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相思行歌在线阅读由言妍提供
|
|
被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相思行歌 作者:言妍 | 书号:23409 时间:2017/6/19 字数:11975 |
上一章 第四章 下一章 ( → ) | |
范老师生病了,六年五班毕业生召集着要去探望,班长和副班长分别联络男女生。第一次时人来不少,等于开了个小型同学会。 一周,承熙决定再去探视,因为范老师没有家眷,此番胃病开刀起卧不便,有事自然弟子服其劳。第二回找的人不多,就涵娟、曼玲、梁如龙和一些住得比较近的同学。 ⼊秋了,湾台平地的叶不落,但仍浸漫着淡淡的萧索,树有霜⽩,⽔有寒烟。范老师的宿舍在仁爱路,要经过大片的稻田及眷村,配合着曼玲的脚步,一个半小时才走到。 那时公车并不普遍,双脚是孩子们最方便的通工具,戏称“十一路。”路程呢“小时”不算什么,他们一走就是以“半⽇”或“整⽇”来计数。 范老师的家在一排房舍的最尾间,空间小,但整洁,木桌上堆着邻居生学送来的饭菜,虚弱的主人正在屋后升炉子烧⽔,他的⽩发似乎增添不少,洒盐巴似的。 “老师,我们来做吧!”涵娟接过他手中的旧报纸,点火燃煤球:曼玲则拿竹片扇子扬风。 范老师见她们做得有模有样,才放心回屋说:“烧完⽔后顺便熬个稀饭。” “老师,煤炉太⿇烦,我们家都用大同电锅了。”有人说。 “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大同电锅。”范老师说。 炉子炙红,涵娟小心端进来,纯地摆上茶壶。范老师忍不住说:“你好能⼲呀,看到你老想到我的女儿。” “老师有女儿呀?她在哪里?”曼玲问。 “留在陆大。我离开时她才一岁多,眉眼和伍涵娟有点像。”范老师转向涵娟“你籍贯哪儿呢?” “台中。”涵娟回答。 “呀,我忘了,老以为你是外省孩子。”范老师说。 “我是山东人,爱吃馒头面条的。”曼玲说。 接着大家都七嘴八⾆谈起自己,涵娟才知道承熙是道地的台北人,在这儿已经住几代了。 光转弱,天黑得快,范老师见邻居准备晚炊,就要他们回家。走出眷村,稻田燃着几处⽩烟,有禾香⾕的味道,野花菊在沟渠旁一簇簇聚生展颜。 过了稻田,余宾的摩托车噗噗而来,前后还挤着太太儿女,半途要接曼玲去喝同乡喜酒。他传话给涵娟说:“你爸妈去庙里用斋饭,叫你自己到巷口吃面。” “我晓得了。”涵娟说。 一路上同学陆续离去,最后连梁如龙也拐进自家巷子,就只剩承熙和涵娟。 小学时也有过这种情况,被老师留下谈话,出了校门,生学都散了,空的马路只有他们两个。涵娟在前,承熙在后,他从不超越她,彼此沉默尴尬地走着,⻩昏影长,各怀心思。 有些痴心傻气吧,明明有许多回家的途径,为何偏要走同一条路呢? 他想,该不该和她并肩而行呢?初三的生活又回到暗无天⽇,加上周末市场的工作,虽耗尽心力,仍止不住思念她。 十五岁的思念,就是想多看她一眼,为这一眼可以做出很多傻事来。但人在眼前了却又笨拙失措,任时间在指尖流逝。 或许他快走一步,再两步,以此类推就自然到她⾝旁了…突然,角落有几只野狗窜出,打破了所有的犹豫和僵持。涵娟吓得后退,对狗有一套的承熙英雄救美,一会就得小畜牲们快坑邙逃。 “我怕狗。”涵娟惊魂未定说。 “我知道。狗也有好坏之分,你应该和我家来福多玩玩,你会发现狗其实很可爱,它们忠贞又善良,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承熙一下冒出许多话,像憋了长久。 “来福还在呀?”涵娟接话。 “当然。它来我家时还是婴儿,现在正当壮年,不吃跑的话,可以活个十几年。我一直把它看成弟弟。不过我成长的速度不如它快,我阿姨说,以狗龄来换算,我该尊称它为叔叔了,再过几年又会成为祖⽗,曾祖⽗…”他会不会太多嘴?但和她独处说话一点也不难,就像碧潭雨季的流⽔滔滔,注⼊百渠而舒畅。 路边有食的摊子,传来鱼丸米粉汤的香味。涵娟问:“你饿不饿?我们叫些东西吃。” “我…”他没有带钱。 “我有晚餐钱,够两人吃了,我请你。”她走到摊子前,不容他拒绝。 两个中生学走在一起多少令人侧目。承熙没什么便服,一年四季都是卡其,幸好个子⾼,可穿⽗叔的上⾐,松垮的话就扎紧些。 涵娟很幸运,总有余妈妈为她改的捐赠⾐物。比如她现在穿的浅青逃陟绒背心,肩头镶珠⽩圆扣的,就是她最爱的一件,既遮住了里面洗⽩的旧洋装,也映得她肌肤柔细有光泽。 当他们坐在小桌时,因为神态自然,反而像一对兄妹。 她叫两碗米粉,大的给承熙,并为他加⾁片和卤蛋,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爸老怕我吃不,我不喜蛋,你能帮我吃掉就太好了。”她流利说。 这当然是谎言。她见过承熙的胃口,一碗面下肚还能塞好几个馒头,汤⽔更像永远灌不。长得快的人需要大量的热能营养,若不够,她这碗也可以给他。 小摊的灯泡亮起,氤氲着炉上的⽩烟,旁边一棵叫屈的榕树轻送着风,沙沙嗦嗦的,是秋⽇向晚特有的宁静。 絮⽩的云都蔵人幽暗的天空,月亮银盘形带笑,只有几颗孤星相随,河汉寂怯无声,是秋⽇向晚特有的晶蓝。 这美好的感觉,差不多等同于⺟亲为她买那件小红外套的悦愉。涵娟低头微笑,仿佛,仿佛这许多年来,就一直等着和他共进这一餐。 “天黑了…”他着肚子说。 “该回家了,不然你爸妈会担心。”她起⾝付钱。 “他们都不在。我妈陪我小阿姨回新店山上相亲,我爸在工地。”他说。 而她⽗⺟还在庙里。于是,很有默契的,两人都不往家的方向走。 “现在功课准备得怎么样了?”涵娟问。 “还好。”他简短说。 她很敏感,见他有闪避之意,又问:“你要留校直升,还是参加⾼中联考?” “呃,还没有决定。”他踢着路上的一颗石头说。 “什么时候了还没决定!”她直觉问:“是不是你爸又反对你升学了?” 他们已来到塯公圳旁,月亮挂在树梢头,再漂映⽔中。偶尔几辆照闪银光的车及几声蛙鸣,与黑夜纵横错着。这不再有避暑人群的凉秋里,一切幽静如梦。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有些急。 “我爸说初中毕业就不错了,不必去工厂,可以考个公家机关由工友做起。我妈希望我去念师专,学费全免之外还有钱领。”他说。 涵娟突然心窒口塞。承熙这堂堂仪表和大将之风,在她眼中,当工友太委屈,当教师又太埋没,他应该有更大的成就才对。她不知如何驳辩,只说:“我是一定要念⾼中大学的,绝不许有任何理由来阻止我。” “你有个好爸爸,他那么疼你…”他说。 “再疼也是个女儿。他耳子软,亲戚间闲话一多心就动摇,还得靠我自己的坚持。”涵娟停一会又说:“只要坚持到底,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我知道要坚持,但每次看我妈那么辛苦,还有四个弟妹要养…我大妹小学毕业就到工厂,小小年纪就钱赚养家,我⾝強力壮的,实在不忍心再成为她们的负担”他低声说。 “那些都是暂时的呀,不会永远如此,你总有熬出头的时候吧。”她咬咬又说:“你是男生,又是六年五班的班长,怎么能不如我呢?” 她的语气令承熙想起她曾说的“你是班长”那句话,总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轻视他,抑或看重他? “我记得你以前老強调‘班长’两个字,还有一段时间借我抄作业考卷,让我毕业时没落到十名之外,还没谢谢你呢。”他说着,没料到能往事重提。 涵娟微微脸红,当年感觉仍朦胧,如今渐晓人事“情”字上了心头。 “那时不懂你为什么老迟到,结果在巷口看见你,呃,扫地…工作…”似又回到那茫清晨的一幕,错愕隐蔵许多年后,她嗫嚅开口:“我…应该打招呼的,只是猜想,你或许不希望被人看到…” “但你的确是看到我了呀,若你不想认一个扫马路的同学,我不会怪你的。” “不!我不是那种人,我晓得你很孝顺,总全力帮助家庭,真的很教人佩服。”她说:“我赶紧走开,是怕伤了你的自尊心。” “自尊心?我倒还好,怕的是你认为我没有出息。”他苦笑说。 “我凭什么?我也不过是个菜贩的女儿而已。”涵娟轻声说,步履向家的那一头,路灯在夜里幽淡亮着。 “不,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与众不同的,像…飞在云端的天使。”他努力表达:“四年级时我将生平第一张卡片送给你,上面画的就是天使,可惜你把它丢到学校的花圃里踩坏了。” “有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承熙的种种记忆要到晚一年才真正进⼊她的脑海,涵娟不明⽩,说:“我不信,如果我不要的话也会还你,不可能做那么恶劣的事。” “我想也不是你,一定是李蕾。”他马上说,担心她不自在。 他不明⽩,提到李蕾更是涵娟的痛,幸好家门在望,她不必去接这个话题。 伍家一片漆黑,月在斜斜瓦檐后仿佛窥视的眼晴,某处桂花正吐着芳香。 “谢谢你今晚的米粉汤,还有卤蛋…呃,我可以请你看…电影吗?算是回报…”承熙有些结巴。 “看电影?”她睁大眸子。 “是免费的。我小阿姨在际国学舍后面的电影院当收票员,我偶尔会溜进去看。”他忙解释:“不过那都是国美片子,专门给外国生学和国美阿兵哥看,英文得用猜的。” 是约会吗?说好还是不好呢?他眼中有热切与期盼,她抑住羞怯说:“可以呀,不过你得用功读书,考上⾼中才行。” “你好像很喜我…”他半认真说。 远处有铃响,一辆三轮车由塯公圳的烟气中慢慢出现。 “可能是我爸妈回来了,你快走吧!”她有些惊慌,催促他。 也来不及目送,她匆匆进屋,心还噗噗跳着。喜?他用了喜两个字?没错呀,她就是爱他,对他比对别人多怀一份心肠。 三轮车辘辘踏过门前,帆布猎猎作响,并没有停下,所以不是爸妈归来。 哎,真该多留他一会,这夜有着甘糖般温甜的滋味,未结束已令人怀念了。 … 细微如⽑的雨丝,东西南北飘着若有又若无,缓缓洗蓝了天空,蕴化出鲜翠的气味。外省婆迈着小脚步定出杂货店,望着不远处的塯公圳,叹口气说:“若不贪求的话,这还真像江南侬家的三月天。” 旁边的两个女孩不理会她的叨念,迳自挑选鞭子里的藌饯和糖果。外省婆的怪是中段有名的,老纠愁着眉,一⾝黑灰对襟衫。丈夫死于逃难,相依为命的就只有一个时髦洋化的女儿。 女儿⾼挑漂亮,进出总卷发浓妆及裙短⾼跟鞋,听说是和国美大兵往的酒吧女郞。幸好她们对小孩还不错,生意尚佳。 店面极小,由甘蔗板分里外,板上贴了很多⻩梅调剧照,好不容易发现一张时装的,曼玲大叫:“是尤敏耶,我正收集她的画报,太了!” 尤敏确实美,眼睛清媚极富现代感“⽟女明星”四个字就是因她而创的流行词汇。涵娟问:“婆婆,那张可以送我们吗?” “拿去拿去!我那板儿不光扒,你们心里总不舒坦。”外省婆说。 两个女孩马上将画报放进袋子里,免得外省婆反悔,然后笑嘻嘻地穿过马路到际国学舍。 舂天到了,几株矗⾼的椰子树特别青绿有精神,阔扇叶在风里摇曳生姿,矮的灌木丛则开満粉⽩嫣红的杜鹃花,灿烂夺目。 “还有十分钟,我们先不要去吵叶承熙。”涵娟看看手上的表,那是金枝为换新表“好心”给她的。虽然大壳面黑腕带很上气,但能显示时间她就満⾜了。 编木丛后是铁丝网围起来的运动场地,常有外国人在里面比赛,承熙说是“网球。”涵娟看过几次,承熙也解释过规则,但她还是不全懂。 再走下去是篮球场。外国人不用时,本地人也会来打球,像承熙和他同学就常在这儿杀得満场飞。 小路的另一边有脚踏车棚和管理处,即承熙新的打工地方,比菜市场好,因为可以安静地念书写作业。 自从去年那餐鱼丸米粉汤后,两人有了一次又一次的电影约会。承熙的小阿姨⽟雪曾听过有涵娟这号人物,头一回见承熙带她出现在戏院时,先张大眼再忍住笑,当晚自然逃不过审讯。 “不是女朋友啦,伍涵娟帮我很多忙,她也爱看电影,反正我很容易…”他口齿不清说。 “你容易,我可不容易,都是利用我哇!”⽟雪看着脸红似关公的外甥,又是大笑。十五岁半的男孩已收过情书,但涵娟是唯一在嘴边念过的。 ⽟雪是卖票收票的小堡友,再每天清一下空运来台的可乐及爆米花机器。她不太看洋片,因为英文没懂几句,除非俊男美女或梦幻卡通才瞄上两眼。以她看来,那些叽叽呱呱的洋姐洋哥,怎么都比不上“山河美人”的林黛和赵雷哩! 但承熙和涵娟可不同,他们看得很认真,散场后还热烈讨论,尤其萤幕没有翻译,两人猜测难免有出⼊,更增添乐趣。 慢慢长大见识广后,才知道他们看的电影是国美直接来的,比西门盯首轮戏院还快,甚至湾台不放映;有“国王与我”、“金⽟盟”、“北非谍影”、“仙履奇缘”…等无数影片,包括这一天上演的“世佳人。” “时间到了吧?”含着糖的曼玲急急说。她一发现承熙和涵娟的电影约会后,也要求加⼊,但她对英文没趣兴,浪漫爱情片才看,不是相守就是分开,比较好了解嘛! 曼玲特别“世佳人”因为场面壮观音乐动听,男女主角一出来,不必开口就教人心醉神了。这部片子太长,上回只看一半,今天来赶结局的,她可挂念好几天了,连弹钢琴时都好像在一大片棉花田里。 承熙正在棚子內修脫掉的铁炼,见她们来,说:“等我把这辆脚踏车处理好,一个英国人的,他会付我tip。” “tip?”涵娟不懂。 “英文的小费啦。”承熙解释,并拼给她听。 后面的管理站传出凄楚哀怨的⻩梅调,⽟雪走出来说:“咦?怎么都在外面?戏快开演了。” “我还没忙完,你们先进去看吧。”承熙说。 ⽟雪是二十来岁的女孩,有承熙的深轮廓,烫着硬短发,穿规矩的衬衫四片裙,不太笑的。以她的经验,只要笑脸一多,那些洋人可哈哈打雷似的纠不完,光是卷大⾆的洋文,让她想着就累。有时看见他们手中勾着妖娆的湾台女孩,她就怒瞪过去,气她们的不知羞聇。 电影院內已黑抹抹的,涵娟和曼玲轻手轻脚坐⼊最后一排,迫不及待地沉⼊郝思嘉那爱恨情仇的华丽世界里。 一会儿承熙悄声进来,涵娟已留走道的座位给他,让他的长脚得以舒展。然后再递过细心包着的杏仁酥和馒头,知道他肚子一定饿了。 承熙也暗中给她一样东西,一张方正的纸片写着整齐的中英文,就电影亮光看到“MoonRiver”的标题。她笑起来,是“第凡內早餐”的主题曲,偶尔说了喜,他竟千方百计找到。 承熙见她的笑容,也心満意⾜;她给他的太多了,难以形容的感情,只愿无止境的回报。 在安静里,萤幕中人经历着生命的酸甜苦辣。这对他们而言是个亲密及全安的世界,不怕外人眼光,忘记试考庒力,共同以心做着不同时空的梦。 尚是保守的时代,连自己都不敢说是男女朋友,又常有曼玲夹在中间,是一种青涩深沉的动心,比同学更贴心,比兄妹更多一份默契。就如这电影院的柔暗舒适,看不清彼此,但音乐和故事都如此醉人,在醉人中情愫滋长,植⼊生命。 最后一幕,⽩瑞德离开,郝思嘉茫然,但接着又倔強着脸,想着还有明天。 曼玲哭了,在亮灯后埋怨说:“电影还没演完嘛!男主角怎么可以走呢?他应该知道女主角是爱他的!” “我想男主角不知道,因为我也一头雾⽔。”承熙对爱情片较没感觉,在他心中,涵娟是唯一的女主角。 “经过那么多苦难和挣扎,居然不能有好结果,好像一切都⽩费力了,怪不得片名叫‘gonewiththewind’。”涵娟也眼眶红红地说。 “管他什么wind,我相信男主角有回来,只是电影没演到而已。”曼玲坚持。 “我市女中的同学说,这电影是有书的,翻译成中文叫‘飘’,我们找来看看,或许男女主角真会和好呢。”涵娟也期盼着。 她那孩子气的可爱模样,又让承熙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找到这本书呢? … 星期⽇的午后人车较平⽇稀少,涵娟一行人走过塯公圳上的石桥,来到对面的教堂,大大的十字架闪耀在蓝天下。 玛莉特别给曼玲一把钥匙,可以在小聚会所没有人时练琴。隔道门有个休息室,大片玻璃外是九重葛花架,光线⾜景⾊好,遂成了承熙和涵娟的人私读书处。 曼玲进⼊琴室,音乐声叮咚传出。涵娟忙将JohnnyMercer写的“MoonRiver”歌词敞平在桌上,看完英文,再读承熙的译文。 月河,比一哩还宽 有一天我将优雅地穿过你 哦,织梦者,你总令人心碎 无论你往何方,我将随你而去 两个飘流的人,启程去看世界 世界辽阔永看不尽 我们追逐着同一道彩虹的尽头 等待在弯曲处 我的越橘老友,月河,和我 涵娟轻哼几遍,奋兴地说:“你翻译得好美呢!” “我同学家有唱片,我帮他解了一下午的数学题,他才借我听。我用口琴练好久,抓到一些音,可以你来唱,我当伴奏。”承熙说。 “先不要唱,会吵到曼玲。”她说:“我好喜这个dreammaker,电影中的荷丽虽是应召女郞,但再卑微的人都有权利作梦,梦想使人变得可爱有光辉。” “我却先想到twodrifer,两个飘流的人,就像你和我,一起去看世界。”他眼眸深邃晶亮,带着感情说。 涵娟被看得脸发热,忙说:“我的彩虹就是⾼中大学,你不好好努力,小心我一脚踢下你喔。” “你一向都很‘忍残’。”他笑着说。 “一点都不,我可都是为你想。”她态度认真:“你多优秀呀,虽然小学我都赢你,但现在你数学理化都比我強,你不升学,还等着那些不如你的人爬到前头吗?我不准,你可是六年五班的…” “…的班长!”他接下去,还是笑“我这班长就要当一辈子不能退休吗?好累呀!” “没错,累也不能停…”她说着,在纸片上的手突然碰到他的,心一震,呼昅有点不顺。最近老是这样,特意痹篇,又常常肢体相近,一种危险快意的近法。尤其单独相处时,更有来自他的紧迫感,有时仅仅是一个眼神或稍稍举手投⾜,气氛就变化,火般的感觉延烧到脸庞和心头,愈燃愈炽。 他仍凝视她,以十五岁青舂纯挚的眼眸… 涵娟慌慌走到琴室,看曼玲手指在琴键上飞快弹奏,像抓到什么似的叫:“再练也没有用,你这B音都没降半阶,五行啦,你都没感觉吗?” “天呀,你⼲嘛不早说呢?”曼玲皱眉。 “我等着你自己纠正呀!都要考音乐科的人了,连错误都听不出来,巴哈先生肯定会昏倒!”涵娟说。 “死掉的人才不会昏倒!”曼玲反驳。 承熙微笑问涵娟:“奇怪了,你又不会弹钢琴,怎么知道余曼玲弹错了?” “她就是怪,老说大调和小调不同,旋律会告诉你,不对劲就不对劲。”曼玲哼一声:“玛莉师⺟说涵娟有天生音感,可惜呀,没有我的跛脚,学不了琴!” “余曼玲,你⼲脆别练了,免得我也遭殃!”涵娟生气地说。 “姐小们别发火,怎么每个人都成了郝思嘉了?”承熙忙打圆场:“来唱‘MoonRiver”好不好?我有口琴,余曼玲弹奏,伍涵娟唱歌。” 他不等回答,就吹起清亮的音符,开始时走调得很厉害,涵娟受不了便主动加⼊以歌声纠正,曼玲再用钢琴跟上来。悠然中带着凄美的曲子,消去了冲突,使气氛融⼊一种感的向往中。 承熙看向涵娟,她整个人浴在⻩昏暖橘的光影中,幸福也随之浮在他的体內。他一直很喜她,是男孩对女孩最纯真青涩的爱恋,但此刻又多了一些东西,想到娶她的念头。涵娟期盼将来有一栋西式洋房,四面玻璃外都种満花朵,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花的姿妍相伴。 他強烈地想给她这样一栋房子,和她一起朝夕相守,她是他永恒的新娘。 涵娟则悬念着她的梦,有一⽇将优雅地穿过月河,到达彩虹端顶。承熙当然也有他的梦,有时甚至比她的还重要,他们有彼此的力量,来脫离这无梦的地方。 曼玲弹得⾼兴了,仿佛音乐也有了生命,雀跃着希望。她眼前的两个人,男的英,女的灵秀,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双呀! 她也曾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有时是对承熙,因为他抢走了涵娟;有时却嫉妒涵娟,因为涵娟得到天下第一帅哥的死心塌地。 但她也明⽩他们都是好朋友,心中永远有她的一席位子。于是这星期⽇午后就成为她最美丽的记忆之一,承熙和涵娟如同好莱坞电影中的男女主角,是弥补她残缺生命中最浪漫的存在象征,不许消褪与磨灭的。 … 温度陡然升⾼,漫着初夏的味道。原本这远征充満了兴致,沿着塯公圳而行时还风清柳摇,但汗⽔一出来就不太舒服了。 “累吗?要不要改搭公车?”承熙腿长,不自觉走快,常得停下来配合涵娟。 “才不,这点路算什么呢。”她面不改⾊说。 从信义路到牯岭街,抄小路约一个多小时,目的是买“飘”的二手书。 承熙在车棚打工的钱大半归公,只留零头在手里,涵娟则省下早餐钱,他们凑了半天,决定去时还不累用步行方式,回来再坐公车。一路上或聊天唱歌,或出习题来考对方,热了就停下休息喝⽔,这样的“远⾜”也不是第一次了。 穿过宮似的小巷,回到大路后人嘲渐多,大半是附近的年轻学子。承熙没穿制服,一⾝⽗亲的旧⾐,猛一看还真像大人。涵娟则穿改自金枝⾐服的衫裙,有些宽,更显出她的娇小稚气。 远远闻到书香味,如沙漠行人见到绿洲,所有疲惫一扫而空。 牯岭街书摊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本人战败回国时,因大量书籍流⼊而兴旺;府政迁台后不少陆大书画亦加⼊易,使市场包形热络。如果有心的话,生学可在此找到各年代的古老教科书,甚至收蔵家挖到宋孤本明善本的消息也时有所闻。 他们一间间小铺寻着,除了“飘”之外,也翻出许多有用的参考书。 敖中和市女都是名校,老师要求⾼,光课本不够,还需一堆补充教材,这对穷人家的子女都是沉重的额外负担。 承熙常只买一、二本重点科目,其它都用抄写或打游击借的。因为功课好,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涵娟曾假装弄丢参考书,被金枝骂一顿后,再买新的转赠给承熙,她不喜他去求人的委屈和穷气。 但初三下要买的书实在太多了,涵娟的谎言不能一编再编,只好合用或努力替他抄。此刻看到这么多便宜的二手货,如何不心动呢? 绕了一圈,他们有了犹豫及争执。承熙说:“前面一家的‘飘’最便宜,我们就买了吧。” “不买‘飘’了,我们买一直缺的理化、英文和国文试题整理。”涵娟说。 “为什么?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就因为‘飘’吗?”他皱眉。 “‘飘’一点都不重要,将来还可以再买。”她说:“我们多买几本参考书才实际,你也不必在学校看老师同学脸⾊或抄个半死了。” “我不怕抄,也不怕看人脸⾊,我手上的茧和脸上的⽪都够厚。”他笑着说。 “我却最恨看人脸⾊,那是最没有尊严的事。”她说。 他坚持:“我只想买‘飘’给你,那是我答应你的。” 她沉下脸:“我不要‘飘’。” “我也不要参考书,没它们我书也念得好好的。”他不愿钱花在自己⾝上。 “我不要你念得那么辛苦…”她说。 突然,前方有四个男生冒出来,乎着叫说:“叶承熙,和女朋友逛街呀?难怪找你打篮球都没有空!” 慌中涵娟离得远远的,没听到承熙怎么应答。“女朋友”三个字已够惊心,在脸颊弥泛桃红,在手心淹漫成汗,分不清是羞是急。 为了让自己忙碌,她作主用两人的钱买了参考书。 几个大男生嘻哈一阵,挥手告别后承熙脸⾊暗红,似被大力嘲弄过,但笑容是闪亮灿烂的。 “我买参考书了。”涵娟镇定地指着手上的纸包说。 “怎么会这样?我说我不需要的。”他笑意消失。 “但我心里比较⾼兴。”她说。 “我却不⾼兴。”他唱反调说。 好奇怪呀,总是为对方着想;为何人会产生如此温柔的心情,会以某人的快乐为快乐呢? 所有的争执,承熙终会顺从她。两人又逛一会,还在一家电器行前看新鲜的电视机,萤光幕跳动不太清楚,但围观人嘲仍很专注。台视去年才开播,大部份人还不懂得有关这方形盒子的一切。 ⽇影西斜,他们到公车站买票,才发现涵娟没估算好,仅剩下一张票的钱。 “都是我的错,没有仔细数。”她焦虑说,这半天下来已经很累,再要走一个多小时,感觉好遥远呀。 “没什么大不了,你坐车我走路,说不定比你还快到家哩!”承熙安慰她。 “怎么可能嘛!我真糊涂,叫我坐车也心不安,⼲脆我们都走路。”她说。 “别傻了,只要一个人辛苦的,又何必两人都拖下⽔呢?”他反对说。 若是平时,涵娟不会有难不同当,但今天偏假例在⾝特别疲乏,承熙又不容分说,她只有接过票,看他跑到马路另一边,还笑说:“我们来比赛!” 他一直是光,即使自⾝环境艰苦,充満着无奈挫折,还是设法带给人信心和笑。以前她曾被他突放的光芒灼伤了眼而心存敌意,他都包容着,到了真正接近时,才知那是温暖人的和煦。 他的光和热会长长久久吗?希望是。 涵娟坐上车,仍在一股无名的沉醉中。过几站后,承熙赫然在街旁跑着,她再也不顾众人眼光,开窗大叫:“叶承熙加油,你会赢过我的!” “我会等你!”他用力挥手说。 风吹⼊窗有极幸福的感觉,知道他在某处与她并行前进,为的是彼此。等车子到了塯公圳,她注意着四面八方,一看到承熙的⾝影就随即拉铃下车。 他満⾝是汗,长途跑步出一份刚的活力,浓眉黑眸都泓亮着,盯着她时更带着感情。仿佛久别重逢似的,她动地拿出手帕拭他的脸,他本能承接,两只手触着了又握住,热熔熔地澎湃到心里翻腾不已。 “还有三站,你怎么不坐了?”他温柔地问。 像惊醒般,她菗出手说:“不忍心你一直跑呀!” “哎,你下车也不能轮到我去坐呀。”他其实內心⾼兴,笑出来说:“我第一次发现你也有笨的一面。” “谁说我笨?”她马上回驳:“我可比你聪明,试考名次都在你前头,事实可以证明哪!” “没见过你那么好強的人,一点都不认输。”他气息渐稳,接过她手上的书。 “敢说我笨,我们联考见真章,没考上第一志愿的是小猪,必需在脸上画猪鼻子!”她以少有的顽⽪说。 “如果我们两个都考上了呢?”他反应极快地问。 “你能吗?我只想着怎么帮你画成全世界最丑的猪哩!”她他说。 他当然和她斗嘴,更喜看她笑靥如花,清嗓如铃。他们最后合唱着“MoonRiver”把句尾的“huckleberryfriend”改成“piggynosefriend”几乎笑岔了气。 他的眉眼俊朗如⽇,她的眉眼清亮如月,互映着人间最纯挚的灵魂。 只要眉眼澄澈,眉眼无愁,他们可以这样走上千百年,宛如在盈盈月河中,让梦织出迤洒的流金灿烂。 wWW.bwOXs.cOm |
上一章 相思行歌 下一章 ( → ) |
不可能的婚礼野鸭变凤凰(低声下气大丈情深书卷悍凄谁追谁跑谁爱爱一直闪亮补交情人成绩沙漠之星——胡涂的风流帐 |
福利小说相思行歌在线阅读由言妍提供,限制级小说相思行歌结局在线阅读,被窝网提供福利小说相思行歌经典观看在线下载,大神作品齐聚被窝,最新章节每日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