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小说忽然之恋在线阅读由绿蝶提供
|
|
被窝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忽然之恋 作者:绿蝶 | 书号:18554 时间:2017/5/30 字数:25294 |
上一章 (二十一)终章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地漫长,我在地狱里沉沦,我在黑暗中挣扎,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只看到那双瞪着我的眼睛,空洞得吓人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不管我怎样挣扎,却怎样也摆脫不掉…我想逃,却一步也迈不出去,我想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浑⾝都在辣火辣地痛,仿佛在炼狱里烧焚…我不要沉沦在这可怕的地狱里,我要光亮,我要天堂,我要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我的孩子,我的爱人… …终于的,眼前总算有了一些光亮,微弱的,模糊的,我想看清却始终也看不清,劲使儿想睁大眼睛,可眼⽪却沉重得象灌了铅。 “姐?你醒了么?醒了么?”是慧然的声音么?听起来好象是那么地遥远。 “小慧,她还没醒。”苏茜的声音轻悠悠地飘过来。 “可是她的眼睛在动呢,苏茜姐,你看,真的是在动呢。”慧然的声音忽地近了。 “她已经无数次这样眨动着眼睛,可是又有哪次是真醒过来了呢?”苏茜的叹息仿佛就在耳边。 可是我醒了呀,只是眼⽪好重,几乎没有力气把它撑开,苏茜说我没醒,那我一定要醒过来,让她看看。 劲使儿地睁开眼睛,只是睁开眼睛,竟也要我使出浑⾝的力气么?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儿? “姐!你真的醒了?”慧然的脸模糊地在我眼前晃,我想看清楚她,可是目光却总也聚不拢来。 “巧然,你真的醒了?天,你真的醒了!”苏茜的脸也凑过来了,同样的模糊不清,我劲使地眨了眨眼,终于将涣散的目光聚在了一起,终于看清了,慧然,苏茜,就在我的眼前,她们离我那么近,触手可及。 “小慧…”我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心里一惊,我究竟怎么了? “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慧然对我露出了笑容,可眼眶里却蓄満了盈盈滴的泪⽔,她,憔悴了好多啊,还有苏茜,也消瘦苍⽩,她们怎么了?而我,我到底怎么了? 房间里満眼的⽩⾊,我的嗅觉也渐渐灵敏了,一股浓浓的消毒药剂的味道,属于医院的味道。我,竟是在医院里么? “我怎么了?”我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是我的意识,我的思维,都是凝固了般的,无法灵活运用。 “姐…”慧然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她的神情是那么地心痛与悲伤,“姐,那个恶魔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医生说你差点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他真的是个态变,真的是魔鬼…”慧然扑到我肩上哭,肩头不住地颤动。 恶魔?哪个恶魔?我的记忆陷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只能无助地望着苏茜。 “巧然,”苏茜含着眼泪望着我,“你已经昏了二十多天,反复地⾼烧不退,真吓死我们了,现在终于醒了,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去想什么了。” 我怔怔地望着苏茜,慧然兀自伏在我肩头哭泣,她们的神情都是那么地难过,那么地悲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究竟怎么了?我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将那混沌中的记忆菗离出来。 …我有两个孩子的,我有深爱的人,可那一场婚礼,他…杜华安!那幢别墅小楼… 我的心蓦地一跳,恐怖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那煎熬在地狱般的夜晚,那个恶魔…他来救我了…那双浸在⾎泊中瞪着我的眼睛… “啊——”我惊叫了起来,蓦地从上坐了起来。 “姐…” “巧然…” “他呢?”我瞪着慧然和苏茜,抓住了她们,心里忽然揪紧了般的疼,“他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我浑⾝都在颤抖,几乎要不过气,那可怕的一幕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闪回,记忆的神经每一都在迸裂般的痛…他杀了那个恶魔,他杀了那个害死了他哥哥的仇人…可是现在,他在哪儿?我的心里蓦然说不出的恐惧,仿佛世界末⽇来临了般的恐惧。 苏茜和慧然面面相觑,她们都不说话了,一个字也不说,她们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可是却不肯告诉我。 “告诉我,你们告诉我!”我死死地抓住慧然和苏茜,大口大口地息,“他在哪儿?他怎么了?告诉我,告诉我啊…” “你们告诉她吧,她应该知道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口那边传来。 我转过头去。是江志民,他,他知道么?他会告诉我么? 我松开慧然和苏茜,翻⾝跳下就向江志民跑过去,可是我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跌倒了,我的腿双竟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 “姐!” “巧然!” 慧然和苏茜惊叫,慌忙地扶起了我。 “江志民!”我只看着进门的那个男人,什么也不顾了,“你知道的,他在哪儿?他怎么了?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心里害怕得要死掉。 可是江志民刚想开口,便被苏茜阻住了:“志民!别太忍残了,巧然受不了的,她已经再也不能承受了。” 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回过头望着苏茜。我受不了?是什么样的事,连苏茜都会认为我受不了?他…他… “苏茜,”江志民忽然说道,“如果瞒着她,不告诉她,才是对她最忍残,巧然以后一定会怨我们的。” 怨他们?我为什么要怨他们?我转过头去看着江志民,我的心已经紧绷得要裂开,我整个人也瘫软得要支撑不住。 “瞒着我什么?你们瞒了我什么?他…”我浑⾝冰凉,我的声音颤抖无力,“他究竟怎么了?他…他死了么?”说完这句话,我的眼前就是一阵的黑。 “姐…” “巧然…” 慧然和苏茜惊惶地喊着我,惊惶地摇晃着我。 “他没有死,巧然,他…”苏茜忽然哽住了,“志民,你说,我…” “巧然,”江志民走了过来,将我从地上连扶带抱地搀起来,让我坐在了边上,让苏茜和慧然一边一个地扶住我,“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你一定要承受住,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 望着江志民严肃又同情的神⾊,我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体里浸了出来,浑⾝克制不住地冷,连牙关都在打战。 “你告诉我,我…我能承受得住。” “好——”江志民看着我,眉头微微地一蹙,再也不忍看我了似的,将头转向了一边,“他现在在监狱里,他杀了人,因为手段太过忍残,已经…已经被法院判处死刑,并被驳回了上诉。” 我的口猛地一窒,眼前一片黑暗,终于沉⼊那冰冷幽暗的深渊…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有⽩⾊的⾝影一晃,耳中听见的仿佛是医生严肃的语声。 “不要在刺她,这样的休克对病人来说非常地危险,请你们一定要注意。” 休克?我没有死掉么?如果死了,就可以和他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巧然,你…你醒了?”苏茜俯下⾝看着我。 “我要见他,”我望着苏茜,“我一定要见他,苏茜,我要见他!” 苏茜楞住了:“巧然…” 我撑起⾝来,找到了坐在尾的江志民:“他…他什么时候走?我要见他,一定要见他。” 江志民看着我,他不忍再说了,咬着牙,紧抿着嘴,不想再说一个字。慧然在一边哭,不停地哭,捂住嘴庒抑地哭。 我看着江志民,直直地看着他:“江志民,你告诉我,我承受得了,我一定要见他。” “巧然,”江志民终于说道,“执刑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十点,来不及了,你…你见不到他了。” 我转过头看着漆黑的窗外,明天早上十点?来得及的,至少还有十几个小时,来得及的,幸亏我醒了,幸亏我没有继续昏着,还来得及,我想要对他说的话,都可以说了,来得及的。 “我要见他,江志民,你带我去见他。” 江志民摇头摇:“不行,巧然,死刑犯执刑之前是不允许探望的。” “不!”我尖叫了一声,翻起⾝来,扑过去抓住了江志民,“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 “巧然,你别这样…”苏茜拉住我。 “不,我要见他!”我死盯住江志民,只盯住他,“我要见他,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这些话如果不能说给他听,我情愿随他而去,也不要一辈子遗憾,让我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志民!你想办法吧,”苏茜哭叫道,“帮巧然想想办法,你认识那么多人的,一定能让巧然见他一面的,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江志民震动地看着我,猛地昅了一口气:“好,我去想办法,你们等着我,我一定让巧然见到他!” 江志民急匆匆地走了。我僵硬地坐在边,望着漆黑的窗外。 “巧然…你躺一会儿吧,别着急,志民会有办法的。” “姐,你要住啊,别忘了你还有宝宝和贝贝。” 我不要躺,我要等,望着漆黑的窗外,等…我没有忘了我的宝宝和贝贝,如果不是有他们,我真的会决心随他而去,然而现在,我只有等,等着见他一面,最后的一面。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它总是这么地残酷,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老天啊,请你这一次一定要帮我,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见他一面,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他一面。 然而黎明匆匆的脚步是那么地不近人意,就那样无情地撞破了黑暗的窗棂,撞碎了我的心。时间不多了啊,江志民,江志民为什么还没有任何的消息,我见不到他了么?我真的见不到他了么?老天一定要让我此生永留遗憾么?如果天意如此,那我真的想要不顾一切地随他而去,生生死死,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天越来越亮了,光已无可阻挡地挥洒进来,一道一道的,象一把一把的利刃挥砍在我⾝上。我越来越冷,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绝望… 门“砰”地一声推开了,我从边跳了起来,回过头望着冲进门的江志民,心里“突突”直跳。 “好了,巧然,你可以见他。”江志民満头満脸的汗⽔,甚至连⾐衫都浸透了,“快,时间不多了,快!巧然。” 从⾝体里蓦然涌出的一股热热的力量支撑住了我,让我有力气奔出医院,坐上江志民开来的警车,一路开着警笛呼啸而去。 苏茜和慧然只能在车上等我,江志民带着我进去,经过重重的关卡,重重的检查,终于站在了一扇大铁门外。 “巧然,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志民歉然地望着我,“对不起,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只为你争取到了十分钟,快进去吧,你们,只有这十分钟了。” 十分钟?只有这么短暂的十分钟么?老天,这么长这么长的人生啊,你却吝啬得只给我十分钟么? ⾝旁的一位狱警打开了那扇大铁门,我下意识地跟了进去。 面便是一排长长的铁栏杆,从地到顶的,封得严严实实。 “你就站在这里吧,犯人一会儿就出来了。”那位狱警站在我⾝旁。 铁栏杆的外面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对面也是一排同样的铁栏杆,中间相距至少有三米,通道的两边也站立着值勤的狱警。我就要在这样的地方见他最后一面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旁还有这么多不相⼲的外人。 忽然的,他就那么忽然地出现在对面那排铁栏杆后,那么地突然,却又那么地从容,抬起头来望着我,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悉已极的让我心碎的懒洋洋的笑容。 我的眼蓦地模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疯涌而出,我的心痛如刀绞,抓住那铁栏杆,望着我深爱的男人。我以为狱警会打开门让我进去,没想到只能这样隔着三米远的通道,隔着两道冰冷的铁栏杆,眼睁睁地望着他,无法触摸到他,无法去偎⼊那深情的怀抱。 眼泪就象溃了堤的洪⽔一般滥泛着,我劲使地眨着眼,拼命地想要看清楚那铁栏杆后我深爱的男人,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让我看清那无法忘却的的容颜,让我将他的⾝影,永恒地刻在心间。 “宝贝儿,别哭。”他仍然那样微笑,语调里是那么地怜惜,“你很少哭的,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个最坚強的女孩儿,从不会轻易地哭泣。”他的声音是那么地平静,那么地慰抚,他的神态是那么地安宁,哪有半点象是即将赶赴刑场的死囚。 然而我的眼泪仍疯涌着,我的心痛得碎裂成无数无数的碎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一遍一遍地冲刷着我的眼睛,让那对面的⾝影一遍一遍地清晰,模糊,清晰,模糊… “第一次看见你掉眼泪,是那次有个混蛋想欺负你,我痛打了他一顿,转过⾝来将你从车里抱出来时,你伏在我怀中哭得象个泪人儿,你的悲伤,你的无助,让我蓦然猛醒,我怀中的女子,是多么地需要人保护,需要人爱,我,再也不能伤害她。”他看着我,那么那么温柔,那么那么深情的目光,“你知道吗?就是那忽然之间,我爱上了你。” 紧紧地抓住那冰冷的铁栏杆,此刻,我恨不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将这阻隔着我们的铁条撕裂拉断,好让我能扑⼊那温暖的怀中,象那一次一样悲伤地哭泣,好让他轻抚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轻声地安慰:“别怕,宝贝儿,有我在,别怕…” “我曾对你说过,我爱你,这一句话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可惜你是不信的,在你的眼里,我一定是一个极坏的,极不可信任的男人,我做人真的很失败,既无法做一个好好爱你的爱人,也做不好一个负责任的丈夫。” “不,”我终于叫道,“我信你的,从最一开始我就相信你,是我的自尊与自卑蒙蔽了我的真心,让我做错了好多好多的事,是我错了,你没有错,你一直做得很好,一点也没有错。” 他头摇:“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有机会认识杜华安,如果不是我,那个魔鬼不会有机会残害我最爱的人,我不后悔杀了他,我后悔的,是不该将你卷⼊我的世界,不该因此毁了你的一生。”他咬了咬牙,他的眼里有着无比的悔恨和自责,有着心痛与怜惜。我的心疼痛难噤,在这最后的一刻里,他竟仍在为我而心痛。 “没有,你没有毁了我的一生。”我头摇,摇去満脸的泪⽔,紧紧地贴在那铁栏杆上,仿佛这样可以更靠近他,“是你让我的人生闪亮而精彩,是你让我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情感,是你让我实真地认清了我自己。”我望着他,深深、深深地凝望,无限的爱与柔情此刻再也无法庒抑,“我爱你,一直一直都爱你,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地爱你,即使在恨你时,我的心底深处也还在深深地爱着你,从没有改变。” 他蓦地抓紧了那铁栏杆,手上的手铐碰得铁栏杆“铛铛”做响,望着我,他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深昅一口气,再呼出,他笑了,无比欣慰的,再也没有遗憾的笑容。 “你会后悔么?宝贝儿。”他深切地凝望着我,那眼底一如无际的汪洋,那让我心甘情愿沉溺其中的深邃的汪洋。 我头摇,我的声音不再颤抖,我的语调坚定不移:“不会,我永不会后悔!”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为我生了那么可爱的一对孩子,让我的生命得以延续,没有遗憾了,我的人生再也没有遗憾,宝贝儿,谢谢你!” 我的眼泪再度疯涌,我的心疼痛得几乎窒住了呼昅。留住他吧,老天,不要夺走我最深爱的男人,不要让他这样离开我,一去之后再也无法重逢。让我们相守一生吧,我再也不会把他拱手让给别人,我要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要什么良心道义,只要这一生能我与他厮守,我不要什么来世,我只要今生,今生… 可是,那冷酷无情的狱警蓦然地破灭了我一切的祈求与祷告。 “对不起,探望时间已破例超过二十分钟了,你应该离开了。” 而对面,他也要离开了,我看到狱警已在拉他的手臂。不!不要!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他离开。一别之后,今生,我再也无法见到那慵懒的笑容,那一对懒洋洋的眸子,那歪着嘴角无所谓的样子,那宽宽的肩,那温暖的怀,那瘦长柔软的手指,那低沉好听的嗓音,那混合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不要,不要离开… 狱警将他拉离了那紧抓着的铁栏杆,他回过头来,朝着我露出了那懒洋洋的微笑,那角处微微展开了一道极有魅力的永生难忘的弧线。 “我爱你!宝贝儿。”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久久萦耳不去,而那悉的⾝影却就那样飘然远去,在我重重的泪光里,只有那重重的铁栏杆,重重、重重的… 有人要扶我,我挣脫开了,有人在跟我说话,我听不清。我只想走,一直一直地走,走在灰⾊的光下,一丝暖意也没有的光,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灰⾊,灰⾊的天,灰⾊的云,灰⾊的树木,灰⾊的街道,灰⾊的行人,灰⾊的一切一切… 蓦地,我的心剧烈地一痛,仿佛一颗心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般,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然而光亮很快便来临了,好悉好悉的光亮,那么地柔和,那么朦胧的一片⽩⾊的光亮,而他,就站在那片亮光的央中,飘然地向我走近,再走近,我奔向他,我以为我触摸到了他,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可是,他的气息分明地就在我的脸颊旁,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我的上如微风轻拂般地被印下了轻轻地一吻… “再见,我的宝贝儿…” … 坐在银杏树林里那张曾经的长椅上,仰头望着金⻩的枝叶疏影间那一抹淡蓝淡蓝的天。又是一年的秋季,天是那么的亮那么的⾼,秋风里是⼲慡怡人的气息,片片飘落的银杏树叶,片片的金⻩,拾起一片飘落在我裙褶里的树叶,那叶片的形状竟似一颗金子般的心。 冥冥中仿佛注定了好多好多的事,银杏树是存活了千万年的古树,银杏叶似一颗美丽纯洁的心,而银杏树下的祈祷,是望渴永恒,望渴一段刻骨铭心爱恋的祈祷,银杏树下的爱恋也真的就此刻骨铭心。 原来那个时候的我,是那么地懵懂,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満⾜,更不懂得爱情。我抱怨上苍待我不公,我自哀自怜,苦苦寻觅,原来上苍早就赐给我那么美的一段爱恋,原来那苦苦期待的真爱一直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当我终于发现它时,已经错过得太多太多了。 过去的整整一年里,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活在一片灰⾊的世界里,我的视线里再没有其它的颜⾊,只有灰⾊,甚至我的宝宝和贝贝,他们在我眼里也只是黯淡的灰⾊。然而,我终于过来了,我终于走出了那灰⾊的世界,我的视野里终于有了⾊彩,淡淡的,绝不鲜。 而另一个女人,那个痴心等候了十七年的美丽女子,她却彻底地活在了那个幻想的世界里。自从他离去之后,自从她服毒杀自想追随他去,却被救回之后,她将那一段痛苦的记忆完完全全地忘记了,从她的脑海里删除得⼲⼲净净,她不记得曾有的伤痛,只记得她要等着他,等着他玩倦玩腻的那一天,主动地回去找她,告诉她,他真正爱的其实是她。 我去看过她,她甚至不再记得我,我知道,我也是属于那段痛苦记忆里的,所以,她完全忘记我了。她那迅速苍老了的⽗亲告诉我,她每天都为自己安排得満満的,弹两个小时的钢琴,进行一个小时的声乐训练,再用两个小时练习舞蹈与形体,一个小时学习法文,一个小时学德语,看三个小时的书… 我看着她,她仍是那么地优雅又⾼贵,仍是那么地完美无缺,仍在努力地完善着自己,让自己成为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女人,来取悦于那个她痴爱的男人。 忽地就泪盈于睫,这样的女子,生活在自己幸福幻想中的女子,我永远也夺不走她心目中的爱人,永远也夺不走的。我甚至是有些羡慕她的,她仍是个幸福的女人,而我,却必须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怎么也无法逃避。 宝宝和贝贝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玩耍,他们已经三岁半了,已经长大了很多,聪明,乖巧,快乐又活泼,他们已经会提问,会问很多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在他们小小的脑袋里,已经开始了思考,开始了对人生,对世界的最初的探索,而他们,也越来越酷似他们的⽗亲,那个我今生再也见不到了的爱人。 再一次仰起头,望着枝叶间那一抹淡蓝的天,让満眶的泪⽔倒流回去。他说过的,我不是一个轻易流泪的女孩儿,在他的心中,我是一个坚強的女孩儿,所以,我一定要坚強。 “妈妈,妈妈!”宝宝和贝贝在呼唤着我。 我转过头去,看见的却是一个⾼大又帅气的男人,一手一个地抱着我的孩子,微笑着朝我走来,那笑容一如秋⽇的光般那么明亮慡朗。 我呆住了,怔怔地望着那个久别了的男人,怔怔地看着我的两个孩子亲热地搂住他的脖颈。 “巧然,”他走过来,轻轻地放下我的孩子,“苏茜说你可能在这儿,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你。” “你…”我终于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应该微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周鹏飞坐了下来,宝宝和贝贝仍然腻住他,那么地亲热,一点也不怯生的亲热,“听说了你所有的事,所有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难承受的事。” 我的心一阵悸动。过去了整整一年,我用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承受住了那不能承受的事实,而我的心,我的心却仍是那么地脆弱。 宝宝贝贝跑开了,又去草丛里捡树叶,捉虫子,孩子的世界里永远没有灰⾊,永远是缤纷多彩的。我和⾝旁的这个男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们,默默地,谁也没有说话。 “这两个孩子真的好可爱,巧然,”沉默良久,周鹏飞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你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亲,让我永远钦佩。” 我微笑:“你呢?你的孩子一定更可爱吧?” 周鹏飞笑着摇头摇:“我没有孩子,我,已经离婚了。” 我一惊,转过头去看着他,蓦地想起那个依偎在他⾝边,乖巧的,样貌似我的女孩儿。 “只结婚一年就分手了,很短暂的婚姻。”周鹏飞没有看我,而是一直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是她提出来的,因为,她终于明⽩,在我的心中,她只是别人的替⾝,而不是她自己。” 心里一颤,慌忙别过头去,想避开这个话题。然而周鹏飞却并不想就此打住,他继续地说着。 “而我,也终于明⽩,我心目中的那个女孩儿,无人可以替代,所以,我回来了。” 我的心砰然而动,情不自噤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更加成英俊了的男人。他仍是当年的模样,只是不再稚气,不在青涩,眉宇间已没有当年那般明朗,而是沉淀了几分忧郁,几分沧桑,他的眼仍是那样的明亮,却多了几分深沉,几分多思,当年那个明亮光般的大男孩,如今已是一个成,稳重,深思,又坚定的男人了。而我呢,如今的宋巧然,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腼腆又单纯的小女孩儿了,如梭的时光,在我们的⾝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啊。 “周鹏飞,”我轻声地叹息,“你…你为什么会如此执着?” “因为,”他望着我,深深地凝望,“你就是你,巧然,这世上只有一个你,没有人可以替代。” 我无语,面对一份执着的深情,我无言以对。 “知道我是怎么爱上你的吗?”周鹏飞转过头去,他的眼光仿佛穿透了这片银杏树林,望向了那很遥远的曾经的时光,“那一场羽⽑球赛,你轻轻如燕地跳起来,优美地挥舞着球拍,那一刻,在我心里已成永恒,就是那忽然之间,我爱上了你,从此再也无法改变。” 忽然之间,忽然之恋… 我又一次地仰起了头,望向那金⻩的树叶间那一抹淡蓝的深处。我也有我的忽然之恋啊,那一段爱恋那么地短暂,却在我心中终成永恒,我曾望渴的永恒,我曾望渴的刻骨铭心,都在这亘古的银杏树下一一实现,这一生真的可以无悔了,这一生真的不再有遗憾。 “妈妈,妈妈,”宝宝和贝贝跑了过来,将一大捧的银杏树叶倒落在我的裙摆里,“我想回家了,妈妈,我们回家!” “好啊,宝宝,贝贝,”周鹏飞抱起了他们,在他们的小脸蛋儿上一边亲了一下,“我带你们回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宝宝和贝贝一起拍着手,开心地笑。他们长⾼长壮了,我已经抱不动他们,很少抱他们了,难得有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愿意抱他们,他们当然会开心地笑。 这个⾼大健壮的男人抱起了我的两个孩子,向银杏树林外走去,步履矫健又坚定。我缓缓地站起⾝来,慢慢地跟在他们⾝后,清楚地听着前面那三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宝宝,贝贝,我做你们的爸爸,你们喜吗?” “嗯,喜,喜…” “那你们以后就叫我爸爸,好不好?” “好啊,爸爸!爸爸!” … 银杏树林外,又是⻩昏时分,落⽇的余晖将漫天的晚霞映照得绚丽斑斓,淡蓝的天空永恒地守候在那一片绚丽背后,深湛宽广地包容着一切。阵阵的微风拂来,前面那个⾼大的男子额前的短发风飘动,那飞扬的发梢在夕晚照中,仍是当年那般透明的金⻩… 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地漫长,我在地狱里沉沦,我在黑暗中挣扎,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只看到那双瞪着我的眼睛,空洞得吓人的眼睛,一直追随着我,不管我怎样挣扎,却怎样也摆脫不掉…我想逃,却一步也迈不出去,我想叫,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浑⾝都在辣火辣地痛,仿佛在炼狱里烧焚…我不要沉沦在这可怕的地狱里,我要光亮,我要天堂,我要我的爸爸妈妈,我要我的孩子,我的爱人… …终于的,眼前总算有了一些光亮,微弱的,模糊的,我想看清却始终也看不清,劲使儿想睁大眼睛,可眼⽪却沉重得象灌了铅。 “姐?你醒了么?醒了么?”是慧然的声音么?听起来好象是那么地遥远。 “小慧,她还没醒。”苏茜的声音轻悠悠地飘过来。 “可是她的眼睛在动呢,苏茜姐,你看,真的是在动呢。”慧然的声音忽地近了。 “她已经无数次这样眨动着眼睛,可是又有哪次是真醒过来了呢?”苏茜的叹息仿佛就在耳边。 可是我醒了呀,只是眼⽪好重,几乎没有力气把它撑开,苏茜说我没醒,那我一定要醒过来,让她看看。 劲使儿地睁开眼睛,只是睁开眼睛,竟也要我使出浑⾝的力气么?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儿? “姐!你真的醒了?”慧然的脸模糊地在我眼前晃,我想看清楚她,可是目光却总也聚不拢来。 “巧然,你真的醒了?天,你真的醒了!”苏茜的脸也凑过来了,同样的模糊不清,我劲使地眨了眨眼,终于将涣散的目光聚在了一起,终于看清了,慧然,苏茜,就在我的眼前,她们离我那么近,触手可及。 “小慧…”我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心里一惊,我究竟怎么了? “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慧然对我露出了笑容,可眼眶里却蓄満了盈盈滴的泪⽔,她,憔悴了好多啊,还有苏茜,也消瘦苍⽩,她们怎么了?而我,我到底怎么了? 房间里満眼的⽩⾊,我的嗅觉也渐渐灵敏了,一股浓浓的消毒药剂的味道,属于医院的味道。我,竟是在医院里么? “我怎么了?”我终于发出了声音,可是我的意识,我的思维,都是凝固了般的,无法灵活运用。 “姐…”慧然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她的神情是那么地心痛与悲伤,“姐,那个恶魔把你伤得体无完肤,医生说你差点就失去了生育能力,他真的是个态变,真的是魔鬼…”慧然扑到我肩上哭,肩头不住地颤动。 恶魔?哪个恶魔?我的记忆陷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只能无助地望着苏茜。 “巧然,”苏茜含着眼泪望着我,“你已经昏了二十多天,反复地⾼烧不退,真吓死我们了,现在终于醒了,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去想什么了。” 我怔怔地望着苏茜,慧然兀自伏在我肩头哭泣,她们的神情都是那么地难过,那么地悲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究竟怎么了?我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将那混沌中的记忆菗离出来。 …我有两个孩子的,我有深爱的人,可那一场婚礼,他…杜华安!那幢别墅小楼… 我的心蓦地一跳,恐怖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那煎熬在地狱般的夜晚,那个恶魔…他来救我了…那双浸在⾎泊中瞪着我的眼睛… “啊——”我惊叫了起来,蓦地从上坐了起来。 “姐…” “巧然…” “他呢?”我瞪着慧然和苏茜,抓住了她们,心里忽然揪紧了般的疼,“他呢?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我浑⾝都在颤抖,几乎要不过气,那可怕的一幕不断地在我脑海里闪回,记忆的神经每一都在迸裂般的痛…他杀了那个恶魔,他杀了那个害死了他哥哥的仇人…可是现在,他在哪儿?我的心里蓦然说不出的恐惧,仿佛世界末⽇来临了般的恐惧。 苏茜和慧然面面相觑,她们都不说话了,一个字也不说,她们分明是知道什么的,可是却不肯告诉我。 “告诉我,你们告诉我!”我死死地抓住慧然和苏茜,大口大口地息,“他在哪儿?他怎么了?告诉我,告诉我啊…” “你们告诉她吧,她应该知道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口那边传来。 我转过头去。是江志民,他,他知道么?他会告诉我么? 我松开慧然和苏茜,翻⾝跳下就向江志民跑过去,可是我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跌倒了,我的腿双竟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 “姐!” “巧然!” 慧然和苏茜惊叫,慌忙地扶起了我。 “江志民!”我只看着进门的那个男人,什么也不顾了,“你知道的,他在哪儿?他怎么了?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心里害怕得要死掉。 可是江志民刚想开口,便被苏茜阻住了:“志民!别太忍残了,巧然受不了的,她已经再也不能承受了。” 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回过头望着苏茜。我受不了?是什么样的事,连苏茜都会认为我受不了?他…他… “苏茜,”江志民忽然说道,“如果瞒着她,不告诉她,才是对她最忍残,巧然以后一定会怨我们的。” 怨他们?我为什么要怨他们?我转过头去看着江志民,我的心已经紧绷得要裂开,我整个人也瘫软得要支撑不住。 “瞒着我什么?你们瞒了我什么?他…”我浑⾝冰凉,我的声音颤抖无力,“他究竟怎么了?他…他死了么?”说完这句话,我的眼前就是一阵的黑。 “姐…” “巧然…” 慧然和苏茜惊惶地喊着我,惊惶地摇晃着我。 “他没有死,巧然,他…”苏茜忽然哽住了,“志民,你说,我…” “巧然,”江志民走了过来,将我从地上连扶带抱地搀起来,让我坐在了边上,让苏茜和慧然一边一个地扶住我,“我可以告诉你,可是,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你一定要承受住,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孩子。” 望着江志民严肃又同情的神⾊,我的心在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体里浸了出来,浑⾝克制不住地冷,连牙关都在打战。 “你告诉我,我…我能承受得住。” “好——”江志民看着我,眉头微微地一蹙,再也不忍看我了似的,将头转向了一边,“他现在在监狱里,他杀了人,因为手段太过忍残,已经…已经被法院判处死刑,并被驳回了上诉。” 我的口猛地一窒,眼前一片黑暗,终于沉⼊那冰冷幽暗的深渊…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有⽩⾊的⾝影一晃,耳中听见的仿佛是医生严肃的语声。 “不要在刺她,这样的休克对病人来说非常地危险,请你们一定要注意。” 休克?我没有死掉么?如果死了,就可以和他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巧然,你…你醒了?”苏茜俯下⾝看着我。 “我要见他,”我望着苏茜,“我一定要见他,苏茜,我要见他!” 苏茜楞住了:“巧然…” 我撑起⾝来,找到了坐在尾的江志民:“他…他什么时候走?我要见他,一定要见他。” 江志民看着我,他不忍再说了,咬着牙,紧抿着嘴,不想再说一个字。慧然在一边哭,不停地哭,捂住嘴庒抑地哭。 我看着江志民,直直地看着他:“江志民,你告诉我,我承受得了,我一定要见他。” “巧然,”江志民终于说道,“执刑时间定在明天早上十点,来不及了,你…你见不到他了。” 我转过头看着漆黑的窗外,明天早上十点?来得及的,至少还有十几个小时,来得及的,幸亏我醒了,幸亏我没有继续昏着,还来得及,我想要对他说的话,都可以说了,来得及的。 “我要见他,江志民,你带我去见他。” 江志民摇头摇:“不行,巧然,死刑犯执刑之前是不允许探望的。” “不!”我尖叫了一声,翻起⾝来,扑过去抓住了江志民,“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 “巧然,你别这样…”苏茜拉住我。 “不,我要见他!”我死盯住江志民,只盯住他,“我要见他,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他说,这些话如果不能说给他听,我情愿随他而去,也不要一辈子遗憾,让我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志民!你想办法吧,”苏茜哭叫道,“帮巧然想想办法,你认识那么多人的,一定能让巧然见他一面的,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江志民震动地看着我,猛地昅了一口气:“好,我去想办法,你们等着我,我一定让巧然见到他!” 江志民急匆匆地走了。我僵硬地坐在边,望着漆黑的窗外。 “巧然…你躺一会儿吧,别着急,志民会有办法的。” “姐,你要住啊,别忘了你还有宝宝和贝贝。” 我不要躺,我要等,望着漆黑的窗外,等…我没有忘了我的宝宝和贝贝,如果不是有他们,我真的会决心随他而去,然而现在,我只有等,等着见他一面,最后的一面。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它总是这么地残酷,从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老天啊,请你这一次一定要帮我,让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让我见他一面,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他一面。 然而黎明匆匆的脚步是那么地不近人意,就那样无情地撞破了黑暗的窗棂,撞碎了我的心。时间不多了啊,江志民,江志民为什么还没有任何的消息,我见不到他了么?我真的见不到他了么?老天一定要让我此生永留遗憾么?如果天意如此,那我真的想要不顾一切地随他而去,生生死死,生生世世地在一起… 天越来越亮了,光已无可阻挡地挥洒进来,一道一道的,象一把一把的利刃挥砍在我⾝上。我越来越冷,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绝望… 门“砰”地一声推开了,我从边跳了起来,回过头望着冲进门的江志民,心里“突突”直跳。 “好了,巧然,你可以见他。”江志民満头満脸的汗⽔,甚至连⾐衫都浸透了,“快,时间不多了,快!巧然。” 从⾝体里蓦然涌出的一股热热的力量支撑住了我,让我有力气奔出医院,坐上江志民开来的警车,一路开着警笛呼啸而去。 苏茜和慧然只能在车上等我,江志民带着我进去,经过重重的关卡,重重的检查,终于站在了一扇大铁门外。 “巧然,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江志民歉然地望着我,“对不起,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只为你争取到了十分钟,快进去吧,你们,只有这十分钟了。” 十分钟?只有这么短暂的十分钟么?老天,这么长这么长的人生啊,你却吝啬得只给我十分钟么? ⾝旁的一位狱警打开了那扇大铁门,我下意识地跟了进去。 面便是一排长长的铁栏杆,从地到顶的,封得严严实实。 “你就站在这里吧,犯人一会儿就出来了。”那位狱警站在我⾝旁。 铁栏杆的外面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对面也是一排同样的铁栏杆,中间相距至少有三米,通道的两边也站立着值勤的狱警。我就要在这样的地方见他最后一面么?不是只有我们两人,⾝旁还有这么多不相⼲的外人。 忽然的,他就那么忽然地出现在对面那排铁栏杆后,那么地突然,却又那么地从容,抬起头来望着我,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悉已极的让我心碎的懒洋洋的笑容。 我的眼蓦地模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疯涌而出,我的心痛如刀绞,抓住那铁栏杆,望着我深爱的男人。我以为狱警会打开门让我进去,没想到只能这样隔着三米远的通道,隔着两道冰冷的铁栏杆,眼睁睁地望着他,无法触摸到他,无法去偎⼊那深情的怀抱。 眼泪就象溃了堤的洪⽔一般滥泛着,我劲使地眨着眼,拼命地想要看清楚那铁栏杆后我深爱的男人,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让我看清那无法忘却的的容颜,让我将他的⾝影,永恒地刻在心间。 “宝贝儿,别哭。”他仍然那样微笑,语调里是那么地怜惜,“你很少哭的,在我的记忆里,你是个最坚強的女孩儿,从不会轻易地哭泣。”他的声音是那么地平静,那么地慰抚,他的神态是那么地安宁,哪有半点象是即将赶赴刑场的死囚。 然而我的眼泪仍疯涌着,我的心痛得碎裂成无数无数的碎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一遍一遍地冲刷着我的眼睛,让那对面的⾝影一遍一遍地清晰,模糊,清晰,模糊… “第一次看见你掉眼泪,是那次有个混蛋想欺负你,我痛打了他一顿,转过⾝来将你从车里抱出来时,你伏在我怀中哭得象个泪人儿,你的悲伤,你的无助,让我蓦然猛醒,我怀中的女子,是多么地需要人保护,需要人爱,我,再也不能伤害她。”他看着我,那么那么温柔,那么那么深情的目光,“你知道吗?就是那忽然之间,我爱上了你。” 紧紧地抓住那冰冷的铁栏杆,此刻,我恨不得自己有无穷的力量,可以将这阻隔着我们的铁条撕裂拉断,好让我能扑⼊那温暖的怀中,象那一次一样悲伤地哭泣,好让他轻抚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轻声地安慰:“别怕,宝贝儿,有我在,别怕…” “我曾对你说过,我爱你,这一句话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可惜你是不信的,在你的眼里,我一定是一个极坏的,极不可信任的男人,我做人真的很失败,既无法做一个好好爱你的爱人,也做不好一个负责任的丈夫。” “不,”我终于叫道,“我信你的,从最一开始我就相信你,是我的自尊与自卑蒙蔽了我的真心,让我做错了好多好多的事,是我错了,你没有错,你一直做得很好,一点也没有错。” 他头摇:“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有机会认识杜华安,如果不是我,那个魔鬼不会有机会残害我最爱的人,我不后悔杀了他,我后悔的,是不该将你卷⼊我的世界,不该因此毁了你的一生。”他咬了咬牙,他的眼里有着无比的悔恨和自责,有着心痛与怜惜。我的心疼痛难噤,在这最后的一刻里,他竟仍在为我而心痛。 “没有,你没有毁了我的一生。”我头摇,摇去満脸的泪⽔,紧紧地贴在那铁栏杆上,仿佛这样可以更靠近他,“是你让我的人生闪亮而精彩,是你让我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情感,是你让我实真地认清了我自己。”我望着他,深深、深深地凝望,无限的爱与柔情此刻再也无法庒抑,“我爱你,一直一直都爱你,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地爱你,即使在恨你时,我的心底深处也还在深深地爱着你,从没有改变。” 他蓦地抓紧了那铁栏杆,手上的手铐碰得铁栏杆“铛铛”做响,望着我,他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深昅一口气,再呼出,他笑了,无比欣慰的,再也没有遗憾的笑容。 “你会后悔么?宝贝儿。”他深切地凝望着我,那眼底一如无际的汪洋,那让我心甘情愿沉溺其中的深邃的汪洋。 我头摇,我的声音不再颤抖,我的语调坚定不移:“不会,我永不会后悔!”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为我生了那么可爱的一对孩子,让我的生命得以延续,没有遗憾了,我的人生再也没有遗憾,宝贝儿,谢谢你!” 我的眼泪再度疯涌,我的心疼痛得几乎窒住了呼昅。留住他吧,老天,不要夺走我最深爱的男人,不要让他这样离开我,一去之后再也无法重逢。让我们相守一生吧,我再也不会把他拱手让给别人,我要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再也不要什么良心道义,只要这一生能我与他厮守,我不要什么来世,我只要今生,今生… 可是,那冷酷无情的狱警蓦然地破灭了我一切的祈求与祷告。 “对不起,探望时间已破例超过二十分钟了,你应该离开了。” 而对面,他也要离开了,我看到狱警已在拉他的手臂。不!不要!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他离开。一别之后,今生,我再也无法见到那慵懒的笑容,那一对懒洋洋的眸子,那歪着嘴角无所谓的样子,那宽宽的肩,那温暖的怀,那瘦长柔软的手指,那低沉好听的嗓音,那混合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气息…不要,不要离开… 狱警将他拉离了那紧抓着的铁栏杆,他回过头来,朝着我露出了那懒洋洋的微笑,那角处微微展开了一道极有魅力的永生难忘的弧线。 “我爱你!宝贝儿。” 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久久萦耳不去,而那悉的⾝影却就那样飘然远去,在我重重的泪光里,只有那重重的铁栏杆,重重、重重的… 有人要扶我,我挣脫开了,有人在跟我说话,我听不清。我只想走,一直一直地走,走在灰⾊的光下,一丝暖意也没有的光,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灰⾊,灰⾊的天,灰⾊的云,灰⾊的树木,灰⾊的街道,灰⾊的行人,灰⾊的一切一切… 蓦地,我的心剧烈地一痛,仿佛一颗心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般,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然而光亮很快便来临了,好悉好悉的光亮,那么地柔和,那么朦胧的一片⽩⾊的光亮,而他,就站在那片亮光的央中,飘然地向我走近,再走近,我奔向他,我以为我触摸到了他,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可是,他的气息分明地就在我的脸颊旁,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我的上如微风轻拂般地被印下了轻轻地一吻… “再见,我的宝贝儿…” … 坐在银杏树林里那张曾经的长椅上,仰头望着金⻩的枝叶疏影间那一抹淡蓝淡蓝的天。又是一年的秋季,天是那么的亮那么的⾼,秋风里是⼲慡怡人的气息,片片飘落的银杏树叶,片片的金⻩,拾起一片飘落在我裙褶里的树叶,那叶片的形状竟似一颗金子般的心。 冥冥中仿佛注定了好多好多的事,银杏树是存活了千万年的古树,银杏叶似一颗美丽纯洁的心,而银杏树下的祈祷,是望渴永恒,望渴一段刻骨铭心爱恋的祈祷,银杏树下的爱恋也真的就此刻骨铭心。 原来那个时候的我,是那么地懵懂,不懂得珍惜,不懂得満⾜,更不懂得爱情。我抱怨上苍待我不公,我自哀自怜,苦苦寻觅,原来上苍早就赐给我那么美的一段爱恋,原来那苦苦期待的真爱一直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当我终于发现它时,已经错过得太多太多了。 过去的整整一年里,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活在一片灰⾊的世界里,我的视线里再没有其它的颜⾊,只有灰⾊,甚至我的宝宝和贝贝,他们在我眼里也只是黯淡的灰⾊。然而,我终于过来了,我终于走出了那灰⾊的世界,我的视野里终于有了⾊彩,淡淡的,绝不鲜。 而另一个女人,那个痴心等候了十七年的美丽女子,她却彻底地活在了那个幻想的世界里。自从他离去之后,自从她服毒杀自想追随他去,却被救回之后,她将那一段痛苦的记忆完完全全地忘记了,从她的脑海里删除得⼲⼲净净,她不记得曾有的伤痛,只记得她要等着他,等着他玩倦玩腻的那一天,主动地回去找她,告诉她,他真正爱的其实是她。 我去看过她,她甚至不再记得我,我知道,我也是属于那段痛苦记忆里的,所以,她完全忘记我了。她那迅速苍老了的⽗亲告诉我,她每天都为自己安排得満満的,弹两个小时的钢琴,进行一个小时的声乐训练,再用两个小时练习舞蹈与形体,一个小时学习法文,一个小时学德语,看三个小时的书… 我看着她,她仍是那么地优雅又⾼贵,仍是那么地完美无缺,仍在努力地完善着自己,让自己成为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女人,来取悦于那个她痴爱的男人。 忽地就泪盈于睫,这样的女子,生活在自己幸福幻想中的女子,我永远也夺不走她心目中的爱人,永远也夺不走的。我甚至是有些羡慕她的,她仍是个幸福的女人,而我,却必须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怎么也无法逃避。 宝宝和贝贝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玩耍,他们已经三岁半了,已经长大了很多,聪明,乖巧,快乐又活泼,他们已经会提问,会问很多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在他们小小的脑袋里,已经开始了思考,开始了对人生,对世界的最初的探索,而他们,也越来越酷似他们的⽗亲,那个我今生再也见不到了的爱人。 再一次仰起头,望着枝叶间那一抹淡蓝的天,让満眶的泪⽔倒流回去。他说过的,我不是一个轻易流泪的女孩儿,在他的心中,我是一个坚強的女孩儿,所以,我一定要坚強。 “妈妈,妈妈!”宝宝和贝贝在呼唤着我。 我转过头去,看见的却是一个⾼大又帅气的男人,一手一个地抱着我的孩子,微笑着朝我走来,那笑容一如秋⽇的光般那么明亮慡朗。 我呆住了,怔怔地望着那个久别了的男人,怔怔地看着我的两个孩子亲热地搂住他的脖颈。 “巧然,”他走过来,轻轻地放下我的孩子,“苏茜说你可能在这儿,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你。” “你…”我终于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应该微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周鹏飞坐了下来,宝宝和贝贝仍然腻住他,那么地亲热,一点也不怯生的亲热,“听说了你所有的事,所有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难承受的事。” 我的心一阵悸动。过去了整整一年,我用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承受住了那不能承受的事实,而我的心,我的心却仍是那么地脆弱。 宝宝贝贝跑开了,又去草丛里捡树叶,捉虫子,孩子的世界里永远没有灰⾊,永远是缤纷多彩的。我和⾝旁的这个男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们,默默地,谁也没有说话。 “这两个孩子真的好可爱,巧然,”沉默良久,周鹏飞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你真的是一个很伟大的⺟亲,让我永远钦佩。” 我微笑:“你呢?你的孩子一定更可爱吧?” 周鹏飞笑着摇头摇:“我没有孩子,我,已经离婚了。” 我一惊,转过头去看着他,蓦地想起那个依偎在他⾝边,乖巧的,样貌似我的女孩儿。 “只结婚一年就分手了,很短暂的婚姻。”周鹏飞没有看我,而是一直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是她提出来的,因为,她终于明⽩,在我的心中,她只是别人的替⾝,而不是她自己。” 心里一颤,慌忙别过头去,想避开这个话题。然而周鹏飞却并不想就此打住,他继续地说着。 “而我,也终于明⽩,我心目中的那个女孩儿,无人可以替代,所以,我回来了。” 我的心砰然而动,情不自噤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更加成英俊了的男人。他仍是当年的模样,只是不再稚气,不在青涩,眉宇间已没有当年那般明朗,而是沉淀了几分忧郁,几分沧桑,他的眼仍是那样的明亮,却多了几分深沉,几分多思,当年那个明亮光般的大男孩,如今已是一个成,稳重,深思,又坚定的男人了。而我呢,如今的宋巧然,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腼腆又单纯的小女孩儿了,如梭的时光,在我们的⾝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啊。 “周鹏飞,”我轻声地叹息,“你…你为什么会如此执着?” “因为,”他望着我,深深地凝望,“你就是你,巧然,这世上只有一个你,没有人可以替代。” 我无语,面对一份执着的深情,我无言以对。 “知道我是怎么爱上你的吗?”周鹏飞转过头去,他的眼光仿佛穿透了这片银杏树林,望向了那很遥远的曾经的时光,“那一场羽⽑球赛,你轻轻如燕地跳起来,优美地挥舞着球拍,那一刻,在我心里已成永恒,就是那忽然之间,我爱上了你,从此再也无法改变。” 忽然之间,忽然之恋… 我又一次地仰起了头,望向那金⻩的树叶间那一抹淡蓝的深处。我也有我的忽然之恋啊,那一段爱恋那么地短暂,却在我心中终成永恒,我曾望渴的永恒,我曾望渴的刻骨铭心,都在这亘古的银杏树下一一实现,这一生真的可以无悔了,这一生真的不再有遗憾。 “妈妈,妈妈,”宝宝和贝贝跑了过来,将一大捧的银杏树叶倒落在我的裙摆里,“我想回家了,妈妈,我们回家!” “好啊,宝宝,贝贝,”周鹏飞抱起了他们,在他们的小脸蛋儿上一边亲了一下,“我带你们回家,好不好?” “好啊!好啊!”宝宝和贝贝一起拍着手,开心地笑。他们长⾼长壮了,我已经抱不动他们,很少抱他们了,难得有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愿意抱他们,他们当然会开心地笑。 这个⾼大健壮的男人抱起了我的两个孩子,向银杏树林外走去,步履矫健又坚定。我缓缓地站起⾝来,慢慢地跟在他们⾝后,清楚地听着前面那三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宝宝,贝贝,我做你们的爸爸,你们喜吗?” “嗯,喜,喜…” “那你们以后就叫我爸爸,好不好?” “好啊,爸爸!爸爸!” … 银杏树林外,又是⻩昏时分,落⽇的余晖将漫天的晚霞映照得绚丽斑斓,淡蓝的天空永恒地守候在那一片绚丽背后,深湛宽广地包容着一切。阵阵的微风拂来,前面那个⾼大的男子额前的短发风飘动,那飞扬的发梢在夕晚照中,仍是当年那般透明的金⻩… wWw.bWoXS.CoM |
上一章 忽然之恋 下一章 ( 没有了 ) |
佳期如梦II如果这一秒,我的未来皇后死神搞乌龙香惑贵公子让你咬不到梦寐良凄搏娶转角遇大亨犯冲遇到你 |
福利小说忽然之恋在线阅读由绿蝶提供,限制级小说忽然之恋结局在线阅读,被窝网提供福利小说忽然之恋经典观看在线下载,大神作品齐聚被窝,最新章节每日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