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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拼图  作者:凌淑芬 书号:21442  时间:2017/6/15  字数:11878 
上一章   第六章    下一章 ( → )
  林妈妈拿着扫把走出店门外,先伸个懒

  十月的清晨最是适合运动,不太冷又不太热。再过一个小时,太爬⾼一些,扫起地来就很辛苦了。

  她先拿出抹布,把店面的玻璃门擦⼲净“早清复合花店”的字样不一会儿便耀眼闪亮。林妈妈退后一步观赏片刻,然后満意地点点头,把抹布挂回带上,继续扫地。

  “秋天月,照纱窗,双人相好有所望。有话想要对你讲,不知通也不通…”‮湾台‬小调伴着扫洒的动作响起。

  吼!店门口一堆烟蒂,现在的人真是没有公德心。虽然说前面不远就是⾼雄有名的夜市,可是也不要逛完就把垃圾丢在人家花店门口呀!她们一大早就要开店的。

  扫扫扫…扫到一双⽪鞋?

  林妈妈顿了顿,顺着⽪鞋往上看。⽪鞋上面跟着一截西装,哦!那个庇股长得不错,跟平常电影海报那种外国明星的小庇股很像;西装上面是一件⽩衬衫,嗯!底下的膛也有看头,既宽又平,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服又皱皱的,听说现在就是流行这个叫做什么“颓废风”的。

  林妈妈的脖子继续往上仰了好几度,终于对上一双眼,严峻和冷肃満満在那双眼里。

  “哎哟!”林妈妈吓退了一步。

  “早安。”男人立即换上安抚的笑容。

  吼!林妈妈拍拍口。幸好他还会笑,不然这样⾼⾼大大的一丛,脸上又不笑的话,实在很像角头大哥说!不过他笑起来还真好看,夭寿!这样‮引勾‬她纯情的欧巴桑心。

  “先生,你这么早就要买花?我们花店八点才开始做生意耶!”

  “我是来找人的,请问叶‮姐小‬来上班了吗?”嘴角的疲惫让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心心?你哪里找她?”林妈妈一怔。

  “我是她台北的朋友,专程开车下来的。”男人指了指停在对街的宾士。

  “这样啊?你等一下,我叫老板娘跟你讲。”她拄着扫帚朝店里大喊“老板娘,有一个从台北来的男人说要找心心。”

  “台北来的男人?”纳闷的女声从店里传出来。

  “人家特地开车下来找她的,你要不要出来看?”林妈妈热心地跑进店里叫人。

  再一会儿便可以见到她了!郞云忽视连夜开车的劳顿,耐心立在原地等候。

  这世上能让他着恼的事不多,叶家‮姐小‬通常很懂得如何命中红心。

  从那一天在办公室偶遇之后,她便失踪了,而这已经是一个星期前的事。

  说不在意她和郞霈之间的诡谲气氛是骗人的。然而,他终于见识到了郞霈的固执,无论他如何威,郞霈不肯说就是不肯说,只一口咬定她要的是郞家的钱。

  “原来大哥之前说的已婚女人就是她?早知道我便早一点出来揭穿她的真面目。”郞霈事后说起来犹恨恨不息。

  弟弟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如果郞霈坚持叶以心要过他们家的钱,那么它就一定发生过。然而,要他相信叶以心是个仙人跳的专家?郞云吃掉自己的心都无法相信。

  在他昏的那段期间必然发生过很多事,而且不知怎地全和叶以心扯上关系。这就是她当初千方百计回避他的原因吗?她深怕遇到郞霈,继而扯出她的“真面目?”无论如何,只要想到她曾经和郞霈产生过纠葛,他的心便満満的不是滋味。

  好吧!既然郞霈不肯说,他便换个人下手。

  “林太太,你帮忙把店里的花排一排,我出去看看。”老板娘踩着细碎的步伐出来。

  她约莫四十来岁,五官有着明显的原住民⾎统,⾼鼻深目让她比同年龄的妇人来得更有风韵。一见到他,老板娘眯了眯眼。

  “您好。”郞云礼貌地问候。“请问叶‮姐小‬来上班了吗?”

  “你有什么事找她?”老板娘不断打量他,眉心越皱越紧。

  “我是她台北的朋友,有些私事想找她谈谈。台北分店的人告诉我,她已经调回总公司了,所以我开车下来看看。”

  “有什么事让你找她找得这样急,还连夜开车到⾼雄来?”老板娘的眼中出现戒意。

  “我不是坏人,只有一些私事想和她当面谈谈,绝对不会给她带来⿇烦,请你放心。”他马上保证。

  “叶‮姐小‬辞职了。”老板娘突兀地丢下一句。

  “她才刚调回⾼雄,怎么就辞职了?”他拧起眉头。

  “她一回来就提出辞呈,我批准之后,她隔天就没来上班了。”老板娘冷淡得很。

  “那请问我要如何才能联系上她?”他按捺下焦躁的情绪。

  “不然你留个电话,晚一点我再请她主动和你联络。”老板娘虚应一声。

  她的敌意太过明显,郞云不明⽩自己说错了什么。

  “能不能⿇烦你现在就联络她?我可以在旁边等。”

  “现在太早了,她应该还在‮觉睡‬。”老板娘听起来就像在敷衍。

  叶以心有多么早起,他会不明⽩吗?“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如何联络上她的丈夫,我去征求她丈夫的同意也可以。”

  “心心的丈夫?”老板娘神⾊古怪到极点。

  “是的。”他顿了一顿。“她结婚了,不是吗?”

  沉默良久之后,老板娘撇了下嘴角,神情却殊无笑意。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她的丈夫早就死了!”

  回到南投山上的老家之后,每天下午,叶以心固定陪村里孩子们一起到木屋后方的树林做功课。

  说不准自何时起,她开始喜上这片林子。印象中是⽗⺟过世不久吧!十岁的她茫然无依,对谁都不信任,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从清姨的家跑出去,钻进树林里把自己蔵起来。

  这么多年下来,树林里的每条小径她已经得不能再。沿着林荫往下走会通往一个小平台,平台外面就是直落百来公尺的溪⾕。村长大人利用‮府政‬拨下来的经费,在那块平台摆了一张石桌和几把石椅,平时村子里的小朋友下课之后,就来这里做功课。

  由于穷乡僻壤的小山村经费有限,所以这条步道只有泥土路面,⽔泥和大凉亭在这里是看不到的,如此反而保存了树林的原始美感。

  从平台往林子的深处再走下去,就是当地有名的“鬼林”了。早期原住民将那一带视为圣琊错的灵地,所以在附近挂了许多法器,将整座树林弄得森森的,村庄里的大人小孩若非必要,绝不涉⾜那个区域。

  叶以心想起自己小时候有多么怕那座鬼林,不噤感到好笑。

  不只小时候,她长大之后不也怕得不得了?记得那一次路,还吓到连续好几天作恶梦呢!现在想想,其实林子不见得那样可怕,只是心理作用居多,可惜怕黑的习惯一旦染上之后,便再也改不掉。

  清泉村与一般山村相同,都有年轻人口流失的问题,目前村子里以中老年人和小孩子居多,仅存的一些年轻人也随时可能离家打拚去。事实上,现在连小孩子都越来越少了,因为出外工作的人往往就留在平地生,鲜少再把小孩送回山上来照顾。

  人口少也有人口少的好处。在清泉村里,一个人的事就是全村子的事,大伙儿相依为命,互相照应。

  目前村里大概还剩十几户人家,小朋友还有七、八个,年龄介于八岁到十四岁之间,最近的中小学在隔壁村,所以他们每天得走一个小时左右的路上学。村公所开办了一些技艺课程,目前已经有拼布、织布和揷花班。村子里的人做了之后,便会将作品托到清姨在⾼雄的花店寄卖,多少贴补一点家用。

  她每年大约有六个月的时间下山帮清姨的忙,其他时候都待在山上。她的物质望不大,山上也没有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所以赚取到的生活费已经够用了。

  在山上的期间,除了忙自己的事之外,她每天都同今天下午一样,负责当一堆小⽑头的免费家教。

  “心心姊,我的数学写好了。”坐在⾝旁的小卿把作业簿递过来,在所有孩子当中,最年幼的人就是她了。

  叶以心一题一题的检查。

  “小卿好厉害,每一题都答对哦!”她赞许地摸摸小女孩的头。“好,现在来写生字簿。”

  “心心姊,我妈今天下午煮绿⾖汤,我想回家去吃好不好?”对面的小男生早就坐立不安很久了,簿子大部分还是空⽩的。

  “你吃完绿⾖汤会乖乖写作业吗?”她故意板起脸。

  “会!”男孩忙不迭点头。

  宝课怎么抵得上绿⾖汤?她尽量不微笑,免得这些小表头乘机造反。

  “好吧,晚上七点把簿子拿过来给我检查。如果那时候还没写完,我要在联络簿上跟你们老师告状。”

  “没问题!”男孩跳起来对其他人吆喝。“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我也要!我也要!”一堆小⽑头拚命点头。

  叶以心不噤好笑。

  “好吧好吧,晚上七点,每个人拿簿子到木屋来给我看,没写完的人明天庇股就遭殃了。”

  “好!”一群小表头扑通扑通地冲出林子。

  一如以往,只剩下跟她感情最好的小卿还乖乖坐在她⾝旁。大小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已经习惯了彼此的陪伴。

  叶以心爱清泉村。

  这里是她⽗亲生前最后一个服务的教区,她成长于斯,⽗⺟过世之后大方接纳她的人也都在此,除了‮生学‬时代,以及帮清姨工作时必须离开之外,她生命中大半的时间都在这个小山村度过,再没有任何地方比清泉村更能治疗她的心伤。

  她的脑中掠过一张脸孔,马上习惯地按捺下去。一切已经结束,他弟弟的“揭穿”更暴露出他们俩不合适的事实。从回到山上的那一刻起,她便决定让心情归零,回到未离开之前的生活。

  一声清啸,疾风吹飒而过,融⼊莽莽天地间。

  山⾊如此开阔,苍穹如此清朗,山下的纷纷扰扰仿佛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事。还有哪处地方,比清泉村更适合坐看云起呢?

  她深呼昅一口气。啊!在这座人间仙境里,万般烦恼,也都显得轻盈了。

  宾士庒在柏油路面,慢慢往前推进。

  地图上指出,距离清泉村最近的邻镇也在半个小时的车程外,由此可知此地的荒僻。郞云只花十分钟便把整座村子绕完一圈。

  出乎他意料的是,村子里异常⼲净整洁,完全不像他预期中会见到的贫穷山村。主街两旁是一列排开的双层建筑,便利商店、⽔果店、菜摊子,以及一些卖纪念品的小店面都在这条街上,街尾那栋全村最⾼的建筑物…只有三层…则是村子的行政中心,旁边有一间小巧的‮出派‬所。几座独栋木屋散落在村子的外缘,之后是环绕全村的山林。

  建筑物确实是老旧了一些,柏油路也不时出现一、两个小坑洞,但是街道上极为整洁,每间店都窗明几净,许多住家前辟着一个小庭院,或摆上几盆花,对陈旧的市容产生美化效果。这个村庄的人们显然很认真地在维护他们的家园,四周环绕的重山,则让小山村充満了世外桃源的味道。

  他的出现似乎引起一阵騒动,几位村民特地走到街上探头探脑。

  他一下车,四周的人眼睛全都瞪大大的。郞云无心理会他们,专心搜寻门牌号码。接着他发现,竟然不是每一家门口都挂上门牌,那他该如何找到清泉街十七巷二号?

  “这位先生,你要找谁啊?”某个男人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

  郞云回过头。

  拍他肩膀的男人看清他的脸之后,突然惨叫一声。

  “阿娘喂呀!我说老天爷啊,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你让我大⽩天见鬼实在是很不够意思…”他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耝壮块头,一⾝的短和汗衫,脖子上挂着一条⽑巾,手里还拿一钓竿,⾝材不⾼,但是结实得如同一截树⼲。

  “大叔!大叔,我想请问一下…”郞云试图打断中年人七八糟的胡嚷。

  “啊人死了你就让他好好去嘛,你这样让人家死不瞑目,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嘛,你说是不是?”中年人抬头继续对着天上哭诉。

  “请问…”

  “再说我以前也待他不薄,又没有亏待过他,他如果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你应该派他去找别人嘛!怎么来找我呢?老天爷啊,你做事实在很不公平咧!”

  “住口!”郞云陡然大喝。

  中年人戛然而止,呆呆看着他。

  啼声总算安静了,郞云额角。

  “你…你不是…”中年人狐疑地走上前看他几眼。“嗯…这可奇了!有趣有趣…”围着他再绕两圈。“嗯,有点像,又不是太像,可是说不像嘛,又很像…”

  “像什么?”郞云的头隐隐菗疼。

  中年人眼光落回他脸上“啊,这种凶巴巴的表情就不像了。”

  郞云决定忽略他的胡言语。

  “这位先生,我是来找朋友的,想向您打听一个地址。”

  “你要找谁?”

  “叶以心。她住在清泉街十七巷二号。”

  “你说你要找心心?”中年人吓了一大跳,猛地又往后跳一步。

  越来越多人围在他们四周指指点点,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怪里怪气的,郞云不噤低头打量自己的耐吉运动鞋、⽪夹克,和牛仔。他的装扮之于一般公事化的穿著已经算休闲了,来到这深山野岭却显得太过光鲜。

  “原来是这样,这样我就明⽩了!”良久,中年人终于把下巴合上,嘴里兀自喃喃嘀咕。“好,我带你去找心心。她如果看到你,一定会惊讶得不得了。”

  “我相信。”郞云漾起一丝微笑,笑容中的苦涩,只有他自己才明了。

  一路前往叶以心家的途中,郞云终于见识到了何谓“聒噪的男人。”

  短短五分钟路程,他已经知道这位大叔叫“王汉大”村里的人都管他叫“大汉”搬来村子已经二十多年,经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过程,最后便落脚生在此处。

  “就是这里啦!心心就住在里面。”大汉领着他来到一间别致的木屋前。

  木屋有一座小小的前廊,左侧是一间温室模样的玻璃屋,左侧则有一条小径通往后方的浓密树林。

  敲门之前,大汉先回头确定一下。“你说你是她台北的朋友喔?你没有骗我吧?”

  “是的。”现在才确定⾝分会不会太迟了?

  “是她的朋友就好。不然我随便带人来找她,她会生气的。”大汉安了心,抡拳擂上木门。“心心!心心!你有朋友从台北来找你了!”

  大嗓门惊动树林里的鸟,几个拍翅声响,鸟儿纷纷从树顶上飞走。

  一串娇柔的声音从树林深处响起。

  “来了!”

  是她。郞云深深昅了口气,心跳开始加快。

  木屋的后门先打开,一阵细碎的步伐在屋內逗留片刻后,继续走往前头来应门。

  “汉叔,你叫我?”厚重的木头门拉开。

  门后是一张他千里追寻的容颜。

  无论郞云期待她见到他会有什么反应,绝对都不是现在这种。

  诸多情绪流转过那双眸,最后留下来的是…愤怒。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握紧双手,⾝体甚至在隐隐颤震。“你怎么可以来?你…谁准你来的?”

  她的心火发得毫无道理,郞云一时未反应过来。

  “你不可以来这里!快走!走啊!”她跑出门廊上,用力推他,气到连声音都在发抖。

  郞云猝不及防,被她推撤了几步。

  “心心啊,你看他,他长得像不像…”大嗓门想揷话。

  “是你带他来的?”灼怒的视线烧向从小看自己长大的男人。

  “那个,他说他是你朋友嘛!”大汉委屈地搔搔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快点回台北去,这里你不能来!”她气到眼底都起雾了。清泉村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怎么可以擅自闯⼊?

  郞云深昅一口气,决定…他也火大了。

  他来搞清楚她和郞霈到底在闹什么鬼!来问明⽩她当年是怎样骗了郞家的钱,又是发生在何时的事。

  …他在骗谁?

  什么骗局〔么秘密,那些全是借口!真正让他千里跋涉,连夜在⾼速公路上奔驰的原因,只是为了一个问题。

  他需要解答!不是为了该死的郞霈,而是为了他和她!

  “你的丈夫早就死了!你为什么骗我?”他猛然爆发。

  “喂,这位先生,你怎么这样说?”旁边有个人徒劳无功地打圆场。

  叶以心突兀地转回屋子里,郞云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马上扣住她的手臂。叶以心用力摆脫他,反⾝想关上门,却被他更用力地推开,闯进她的‮人私‬领域。

  她倒菗口气,站在木屋里怒喊…

  “不准你进来,这是我家,请你马上出去!”

  她口口声声不准他来“这里”仿佛这个村庄是她的王国,他的到临会玷污它一般。郞云说不出是懑是闷,抓住她往屋子唯一的一扇门里钻。

  咶啦咶啦赶上来的大汉顿时被锁在外头。

  “喂,喂,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门外的人焦急大吼。这是一间浴室。

  “讨厌!你走开!放开我…”她‮劲使‬想挣脫他的抓握。

  郞云⼲脆将她往墙壁一按,整个人锁进自己怀里。“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不要你来这里,你出去!”过度的挣扎让她双颊通红。

  “为什么不能来?怕我打搅了尊夫的安宁?他叫什么名字,张国強是吧?”他把她顶在木头墙上,让她前的每一吋紧紧和自己相贴。

  “不准你提他的名字,你这个坏蛋!”她想踢他,无奈全⾝被他制得死死的。

  “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郞霈为什么认识你?你为什么拿一个已经死去的丈夫搪塞我?你们到在玩什么把戏?统统告诉我。”

  “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们玩把戏,我只想离你越远越好,而且一开始就把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明⽩,你还有哪里不懂的?滚回台北去!”她的双眼因怒气而闪闪生光。

  郞云盯着她,感觉体內某个角落正在融化。

  她看起来该死的美丽极了,整个人充満光彩,即使是出于气他的缘故。现在的她和台北的精明花店⼲部是如此不同。陈旧的农夫和沾着泥土的旧衬衫,看起来就像个辛勤工作的小园丁。

  她知道自己气红了脸的样子有多人吗?

  郞云轻叹一声,向望投降。

  叶以心的眼中露出警戒,但是来不及了,他已经低首封住她。

  美丽的瓣在他的坚持下开启…只有一秒钟。下一刻,他飞快抬起头,嘴里尝到一点咸腥气。

  “该死,你咬我!”他笑起来。“这才是你的本对不对?你这株又泼又辣的刺荆!”

  在她如此动的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叶以心想掐死他。

  “你是怎么找上清泉村的?”

  “不容易。”他突然又恢复成那个好整以暇的郞云。“台北的店员说你调回⾼雄,⾼雄的老板娘则摆出一副想生呑活剥我的晚娘脸…”

  “你见过清姨了?是她告诉你我在哪里的?”她惊诧地打断他。

  “我很想说是,然后陷害那位极端不友善的⺟老虎,但,事实上不是。”他拍拍口袋里的‮机手‬。“我及时想到,淹⽔那‮夜一‬你曾经用我的旧‮机手‬打电话给某个人,于是把通话号码调出来看,再利用一点‮人私‬关系查出这个‮机手‬的持有人地址,最后请对方再试试同个地区会不会有你的登记资料,果然找到了你。”

  “擅自透露客户‮人私‬资料,我会向‮机手‬公司申诉。”她恼怒地推开他。“出去!这是我家,我有权不让你进来。”

  “为什么我不能来?”他仍然用⾝体庒制她,享受她的⾝躯‮擦摩‬着自己的‮感快‬。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没见过比你更没风度的男人了,你就是受不了拒绝,对不对?”她攻击道。

  “对。”他⼲脆耍无赖。

  叶以心为之气结。

  “喂,你们有话出来说嘛,厕所里又没有比较香。”门外那个吵人的大叔忧心忡忡。

  她再用力一推,这一次施力过猛,郞云怕她再挣下去会伤了自己,只好松开她。她停也不停,反手拉开门冲到整个开放空间里。

  “汉叔,这个人没有我的同意就闯进我家来,我要‮警报‬!”

  啊?大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徘徊。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他不悦地跟出来。

  “如果你不希望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就自己出去。”她毫不相让。

  “不走!”他仰起⾼傲的下颚。

  欸,这两个年轻人怎么吵起架来跟小朋友一样?大汉左看右看。

  “你这是私闯民宅,真以为我不敢‮警报‬?”她恼怒道。

  “要报你就报好了。”他两手往前一盘“府上应该有电话,还是要借用我的‮机手‬?”

  “汉叔!”她气到浑⾝发抖。

  “在!”

  两个年轻人,一一怒,同时瞪向在场第三者。

  “咳,那个…好吧!要‮警报‬就‮警报‬。”大汉无可奈何地搔搔头“年轻人,你跟我上警局一趟。”

  “你?”郞云纠起眉打量他。

  “对啦,这里的管区就是我,我就是这里的管区。”

  ‮出派‬所里,一张办公桌,一组沙发。

  办公桌的两旁坐着管区‮察警‬和犯案人,报案人径自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大汉打开菗屉,摸出一副几年没戴过的眼镜,拿出一本几年没翻过的警用手册,再摊开一迭几年没填过的报案四联单与笔录纸。

  “你们等一下喔!我先研究一下。”大汉戴上眼镜,开始查阅手册。“私闯民宅、私闯民宅…私闯民宅算什么罪?”

  他还问犯人哩!

  “我不清楚,以前没闯过,直接填『私闯民宅』就好?”郞云建议。

  “也好,马马虎虎,大家都不要太计较。”大汉冒险瞄一眼沙发区的小女人,被一记火眼瞋回来,嘴里登时嘀嘀咕咕“我说喔!年轻人,你也很不容易!我们村里起码十五年没有犯罪纪录了,你一来就破了戒,害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要抓你,还是要颁奖给你。”

  叶以心决定自己受够了两个男人的満不在乎。

  “汉叔,你做完笔录就把他赶走,别让他再来打搅我了。”她起⾝走出去。

  郞云欣赏了一下她曼妙的背影。“她的脾气一直都这么倔,还是只针对我?”

  大汉也望向离去的大姑娘,眼⾊微微一黯。

  “心心从小在山里头长大,虽然比其他小孩文静一点,子还是很天真可爱的,村子里的人都疼她疼得不得了,直到…”大汉顿了一顿。“唉,总之经过一些事情,她的子改变很多,最近几年整个人都沉潜下来。”

  “你是指,直到她丈夫过世之后?”他低沉地问。

  “是了。”

  “她丈夫是如何过世的?”

  “阿国啊?他出车祸死的。”大汉‮头摇‬叹息。“那天他一大早就下山办事情,没想到中午我们就收到山下‮察警‬打来的电话,说阿国出车祸了,他们在他⽪夹里找到我相好的花店名片,再辗转找上村子里来。”

  原来早清花店那只⺟老磺他相好,郞云很明智地保持缄默。

  “后来呢?”

  大汉把眼镜摘下来,掀起⾐角擦一擦。“心心当天马上赶下山。我们都以为阿国住几天院就没事了,谁知道隔了一个多月她再回到山上来,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只说阿国已经走了。”

  “这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他咀嚼每一丝讯息。

  “大概四年多了吧!我想心心也真是可怜,阿国下山那天他们刚吵完一架,吵得好凶,附近的人几乎都听见了。谁知道阿国突然就过去了,让他们连和好的机会都没有。”大汉突然想到,自己一直在被人问话,到底谁是‮察警‬谁是犯人?“喂,我说你啊,你不要一直问我问题,你自己叫什么名字?”

  “郞云。新郞的郞,青天⽩云的云。”他很合作。

  “噢,我写一下。”大汉尽责地把犯案人的名字填上姓名栏。“几岁啦?”

  “三十三。”张国強死亡的时间和他醒来的时间很接近,郞霈主张的骗钱事件也约莫在同一个时期,这中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你到底认不认识阿国?”大汉忍不住问。“我本来以为你和阿国是亲戚,才会长得那么像,想想又不太可能,阿国在‮湾台‬应该不会有亲戚。”

  “为什么?”他好奇道。

  大汉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一下,庒低声音。“我跟你说,你不要讲出去,不然我是做‮察警‬的,会惹上⿇烦!”

  “我绝对不会讲出去的!”他保证道。虽然利用山村中人的纯真来打探消息有缺厚道,现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其实阿国是个偷渡客。”大汉眨眨眼。

  “嗯?”偷渡客多半混迹在大城市里讨生活,怎么会跑到荒山野岭来?

  “阿国大概七年前出现在我们村子里,当时两袖空空,连行李都没有。我盘问他的⾝分时,他含含糊糊的说不上来。我看他人不错,当时村子里刚被一个大台风吹得东倒西歪,需要壮丁帮忙修理房子,所以就让他留下来打打零工。”大汉不噤竖起一拇指。“这个阿国一开始虽然笨手笨脚的,不过学任何事都很快,而且不久之后认识了心心,两个年轻人就谈起恋爱来啦!后来阿国才告诉我们,他是来『逃难』的,我想他八成是个偷渡客,可是大家已经有感情了,我也不可能把他举报出去,你说是不是?”

  郞云心中有个警钟敲了一响,但是太过模糊,看不出具体形象。

  “如果没有⾝分,他和心心怎么结婚?”

  “喜宴只是一个形式,就在村子里办一办,全村的人都是见证人!反正村民们都像一家人一样,也不在乎那些注不注册的小事。”

  “阿国长得真的跟我很像?”脑子里的警钟越来越响。

  “怎么不像?我一看你还以为看到鬼咧!”大汉瞪他一眼。“不过说像嘛,又有点不一样…阿国不像你看起来冷冰冰的,一副人家欠你两百万的样子,他做人可和气得很!而且他看起来也比较年轻。”

  警钟在郞云心里越鸣越响。张国強在他昏不久出现于清泉村,在他醒来左右消失,看起来比他年轻,又与他长得很像…

  他脸⾊霍然一变,起⾝追出门外。

  “喂,喂!笔录还没做完!你想逃狱啊?”

  这世界上有谁看起来会比他年轻却又长得相像?有什么必要在他醒来那段期间马上从山上消失?又有谁会和她大吵一架跑下山,多年见面后仍然怒气不息?他脸⾊铁青,加快脚步,不久便追上那个正要走回木屋的倩影。

  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劈头问:“郞霈就是你的丈夫对不对?”

  “…”

  十分钟后。仍旧是‮出派‬所,仍旧是那张办公桌,仍旧是同一对‮察警‬和犯案人。

  “噗哧哧哧哧…”大汉努力掩着嘴,笑声仍然很不识相地逸出来。

  郞云眯了眯眼,神情很不慡。

  “咳咳咳,好,不笑不笑,咱们认真做笔录。那个,犯案时间…”大汉冒险抬起头,一瞄见他脸上那个又红又亮的巴掌印。“噗哧哧哧哧…”

  郞云⽩他一眼,连话都懒得搭。

  “我说,把美眉不能只靠那张脸啦,帅哥,好歹也要加一张甜嘴!哪有人随便替女人安个老公的?”大汉瞄着他脸上新添的装饰品,乐不可支。

  “你笑够了没有!”他低吼。“好嘛,对不起、对不起…喂,不对耶!我是‮察警‬,你是犯人,哪有犯人比‮察警‬还凶的道理?”

  “你做不做笔录?不做我要走了。”

  “喂,等一下,你不能二度越狱!喂,小子,你真的走了?你这样很不给我面子咧!”

  算了,不追了。大汉慢呑呑地从门口走回来。反正他也忘了笔录要怎么写,实在是太久没填了说。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大,笑他们两句都不行!不过看心心对那个姓郞的很有反应,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活力充沛的大女孩,就让那个姓郞的多留一阵子,让心心练拳头好了。

  练完之后,他们的“心心”说不定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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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的尽头胎记无端嫁得金龟茂盛少女心红娘的替死鬼我的爱情浅只爱一点点别爱那么多灰雪蛇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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