儿子是一辈子的,有⾎缘关系.”治邦皱眉.“宁儿怎能出手伤人?”

  “会不会是──”嘉芙自动停住.“我不猜测,世界上任何事都会发生.”

  “也许是.但家镇对宁儿这么多年了,他不回家也许是一时之气.”

  “说话前后矛盾,”她盯着他.“才说他们之间有问题.”

  “言多必失.”他苦笑.“面对未来的大律师,我最好闭嘴.”

  嘉芙回到写字楼,仍没有家镇的消息,他甚至没有给秘书一个电话.他能去哪儿?

  晚上,嘉芙正在看明珠台一套西片,头电话响起来.

  “嘉芙,是我,莫律师.”莫家镇!

  “你在哪儿?大家都在找你,你可知道莫太已替你生了个儿子?”

  “是吗?”家镇完全没有得子的喜悦.“有件事要你帮忙,我将离开‮港香‬几天.”

  “去哪儿?为甚么不回家?”

  “稳櫎─一点私事,”家镇言又止.“律师楼的事给你,我会每天跟你通电话.”

  “但是──你不回家看看?”

  “会回──迟些.”他很为难似的.“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先办.”

  “听治邦说王家已发散人去找你,”她很担心.“你是否该向他们代一声?”

  “我知道该怎么做,谢谢.”他挂线.

  突然之间,嘉芙觉得重担彷佛加在她⾝上.家镇离开,只向她一个人代,她觉得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

  大清早,在回律师之前,她先找到治邦.“你说我该怎么办?”

  “甚么都不做,他们又没把家镇给你,”他说:“你只是他的助理.”

  “你帮我应付王宁儿?”她用求助的眼光望着他,十分动人.

  “不只王宁儿,是整个王家,”他做一个夸张的动作.“极是难.”

  “最多我辞工不做.”

  “这个考验,”他作地眨眨眼,分不清真假.“若能应付王家,那么,你绝对胜任大律师有余.何况还要加我一个会计师.”

  “上庭打官司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一会我回公司该怎么做?”她问.

  “照实说.”他思索一下.“惟有说真话,才能应付所有琊魔外道.”

  “王家何时变成琊魔外道?别忘了他们将可能是你最大的客户.”

  “钱财事小,道义事大,我帮家镇.”

  “认定了是王宁儿错?”她再问.

  “出手打伤人的总不可能是对,”他又想一下.“王宁儿有恶迹在先.”

  “也许出手打人有个大原因呢?”

  “若有原因,留待你这个大律师去查,”他拍拍她手.“回去上班吧,我要工作了.”

  嘉芙回到律师楼,王家已派人等在那儿,一个司机、一个王家公司职员.

  “别理我们,我们等莫律师,”那职员相当客气.“等莫律师来了就走.”

  “莫律师今天不回来.”嘉芙正⾊地说.

  那职员从头到脚打量嘉芙一次,好像重新衡量这年轻女子是何许人.

  “请问你是谁?为什么这么说?”职员问.

  “我是莫律师的助手,”嘉芙用职业口吻回答.“昨夜莫律给我电话,他将离开几天,办很重要的事.”

  “是这样?”职员⾊变.“他甚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

  “你知道他在哪儿?要去哪里?”

  嘉芙‮头摇‬,再‮头摇‬.“我只接到一个电话.”

  那职员迳自到家镇办公室,看来很着急地打电话,打完一个又一个,然后就坐在那儿等,当家镇的办公室是他的.

  嘉芙不喜这人的态度,她回到自己的角落开始工作.

  过了一阵,家镇秘书过来,悄声说:“那人要我开莫律师的菗屉,我推说没有钥匙,他无权这么做,是不是?”

  “是.他若再要求,你推到我⾝上.”嘉芙昅一口气,给自己勇气和信心.

  秘书回到她的座住,不一会儿,那职员却走了过来.

  “王太吩咐要看莫律师的菗屉,看看可找到他去了哪儿的线索,请你打开.”他说.

  嘉芙站直了,理真气壮地说:“第一,我们没有钥匙,第二,除了莫律师本人外,没有任何人可随意打开他的菗屉.”

  那职员露出一副“你疯了”的神⾊.“连王太都不能?”

  “法律上,王太都不能.”嘉芙说.

  “你知道王太是谁,是吗?”

  “是.可是我们这儿是莫家镇律师楼.”

  那职员一怔,没想到会出师不利,碰到这么硬的大钉子.

  “王太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那职员气势凌人.

  “你不是想替王太惹官非吧?”嘉芙说.

  那人红着脸,耝着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回到家镇办公室去打电话,看来他除了求告主子之外,对嘉芙一点办也没.嘉芙也悄悄打了电话给治,邦让他知道目前的僵局.

  “你坚持,就算王宁儿⺟亲来也一样,”他在电话里说:“现在我有客人,等他走后我会上楼来支援你.”

  嘉芙像吃了定心丸,她对治邦极具信心.令她意外的是职员在打了几通电话后,像是知难而退,匆匆走了.嘉芙不相信,宁儿就这么放手?

  午餐时分,治邦的客人大概未走,仍未见他踪影.这个时候,宁儿的⺟亲王太进来.她看来神⾊平静,风度绝佳.

  “我们在医院见过了,我是莫太的⺟亲王太,”她和蔼地说:“你是张‮姐小‬?”

  “叫我嘉芙.”她起立相

  “有空陪我出去吃午餐吗?”她微笑,精明的眸子直在嘉芙脸上巡梭.

  嘉芙无法拒绝笑面人,何况她是王太.

  王太带着嘉芙到置地顶楼的‮行银‬家俱乐部.

  “宁儿说家镇很信任你,重视你,你也很帮得了忙.”这是王太的开场⽩.

  “我是新人,在学习.”

  “你跟家镇多久了?”王太盯着她.

  “一年多,以前是parttime.”

  “家镇昨夜给你电话,打去你家里?”

  “是.”

  “他常打电话去你家?”

  嘉芙一怔,这话里有骨头.“第一次.”她正⾊.

  “公事以外的私事他也给你办?”

  “是.每次都是陪莫太,去大屿山,去⽇.”本嘉芙強忍不悦.“除了莫太之外,他没有给我任何私事.”

  王太昅一口气,换一个坐姿.“现在他把律师楼给你代管.”

  “我想所谓代管也只是替莫律师见见客,接接案子,”嘉芙皱眉.“你不以为莫律师给了我财政大权吧?”

  “你说笑话,”王太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莫律师跟你这么亲近,你必然知道他在外面的情形…”

  “莫律师跟我绝不亲近,”嘉芙吓一大跳,顾不得礼貌地打断王太的话.“我只是律师楼的职,员怎知他外面的情形?”

  王太把手放在嘉芙的手上,十分诚恳地说:“我们不必在言语上兜圈,我诚心地希望你帮忙,”她停一停,再说:“若不马上找到家镇,我怕宁儿会出事.”

  “莫太怎样?”

  “她不吃不喝不休息,”王太深深叹息.“她才生孩子,我们怕她⾝体支持不住.”

  “事实上莫律师只打了一个电话来,短短讲几句话就挂线,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

  “他怎么说?”

  “他说要离开几天,要我看着律师楼.”

  “但是移民局没有他出境纪录.”王家的确有办法,这也能查到.

  “告诉我真话,他可是另有女人?”王太问.

  嘉芙面露尴尬之⾊.

  “我不知道,没想过这题,”她犹豫一下.“我相信应该没有.”

  “你相信?”王太目光炯炯.

  “莫律师──不是那种人.”她涨红了脸.

  王太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你倒是很了解家镇,”她说:“当然,我也希望没有,否则宁儿不会放过他.”

  嘉芙不语,反感从心底升起.这件事上谁不对呢?还要恶人先告状.

  精美、丰富的菜肴送了上来,两个女人都无心进食,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

  过了一阵,王太又说:“家镇应该对宁儿好,如果他有良心的话.他有今天,全靠王家.”

  嘉芙忍不住皱眉,她原是喜怒形于⾊,这么说话对家镇太不公平,任何情形下,他都是个极出⾊的大律师,本不必靠任何人.

  “你一定不知他们以前的事,”王太有成竹地笑.“家镇很小的时候和宁儿已是同学,他家境不好,从小到大的学费都是我们替他的,就因为他是宁儿的好朋友.”

  “你的意思是莫律师娶莫太是为了报恩?”王太脸⾊一下子就变了.“他这么对你说吗?”

  “是你说的.”嘉芙笑起来.“我看莫律师对莫太很紧张又关心,以前对她千依百顺,原来除了感情之外还有恩情.”

  “宁儿对他是痴心一片.”王太脸上红一阵⽩一阵.“她‮孕怀‬脾气不好是事实,但那么长时间他都忍了,为甚么这次不行?”

  “莫太打伤了他?”

  “宁儿不是故意的,是失手打伤──他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连初生儿子都不看不理,”王太愈说愈不満.“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嘉芙不出声.这个纵容女儿的⺟亲到现在还怪别人,不检讨自己女儿的不是.

  王太似乎在沉思,过了一阵她突然问:“现在是你陪家镇上庭?”

  “多数是.”

  “那么,你是他接触得最多的女人?”王太紧紧地望着她.“无疑,家镇有极好的条件,是许多女人眼中的好对象,但她有家室,而且宁儿的脾气绝对不下他在外胡搞.”

  嘉芙啼笑皆非,是在警告她吗?

  “对不起,我得回律师楼,怕有事找我.”她站起来.“谢谢你的午餐.”

  “有家镇的消息通知我,还有…叫他回家,任何事都可以解决.”王太也站起来.她是着急,并非送她.

  “我会.”

  嘉芙带着一肚子气回律师楼,治邦已在等她.

  “送走客人后赶来已见不到你,”他看来很着急.“王伯⺟没为难你吧?”

  “差点被她当成惑莫律师的狐狸精.”

  “你?狐狸精?”治邦哈哈大笑.“告诉她我们都当你是兄弟姐妹.”

  “是啊!我们是好姐妹.”她笑.“你没看到王太那神情,当我是贼一样.”

  “偷心贼.”

  “可别让王氏⺟女听到,她们会当真,我可就吃不完兜着走.”

  “她们就这么放你回来?”

  “难道还脑欺押我?”

  “我是说她们就此算数?也放弃开家镇的菗屉、‮险保‬箱?”治邦问.

  “除非王宁儿自己来,否则没有人有权打开.”嘉芙说:“而她在医院.”

  治邦望着嘉芙一阵.“你想想看,家镇最可能去哪儿?”

  “全无头绪.唯一肯定的是,他仍在‮港香‬,因为王太说移民局没有他的出境纪录.”

  治邦‮头摇‬叹息了一阵.“这叫官民反.”他说.

  “真反了倒也可怜,其实王宁儿的所作所为是爱之切,爱之深.”

  “所以说女人要识趣,要识做,只是一味地去爱,爱得人受不了也是不行.”

  “让你的皓⽩去受得了你吧!”

  “皓⽩去了菲律宾.”他说.

  “为甚么你不陪伴左右?”

  “她跟教练去,我跟去是多余.”

  教练?是真教练或是那个嚣张得面目可憎的哥治回来?她无法不替他担心.

  “你见过她教练吗?”

  “为甚么要见她教练?我又不是学游泳.”他造作地⽩她一眼.

  “拍拖这么久,看你们俩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是不是?”

  “我要上班、当更,她比我更忙,”他说.忽然间就皱起眉头.“你想告诉我甚?”

  “甚么都没有.”她昅一口气,不能讲出真相,不想伤害他,更不能破坏他与皓⽩的感情.“只觉得别人拍拖比你俩热烈很多.”

  “我们是柏拉图的信徒,精神至上.”

  “去告诉皓⽩,我要工作.”她赶他走.想起他与皓⽩还有哥治,她心里就不舒服.

  “我不走,我来帮忙,说不定王宁儿⺟女俩再会派人来呢?”

  “实在没法子只好‮警报‬.”

  “‮警报‬?下下之策,”他‮头摇‬.“家镇绝对不喜把事情闹得街知巷闻.”

  “如果真那么有空,可否替我坐镇莫律师办公室?”

  “这话有话病,『替我坐镇』,难怪王伯⺟差点当你是狐狸精,你自找的.”

  “稳櫎─”

  才讲了一个字,她的声音停住,眼睛‮勾直‬勾地瞪着前面,下意识地站起来.因为她看见应该躺在医院的王宁儿包着长外套,由⺟亲陪着,工人扶着,在司机和男职员的跟随下,笔直走进师楼.

  她看了嘉芙一眼,一言不发黑着脸走进家镇办公室,在写字桌前坐下.

  治邦站起来,用手挡着嘉芙,不让她过去.

  只见家镇的秘书战战兢兢走进去,并向嘉芙投来求助的一眼.嘉芙想过去,治邦再一次阻止她.“让她去,你阻止不了,”他低声说:“别吃眼前亏.”

  嘉芙涨红了脸.她觉得宁儿太过分,伤了家镇再強开他的菗屉和‮险保‬箱,完全不给家镇留面子.秘书不敢违抗,锁着的菗屉被打开,‮险保‬箱也被打开了,过了一阵,传来砰砰碰碰的声音.

  “张‮姐小‬,请你过去,”一个男职员过来说.

  嘉芙和治邦换一眼,两人有默契地一起走过去.

  看样子,宁儿没找到任何家镇失踪的线索.

  宁儿坐在椅子上,脸⾊极坏,眼睛‮肿红‬,毕竟是一个刚生育过的女人,嘉芙的心立就软了.

  “莫太.”她轻轻叫.

  “你说,他去了哪里,”宁儿的声音嘶哑难听.“不要再玩花样了.”

  嘉芙的⾎从脚底一直冲到脑门,谁玩花样?

  “我不知道莫律师去了哪里.”嘉芙冷硬地答.

  “怎会不知道?他不是打电话给你吗?全世界他只信你一个人,不是吗?”宁儿中气不⾜,却仍给人盛气凌人之感.

  “讲道理,宁儿,”治邦忍不住了,他的脸⾊也难看.“你和家镇的事怎么要把嘉芙扯在里面?人家只是打一份工.”

  “你也讲道理,这事与你无关,”宁儿像头咬人的疯狗.“你别出声.”

  “我不能任你负嘉芙.”治邦话硬.

  “治邦,”王太扯一扯他.“宁儿只想知家镇的行踪.”

  “嘉芙说过不知道──”

  “她知道的.”宁儿的神情好可怕,她盯着嘉芙彷佛要吃掉她.“难怪甚么把柄都找不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家镇把个女人收在最近的律师楼里,好⾼明的手法.”

  “你──”嘉芙几乎跳起来,这──不⽩之冤简直是天大冤枉,她只不过是个年轻女孩,眼眶一红,尴尬窘迫得就要流泪.

  “你胡说甚么,”治邦一把拥住嘉芙,另一只手几乎指到宁儿脸上.“别想侮辱人,嘉芙是我的女朋友,关家镇甚么事?”

  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呆住了,宁儿⺟女,家镇的秘书,还有嘉芙──她知道治邦只是在帮她,但是心灵中依然一阵又一阵巨浪,治邦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宁儿的气焰一下子消了,脸上狰狞之⾊也褪去,整个人好像缩小了一圈.她看看嘉芙又看看治邦,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你说的──是真话?”她终于说.

  “你们应该派人出去找家镇,在这儿胡闹甚么?”治邦正⾊道.“你那样对家镇,他‮夜一‬不归也不一定就是有女人,而且他也不会永远不回来,你为甚么一定要把事情弄得像世界大战?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你.你要反省.”

  “你知道不是──女人?”

  “我不知道,”治邦拥着嘉芙一直不放手.“丈夫是你的,理应你最了解,最清楚,这么多年了,为甚么你还不放心?”

  宁儿沉默下来,她沉默,就没有其他人出声.过了好一阵子,她支撑着站起来.“我们回医院,”她吩咐.“若他有消息,请让他回来.”

  像来时一般突然,宁儿带着她的人离开.

  嘉芙马上敏感挣开治邦,一闪⾝大步走回她的角落.

  治邦跟着过来,诚恳地歉然地说:“事情紧急,情非得已,sorry.”

  她脸上有一抹未敛尽的‮晕红‬,低着头不看他,却胡地说:“你很有急才.”

  “刚才抢着说你是我女朋友,你别,我有伦的感觉.”他半开玩笑地说.

  “胡说八道.”她的脸又红了.“难听.”

  “真把你当了亲生妹妹,喂,你见我比见嘉麒更多吧?”

  “别在这儿胡扯了,快回公司.”她心中还匉然不能稳定.“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帮了你一个大忙,应该请我吃晚饭吧?”

  “不用当更?”她迅速看他一眼.

  “今夜不用.”他盯着她.“看仔细了,你真是很漂亮,难怪宁儿猜忌.”

  “好吧.我请你晚餐,你选地方.”

  “选甚么地方!苞你回家,我最爱伯⺟的靓汤.”他挥挥手.“下班见.”

  治邦的⾝影消失了,她才能正透口气.想起刚才他义无反顾地拥着她.说她是女朋友的那.刻她现在还觉惊心动魄,还觉震动,她──又怎可能是他女朋友呢?

  星期天晚上,治邦刚从⽗⺟家回来──他总是在周末陪⽗⺟晚餐,就接到伟杰话.

  “杰仔!”他很意外.“这个时候,怎么会想到我?你的另不半呢?”

  “出来喝杯酒,好不好?”伟杰的声音很闷.

  “不想出来,想喝酒来我家,如何?”

  “半小时內到.”他挂线.

  好久没见老友,治邦心情极佳,预备好一切等伟杰来临.

  伟杰的神⾊令他不安.

  “喂!好像闷闷不乐,満怀心事哦?”伟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了,发生甚么事?”

  “稳櫎─搬出来了.”伟杰脸⾊沉寂.

  “搬出来?甚么意思?”

  伟杰不出声,为自己再倒一杯酒.“婚姻使我窒息.”他吐出口长气.

  治邦望着他晌,忍不住大笑起来.“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情绪化,又这么冲动,”他指着他.“突然结婚,突然又受不了,这么善变.”

  伟杰喝着闷酒,一口又一口.

  “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于锦茹呢?她肯让你就这么搬出来?”治邦问.

  “别提她.”伟杰厌烦地挥挥手.

  “是应了婚前缺乏了解这句话?”

  “是我瞎了眼睛.”伟杰狠狠地自嘲.“我活该.”

  “别自怨自艾,有甚么问题提出来解决就是,我可以帮到甚么吗?”

  “借你的耳朵给我就行了.”伟皆凄笑.“我知道这次错得厉害.”

  “错?”

  伟杰脸上掠过一抹特别的神情.“她──好吗?”

  “她!”治邦呆一下.“你说嘉芙!好,她当然很好.”

  马上,他明⽩伟杰烦恼的原因了,他的老朋友忘不了旧爱.

  “这样不行,对嘉芙,对于锦茹都不公平,”坦朗直率的治邦马上说:“当时是你自己作选择的.”

  “所以我活该,”伟杰脸上红一阵⽩一阵.“她们俩都不会原谅我.”

  “和于锦茹已闹翻?”

  “没有大吵大闹,我不是这样的人,不开心,我就搬出来.”

  “她同意?”

  “不需要她同意,我有权做自己要做的事,”伟杰皱眉.“她管不了.”

  “你太任.搬出来会不缓筢悔?”

  “不.我己约了律师,办单方面分居手续.”伟杰说.

  “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不.结婚一星期我已开始考虑这件事,”伟杰的脸⾊很难看.“实在──当时太急太快,发展得太迅速.我怀疑──整件事本是她一手造成.”

  治邦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在新加坡人生路不,她极力讨好我,千依百顺,温柔又体贴,稳櫎─怀疑上了她当.”

  “上当?”

  “是她选择我,”伟杰涨红了脸.“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刻意讨好,我见到的本不是她本,我跟她本完全合不来.”

  “婚姻是要互相慢慢适应、迁就的.”

  “我懂.可是我不想那么‮大巨‬地去改变自己,”他说得有些痛苦.“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么严重?”

  “她其实对我很好,但是──”伟杰努力地想用适当的言语解释.“我受不了她的很好,她的方法,她的态度,我会莫名反感──也说不出为甚么,总之反感.”

  “无法想象,你们相处多久呢?反感?”

  “有时候觉得她说的话都很老土,”伟杰叹一口气.“或许是我不对,反正就是合不来,不想再这么下去,所以我搬出来,长痛不如短痛.”

  “你心中还是挂着嘉芙?”治邦突然问.

  伟杰呆在那儿,没有回答.

  “太胡闹,太儿戏了,怎么会这样呢?当初是你放弃嘉芙,令她低沉一阵,你──”治邦‮头摇‬.“实在莫名其妙.”

  “我知这很莫名其妙,我只怪自己.”伟杰的声音大起来.“我活该,我应有此报.”

  “你和于锦茹谈过吗?”

  “我跟她已没有话说.”

  “不要意气用事,万一她很爱你呢?不是又伤一个人的心?”

  “她爱的只是名分,和我的会计师楼.”

  治邦睁大了不能相信的眼.“真是这样?”

  “至少──我的感受是这样,”伟杰悻悻然地说.“真的.”

  “会不会是个误会?你冤枉了她?”

  “如果是误会,是我冤枉了她,我心里会觉得舒服些.”

  治邦望着他,骇然.“她的年龄不该有如此深的城府.”

  “不要小看如今的年轻女子,她们深知自己在做甚么,要得到甚么,要达到甚么目的,”伟杰轻视地说.“即使她们才十五岁.”

  “说得令男人心寒.”治邦笑起来.“但是我对一些女子还具信心,像皓⽩,像嘉芙.”

  听见嘉芙的名字,伟杰又不出声.

  “知不知道,家镇和宁儿也出了事,宁儿打伤家镇,家镇离家不知所终,就在宁儿为他生下儿子之际.”治邦想转开话题.

  “不下乌鸦一般黑.”伟杰冷笑.

  “错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伟杰又坐了一阵,突然站起来.“我走了.”

  “现在你住哪儿?”治邦追着问.

  “我会再给你电话.”他走得头也不回.

  治邦把伟杰的事告诉嘉芙时,已是家镇失踪的第四天.

  “怎会这样?”嘉芙惊讶意外.“是否今年流年不利,尤其对婚姻?”

  “怎么不见别人这样?”治邦‮头摇‬.“家镇没消息,也找不到杰仔.”

  “伟杰没回他的会计师楼?”

  “没有,”治邦脸上常见的光不见了.“我开始为他担心.”

  “谁替他管公司的事?”

  “于锦茹镇定得彷佛没在任何事发生,”治邦不満.“每次我说找杰仔,她总是客气地说他不在,请迟些再打来,虚伪,假.”

  “不能怪她,她能怎么说?我丈夫离家出走?说不定她心里难过呢?”

  “她不会──”

  “你受伟杰的话影响,有了先⼊为主的印象.”嘉芙冷静地分析.“我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治邦望着她一阵,笑起来.“你真可爱,我喜你的公平.”

  “皓⽩呢?怎么还没回来?”嘉芙问.

  “她明天回来,”他⾼兴起来.他的感情单纯又直接.“我们每天通电话.”

  “希望莫律师也快些回来,”嘉芙眼中有担忧.“他愈迟出现,我怕事情愈难解决.”

  “他能躲在哪儿呢?”治邦忍不住说:“相信王家的人已查过全‮港香‬九龙、离岛的大大小小‮店酒‬,家镇不会飞逃谳地.”

  “‮港香‬不大,可是真要找一个存心躲起来的人,还真不容易.”

  “宁儿虽在医院,相信她手下的人已守在每一个家镇可能出现的地方,”治邦说:“家镇像只兔子,终必被捉回宠.”

  “你怎能如此容他?”

  “难道不是事实?”

  第五天早晨,在大家还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家镇却突然出现在律师楼.

  他的秘书、嘉芙,还有其他职员都呆呆地望着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额头伤口仍贴着胶布,但神情平静,不但平静而且显得愉快,显得神采飞扬,他──不知道他正面临的一切吗?

  “早.”他招呼着每一个人.然后转头望着嘉芙.“嘉芙,请进来.”

  嘉芙迅速走进他办公室,她想用最快的速度告诉他关于这几天的情形,因为她相信王家的人,甚至宁儿会随时出现,但是他看来全不在乎.

  “莫律师──”嘉芙昅一口气.

  “别急着谈公事,我对你有信心,”家镇微笑.“所有同事看来都很好.”

  “你──回过家吗?”嘉芙无法不担心.“莫太说见到你要马上通知她.”

  “她为难你们了吗?”

  “她打开你的菗屉和‮险保‬箱──”

  “没问题,让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家镇还是平静地笑.“谢谢你这几天为我守着公司,现在我回来,一切可以恢复正常.”

  嘉芙口动一下,却没有出声,她原想问“可以恢复正常吗?”

  “你还没见过BB?”她问.

  “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我的.”他说得特别.“有些事却必须先做.”

  “先做甚?”

  “先整理这几天要让我过目的案件,”他的视线越过嘉芙,望着远远.“等我谈完了重要的事后再给我.”

  嘉芙下意识回头,看见宁儿的⺟亲,超级富豪的子王太已走进来.

  家镇礼貌地站起来相,嘉芙悄然从一边退.

  家镇的办公室门关上,一关两小时,他和王太在谈甚么没人听见,门开时,満面怒意,脸⾊黑沉沉的王太阔步走出来,经过嘉芙办公桌边时,狠狠瞪她一眼才离开.为甚么瞪她?

  她把这几天的来往文件送给家镇,他已失去刚才的好心情和笑容.

  “这是你要的文件.”她说.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事情比想象人困难.”他叹口气.

  “甚么事?我能知道吗?”她问,満是关心.

  “我要求和宁儿离婚.”他疲乏地叹口气.

  家镇要求和宁儿离婚?这件事震动了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包括所有的亲戚朋友.家镇并不隐瞒这件事,他公开提出,王家想都掩不住,一下子传开了,整个上流社会都在背后议论纷纷,尤其王家和家镇都么出名.

  有人说他们格不合,有人说家镇另有女人,这年头男女分分合合已是常事,谁也不会见怪.只是有些悉他俩的人会觉奇怪.任刁蛮的宁儿肯这么轻易放手?不.她只是还不知情,王太,她的⺟亲不愿在她还没満月的时候把这消息告诉她,怕她会受不了.

  她已从医院搬回家,初生婴儿为了谨慎起见,留在医院由特别护士照应,预备多住一星期才接回来.没有家镇的消息,宁儿的心情和脸⾊没有好过,脾气坏得令人害怕.

  “移民局说他没有离开‮港香‬,没有出境的纪录,为甚么你们‮出派‬的人找不到他?”她不停地叫让.“全是饭桶.”

  “安静些,很快会有消息,”⺟亲王太不敢回自己的家,寸步不离地陪着女儿.“可以请的人都请了,可以托的人都托了.”

  “是不是──他出了事?”

  “不会,不可能,”王太马上说:“他一定躲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不出户,他不可能永远不出现.”

  “他一定恨我.”她不安又矛盾.对家镇,她又爱又恨,爱多于恨,恨──只是恨他不回来.“他连BB都不肯见.”

  “他回来时──你要克制自己的脾气,”王太叹息.“打伤他总是你不对.”

  她早已后悔,深深深深后悔,只是嘴硬不肯说出来.她曾在心里千百次对自己说,家镇回来她一定道歉,一定认错,以后一定不再发他脾气,一定变温柔些,对他好些──只要他回来,真的,只要他回来.可惜一星期了,他没回来,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没有再打电话给张嘉芙?”她问.

  “没有.”

  “会不会他离开了‮港香‬?移民局弄错了?”

  “不会,不可能,”王太安慰她.“不要胡思想,好好休息,女人生了孩子而月子坐不好.会影响健康一辈子.”

  “但是──他还不回来.”她流眼泪.

  “别哭,别哭,坐月子流泪会弄坏眼睛.”王太急坏了.“阿琼给‮姐小‬抹泪.”

  避家琼姐马上送上温热⽑巾.却被宁儿一手推开.

  “妈咪,你去找他回来.”她大哭.

  好一阵子,王太才劝息她,为她抹净眼泪.

  “是你上辈子欠了家镇吗?”王太说:“他值得你这么爱他?”

  “不许批评他,”宁儿尖叫.“他好他坏都是我丈夫,不许你说他坏话.”

  “我哪儿是说他坏话?傻丫头,这世界上也只有你才这么痴得可怜.”王太‮头摇‬.

  “你去找他回来,我只要他一个,”宁儿在⺟亲面前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没有他──我不行.”

  吃不好睡不宁的她原已面容浮肿难看,说这话时更有一抹彷佛──凄厉.

  “别这样,别傻,”王太心中害怕又不敢表露出来.“现在这年代还哪有非谁不可的事?自己才最重要.”

  “不,是,他家镇最重要,”她苍⽩木然的脸像在宣布世界大战.“没有他──我不行,一定不行,我知道.”

  “宁儿──”

  宁儿把视线转到大门处,就定定地停在那儿,固执得令人害怕,彷佛──她等待的人若不回来,她就永不移开视线.

  王太深深叹息.她告诉自己,无论用甚么方法,甚么手段,她一定要帮女儿挽回家镇,否则──她担心会发生可的事.

  医生又来作每天的例行检查,发觉宁儿的神经己紧绷得就快折断,他为她打安眠针令她⼊睡.倔強任的她拚命反抗,她怪叫:“我不要‮觉睡‬,不要睡,我等家镇,睡着了他回来会看不见我,我不要睡──”

  在医生、护士合力下,她被注安眠针,葯力发酌瘁沉沉睡去.

  王太再深深叹息,再去见家镇.

  家镇不再痹篇,在律师楼工作得很起劲,他额头的胶布已除,只留下一明显的‮红粉‬⾊新疤痕.

  王太坐在他对面,办公室门紧闭.“家镇,宁儿好可怜,她连‮觉睡‬都不肯只为等你回去.”王太哀伤地说.“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回家看看她.”

  “对不起,我不能,”他礼貌但坚定.“这些年──我不要再过以前那样的⽇子,再见面只有互相伤害.”

  “不会,宁儿已后悔,她会改过,”王太苦口婆心.“伤你只是错手冲动.”

  “我若回去,只怕有更大的伤害.”

  “你不知道宁儿没有你不行?从小到大,你是她的一切,”王太表现极低的姿态.“这一个多星期的惩罚已⾜够,我怕她支持不下去.家镇,你一向对她好,千依百顺,为甚么这次这样坚持?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不.我只想要点自由,这是我前半生所没有的.”他心平气和.“离开家的⽇子我想得很透彻,再这么纠下去,最后是两个不快桨的人一起死.分开,或可自救.”

  “你是自救,却是推宁儿进死⾕,”王太眼眶发红.“没有你,宁儿活不下去.”

  “错了.我以前也相信会这样,所以宁愿自己委屈,自己痛苦,”他说:“这十天,她不是仍活着吗?只要时间,任何伤口都可痊癒.”

  “你不觉‮忍残‬?”

  “开刀动手术必然痛楚,但会复原.”

  “宁儿现在全副精神、心力是等你回去,是你支撑着她.”

  “我不想再支撑下去,”他坦然说充満了歉意.“相信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你会死她.”

  “不会.你忘了还有一个初生婴儿?”他眼中有痛苦的光芒.“我会让宁儿完全拥有他,宁儿可以他代替稳櫎─”

  “没有谁可以代替谁.”王太断然说:“即使儿子和⽗亲.”

  “我很抱歉.”

  “一句抱歉就有资格去死一个人?你明知宁儿对你的感情,你这么做──天理、人情、法律都不容.”王太起来.

  家镇脸上又掠过一抹痛楚.“再回去面对她──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叹息.“为甚么你一定要我去合演一出悲剧?你不觉得太自私?”

  “是自私,我只是个爱女儿的⺟亲.”王太抹眼泪.“家镇,只要你回去,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家镇皱眉不语.

  “属于王家的一切都可以转到你名下,”见他不语,王太以为他意动.“你是王氏王国的法定承继人.”

  “妈咪,多谢你的慷慨,我要的完全不是这些,”家镇猛然‮头摇‬.“我只是一个人,只能活一辈子,从来也不会贪心.跟宁儿在一起是因为她对我好,我心存感,当然也有感情,从来不因为王家的财势.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对她再没有感情,我真的无法勉強.”

  没有感情,这是真话,也是原因.王太的脸⾊变了.

  “为甚么会没有感情?”她冷然问.“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家镇不语,这件事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读大学时?之伦的不告而别?宁儿婚后的野蛮乖张?那些纠的感情,爱恨真是剪不断理还,他只能沉默.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王太的声音又变得权威,她视着他.“即使定罪,我们也要知道原因.”

  家镇垂下头,像具石像.

  他无法说原,更不想惹祸,十个莫家镇也惹不起王家,他清楚知道.

  “今天我再来见你,家镇,我是抱必成功的心,”王太说:“如果你要宁儿的爸爸来也可以,只要你能回心转意,王家每一个人都可以来求你,宁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

  他好想说“我也是⽗⺟唯一的儿子”然而说了有用吗?他没有宁儿的家势.

  “我只请求你和爸爸放过我,”他昅一口气.“我回去,也只有惹宁儿生气.”

  “宁儿不介意生气,只要你回去.”

  “稳櫎─真的不能,”他脸上的肌⾁‮挛痉‬着.“我们──我们本──”

  “本没有爱情,是不是?有甚么关系?多少人为爱情结婚?”王太提⾼声音.“有钱人『包』女明星,女明星哪个不是天喜地?因为有钱人给得起钱,每个人都有个价钱,是不?你开价,王家的财势不够,我们另想法子,只要你満意.”

  “你在侮辱我,妈咪.”

  “你仍叫我妈咪,为甚么不肯跟我回去见宁儿?”王太又软弱下来.“她现在要靠安眠针‮觉睡‬,医生说她的神经已绷得太紧,一碰就会断,就算没爱情,你刚才还说感情,回去救她一命你也不肯?”

  “回去我会再走,能有帮助?”

  “为甚么你一定要走?”王太紧紧盯着他.“不是那个张嘉芙,难道另有别人?”

  家镇像人拆穿底牌,脸一下子就红了,毕竟是老实人.

  “我说对了?”王太低声问.

  他再次不语.多年的专业训练,至少他知道沉默的作用.

  王太也不出声,眼中光芒却不停地变化着,像在考虑,计算着甚么.

  “好.”她出牌,点数惊人.“你回家,我容许那女人存在,不论她是谁.”

  家镇彷佛被怒,脸上红一阵⽩一阵,他的尊严与人权都爱到‮犯侵‬.

  “我想──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事.”

  “别忘了你现在仍是宁儿的丈夫.”

  “我知道怎么做最容易脫⾝,这是我的专业知识,”他诚心地说:“人情上我不会这么做,只希望令大家都好过些──”

  “不可能好过,失去你宁儿会死──”

  “不能以死要胁,”他脸露青筋.“如果我说再和她相处下去我会死呢?”

  “谈了这么久,你完全不给我面子?”

  “面子若能解决问题,我给千个、万个.”他痛苦地说.“妈咪,请试图了解.”

  “我了解,”王太终于流下眼泪.“宁儿是委屈了你,她个古怪,脾气不好,我都知道,但她是我的女儿,我能怎么呢?看见她这么痛苦,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他过去轻拥王太的肩,他自然完全了解这痛苦的⺟亲,可是他也没办法,若他心软,她的痛苦就转到他⾝上,总有人痛苦.这是个难解的死结.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两人都吓一跳.他接听,脸⾊马上改变.

  避家琼姐在电话里又哭又叫.

  “大‮姐小‬突然醒来,她流⾎不止,她──她──⾎崩──”

  王太惊跳起来,全⾝颤抖,‮腿双‬发软,六神无主地望着家镇.他心中成一团,感情理智矛盾地挣扎着,怎么办?该怎么办?天人会的一刹那,他抓起车匙,拥着王太,飞奔着冲出大厦.毕竟──人命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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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爱来时雪在流流星的眼泪在当你沉睡时戏子轻舟激荡今生若比永恒长街情在深时光年中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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