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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水浒传  作者:施耐庵 书号:308  时间:2016/9/13  字数:8390 
上一章   第三十四回 石将军村店寄书 小李广梁山射雁    下一章 ( → )
  当下秦明和⻩信两个到栅门外看时,望见两路来的军马,却好都到:一路是宋江、花荣;一路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信便叫寨兵放下吊桥,大开寨门,接两路人马都到镇上。宋江早传下号令:休要害一个百姓,休伤一个寨兵;叫先打⼊南寨,把刘⾼一家老小,尽都杀了。王矮虎自先夺了那个妇人。小喽罗尽把应有家私--金银财物宝货之资--都装上车子;再有马匹牛羊,尽数牵了。花荣自到家中,将应有财物等项装载上车,搬取小、妹子。內有清风镇上人数,都发还了。众多好汉收拾已了,一行人马离了清风镇,都回到山寨里来。

  车辆人马都到山寨。郑天寿接向聚义厅上相会。⻩信与众好汉讲礼罢,坐于花荣肩下。宋江叫把花荣老小安顿一所歇处;将刘⾼财物分赏与众小喽罗。王矮虎拿得那妇人,将去蔵在自己房內。燕顺便问道:“刘⾼的今在何处?”王矮虎答道:“今番须与小弟做个押寨夫人。”燕顺道:“与却与你;且唤他出来,我有一句话说。”宋江便道:“我正要问他。”王矮虎便唤到厅前。那婆娘哭着告饶。宋江喝道:“你这泼妇!我好意救你下山,念你是个命官的恭人,你如何反将冤报?今⽇擒来,有何理说?”燕顺跳起⾝来,便道:“这等妇,问他则甚!”‮子套‬刀,一刀挥为两段。

  王矮虎见砍了这妇人,心中大怒,夺过一把朴刀,便要和燕顺并。宋江等起⾝来劝住。宋江便道:“燕顺杀了这妇人也是。兄弟,你看我这等一力救了他下山,教他夫团圆完聚,尚兀自转过脸来,叫丈夫害我。贤弟,你留在⾝边,久后有损无益。宋江⽇后别娶一个好的,教贤弟満意。”燕顺道:“兄弟便是这等寻思,不杀他,久后必被他害了。”王矮虎被众人劝了,默默无言。燕顺喝叫小喽罗打扫过尸首⾎迹,且排筵席庆贺。

  次⽇,宋江和⻩信主婚,燕顺、王矮虎、郑天寿做媒说合,要花荣把妹子与秦明。一应礼物都是宋江和燕顺出备。了三五⽇筵席。自成亲之后,又过了五七⽇,小喽罗探得事情,上山来报道:“青州慕容知府申将文书去中书省,奏说反了花荣、秦明、⻩信,要起大军来征。”众人听罢,商量道:“此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倘或大军到来,四面围住,如何敌?”宋江道:“小可有一计,不知中得诸位心否?”众好汉都道:“愿闻良策。”宋江道:“自这南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儿。晁天王聚集着三五千军马,把住着⽔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我等何不收拾起人马,去那里⼊夥?”秦明道:“既然有这个去处却是十分好。只是没人引进,他如何肯便纳我们?”宋江大笑,却把这打劫“生辰纲”金银一事,直说到刘唐寄书,将金子谢我,因此上杀了阎婆惜,逃去在江湖上。秦明听了大喜道:“恁地,兄长正是他那里大恩人。事不宜迟,何以收拾起快去。”只就当⽇商量定了,便打并起十数辆车子,把老小并金银、财物、⾐服、行李等件,都装在车子上,共有三二百匹好马。小喽罗们有不愿去的,发他些银两,任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编⼊队里,就和秦明带来的军汉,通有三五百人。宋江教分作三起下山,只做去收捕,梁山泊的官军。山上都收拾得停当,装上车子,放起火来,把山寨烧作光地。分为三队下山。宋江便与花荣引着四五十人,三五十骑马,簇拥着五七辆车子,老小队仗先行;秦明、⻩信引领**十匹马和这应用车子,作第二起;后面便是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三个,引着四五十匹马,一二百人。离了清风山,取路投梁山泊来。

  于路中见了这许多军马,旗号上又明明写着“收捕草寇官军”因此无人敢来阻当。在路行五七⽇,离得青州远了。

  且说宋江、花荣两个骑马在前头,背后车辆载着老小,与后面人马,只隔着二十来里远近。前面到一个去处。地名唤对影山,两边两座⾼山,一般形势,中间却是一条大驿路。两个在马上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花荣便道:“前面必有強人!”把带住,取弓箭来,整顿得端正,再揷放飞鱼袋內;一面叫骑马的军士催趱后面两起军马上来,且把车辆人马扎住了。宋江和花荣两个,引了二十余骑军马向前探路。

  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见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尽是红⾐红甲,拥有一个笔红少年壮士,横戟立马在山坡前,大叫道:“今⽇我和你比试,分个胜败,见个输赢!”只见对过山冈子背后,早拥出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都是⽩⾐⽩甲,也拥着一个穿⽩少年壮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旗号,那壁都是绛红旗号。只见两边红⽩旗摇,震地花腔鼓擂,那两个壮士,更不打话,各人手中戟,纵坐下马。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礩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花荣与宋江两个在马上看了喝采。

  花荣一步步趱马向前看时,只看那两个壮士礩到间深里,这两枝戟上,一枝是金钱豹子尾,一枝是金钱五⾊,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结住了,那里分拆得开?花荣在马上看了,便把马带住,左手去飞鱼袋內取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箭;搭上箭,拽満弓,觑着豹尾绒较亲处,飕的一箭,恰好正把绒断。只见两枝画戟分开做两下。那二百余人一齐喝声采。那两个壮士便不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马上欠⾝声喏:都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花荣在马上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两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那两壮士听罢,扎住了戟,便下马,推金山,倒⽟柱,都拜道:“闻名久矣!”宋江、花荣慌忙下马,扶起那两位壮士道:“且请问二位壮士,⾼姓大名?”那个穿红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昔爱学吕布为人,因此习学这枝方天画戟。人都唤小人做‘小温候’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彀还乡,权且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近⽇走这个壮士来,要夺吕方的山寨;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因此每⽇下山杀。不想原来缘法注定,今⽇得遇尊颜。”宋江又问这穿⽩的壮士⾼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贯四川嘉陵人氏。因贩⽔银货卖,⻩河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人都称小人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对影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因此一迳来来比并戟法。连连战了十数⽇,不分胜败。不期今⽇得遇二公,天与之幸。”宋江把上件事都告诉了,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两个壮士大喜,都依允了。

  后队人马已都到齐,一个个都引着相见了。吕方先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却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宋江就说他两个撞寿⼊夥,凑队上梁山泊去投奔晁盖聚义。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将两山人马点起,收拾了财物,待要起⾝,宋江便道:“且住,非是如此去。假如我这里有三五百人马投梁山泊去,他那里亦有探细的人在四下里探听;倘或只道我们真是来收捕他,不是耍处。等我和燕顺先去报知了,你们随后却来。还作三起而行。”花荣、秦明道:“兄长⾼见。正是如此计较,陆续进程。兄长先行半⽇,我等催督人马,随后起⾝来。”

  且不说对影山人马陆续登程,只说宋江和燕顺各骑了马,带领随行十数人,先投梁山泊来。在路上行了两⽇,当⽇行到晌午时分,正走之间,只见官道傍边一个大‮店酒‬。宋江看了道:“孩儿们走得困乏,都叫买些酒了过去。”当时宋江和燕顺下了马,⼊‮店酒‬里来;叫孩儿们松了马肚带,都⼊‮店酒‬里坐。宋江和燕顺先⼊店里来看时,只有三副大座头,小座头不多几副。只见一副大座头上,先有一个在那里占了。宋江看那人时,里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衫,系一条⽩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鞋;桌子边倚着短;横头上放着个⾐包;生得八尺来长,淡⻩骨查脸,一双鲜眼,没髭髯。宋江便叫酒保过来说道:“我的伴当多,我两个借你里面坐一坐。你叫那个客人,移换那副大座头与我伴当们,坐地些酒。”酒保应道:“小人理会得。”宋江与燕顺里面坐了。先叫酒保打酒来:“大碗先与伴当一人三碗。有⾁便买些来与他众人,却来我这里斟酒。”酒保又见伴当们都立満在炉边,酒保却去看着那个公人模样的客人道:“有劳上下,那借这副大座头与里面两个官人的伴当坐一坐。”那汉嗔怪呼他做“上下”便焦躁道:“也有个先来后到!甚么官人的伴当要换座头!老爷不换!”燕顺听了,对宋江道:“你看他无礼么?”宋江道:“由他便了,你也和他一般见识。”却把燕顺按住了。只见那汉转头,看了宋江、燕顺冷笑。酒保又陪小心道:“上下,周全小人的买卖,换一换有何妨?”那汉大怒,拍着桌子道:“你这鸟男女好不识人!欺负老爷独自一个!要换座头。便是赵官家,老爷也鸟不换。⾼做声,大子拳不认得你!”酒保道:“小人又不曾说甚么。”那汉喝道:“量你这厮,敢说甚么!”燕顺听了,那里忍耐得住?便说道:“兀那汉子,你也鸟強!不换便罢,没可得鸟吓他。”那汉便跳起来,绰了短在手里,便应道:“我自骂他,要你多管!老爷天下只让得两个人,其余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燕顺焦躁,便提起板凳,却待要打将去。

  宋江因见那人出语不俗,横⾝在里面劝解:“且都不要闹。我且请问你,你天下只让得,那两个人?”那汉道:“我说与你,惊得你呆了!”宋江道:“愿闻那两个好汉大名。”那汉道:“一个是沧州横海郡柴世宗的子孙,唤做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宋江暗暗地点头;又问:“那一个是谁?”那汉道:“这一个又奢遮!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宋江看了燕顺暗笑,燕顺早把板凳放下了。“老爷只除了这两个,便是大宋皇帝也不怕他。”宋江道:“你且住。我问你:你既说起这两个人,我却都认得。你在那里与他两个会?”那汉道:“你既认得,我不说谎。三年前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四个月有余,只不曾见得宋公明。”宋江道:“你便要认黑三郞么?”那汉道:“我如今正要去寻他。”宋江问道:“谁教你寻他?”那汉道:“他的亲兄弟铁扇子宋清,教我寄家书去寻他。”宋江听了大喜,向前拖住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只我便是黑三郞宋江。”那汉相了一面,便拜道:“天幸使令小弟,得遇哥哥!争些儿错过,空去孔太公那里走一遭。”

  宋江便把那汉,拖⼊里面,问道:“家中近⽇没甚事?”那汉道:“哥哥听禀:小人姓石名勇。原是大名府人氏。⽇常只靠放赌为生。本乡起小人一个异名,唤做‘石将军’。为因‮博赌‬上,一拳打死了个人,逃走在柴大官人庄上。多听得往来江湖上人说哥哥大名,因此特去郓城县投奔哥哥。却又听得说道,为事出外;因见四郞,听得小人说起柴大官人来,却说哥哥在⽩虎山孔太公庄上。因小弟要拜识哥哥,四郞特写这封家书,与小人寄来孔太公庄上,‘如寻见哥矽时,可叫兄长作急回来’。”宋江见说,心中疑惑,便问道:“你到我庄上住了几⽇?曾见我⽗亲么?”石勇道:“小人在彼只住得‮夜一‬便来了,不曾得见太公。”宋江把上梁山泊一节,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道:“小人自离了柴大官人庄上,江湖上只闻得哥哥大名,縌财仗义,济困扶危。如今哥哥既去那里⼊夥,是必携带。”宋江道:“这不必你说,何争你一个人?且来和燕顺见。”叫酒保且来这里斟酒。

  三杯酒罢,石勇便去包里內,取出家书,慌忙递与宋江。宋江接来看时,封⽪逆封着,又没“平安”二字。宋江心內越是疑惑,连忙扯开封⽪,从头读至一半,后面写道:…⽗亲于今年正月初头,因病⾝故,见今做丧在家,专等哥哥来家迁葬。千万千万!一切不可误!弟清泣⾎奉书。宋江读罢,叫声苦,不知⾼低;自把脯捶将起来,自骂道:“不孝逆子,做下非为!老⽗⾝亡,不能尽人子之道,畜生何异!”自把头去壁上磕撞,大哭起来。燕顺、石勇抱住。宋江哭得昏,半晌方苏醒。燕顺、石勇两个劝道:“哥哥,且省烦恼。”宋江便分付燕顺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其实只有这个老⽗记挂。今已殁了,只是星夜赶归去。教兄弟们自上山则个。”燕顺劝道:“哥哥,太公既已殁了,便到家时,也不得见了。‘天下无不死的⽗⺟’,且请宽心,引我们弟兄去了,那时小弟却陪侍哥哥归去奔丧,未为晚了。自古道:‘蛇无头而不行。’若无仁兄去时,他那里如何肯收留我们?”宋江道:“若等我送你们上山去时,误了我多少⽇期,却是使不得。我只写封备细书札,都说在內,就带了石勇,一发⼊夥,等他们一处上山。我如今不知便罢,既是天教我知了,正是度⽇如年,烧眉之急。我马也不要,从人也不带一个,连夜自赶回家。”燕顺、石勇那里留得住。宋江问酒保借笔砚,对了一幅纸,一头哭着,一面写书;再三叮咛在上面,写了,封⽪不粘,与燕顺收了;脫石勇的八搭⿇穿上,取了些银两蔵放在⾝边,跨了一口刀,就拿了石勇的短,酒食都不肯沾,便出门要走。燕顺道:“哥哥,也等秦总管,花知寨都来相见一面了去也未迟。”宋江道:“我不等了。我的书去,并无阻滞。石家贤弟,自说备细,可为我上覆众兄弟们,可怜见宋江奔丧之急,休怪则个。”宋江恨不得一步跨到家中,飞也似独自一个去了。

  且说燕顺同石勇,只就那店里了些酒食点心,还了酒钱,却教石勇骑了宋江的马,带了从人,只离‮店酒‬三五里路,寻个大客店,歇了等候。

  次⽇辰牌时分,全夥都到。燕顺、石勇接着,备细说宋江哥哥奔丧去了。众人都埋怨燕顺道:“你如何不留他一留!”石勇分说道:“他闻得⽗亲殁了,恨不得自也寻死,如何肯停脚?巴不得飞到家里。写了一封备细书札在此,教我们只顾去,他那里看了书,并无阻滞。”花荣与秦明看了书,与众人商议道:“事在途中,进退两难:回又不得,散了又不成。只顾且去。还把书来封了,都到山上看;那里不容,却别作道理。”九个好汉,并作一夥,带了三五百人马,渐近梁山泊来,寻大路上山。一行人马正在芦苇中过,只见⽔面上锣鼓振响。

  众人看时,漫山遍野都是杂彩旗。⽔泊中棹出两只快船来:当先一只船上,摆着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中间坐着一个头领,乃是豹子头林冲;背后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也坐着一个头领,乃是⾚发鬼刘唐。

  前面林冲在船上喝问道:“汝等是甚么人?那里的官军?敢来收捕我们!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你也须知俺梁山泊的大名。”花荣、秦明等都下马立岸边,答应道:“我等众人非是官军;有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书札在此,特来相投大寨⼊夥。”林冲听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长的书札,且请过前面,到朱贵‮店酒‬里,先请书来看了,却来相请会。”船上把青旗只一招,芦苇里棹出一只小船,內有三个渔人,一个看船,两个上岸来说道:“你们众位将军都跟我来。”⽔面上那两只哨船,一只船上,把⽩旗招动。铜锣响处,两只哨船一齐去了。一行众人看了,都惊呆了,说道:“端的此处官军,谁敢侵傍!我等山寨如何及得!”众人跟着两个渔人,从大宽转,直到旱地忽律朱贵‮店酒‬里。

  朱贵见说了,接众人,都相见了,便叫放翻两头⻩牛,散了分例酒食;讨书札看了,先向⽔亭上放一枝响箭,过对岸,芦苇中早摇过一只快船来。朱贵便唤小喽罗分付罢,叫把书先上山去报知;一面店里杀宰猪羊,管待九个好汉。把军马屯住,在四散歇了。第二⽇,辰牌时分,只见军师吴学究自来朱贵‮店酒‬里接众人。一个个都相见了。叙礼罢,动问备细,早有二三十只大⽩棹船来接。吴用、朱贵邀请九位好汉下船,老小车辆人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前望金沙摊来。上得岸,松树径里,众多好汉随着晁头领,全副鼓乐来接。晁盖为头,与九个好汉相见了,上关来,各自乘马坐轿,直到聚义厅上;一对对讲礼罢。左边一带椅上却是晁盖、吴用、公孙胜、林冲、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朱贵、⽩胜(那时⽩⽇鼠⽩胜,数月之前,已从济州大牢里越狱,逃走到山上⼊夥,皆是吴学究使人去用度,救他脫⾝);右边一带椅上却是花荣、秦明、⻩信、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石勇;列两行坐下。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

  当⽇大吹大擂,杀牛宰马筵宴。一面叫新到火伴,厅下参拜了,自和小头目管待筵席。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搬老小家眷都安顿了。秦明、花荣在席上称赞宋公明许多好处,清风山报冤相杀一事,众头领听了大喜。后说吕方、郭盛两个比试戟法、花荣一箭断绒,分开画戟。晁盖听罢,意思不信,口里含糊应道:“直如此得亲切?改⽇却看比箭。”当⽇酒至半酣,食供数品,众头领都道:“且去山前闲一回,再来赴席。”当下众头领,相谦相让,下阶闲步乐情,观看山景。行至寨前第三关上,只听得空中数行宾鸿嘹。花荣寻思道:“晁盖却意思,不信我断绒。何不今⽇就此施逞些手段,教他们众人看,⽇后敬伏我?”把眼一观,随行人伴数內却有带弓箭的。花荣便问他讨过一张弓来,在手看时,却是一张泥金鹊画细弓,正中花荣意;急取过一枝好箭,便对晁盖道:“恰兄长见说花荣断绒,众头领似有不信之意。远远的有一行雁来,花荣未敢夸口,这枝箭要雁行內第三只雁的头上。不中时,众头领休笑。”

  花荣搭上箭,拽満弓,觑得亲切,望空中只一箭去,果然正中雁行內第三只,直坠落山坡下,急叫军士取来看时,那枝箭正穿在雁头上。晁盖和众头领看了,尽皆骇然,都称花荣做“神臂将军”吴学究称赞道:“休言将军比李广,便是养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自此,梁山泊无一个不钦敬花荣。众头领再回厅上会,到晚各自歇息。

  次⽇,山寨中再备筵席,议定坐次。本是秦明及花荣,因为花荣是秦明大舅,众人推让花荣在林冲肩下,坐了第五位,秦明第六位,刘唐坐第七位,⻩信坐第八位,三阮之下,便是燕顺、王矮虎、吕方、郭盛、郑天寿、石勇、杜迁、宋万、朱贵、⽩胜:一行共是二十一个头领坐定。庆贺筵宴已毕。山寨中添造大船屋宇,车辆什物;打造刀军器,铠甲头盔;整顿旌旗袍袄,弓弩箭矢,准备抵敌官军。不在话下。

  却说宋江自离了村店,连夜赶归。当⽇申牌时候,奔到本乡村口张社长‮店酒‬里暂歇一歇。那张社长却和宋江家来往得好。张社长见了宋江容颜不乐,眼泪暗流。张社长动问道:“押司有年半来不到家中,今⽇且喜归来,如何尊颜有些烦恼,心中为甚不乐?且喜官事已遇赦了,必是减罪了。”宋江答道:“老叔自说得是。家中官事且靠后。只有一个生⾝老⽗,殁了,如何不烦恼?”张社长大笑道:“押司真个也是作耍?令尊太公却在我这里酒了回去,只有半个时辰来去,如何却说这话?”宋江道:“老叔休要取笑小侄。”便取出家书教张社长看了“兄弟宋清明明写道:⽗亲于今年正月初头殁了,专等我归来奔丧。”张社长看罢,说道:“呸!那得这般事!只午时前后,和东村王太公在我这里酒了去,我如何肯说谎!”宋江听了;心中疑影,没做道理处:寻思了半晌,只等天晚,别了社长,便奔归家。

  ⼊得庄门,看时,没些动静。庄客见了宋江,都来参拜。宋江便问道:“我⽗亲和四郞有么?”庄客道:“太公每⽇望得押司眼穿。今得归来,却是喜。方和东村里王社长在村口张社长店里酒了回来,睡在里面房內。”宋江听了大惊,撇了短,迳⼊草堂上来。只见宋清着哥哥便拜。宋江见他果然不戴孝,心中十分大怒,便指着宋清骂道:“你这忤逆畜生,是何道理!⽗亲见今在堂,如何却写书来戏弄我?教我两三遍自寻死处,一哭一个昏。你做这等不孝之子!”宋清却待分说,只见屏风背后,转出宋太公来,叫道:“我儿不要焦躁。这个不⼲你兄弟之事,是我每⽇思量见你一面,因此教四郞只写道我殁了,你便归来得快。我又听得人说,⽩虎山地面多有強人,又怕你一时被人撺掇,落草去了,做个不忠不孝的人;为此,急急寄书去唤你归家。又得柴大官人那里来的石勇,寄书去与你。这件事尽都是我主意,不⼲四郞之事。你休埋怨他。我却在张社长店里回来,睡在房里,听得是你归来了。”

  宋江听罢,纳头便拜太公,忧喜相伴。宋江又问⽗亲道:“不知近⽇官司如何?已经赦宥,必然减罪。适间张社长也这般说了。”宋太公道:“你兄弟宋清未回之时,多得朱仝、雷横的气力。向后只动了一个海捕文书,再也不曾来勾扰。我如今为何唤你归来?近闻朝廷册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书,应有民间犯了大罪尽减一等科断,俱已行开各处施行。便是发露到官,也只该个徒流之罪,不到得害了命。且由他,却又别作道理。”宋江又问道:“朱、雷二都头曾来庄上么?”宋清说道:“我前⽇听得说来,这两个都差出去了:朱仝差往东京去,雷横不知差到那里去了。如今县里却是新添两个姓赵的勾摄公事。”宋太公道:“我儿远路风尘,且去房里将息几时。”

  合家喜。不在话下。天⾊看着将晚,⽟兔东生。约有一更时分,庄上人都睡了,只听得前后门发喊起来。看时,四下里都是火把,团团围住宋家庄,一片声叫道:“不要走了宋江!”太公听了,连声叫苦。不因此起,有分教:大江岸上,聚集好汉英雄;闹市丛中,来显忠肝义胆。毕竟宋公明在庄上怎地脫⾝,且听下回分解。  WwW.BwO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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