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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望夫崖 作者:琼瑶 | 书号:22746 时间:2017/6/16 字数:14396 |
上一章 第十二章 下一章 ( → ) | |
夏磊和梦凡的相恋,像一个火力強大的炸弹,轰然巨响,把整个康家,顿时炸得七零八落。 康秉谦的反应,比夏磊预料的还要強烈。站在康家的大厅里,他全然无法置信的看着夏磊和梦凡,好像他们两个,都是来自外太空的畸形怪物,是他这一生不曾见过,不曾接触,不曾认识,更遑论了解的人类。他着气,脸⾊苍⽩,眼神错愕,震惊得无以复加。“小磊,”他低沉的说:“快告诉我,这是一个误会!是梦华看错了!对不对?”“⼲爹!”夏磊痛楚的喊:“我不能再欺骗你了,也不能再隐瞒你了!请你原谅我们,也请你成全我们吧!” 咏晴立即用手蒙着脸,哭了起来。好像人生最羞聇的事,就是这件事了。一面哭着,一面倒退着跌进椅子里,银妞翠妞两边扶着,她仍然瘫痪了似的,坐也坐不稳。 “秉谦啊!这可怎么是好呀?”她抖抖索索的嚷着。“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我怎么活呀?” “小磊,”康秉谦兀自发着愣:“你所谓的原谅和成全,到底是什么意思?”“爹呵!娘呵!”梦凡扑了过来,哭着往地上一跪。“我和夏磊真心相爱,我此生此世,跟定夏磊了!爹呵!请你帮助我们吧!答应我们,允许我们相爱吧!” 康秉谦死死盯着梦凡,再掉回眼光来,死死盯着夏磊。他逐渐明⽩过来,声音沉重而怆恻:“小磊,这就是你所做的,轰轰烈烈的大事吗?” 夏磊的⾝子晃了一下,似乎挨了狠狠的一,脸⾊都惨⽩了。但他直了背脊,义无反顾的说:“我知道我让您伤透了心,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天⽩,对不起康家的每一个人!但是,我已经很努力的尝试过了,我们千方百计的想要痹篇这个悲剧,我们避免见面,不敢谈话,约定分手…但是,每挣扎一次,感情就更強烈一次!我们实在是无可奈何!吧爹,⼲娘,发生的事就是发生了,我爱梦凡,早就超越了兄妹之情,我爱得辛苦而又痛苦!这么久的⽇子以来,我一直徘徊在爱情与道义之间,优柔寡断,害得梦凡也跟着试凄,现在,我无法再逃避了!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虽然我违背了道义,毕竟对我自己是诚实的,我就是和梦凡相爱了!请你们不要完全否定我们,排斥我们…请你们试着了解,试着接纳吧!” 康秉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目瞪口呆的听着夏磊这篇话。他终于听懂了,终于弄明⽩这是事实了。他深深的菗了一口冷气,忽然间大喝出声:“男子汉大丈夫!夏磊,是你在用这几个字吗?你怎敢如此亵渎这个名词!男子汉大丈夫不做亏心之事!男子汉大丈夫不夺人所爱!男子汉大丈夫要上不愧于天,下不怍于人!像你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纠梦凡,是非不分…你,居然还敢自称‘男子汉大丈夫’!你配吗?配吗?你这样伤我的心,折辱我们康家的名誉,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爹在天之灵吗?…”夏磊被康秉谦的义正辞严给打倒了,面容惨⽩,哑口无言。“爹!”梦凡凄厉的大喊了一声,膝行到康秉谦的面前,拉住康秉谦的⾐摆,不顾一切的喊:“你不要夏磊!这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都是我的缘故!他本不敢爱我,是我不放过他的!他一直躲避我,一直拒绝我,是我一再又一再去住他的!好几次,他退开了,好几次,他提议分手,他甚至留书要离开康家回东北了,是我哭着喊着把他苦苦留下来的!是我,是我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去着他的!爹!自从十二年前,你把他从东北带来,那第一个晚上,我听了他的故事,抱着我心爱的小熊去给他做伴,从那时起,就已经命中注定了!我心里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就只有他一个!十二年了,我就这样追在他后面,纠了他十二年…” 康秉谦瞪着梦凡,气得快晕倒了!这算什么话!从未想到,一个女孩子竟说出这种话!他忍无可忍,举起手来,他用力一巴掌挥了过去。梦凡跌倒于地,他仍然心有未甘,冲过来,提起脚就踹。怒声大吼:“你这个寡廉鲜聇的东西!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真让康家蒙羞!”夏磊飞快的拦过去,代替梦凡挨了康秉谦一脚。跪下来,他和梦凡双双伏于地:“⼲爹啊!请您发发慈悲,有一点悲悯之情吧!您瞧,我们已经这样一往情深了,割也割不开,分也分不开,您就网开一面…允许我们相爱吧!” “不!不!绝不!”康秉谦痛极,抖着声音喊:“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们!永远也不会接纳你们!你们这样气我,在我的眼睛底下欺骗我!夏磊!你让我怎样向楚家代?你难道不知道,守信义,重然诺…我是这样活过来的人,一生也不敢毁誓灭信!你…你…你这样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你…你…”他太气了,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跌跌撞撞的,他冲到窗边,对着窗外的天空,用尽全⾝的力气大喊了一句:“牧云兄哪!”夏磊震动已极,伤痛已极,伏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梦凡満脸都是泪。全屋子的人,有的拭泪,有的害怕,有的愤怒,有的畏缩。梦华是一脸的愤愤不平,而心眉,触景伤情,哭得已肝肠寸断。“来人啦!”康秉谦终于回复神志,对外喊着:“康福!康忠!胡嬷嬷!傍我把梦凡拖回房去,关起来,锁起来,从今以后,不许让他们见面!来人哪!” 在门外侍立的康福、康忠、胡嬷嬷,大家七手八脚全来拉梦凡,梦凡惨烈的哭喊着:“爹…求求你…爹…我爱他呀!我这样这样的爱他呀…爹,不要关我!不要关我…爹…” 她一路哭喊着,却⾝不由己的,被一路拖了出去。 梦凡真的被关进了卧房。咏晴、心眉、胡嬷嬷、银妞、翠妞轮番上阵,说服的说服,看守的看守,就是不让梦凡离开闺房一步。梦凡不断的哭着求着解释着,只有心眉,总是用泪汪汪的,心碎的眼光瞅着她,不说一句劝解的话。其他的人,好话,歹话,威胁,善…无所不用其极。两天下来,梦凡不吃不喝不睡,哭得泪尽声嘶,整个人瘦掉了一大圈,憔悴得已不成人形。这两天中,夏磊并没有被囚。但是,整个康家,忽然变得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话,连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胡嬷嬷,都板着脸离他十万八千里。他被彻底的隔绝和冷冻了,这种隔绝,使他比囚噤还难过。他像一个被放逐于荒岛的犯人,再也没有亲情、友情,更别说爱情了。夏磊从小习惯孤独,但是绝不习惯寂寞,这种冷⼊骨髓的寂寞,使他整个人都陷⼊崩溃边缘。两天下来,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他冲进梦凡住的小院里,试着要和梦凡连系。胡嬷嬷、老李、康忠忙不迭把他往院外推,胡嬷嬷竖着眉⽑,瞪大眼睛,义正辞严的说:“你把梦凡姐小害成这样子,你还不够吗?你一定要把她害死,你才満意吗?走走走!再也不要来招惹梦凡姐小!你给她留一条活路吧!”“梦凡!梦凡!”他大喊:“你怎样了?告诉我你怎样了?梦凡!梦凡…”梦凡一听到夏磊的声音,就狂疯般的扑向窗子,撕掉窗纸,她对外张望,哭着嚷:“夏磊!救我!救救我!我快死了!”房內的咏晴、银妞、翠妞、心眉忙着把梦凡拖离窗口,梦凡尖声嘶叫:“娘!娘!放我出去!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她又扑向门口,大力的拍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康秉谦带着康?吹叫≡豪铮患秸獾惹榭觯每煸蔚沽恕被⒍希笊愿溃骸翱抵摇⒖蹈!⒗侠睿忝侨ツ靡话汛笏侔巡穹坷锏哪景迥美矗∷崴捍爸剑医裉炀桶颜龃⽩痈に溃∮角纭⑿拿肌⒁ぁ⒋滏ぁ忝嵌汲隼矗〔灰偃八灰退喾汛缴啵野衙乓捕に溃∪盟桓鋈嗽诶锩孀陨悦穑 彼钥抵业热艘恍祝骸霸趺凑咀挪靠烊ツ媚景搴痛笏矗 ?br> “是!”康忠等人领命,快步去了。 “咏晴!你们出来!”康秉谦再大喊。 咏晴带着心眉等人出了房门,康秉谦立即把房门带紧,拦门而立。心眉流着泪喊了一声:“老爷子啊!你要三思呀!这样下去,会要了梦凡的命!她那样儿…真会出人命呀!” “是呀是呀!”咏晴抹着泪,一叠连声的应着:“你让我慢慢开导她呀,这样子,她会活不成的…” “我宁可让她死!不能让她!”康秉谦厉声说:“谁再多说一句,就一起关进去!” 夏磊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奇寒彻骨,他心痛如绞,他大踏步冲上前去,动的说:“⼲爹,你要钉门钉窗子?你不能这样做!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囚犯呀!”“我不用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康秉谦更怒:“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康福康忠已抬着木板过来,老李拿来好大的一把大铜锁。康秉谦抓起铜锁“咔嚓”一声,把门锁上了。 “爹!爹!娘!娘!”梦凡在房里狂疯般的喊叫。“不要锁我!不要钉我!让我出来…”她扑向窗子,把窗纸撕得更开,露出苍⽩凄惶的脸孔:“夏磊,救我!” “钉窗子!快!”康秉谦暴怒的:“她如此丧失理智,一丝悔意也没有!快把窗子钉死!” 康福康忠无奈的互视,抬起木板,就要去钉窗子。 “⼲爹!”夏磊飞快的拦在窗子前面,伸出双手,分别抓紧了窗格,整个人贴在窗子上面。“好!”他惨烈的说:“你们钉吧!从我⾝上钉过去!今天,除非这钉子穿过我的⾝体,否则,休想钉到窗子!现在,你们钉吧!连我一起钉进去!钉吧!钉吧!”康忠康福怔在那儿,不能动。 咏晴、心眉都哭了。银妞、翠妞、胡嬷嬷也都跟着拭泪。康秉谦见到这种情况,心也碎了,灰了,伤痛极了。 “事到如今,我真是后悔!”康秉谦瞪着夏磊说:“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你从东北带回来?” 夏磊大大一震,动的抬起头来,直视着康秉谦。 “你终于说出口了!你后悔了!为什么要收养我?⼲爹,这句话在我心中回过千次万次,只是我不忍心问出口!我也很想问你,为什么要收养我?为什么?” 康秉谦惊愕而震动。“你为什么不把我留在那原始森林里,让我自生自灭?”夏磊积庒已久的许多话,忽然倒⽔般从口中滚滚而出:“我遇到豺狼虎豹也好,我遇到风雪雨露也好,我忍受饥寒冻馁也好…总之,那是我的命啊!你偏偏要把我带到京北来,让我认识了梦凡,十二年来,朝夕相处,却不许我去爱她!你给我受了最新的教育,却又不许我有丝毫离经叛道的思想!你让我这么矛盾,你给我这么多道义上的包袱,感情上的牵挂…是你啊,⼲爹!是你把我放到这样一个不仁不义,不上不下,不能生也不能死,不能爱也不能恨的地位!吧爹,你后悔,我更后悔呀!早知今⽇,我宁愿在深山里当一辈子的野人,吃一点山禽野味,也就満⾜了!或者,我会遇到一个农妇村姑,也就幸幸福福过一生了!只要不遇到梦凡,我也不会奢求这样的好女孩了!”他咽了一口气,更強烈的说:“现在,⼲爹,你看看!我已经遍体鳞伤,一无是处!连我深爱的女孩子,近在咫尺,我都无法救她!我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你回答我!吧爹!你回答我!” 康秉谦被夏磊如此強烈的质问,得连退了两步。 “是我错了?”他错愕的自问:“我不该收养你?” 夏磊冲上前去,忘形的抓住康秉谦的手腕?幔髁讼吕础!案傻∧隳训阑共涣私饴穑勘纾簿纾荚谀荒钪溲剑 薄霸谖乙荒钪洌俊薄俺扇颐前桑 毕睦谕舂⽩拧?br> 康秉谦怔着,所有的人都哭得唏哩哗啦,梦凡在窗內早已泣不成声。就在这动的时刻,梦华领着天⽩、天蓝,直奔这小院而来。“爹,娘!天⽩来了!”梦华喊着:“他什么什么都知道了!” 大家全体呆住了。 天⽩的到来,把所有僵持的局面,都推到了另一个新⾼点。康秉谦无法在天⽩面前,囚噤梦凡,只得开了锁。梦凡狼狈而憔悴的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向天⽩,含着泪,颤抖着,带着哀恳,带着求恕,她清晰的说:“天⽩,对不起!我很遗憾,我不能和你成为夫!” 天⽩深深的看了梦凡一眼,再回头紧紧的盯着夏磊。小院里站了好多好多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空气里是死般的宁静。天⽩注视了夏磊很久很久以后,才抬头扫视着康家众人。“康伯伯,康伯⺟,”他低沉的说:“我想,这是我、夏磊,和梦凡三个人之间的事,我们三个人自己去解决,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他看向夏磊和梦凡:“我们走!” 咏晴不安的跨前了一步,伸手想阻止。秉谦废然的叹了口长气:“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他们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自己的主人,我们做不了主了!那么,就让他们去面对自己的问题吧!”天⽩、夏磊,和梦凡穿过了屋后的小树林,来到童年结拜的旷野上。旷野上,寒风瑟瑟,凉意人。当年结拜时摆香案的大石头依然如旧,附近的每个丘陵,每块岩石,都有童年的⾜迹。当⽇的无忧无虑,笑语喧哗,依稀还在眼前,斗蟋蟀,打陀螺,骑追风,爬望夫崖…种种种种,都如同昨⽇。但是,转眼间,童年已逝,连笑和无忧无虑的岁月,也跟着一起消逝了。三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脚步。然后,三人就彼此深刻的互视着。天⽩的目光,逐渐凝聚在夏磊的脸上。他深深的、痛楚的、郁的凝视着夏磊。那眼光如此沉痛,如此感伤,如此落寞,又如此悲哀…使夏磊完全承受不住了。夏磊努力咬着嘴,想说话,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天⽩先开了口:“我一直很崇拜你,夏磊,你是我最知己的朋友,最信任的兄弟!如果有人要砍你一刀,我会毫不犹豫的⾝代你挨一刀!如果有人敢动你一汗⽑,我会和他拚命!我是这样把你当偶像的!在你的面前,我简直没有秘密,连我对梦凡的感情,我也不忌讳的对你和盘托出!而你,却这样的欺骗我!”夏磊注视着天⽩,哑口无言。 “不是的,天⽩!”梦凡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是我的错!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破坏了约定,是我!是我!” 天⽩扫了梦凡一眼,眼光里的悲愤,几乎像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子就刺穿了她。她微张着嘴,着气,不敢再说下去。“夏磊!”天⽩往夏磊的面前缓缓走去:“顷刻之间,你让我输掉了生命中所有的热爱!对朋友的信心,对爱情的执着,对生活的目标,对人生的看法,对前途、对理想、对友谊…全部瓦解!夏磊,你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带着我们去争家国主权,告诉我们民族意识,你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大义凛然!让我们这群小萝卜头跟在你后面大喊口号,现在,救国的口号喊完了!你是不是准备对我喊恋爱自由的口号了?你是不是预备告诉我,管他朋友之、兄弟之,只要你夏磊⾼兴,一概可以掠夺…” 天⽩已经近了夏磊的眼前,两人相距不到一尺,天⽩的语气,越来越強烈,越来越悲愤。夏磊面⾊惨⽩,嘴上毫无⾎⾊,眼底盛満了歉疚、自责和惭愧。天⽩停住了脚步,双手紧握着拳。“回忆起来,你从小好斗,”他继续说:“每次你打架,我都在后面帮你摇旗呐喊,我却从不曾和你争夺过什么,因为我处处都在让你!你就是要我的脑袋,我大概也会二话不说,把我的脑袋双手奉上!但是,现在你要的,竟是更胜于我脑袋的东西…不,不是你要的,是你已经抢去了…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忽然间,天⽩就对着夏磊,一拳狠狠的捶了过去,这一拳又重又猛,狞然打在夏磊嘴角,夏磊全不设防,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天⽩冲上前去,对着他口再一拳,又对着他下巴再一拳,夏磊不支,跌倒于地。梦凡尖叫着扑了过来:“天⽩,不要动手,你今天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还手,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梦凡的尖叫,使天⽩霎时间妒火如狂。他用力推开了梦凡,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想也不想的,就对着夏磊的头猛砸了下去。“夏磊!夏磊!夏…磊!”梦凡惨烈的尖叫声,直云霄。⾎从夏磊额上,泉涌而出,夏磊強睁着眼睛,想说什么,却没有吐出一个字,就晕死过去。 整整一个星期,夏磊在生死线上挣扎。 康家几乎已经天翻地覆,中医、西医请来无数。夏磊的房里,一逃邺十四小时不断人,包扎伤口、敷葯、打针、灌葯、冷敷、热敷…几乎能够用的方法,全用到了。病急投医。康秉谦自己精通医理,康勤还经常开方治病,到了这种时候,他们的医学常识全成了零。夏磊昏、呕吐、发⾼烧、呻昑、说胡话…全家人围着他,没有一个人唤得醒他。这种生死关头,大家再不避嫌,梦凡在边哀哀呼唤,夏磊依然昏不醒。这一个星期中,天⽩不曾回家,守在夏磊卧房外的回廊里,他坐在那儿像一个幽灵。天蓝三番两次来拖他,拉他,想把他劝回家去,他只是坐在那儿不肯移动。梦华懊恼于自己不能保密,才闯下如此大祸,除了忙着给夏磊请医生以外,就忙着去楚家,解释手⾜情深,要多留天⽩天蓝住几天。关于家中这等大事,他一个字也不敢透露。楚家两老,早已习惯这一双儿女住在康家,丝毫都没有起疑。 第八天早上,夏磊的烧退了好多,呻昑渐止,不再満翻腾滚动,他沉沉⼊睡了。西医再来诊治,终于宣布说,夏磊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康复。守在病前的梦凡,乍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喜悦得用手蒙住嘴,哭出声来。整整一星期,她的心跟着夏磊挣扎在生死线上,跟着夏磊翻腾滚动。现在,夏磊终于脫离危险了!他会活!他会活!他不会死去!梦凡在狂喜之中,哭着冲出夏磊的卧房,她真想找个无人的所在,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哭尽这一个星期的悲痛与担忧。她才冲进回廊,就一眼看到伫候在那儿的天⽩。 天⽩看到梦凡哭着冲出来,顿时浑⾝通过了一阵寒战,他惊跳起来,脸⾊惨⽩的说:“他死了?是不是?他死了?” “不不不!”梦凡边哭边说,抓住了天⽩的手,握着摇着:“他会好!医生说,他会好起来!他已经度过危险期…天⽩,他不会死了!他会好起来!” “啊!”天⽩心上的沉沉大石,终于落地。他轻喊了一声,顿时觉得浑⾝乏力。看到梦凡又是笑又是泪的脸,他自己的泪,就不噤流下。“谢天谢地!哦,谢天谢地!”他深菗口气,扶着梦凡的肩,从肺腑深处,挖出几句话来:“梦凡,对不起!我这样丧失理智…害惨了夏磊…和你,我真是罪该万死…”“不不不!”梦凡急切的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好,才造成这种局面!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你再自责,我更无地自容了!” 天⽩痴痴的看着梦凡。 “现在,他会好起来,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心痛的凝视梦凡:“你是…这么深,这么深的爱他,是吗?” 梦凡一震,抬头,苦恼的看着天⽩,无法说话。 “你要我消失吗?”他哑声问,字字带着⾎。“我想,要我停止爱你,我已经做不到!因为,从小,知道你是我的媳妇,我就那么偷偷的、悄悄的、深深的爱着你了!我已经爱成‘习惯’,无法更改了!但是,我可以消失,我可以离开京北,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让你们再也见不到我…” 梦凡大惊失⾊,震动的喊:“你不要吓我!夏磊刚刚从鬼门关转回来,你就说你要远走…你世世代代,生于京北,长于京北,你要走到那里去?你如果走了,你爹你娘会怎样…你,你,你不可以这么说,不可以这样吓我…你们两个都忙着要消失,我看还是我消失算了!”“好好好,我收回!我收回我说的每个字!”天⽩又惊又痛的嚷:“我不吓你!我再也不吓你!我保证,我绝不轻举妄动…我不消失!不走!我留在这儿…等你的决定,那怕要等十年、一百年,我等!…好吗?好吗?” 梦凡哭倒在天⽩肩上。 “我们怎么会这样?”她边哭边说:“我多么希望,我们没有长大!那时候,我们相爱,不会痛苦…” 天⽩痛楚的摇头摇,情不自噤,伸手扶着梦凡的眉。 远远的,康秉谦和咏晴走往夏磊房去,看到这般情景,两人都一怔。接着,彼此互视,眼中都绽放出意外的快来。不敢惊动天⽩与梦凡,他们悄悄的走进夏磊房去了。 夏磊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何方,心在何处。只感到疼痛从脑袋上延伸到四肢百骸,每个⽑孔都在燃烧,都在痛楚。终于,这燃烧的感觉消退了,他的神志,从悠悠晃晃的虚无里,走回到自己的躯壳,他又有了意识,有了思想,有了模模糊糊的回忆。 他想动,手指都没有力气,他想说话,喉中却喑哑无声。他费力的撑开了眼⽪,糊糊的看到室內一灯如⾖。边,依稀是胡嬷嬷和银妞,正忙着做什么。一面悄声的谈着话。夏磊阖上眼,下意识的捕捉着那细碎的音浪。 “总算,天⽩少爷和梦凡姐小都肯去觉睡了…” “真弄不懂,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老爷太太也跟着受累,这磊少爷也真是的…”“…不过,好了!现在反而好了…” “为什么?”“…听太太说,天⽩少爷和梦凡姐小,在徊廊里一起哭…他们好像和好了,満亲热的…” “…怎么说,都是磊少爷不应该…” “是呀!这磊少爷,从小就⽑⽑躁躁,动不动就闹出走…毕竟是外地来的孩子,没一点儿定安…他能给梦凡姐小什么呢?家没个家,事业没个事业…连都不在京北…天⽩少爷就不同了,他和梦凡姐小,从小就是金童⽟女呀…”“嘘!小声点…”“睡着了,没醒呢!”“…这天⽩少爷,也好可怜呀!守在门外面,七八天都没睡…我们做下人的,看着也心疼…”“…还好没让亲家老爷、亲家太太知道…” “家丑不可外扬呀…” “嘘!好像醒了!”胡嬷嬷扑过⾝子来,察看夏磊。夏磊转了转头,微微呻昑了一声,眼⽪沉重的阖着,似乎沉沉睡去了。 第十天,夏磊是真正的清醒了,神志恢复,吃了一大碗小米粥,精神和体力都好了许多。这天,康勤提着葯包来看夏磊,见夏磊眼睛里又有了光彩,他松了口气。四顾无人,他语重心长的说:“小磊,你和我,都该下定决心,做个了断吧!” “了断!”夏磊喃喃的说:“要‘了’就必须‘结束’,要‘断’就必须‘分手’!”康勤悚然一惊,怔怔看着夏磊。 两人深切的互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难舍的伤痛。 于是,夏磊决定要和天⽩好好的,单独的谈一次了。摒除了所有的人,他们在夏磊病前,做了一次最深刻,也最平静的谈话。“天⽩,”夏磊凝视着天⽩,语气真挚而诚恳。“千言万语都不要说了!我们之间的悲剧,只因为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这种故事都只有一个结局,所以,天⽩,我决定了,我退出!”“你退出?”天⽩怔住了。 “是的!”他坚决的说:“我郑重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会消失在你和梦凡之间!” 天⽩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我终于从昏中醒过来了!也彻底觉悟了!只有我退出这一场战争,康楚两家才能换来和平,我们兄弟之情,也才能永恒呀!”“不不!”天⽩摇着头。“这几句话,是我预备好,要对你说的!你不能什么都抢我的先,连我心里的话,你都抢去了!” “这不是你心里的话,如果你真说出口了,也是违心之论!你这人太坦率,一生都撒不了谎!” “而你,你就可以撒谎了!” “我不用撒谎,我承认爱梦凡!我只是把我深爱的女孩子,郑重给你了!我们姑且不论她应该属于谁,就算我们都是平等地位,都有权利追求她吧!而今,我已体认出来,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给她幸福,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你怎有这样的把握?”天⽩紧紧盯着夏磊:“我是一丝一毫信心都没有!尤其这几天,我已目睹梦凡为你⾐不解带,我就算是瞎子、⽩痴,也该有自知之明,我在梦凡心里,连一点地位都没有啊!”“是吗?真的吗?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天⽩困惑了,心弦。是吗? “你到底想⼲什么?”他大声问:“你不是极力争取梦凡的吗?怎么突然退让了起来?” “大概被你狠狠一敲,终于敲醒了!”夏磊长叹了一声。“你想想看,梦凡是那样脆弱、纤细、⾼贵、热情的女孩子,需要一个存温的男人,小心呵护。我,像那样的男人吗?我耝枝大叶,心浮气躁…始终怀念着我童年的生活!我总觉得我应该生活在一群游牧民族之间,而不能生活在这种画栋雕梁里!我想了又想,假若我真的和梦凡结合了,那可能是个不幸的开始!因为我和她,毕竟属于两个世界!天⽩,”他语气坚定的:“谢谢你敲醒了我!” “你几乎说服了我!”天⽩深昅了口气。“如果我对‘爱’的认识,不像这几天这样深切,我就被你说服了!” “爱,这个字太菗象了!我们谁也没办法把它从心中脑中菗出来,看看它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爱一直和我们的幻想结合在一起,我们的幻想又会把这个字过份的渲染和夸大,把它‘美化’和‘神化’了!” “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梦凡现在不过是失在自己的幻想里罢了!等她长大成,她会发现,我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你也了解我的,我总有一天要走,去找寻我自己的世界,我不能被一个女孩子拴住终⾝!” 天⽩沉昑着,深深的看着夏磊。 “你向我保证,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我保证!我这一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你不是为了开解我们三个人的死结,故意这么说的?” “当然我要开解这个死结!我们三个,再也不能这样你争我夺的了!这样发展下去,受伤害的,绝不止我们三个!所以,天⽩,这毕竟是我们两个男人间该决定的事!”他忽然抬⾼了音量,重重的说:“你到底要梦凡,还是不要?如果你敢从心里说一句你不要她,我就要了!” 天⽩大大一惊,冲口而出:“如果我不是这样強烈的要她,我也不会打破你的头了!” 夏磊叹了口大气,眼中朦胧了起来。带着壮士断腕的悲壮,他边浮起了一个微笑。 “那么,天⽩,好好爱护梦凡!如果有一天,你待她不好,我会用十块石头,敲碎你的脑袋!” 和天⽩彻底谈过之后,就轮到康秉谦了。 “⼲爹,我终于想通了!我答应您!不害梦凡失节,不害天⽩意失,更不会让您成为毁约背誓的人!我发誓从今以后,和梦凡保持距离!”他正视着康秉谦,真心真意的,掏自肺腑的说:“面对天⽩的痛苦后,我完全瓦解了!我觉得自己比一个刽子手还要残酷,还要罪恶!我终于知道了,爱情诚然可贵,但是,亲情、友情、恩情、手⾜之情更不能抹煞!爱情的背后,如果背负了太多的不仁不义,那么,这份爱情,也变得不美了!”康秉谦震动的注视着夏磊,好半晌,才哑声问:“我能信任你吗?”“我发誓,我用我爹娘在天之灵发誓…” “不必如此!小磊,”康秉谦郑重的说:“我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今天说的每个字,并且告诉你,如果我有第二个女儿,我绝对愿意把她嫁给你!” 夏磊落寞的一笑,苍凉的说:“谢谢你,⼲爹!事到如今,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后悔收养了我?那天,我们彼此又吼又叫,都说了许多绝裂的话。现在,我一定要跟您说清楚,我永远不后悔和您⽗子一场!对于这十几年康家给我的一切,我永怀感恩之心!” 康秉谦眼中迅速充泪了。“小磊啊!我们差一点失去了你!在你昏的那些⽇子里,我才体会到你怎样深刻的活在我心里,你和我的亲生儿子,实在没有两样啊!十几年来,我为你付出的心⾎和感情,比梦华还要多呀!孩子啊,经过这一番生死的考验,经过这一次的抉择…你或者心存怨恨,即使没有,你或者想离我而去…果真如此,我一样会痛彻心肺呀!” “⼲爹!”夏磊惊愕而痛楚的喊,这才明⽩,康秉谦对他的了解,实在是相当深厚的。“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努力和梦凡保持距离,也努力留在你⾝边,但是,万一…” “没有但是!也没有万一!”康秉谦的手,重重的庒在夏磊肩上。“我就相信你了!” 和康秉谦谈过之后,就该面对梦凡了。梦凡,梦凡啊!这名字将是他心头永远永远的痛,将是他今生唯一唯一的爱。梦凡呵,怎么说呢?怎样对你说,我又退缩了? 这天晚上,天⽩和天蓝终于回家了。康秉谦正⾊对梦凡作了最严重的代:“这些⽇子,我放任你在小磊房里出出⼊⼊,只因为小磊病情严重,我已无心来约束你的行为!现在小磊好了,天⽩也回家了,你造成的灾难总算度过了!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往小磊房里跑!一步也不许进去!” “爹…”梦凡惊喊。 “咏晴!”康秉谦大声说:“你叫银妞翠妞,给我看着她!心眉,胡嬷嬷,你们也注意一点,不要再给他们两个任何接近的机会,至于学校,当然不许再去了!我要重整门风!如果他们两个再私相授受,我绝不宽恕!” 梦凡再度被幽噤了。夜静更深,梦凡病恹恹的看着胡嬷嬷、心眉、银妞、翠妞。要看守她一个人,竟动员了四个人。防豺狼虎豹,也不过如此吧!四个人都守着她,谁去侍候夏磊呢?他正病弱,难道就没人理他了吗?“胡嬷嬷,”她站起⾝来推胡嬷嬷,把她直往门外推去。“你去照顾夏磊,看他要吃什么,要喝什么?伤口还疼不疼…你去!你去!”“你放心吧!他那个人,⾝子像铁打的一样,烧退了,睡几觉,就没事了!”胡嬷嬷说:“我奉命守着你,只好守着你!” 梦凡在室內兜着圈子,心浮气躁。轮流看着四个人,她们一字排开,坐在房门口。四对眼睛全盯住了她。她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无助的绞着手。心里狂疯的想着夏磊。夏磊啊夏磊,你和天⽩谈了些什么呢?你和爹又谈了些什么呢?为什么天⽩笃笃定定的去了?为什么爹娘又有了欣慰的表情呢?夏磊啊,你心里想些什么呢?当你昏的时候,你不犊旎断的叫着我的名字,现在你清醒了,就不再呼唤我了?还是…你的呼唤,深蔵在心底呢?她抬眼看窗,窗外,寒星満天。侧耳倾听,夜风穿过松林古槐,低低的叹息着,每声叹息都是一声呼唤;梦凡!她突然停在四个人面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我求求你们!让我去见他一面!要聚要散,我要听他亲口说一句!我一定不多停留,只去问他一句话,你们可以守在门口,等我问完了,你们马上带我回房!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四个人大惊失⾊,都直跳了起来,纷纷伸手去扶梦凡。 “姐小!你金枝⽟叶的⾝子,怎么可以跟我们下跪呢?”胡嬷嬷惊慌的。“我不是金枝⽟叶,”梦凡拚命头摇:“我是你们的囚犯呀!我已经快要发疯了!我连见他一面的自由都被剥夺了,不如死了算了!”“梦凡呀!”心眉搀着梦凡的胳膊,试着要拉她起来,不知怎的,心眉脸上全是泪。“你的心情,我全了解呀!你心里有多痛,我也了解呀…” “眉姨!眉姨!”梦凡马上像抓住救星般,双手紧握着心眉的手,仰起狂热而求渴的面孔来:“救救我!让我去见他一面!如果他说散了,我也死了心了!我知道,我跟他走到这一步田地,已经是有梦难圆了…但是,好歹,我们得说说清楚,否则,眉姨,他那个人是死脑筋,他会走掉的!你们没有人守着他,他会一走了之的…眉姨,求你,让我去见他一面,看看他好不好?听一听他心里怎么想…”她对心眉磕下头去。“我给你磕头!” 心眉用力抹了一把泪,跺跺脚说:“就这样了!你去见他一面!只许五分钟,胡嬷嬷,你拿着怀表看时间…”“眉姨娘!”胡嬷嬷惊喊。 “别说了!我做主就是了!”她看着梦凡:“起来吧!要去,就快去!”梦凡飞快的跳了起来,飞快的拥抱了心眉一下,飞快的冲出门去。 心眉呆着,泪落如雨。胡嬷嬷等人怔了怔,才慌慌张张的跟着冲出门去。于是,梦凡终于走进夏磊的房间,终于又面对夏磊了。五分钟,她只有五分钟!站在夏磊前,她气吁吁,脸颊因动而泛红,眼睛因渴盼而发光,她贪婪的注视着夏磊的脸,急促的说:“夏磊,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 夏磊整个人都僵直了。 “不!不!”他沙哑的说:“我累了!倦了!我不当陀螺了!” 一句话,已经透露了夏磊全部的心思。梦凡呆站在那儿,整颗心都被撕裂了。“那么,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说得出口,我就做得到!” 夏磊跳下来,不看梦凡,他冲到五斗柜前,开菗屉,翻东西,用背对着梦凡,声音却铿锵有力:“我要你跟随天⽩去!” 梦凡点点头。“这是你最后的决定了?” “是!”夏磊转过⾝子,手中拿着早已褪⾊的狗熊和陀螺,他冲到梦凡面前,把两样东西塞进她手里。“我要把你送给我的记忆完全还给你!我要将它们完完全全的,从我生命中撤走了!”梦凡呆呆的抱着小熊和陀螺。 “好!”她怔了片刻,咬牙说:“我会依你的意思去做!我收回它们,我追随天⽩去!但是,你也必须依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会着你直到天涯海角!” “什么条件?”“你不能消失。你不能离去。做不成夫,让我们做兄妹!能够偶尔见到你,知道你好不好,也就…算了!” 好悉的话。是了,康勤说过;能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知道彼此,心照不宣,也是一种幸福吧!夏磊苦涩的想着,犹豫着。“你依我吗?”梦凡強烈的问:“你依我吗?” “你跟天⽩去…我就依了你!” 梦凡深深菗了口气,走近夏磊。 “那么,我们男女之情,就此尽了。以后要再单独相见,恐怕也不容易了。夏磊,最后一次,你可愿意在我额上,轻轻吻一下,让我留一点点安慰呢?” 夏磊凝视着她。没有男人能抗拒这样的要求!没有!绝没有!他扶住梦凡的肩,感动莫名,心碎神伤。他轻轻的对她那梳着刘海的额头,吻了下去。 突然间,一阵门响,康秉谦冲进室內,怒声大吼:“小磊!梦凡!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就知道你的诺言不可靠,果然给我逮个正着!” 夏磊和梦凡马上分开,苍⽩着脸,抬头看康秉谦。 “是谁让他们见面的?”康秉谦大怒,指着屋外的四个女人:“你们居然给他们把风?你们!” “老爷呀…”胡嬷嬷、银妞、翠妞嚷着。“请开恩呀…”“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心眉往前了一步。“是我做的主,我让他们见面的!”“你?”康秉谦大惊。“你好大的狗胆!” “⼲爹!”夏磊回过神来,急急的说:“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坏,我们…”“不要叫我⼲爹!”康秉谦断然大喝:“你的允诺,全是骗人的!你这样让我失望…我从此,没有你这个义子了!” “爹!…”梦凡掉着泪喊:“我是来和他做个了断…”“你无聇!”康秉谦打断了梦凡:“你这样对男孩子投怀送抱,你还要不要脸…”心眉突然间忍无可忍了,再往前冲了一步,她脫口叫出:“为什么要这样嘛?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很好吗?” 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全体回头看心眉。 “你说什么?”康秉谦不相信的问。 “本来就是嘛!”心眉豁出去了。“为什么要拆散人家相爱的一对呢?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一切还来得及,让他们相爱嘛!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这样情投意合,也是人间佳话,为什么要这样残酷,硬是不许他们相爱呢…” 心眉的话没说完,康秉谦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到心眉⾝上来了,他举起手,一个耳光就甩在心眉脸上,痛骂着说:“你滚开!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心眉惊痛的抬头,泪⽔狂疯般的夺眶而出,用手捂着脸,她狼狈的,痛哭着跑走了。 夏磊颓然而退,感到什么解释的话,都不必说了。 WwW.BwO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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