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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资治通鉴 作者:司马光 | 书号:10116 时间:2017/3/25 字数:475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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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维大荒落,一年。 ⾼祖武皇帝十八 ◎ 太清三年己巳,公元五四九年 舂,正月,丁巳朔,柳仲礼自新亭徙营大桁。会大雾,韦粲军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立栅未合,侯景望见之,亟帅锐卒攻粲。粲使军主郑逸逆击之,命刘叔胤以舟师截其后,叔胤畏忄需不敢进,逸遂败。景乘胜⼊粲营,左右牵粲避贼,粲不动,叱弟子力战,遂与子尼及三弟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仲礼方食,投箸被甲,与其麾下百骑驰往救之,与景战于青塘,大破之,斩首数百级,沉淮⽔死者千馀人。仲礼槊将及景,而贼将支伯仁自后斫仲礼中肩,马陷于淖,贼聚槊刺之,骑将郭山石救之,得免。仲礼被重疮,会稽人惠臶疮断⾎,故得不死。自是景不敢复济南岸,仲礼亦气衰,不复言战矣。邵陵王纶复收散卒,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新淦公大成等自东道并至;庚申,列营于桁南,亦推柳仲礼为大都督。大连,大临之弟也。 朝野以侯景之祸共尤硃异,异惭愤发疾,庚申,卒。故事,尚书官不以为赠。上痛惜异,特赠尚书右仆。甲子,湘东世子方等及王僧辩军至。 戊辰,封山侯正表以北徐州降东魏,东魏徐州刺史⾼归彦遣兵赴之。归彦,之族弟也。 己巳,太子迁居永福省。⾼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将援兵万馀人至城下。台城与援军信命久绝,有羊车儿献策,作纸鸱,系以长绳,写敕于內,放以从风,冀达众军,题云:“得鸱送援军,赏银百两。”太子自出太极殿前乘西北风纵之,贼怪之,以为厌胜,而下之。援军募人能⼊城送启者,鄱世子嗣左右李朗请先受鞭,诈为得罪,叛投贼,因得⼊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举城鼓噪。上以朗为直阁将军,赐金遣之。朗缘钟山之后,宵行昼伏,积⽇乃达。 癸未,鄱世子嗣、永安侯确、庄铁、羊鸦仁、柳敬礼、李迁仕、樊文皎将兵度淮,攻东府前栅,焚之;侯景退。众军营于青溪之东,迁仕、文皎帅锐卒五千独进深⼊,所向摧靡。至菰首桥东,景将宋子仙伏兵击之,文皎战死,迁仕遁还。敬礼,仲礼之弟也。 仲礼神情傲很,陵蔑诸将,邵陵王纶每⽇执鞭至门,亦移时弗见,由是与纶及临城公大连深相仇怨。大连又与永安侯确有隙,诸军互相猜阻,莫有战心。援军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携幼以候之,才过淮,即纵兵剽掠。由是士民失望,贼中有谋应官军者,闻之,亦止。 王显贵以寿降东魏。 临贺王记室吴郡顾野王起兵讨侯景,二月,己丑,引兵来至。初,台城之闭也,公卿以食为念,男女贵并出负米,得四十万斛,收诸府蔵钱帛五十万亿,并聚德堂,而不备薪刍、鱼盐。至是,坏尚书省为薪。撤荐,坐刂以饲马。荐尽,又食以饭。军士无膎,或煮铠、熏鼠、捕雀而食之。御甘露厨有⼲苔,味酸咸,分给战士。军人屠马于殿省间,杂以人⾁,食者必病。侯景众亦饥,抄掠无所获;东城有米,可支一年,援军断其路。又闻荆州兵将至,景甚患之。王伟曰:“今台城不可猝拔,援兵⽇盛,吾军乏食,若伪且求和以缓其势,东城之米,⾜支一年,因求和之际,运米⼊石头,援军必不得动,然后休士息马,缮修器械,伺其懈怠击之,一举可取也。”景从之,遣其将任约、于子悦至城下,拜表求和,乞复先镇。太子以城中穷困,⽩上,请许之。上怒曰:“和不如死!”太子固请曰:“侯景围已久,援军相仗不战,宜且许其和,更为后图。”上迟回久之,乃曰:“汝自图之,勿令取笑千载。”遂报许之。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并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后济江。中领军傅岐固争曰:“岂有贼举兵围宮阙而更与之和乎!此特却援军耳。戎狄兽心,必不可信。且宣城嫡嗣之重,国命所系,岂可为质!”上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为侍中,出质于景。又敕诸军不得复进,下诏曰:“善兵不战,止戈为武。可以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己亥,设坛于西华门外,遣仆王克、上甲侯韶、吏部郞萧瑳与于子悦、任约、王伟登坛共盟。太子詹事柳津出西华门,景出栅门,遥相对,更杀牲歃⾎为盟。既盟,而景长围不解,专修铠仗,托云“无船,不得即发”又云“恐南军见蹑”遣石城公还台,求宣城王出送;邀求稍广,了无去志。太子知其诈言,犹羁縻不绝。韶,懿之孙也。 庚子,前南兗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众合三万,至于马卬洲,景虑其自⽩下而上,启云:“请敕北军聚还南岸,不尔,妨臣济江。”太子即勒会理自⽩下城移军江潭苑。退,恢之子也。 辛丑,以邵陵王纶为司空,鄱王范为征北将军,柳仲礼为侍中、尚书右仆。景以于子悦、任约、傅士悊皆为仪同三司,夏侯譒为豫州刺史,董绍先为东徐州刺史,徐思⽟为北徐州刺史,王伟为散骑常侍。上以伟为侍中。 乙卯,景又启曰:“适有西岸信至,⾼澄已得寿、钟离,臣今无所投⾜,求借广陵并谯州,俟得寿,即奉还朝廷。”又云:“援军既在南岸,须于京口渡江。”太子并答许之。 癸卯,大赦。 庚戌,景又启曰:“永安侯确、直閤赵威方频隔栅见诟云:‘天子自与汝盟,我终当破汝。’乞召侯及威方⼊,即当引路。”上遣吏部尚书张绾召确,辛亥,以确为广州刺史,威方为盱眙太守。确累启固辞,不⼊,上不许。确先遣威方⼊城,因南奔。邵陵王纶泣谓确曰:“围城既久,圣上忧危,臣子之情,切于汤火,故且盟而遣之,更申后计。成命已决,何得拒违!”时台使周石珍、东宮主书左法生在纶所,确谓之曰:“侯景虽云去而不解长围,意可见也。今召仆⼊城,何益于事!”石珍曰:“敕旨如此,郞那得辞!”确意尚坚,纶大怒,谓赵伯超曰:“谯州为我斩之!持其首去!”伯超挥刃眄确曰:“伯超识君侯,刀不识也!”确乃流涕⼊城。 上常蔬食,及围城⽇久,上厨蔬茹皆绝,乃食子。纶因使者暂通,上子数百枚,上手自料简,歔欷哽咽。 湘东王绎军于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誉军于青草湖,信州刺史桂王慥军于西峡口,托云俟四方援兵,淹留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骨鲠士也,以绎不早下,心非之;尝与绎双六,食子未下,贲曰:“殿下都无下意。”绎深衔之。及得上敕,绎旋师,贲曰:“景以人臣举兵向阙,今若放兵,未及渡江,童子能斩之矣,必不为也。大王以十万之众,未见贼而退,奈何!”绎不悦,未几,因事杀之。扌造,懿之孙也。 东魏河內民四千馀家,以魏北徐州刺史司马裔,其乡里也,相帅归之。丞相泰封裔,裔因辞曰:“士大夫远归皇化,裔岂能帅之!卖义士以求荣,非所愿也。” 侯景运东府米⼊石头,既毕,王伟闻荆州军退,援军虽多,不相统壹,乃说景曰:“王以人臣举兵,围守宮阙,辱妃主,残秽宗庙,擢王之发,不⾜数罪。今⽇持此,安所容⾝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愿且观其变。”临贺王正德亦谓景曰:“大功垂就,岂可弃去!”景遂上启,陈上十失,且曰:“臣方事睽违,所以冒陈谠直。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袄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敷演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豫章以所天为⾎仇,邵陵以⽗存而冠布,石虎之风也。修建浮图,百度糜费,使四民饥饣妥,笮融、姚兴之代也。”又言:“建康宮室崇侈,陛下唯与主书参断万机,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皇太子珠⽟是好,酒⾊是耽,吐言止于轻薄,赋咏不出《桑中》;邵陵所在残破;湘东群下贪纵;南康、定襄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亲为孙侄,位则籓屏,臣至百⽇,谁肯勤王!此而灵长,未之有也。昔鬻拳兵谏,王卒改善,今⽇之举,复奚罪乎!伏愿陛下小惩大戒,放谗纳忠,使臣无再举之忧,陛下无婴城之辱,则万姓幸甚!” 上览启,且惭且怒。三月,丙辰朔,立坛于太极殿前,告天地。以景违盟,举烽鼓噪。初,闭城之⽇,男女十馀万,擐甲者二万馀人;被围既久,人多⾝肿气急,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満四千人,率皆羸。横尸満路,不可瘗埋,烂汁満沟,而众心犹望外援。柳仲礼唯聚妾,置酒作乐,诸将⽇往请战,仲礼不许。安南侯骏说邵陵王纶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纶不从。柳津登城谓仲礼曰:“汝君⽗在难,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仲礼亦不以为意。上问策于津,对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礼,不忠不孝,贼何由平!” 戊午,南康王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进营于东府城北,约夜渡军。既而鸦仁等晓犹未至,景众觉之。营未立,景使宋子仙击之,赵伯超望风退走。会理等兵大败,战及溺死者五千人。景积其首于阙下,以示城中。 景又使于子悦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实无去志,谓浚曰:“今天时方热,军未可动,乞且留京师立效。”浚发愤责之,景不对,横刀叱之。浚曰:“负恩忘义,违弃诅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为以死相惧琊!”因径去不顾。景以其忠直,舍之。于是景决石阙前⽔,百道攻城,昼夜不息。邵陵世子坚屯太门,终⽇蒲饮,不恤吏士,其书佐董勋、熊昙朗恨之。丁卯,夜向晓,勋、昙朗于城西北楼引景众登城,永安侯确力战,不能却,乃排闼⼊启上云:“城已陷。”上安卧不动,曰:“犹可一战乎?”对曰:“不可。”上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因谓确曰:“汝速去,语汝⽗,勿以二宮为念。”因使慰劳在外诸军。 俄而景遣王伟⼊文德殿奉谒,上命褰帘开户引伟⼊,伟拜呈景启,称:“为奷佞所蔽,领众⼊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上问:“景何在?可召来。”景⼊见于太极东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景稽颡殿下,典仪引就三公榻。上神⾊不变,问曰:“卿在军中⽇久,无乃为劳!”景不敢仰视,汗流被面。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子犹在北琊?”景皆不能对。任约从旁代对曰:“臣景子皆为⾼氏所屠,唯以一⾝归陛下。”上又问:“初渡江有几人?”景曰:“千人。”“围台城几人?”曰:“十万。”“今有几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景复至永福省见太子,太子亦无惧容。侍卫皆惊散,唯中庶子徐扌离、通事舍人陈郡殷不害侧侍。扌离谓景曰:“侯王当以礼见,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与言,又不能对。 景退,谓其厢公王僧贵曰:“吾常跨鞍对陈,矢刃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萧公,使人自慑,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以再见之。”于是悉撤两宮侍卫,纵兵掠乘舆、服御、宮人皆尽。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伟守武德殿,于子悦屯太极东堂。矫诏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建康士民逃难四出。太子洗马萧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祸之所来,皆生于利;苟不求利,祸从何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诏命解外援军。柳仲礼召诸将议之,邵陵王纶曰:“今⽇之命,委之将军。”仲礼视不对。裴之⾼、王僧辩曰:“将军拥众百万,致宮阙沦没,正当悉力决战,何所多言!”仲礼竟无一言,诸军乃随方各散。南兗州刺史临成公大连、湘东世子方等、鄱世子嗣、北兗州刺史湘潭侯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各还本镇。君正,昂之子也。邵陵王纶奔会稽。仲礼及弟敬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并开营降,军士莫不叹愤。仲礼等⼊城,先拜景而后见上;上不与言。仲礼见⽗津,津恸哭曰:“汝非我子,何劳相见!”湘东王绎使全威将军会稽王琳送米二十万石以馈军,至姑孰,闻台城陷,沉米于江而还。 景命烧台內积尸,病笃未绝者,亦聚而焚之。 庚午,诏征镇牧守可复本任。景留柳敬礼、羊鸦仁,而遣柳仲礼归司州,王僧辩归竟陵。初,临贺王正德与景约,平城之⽇,不得全二宮。及城开,正德帅众挥刀⼊,景先使其徒守门,故正德不果⼊。景更以正德为侍中、大司马,百官皆复旧职。正德⼊见上,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秦郡、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景改平为北沧州,改秦郡为西兗州。 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淮太守王瑜,并以地降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太守萧邻弃城走,东魏据其地。 侯景以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渊藻镇京口。又遣其将徐相攻晋陵,陆经以郡降之。 初,上以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刺史,代岳王詧。缵恃其才望,轻誉少年,候有阙。誉至,检括州府付度事,留缵不遣;闻侯景作,颇陵蹙缵。缵恐为所害,轻舟夜遁,将之雍部,复虑詧拒之。缵与湘东王绎有旧,因之以杀誉兄弟,乃如江陵。及台城陷,诸王各还州镇,誉自湖口归湘州。桂王慥以荆州督府留军江陵,待绎至拜谒,乃还信州。缵遗绎书曰:“河东戴樯上⽔,袭江陵,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硃荣亦遣使告绎云:“桂留此,应誉、詧。”绎惧,凿船,沉米,斩缆,自蛮中步道驰归江陵,囚慥,杀之。 侯景以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使赍上手敕,召南兗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壬午,绍先至广陵,众不満二百,皆积⽇饥疲。会理士马甚盛,僚佐说会理曰:“景已陷京邑,先除诸籓,然后篡位。若四方拒绝,立当溃败,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资寇手!不如杀绍先,发兵固守,与魏连和,以待其变。”会理素懦,即以城授之。绍先既⼊,众莫敢动。会理弟通理请先还建康,谓其姊曰:“事既如此,岂可阖家受毙!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绍先悉收广陵文武部曲、铠仗、金帛,遣会理单马还建康。 湘潭侯退与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东魏。侯景以萧弄璋为北兗州刺史,州民发兵拒之;景遣直阁将军羊海将兵助之,海以其众降东魏,东魏遂据淮。祗,伟之子也。 癸未,侯景遣于子悦等将羸兵数百东略吴郡。新城戍主戴僧逷有精甲五千,说太守袁君正曰:“贼今乏食,台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闭关拒守,立可饿死。”土豪陆映公等恐不能胜而资产被掠,皆劝君正之。君正素怯,载米及牛酒郊。子悦执君正,掠夺财物、子女,东人皆立堡拒之。景又以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姑孰。 夏,四月,湘东世子方等至江陵,湘东王绎始知台城不守,命于江陵四旁七里树木为栅,掘堑三重而守之。 东魏⾼岳等攻魏颍川,不克。大将军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继,逾年犹不下。山鹿忠武公刘丰生建策,堰洧⽔以灌之,城多崩颓,岳悉众分休迭进。王思政⾝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城中泉涌,悬釜而炊。太师泰遣大将军赵贵督东南诸州兵救之,自长社以北,皆为陂泽,兵至穰,不得前。东魏人使善者乘大舰临城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临堰视之,见东北尘起,同⼊舰坐避之。俄而暴风至,远近晦冥,缆断,飘船径向城;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发,绍宗赴⽔溺死,丰生游上,向土山,城上人杀之。 甲辰,东魏进大将军海王澄位相国,封齐王,加殊礼。丁未,澄⼊朝于鄴,固辞;不许。澄召将佐密议之,皆劝澄宜膺朝命,独散骑常侍陈元康以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荐陆元规为大行台郞以分元康之权。 湘东王绎之⼊援也,令所督诸州皆发兵,雍州刺史岳王詧遣府司马刘方贵将兵出汉口;绎召詧使自行,詧不从。方贵潜与绎相知,谋袭襄,未发;会詧以它事召方贵,方贵以为谋怈,遂据樊城拒命,詧遣军攻之。绎厚资遣张缵使赴镇,缵至大堤,詧已拔樊城,斩方贵。缵至襄,詧推迁未去,但以城西⽩马寺处之;詧犹总军府之政,闻台城陷,遂不受代。助防杜岸绐缵曰:“观岳势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祸。”岸既襄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骁勇著名。缵乃与岸结盟,著妇人⾐,乘青布舆,逃⼊西山。詧使岸将兵追擒之,缵乞为沙门,更名法缵,詧许之。 荆州长史王冲等上笺于湘东王绎,请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主盟,绎不许。丙辰,又请以司空主盟,亦不许。 上虽外为侯景所制,而內甚不平。景以宋子仙为司空,上曰:“调和,安用此物!”景又请以其二人为便殿主帅,上不许。景不能強,心甚惮之。太子⼊,泣谏,上曰:“谁令汝来!若社稷有灵,犹当克复;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军士⼊直省中,或驱驴马,带弓刀,出⼊宮庭,上怪而问之,直閤将军周石珍对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谓丞相!”左右皆惧。是后上所求多不遂志,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属湘东王绎,并剪爪发以寄之。五月,丙辰,上卧净居殿,口苦,索藌不得,再曰:“荷!荷!”遂殂。年八十六。景秘不发丧,迁殡于昭殿,太子于永福省,使如常⼊朝。王伟、陈庆皆侍太子,太子呜咽流涕,不敢怈声,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东魏⾼岳既失慕容绍宗等,志气沮丧,不敢复长社城。陈元康言于大将军澄曰:“王自辅政以来,未有殊功。虽破侯景,本非外贼。今颍川垂陷,愿王自以为功。”澄从之,戊寅,自将步骑十万攻长社,亲临作堰。堰三决,澄怒,推负土者及囊并塞之。 辛巳,发⾼祖丧,升梓宮于太极殿。是⽇,太子即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卫。 壬午,诏北人在南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万计;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争尚豪华,粮无半年之储,常资四方委输。自景作,道路断绝,数月之间,人至相食,犹不免饿死,存者百无一二。贵戚、豪族皆自出采稆,填委壑沟,不可胜纪。 癸未,景遣仪同三司来亮⼊宛陵,宣城太守杨⽩华而斩之。甲申,景遣其将李贤明攻之,不克。景又遣中军侯子鉴⼊吴郡,以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遣仪同宋子仙等将兵东屯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逷据县拒之。御史中丞沈浚避难东归,至吴兴,太守张嵊与之合谋,举兵讨景。嵊,稷之子也。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亦据州不受景命。景号令所行,唯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魏诏:“太和中代人改姓者皆复其旧。” 六月,丙戌,以南康王会理为侍中、司空。 丁亥,立宣城王大器为皇太子。 初,侯景将使太常卿南刘之遴授临贺王正德玺绶,之遴剃发僧服而逃。之遴博学能文,尝为湘东王绎长史;将归江陵,绎素嫉其才,己丑,之遴至夏口,绎密送药杀之,而自为志铭,厚其赙赠。 壬辰,封皇子大心为寻王,大款为江陵王,大临为南海王,大连为南郡王,大舂为安陆王,大成为山王,大封为宜都王。 长社城中无盐,人病挛肿,死者什八九。大风从西北起,吹⽔⼊城,城坏。东魏大将军澄令城中曰:“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若大将军⾝有损伤,亲近左右皆斩。”王思政帅众据土山,告之曰:“吾力屈计穷,唯当以死谢国!”因仰天大哭,西向再拜,自刎,都督骆训曰:“公常语训等:‘汝赍我头出降,非但得富贵,亦完一城人。’今⾼相既有此令,公独不哀士卒之死乎!”众共执之,不得引决。澄遣通直散骑赵彦深就土山遗以⽩羽扇,执手申意,牵之以下。澄不令拜,延而礼之。思政初⼊颍川,将士八千人,及城陷,才三千人,卒无叛者。澄悉散配其将卒于远方,改颍川为郑州,礼遇思政甚重。西阁祭酒卢潜曰:“思政不能死节,何⾜可重!”澄谓左右曰:“我有卢潜,乃是更得一王思政。”潜,度世之曾孙也。 初,思政屯襄城,以长社为行台治所,遣使者魏仲启陈于太师泰,并致书于淅州刺史崔猷。猷复书曰:“襄城控带京、洛,实当今之要地,如有动静,易相应接。颍川既邻寇境,又无山川之固,贼若潜来,径至城下。莫若顿兵襄城。为行台之所。颍川置州,遣良将镇守,则表里胶固,人心易安,纵有不虞,岂能为患!”仲见泰,具以启闻。泰令依猷策。思政固请,且约:“贼⽔攻期年、陆攻三年之內,朝廷不烦赴救。”泰乃许之。及长社不守,泰深悔之。猷,孝芬之子也。 侯景之南叛也,丞相泰恐东魏复取景所部地,使诸将分守诸城。及颍川陷,泰以诸城道路阻绝,皆令拔军还。 上甲侯韶自建康出奔江陵,称受⾼祖密诏征兵,以湘东王绎为侍中、假⻩钺、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自馀籓镇并加位号。 宋子仙围戴僧逷,不克。丙午,吴盗陆缉等起兵袭吴郡,杀苏单于,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宁为主。 临贺王正德怨侯景卖己,密书召鄱王范,使以兵⼊;景遮得其书,癸丑,缢杀正德。景以仪同三司郭元建为尚书仆、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镇新秦;封元罗等诸元十馀人皆为王。景爱永安侯确之勇,常置左右。邵陵王纶潜遣人呼之,确曰:“景轻佻,一夫力耳,我手刃之,正恨未得其便,卿还启家王,勿以确为念。”景与确游钟山,引弓鸟,因景,弦断,不发,景觉而杀之。 湘东王绎娶徐孝嗣孙女为妃,生世子方等。妃丑而妒,又多失行,绎二三年一至其室。妃闻绎当至,以绎目眇,为半面妆以待之,绎怒而出,故方等亦无宠。及自建康还江陵,绎见其御军和整,始叹其能,⼊告徐妃,妃不对,垂泣而退。绎怒,疏其秽行,榜于大閤,方等见之,益惧。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骁勇得士心,绎将讨侯景,遣使督其粮众,誉曰:“各自军府,何忽隶人!”使者三返,誉不与。方等请讨之,绎乃以少子安南侯方矩为湘州刺史,使方等将精卒二万送之。方等将行,谓所亲曰:“是行也,吾必死之;死得其所,吾复奚恨!” 侯景以赵威方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寻王大心遣军拒之,擒威方,系州狱,威方逃还建康。 湘东世子方等军至⿇溪,河东王誉将七千人击之,方等军败,溺死。安南侯方矩收馀众还江陵,湘东王绎无戚容。绎宠姬王氏,生子方诸。王氏卒,绎疑徐妃为之,令杀自,妃赴井死,葬以庶人礼,不听诸子制服。 西江督护陈霸先起兵讨侯景,景使人广州刺史元景仲,许奉以为主,景仲由是附景,图霸先。霸先知之,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集兵南海,驰檄以讨景仲曰:“元景仲与贼合从,朝廷遣曲侯为刺史,军已顿朝亭。”景仲所部闻之,皆弃景仲而散。秋,七月,甲寅,景仲缢于阁下。霸先定州刺史萧镇广州。 前⾼州刺史兰裕,钦之弟也,与其诸弟扇始兴等十郡,攻监衡州事欧頠。使霸先救之,悉擒裕等,因以霸先监始兴郡事。 湘东王绎遣竟陵太守王僧辩、信州刺史东海鲍泉击湘州,分给兵粮,刻⽇就道。僧辩以竟陵部下未尽至,俟众集然后行,与泉⼊⽩绎,求申期⽇。绎疑僧辩观望,按剑厉声曰:“卿惮行拒命,同贼琊?今⽇唯有死耳!”因斫僧辩,中其左髀,闷绝,久之方苏,即送狱。泉震怖,不敢言。僧辩⺟徒行流涕⼊谢,自陈无训,绎意解,赐以良药,故得不死。丁卯,鲍泉独将兵伐湘州。 陆辑等竞为暴掠,吴人不附,宋子仙自钱塘旋军击之。壬戌,缉弃城奔海盐,子仙复据吴郡。戊辰,侯景置吴州于吴郡,以安陆王大舂为刺史。 庚午,以南康王会理兼尚书令。 鄱王范闻建康不守,戒严,⼊,僚佐或说之曰:“今魏人已据寿,大王移⾜,则虏骑必窥合肥。前贼未平,后城失守,将若之何!不如待四方兵集,使良将将精卒赴之,进不失勤王,退可固本。”范乃止。会东魏大将军澄遣西兗州刺史李伯穆合肥,又使魏收为书谕范。范方谋讨侯景,藉东魏为援,乃帅战士二万出东关,以合州输伯穆,并遣咨议刘灵议送二子勤、广为质于东魏以乞师。范屯濡须以待上游之军,遣世子嗣将千馀人守安乐栅,上游军皆不下,范粮乏,采苽稗、菱藕以自给。勤、广至鄴,东魏人竟不为出师。范进退无计,乃溯流西上,军于枞。景出屯姑孰,范将裴之悌以众降之。之悌,之⾼之弟也。 东魏大将军澄诣鄴,辞爵位殊礼,且请立太子。澄谓济王晖业曰:“比读何书?”晖业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 八月,甲申朔,侯景遣其中军都督侯子鉴等击吴兴。 己亥,鲍泉军于石椁寺,河东王誉逆战而败;辛丑,又败于橘洲,战及溺死者万馀人。誉退保长沙,泉引军围之。 辛卯,东魏立皇子长仁为太子。 海文襄王⾼澄以其弟太原公洋次长,意常忌之。洋深自晦匿,言不出口,常自贬退,与澄言,无不顺从。澄轻之,常曰:“此人亦得富贵,相书亦何可解!”洋为其夫人赵郡李氏营服玩小佳,澄辄夺取之;夫人或恚未与,洋笑曰:“此物犹应可求,兄须何容吝惜!”澄或愧不取,洋即受之,亦无饰让。每退朝还第,辄闭阁坐静,虽对子,能竟⽇不言。或时袒跣奔跃,夫人问其故,洋曰:“为尔漫戏。”其实盖习劳也。 澄获徐州刺史兰钦子京,以为膳奴,钦请赎之,不许;京屡自诉,澄杖之,曰:“更诉,当杀汝!”京与其六人谋作。澄在鄴,居北城东柏堂,嬖琅琊公主,其往来无间,侍卫者常遣出外。辛卯,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侍中杨愔、⻩门侍郞崔季舒屏左右,谋受魏禅,署拟百官。兰京进食,澄却之,谓诸人曰:“昨夜梦此奴斫我,当急杀之。”京闻之,置刀盘下,冒言进食。澄怒曰:“我未索食,何为遽来!”京挥刀曰:“来杀汝!”澄自投伤⾜,⼊于下,贼去,弑之。愔狼狈走出,遗一靴;季舒匿于厕中;元康以⾝蔽澄,与贼争刀被伤,肠出;库直王纮冒刃御贼;纥奚舍乐斗死。时变起仓猝,內外震骇。太原公洋在城东双堂,闻之,神⾊不变,指挥部分,⼊讨群贼,斩而脔之,徐出,言曰:“奴反,大将军被伤,无大苦也。”內外莫不惊异。洋秘不发丧。陈元康手书辞⺟,口占使功曹参军祖珽作书陈便宜,至夜而卒;洋殡之第中,诈云出使,虚除元康中书令。以王纮为领左右都督。纮,基之子也。 勋贵以重兵皆在并州,劝洋早如晋,洋从之。夜,召大将军督护太原唐邕,使部分将士,镇遏四方;邕支配须臾而毕,洋由是重之。 癸巳,洋讽东魏主以立太子大赦。澄死问渐露,东魏主窃谓左右曰:“大将军今死,似是天意,威权当复归帝室矣!”洋留太尉⾼岳、太保⾼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愔守鄴,馀勋贵皆自随。甲午,⼊谒东魏主于昭殿,从甲士八千人,登阶者二百馀人,皆攘袂扣刃,若对严敌。令主者传奏曰:“臣有家事,须诣晋。”再拜而出。东魏主失⾊,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朕不知死在何⽇!”晋旧臣宿将素轻洋;及至,大会文武,神彩英畅,言辞敏洽,众皆大惊。澄政令有不便者,洋皆改之。⾼隆之、司马子如等恶度支尚书崔暹,奏暹及崔季舒过恶,鞭二百,徙边。 侯景以宋子仙为司徙、郭元建为尚书左仆,与领军任约等四十人并开府仪同三司,仍诏:“自今开府仪同不须更加将军。”是后开府仪同至多,不可复记矣。 鄱王范自枞遣信告江州刺史寻王大心,大心遣信邀之。范引兵诣江州,大心以湓城处之。 吴兴兵力寡弱,张嵊书生,不闲军旅。或劝嵊效袁君正以郡侯子鉴。嵊叹曰:“袁氏世济忠贞,不意君正一旦隳之。吾岂不知吴郡既没,吴兴势难久全;但以⾝许国,有死无贰耳!”九月,癸丑朔,子鉴军至吴兴,嵊战败,还府,整服安坐,子鉴执送建康。侯景嘉其守节,活之,嵊曰:“吾忝任专城,朝廷倾危,不能匡复,今⽇速死为幸!”景犹存其一子,嵊曰:“吾一门已在鬼录,不就尔虏求恩!”景怒,尽杀之;并杀沈浚。 河东王誉告急于岳王詧,詧留咨议参军济蔡大宝守襄,帅众二万、骑二千伐江陵以救湘州。湘东王绎大惧,遣左右就狱中问计于王僧辩,僧辩具陈方略,绎乃赦之,以为城中都督。乙卯,詧至江陵,作十三营以攻之;会大雨,平地⽔深四尺,詧军气沮。绎与新兴太守杜崱有旧,密邀之。乙丑,崱与兄岌、岸、弟幼安、兄子龛各帅所部降于绎。岸请以五百骑袭襄,昼夜兼行,去襄三十里,城中觉之,蔡大宝奉詧⺟龚保林登城拒战。詧闻之,夜遁,弃粮食、金帛、铠仗于湕⽔,不可胜纪。张缵病⾜,詧载以随军;及败走,守者恐为追兵所及,杀之,弃尸而去。詧至襄,岸奔广平,依其兄南太守献。 湘东王绎以鲍泉围长沙久不克,怒之,以平南将军王僧辩代为都督,数泉十罪,命舍人罗重与僧辩偕行。泉闻僧辩来,愕然曰:“得王竟陵来助我,贼不⾜平。”拂席待之。僧辩⼊,背泉而坐,曰:“鲍郞,卿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卿勿以故意见期。”使重宣令,锁之侧。泉为启自申,且谢淹缓之罪,绎怒解,遂释之。 冬,十月,癸未朔,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 初,历太守庄铁帅众归寻王大心,大心以为豫章內史。铁至郡即叛,推观宁侯永为主。永,范之弟也。丁酉,铁引兵袭寻,大心遣其将徐嗣徽逆击,破之。铁走,至建昌,光远将军韦构邀击之,铁失其⺟弟子,单骑还南昌,大心遣构将兵追讨之。 宋子仙自吴郡趣钱塘。刘神茂自吴趣兴富,前武州刺史富孙国恩以城降之。 十一月,乙卯,葬武皇帝于修陵,庙号⾼祖。 百济遣使⼊贡,见城阙荒圮,异于向来,哭于端门;侯景怒,录送庄严寺,不听出。 壬戌,宋子仙急攻钱塘,戴僧逷降之。 岳王詧使将军薛晖攻广平,拔之,获杜岸,送襄。詧拔其⾆,鞭其面,支解而烹之。又发其祖⽗墓,焚其骸而扬之,以其头为漆碗。 詧既与湘东王绎为敌,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援于魏,请为附庸。丞相泰令东阁祭酒荣权使于襄。绎使司州刺史柳仲礼镇竟陵以图詧,詧惧,遣其妃王氏及世子詧为质于魏。丞相泰经略江、汉,以开府仪同三司杨忠都督三荆等十五州诸军事,镇穰城。仲礼至安陆,安陆太守沈勰以城降之。仲礼留长史马岫与其弟子礼守之,帅众一万趣襄,泰遣杨忠及行台仆长孙俭将兵击仲礼以救詧。 宋子仙乘胜度浙江,至会稽。邵陵王纶闻钱塘已败,出奔鄱,鄱內史开建侯蕃以兵拒之,范进击蕃,破之。 魏杨忠将至义,太守马伯符以下溠城降之,忠以伯符为乡导。伯符,岫之子也。 南郡王大连为东扬州刺史。时会稽丰沃,胜兵数万,粮仗山积,东人惩侯景残,咸乐为用,而大连朝夕酣饮,不恤军事;司马东留异,凶狡残暴,为众所患,大连悉以军事委之。十二月,庚寅,宋子仙攻会稽,大连弃城走,异奔还乡里,寻以其众降于子仙。大连奔鄱,异为子仙乡导,追及大连于信安,执送建康,大连犹醉不之知。帝闻之,引帷自蔽,掩袂而泣。于是三吴尽没于景,公侯在会稽者,俱南度岭。景以留异为东太守,收其子为质。 乙酉,东魏以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 邵陵王纶进至九江,寻王大心以江州让之,纶不受,引兵西上。 始兴太守陈霸先结郡中豪杰讨侯景,郡人侯安都、张亻思等各帅众千馀人归之。霸先遣主帅杜僧明将二千人顿于岭上,广州刺史萧遣人止之曰:“侯景骁雄,天下无敌,前者援军十万,士马精強,犹不能克,君以区区之众,将何所之!如闻岭北王侯又皆鼎沸,亲寻⼲戈,以君疏外,讵可暗投!未若且留始兴,遥张声势,保太山之安也。”霸先曰:“仆荷国恩,往闻侯景度江,即赴援,遭值元、兰,梗我中道。今京都覆没,君辱臣死,谁敢爱命!君侯体则皇枝,任重方岳,遣仆一军,犹贤乎已,乃更止之乎!”乃遣使间道诣江陵,受湘东王绎节度。时南康土豪蔡路养起兵据郡,乃以腹心谭世远为曲江令,与路养相结,同遏霸先。 魏杨忠拔随郡,执太守桓和。 东魏使金门公潘乐等将兵五万袭司州,刺史夏侯強降之。于是东魏尽有淮南之地。 段译 ⾼祖武皇帝十八太清三年(己已、549) 梁纪十八 梁武帝太清三年(己已,公元549年) [1]舂,正月,丁巳朔,柳仲礼自新亭徙营大桁。会大雾,韦粲军失道,比及青塘,夜已过半,立栅未合,侯景望见之,亟帅锐卒攻粲。粲使军主郑逸逆击之,命刘叔胤以舟师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进,逸遂败。景乘胜⼊粲营,左右牵粲避贼,粲不动,叱弟子力战,遂与子尼及三弟助、警、构、从弟昂皆战死,亲戚死者数百人。仲礼方食,投箸被甲,与其麾下百骑驰往救之,与景战于青塘,大破之,斩首数百级,沉淮⽔死者千余人。仲礼将及景,而贼将支伯仁自后斫仲礼中肩,马陷于小淖,贼聚刺之,骑将郭山石救之,得免。仲礼被重疮,会稽人惠疮断⾎,故得不死,自是景不敢复济南岸,仲礼亦气索,不复言战矣。 [1]舂季,正月,丁巳朔(初一),柳仲礼将新亭的军营迁往大桁。这一天遇上有大雾,书粲的军队的在路上失了方向,等他们到达青塘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军营外围扎下的栅栏还没来得及合拢,侯景就已经望见,他迅速率领精锐队部前来攻打。韦粲派军主郑逸进行击,又命令刘叔胤带着乘船的队部从后面截击。刘叔胤心里害怕不敢前进,郑逸于是遭到了失败。侯景乘胜攻进韦粲的军营,韦粲⾝边的下属都拉韦粲躲避贼兵,韦粲一动不动,大声命令弟子奋力战斗,最后他与儿子韦尼以及三个弟弟韦助、韦警、韦构,还有堂弟韦昂一起战死了,同时死去的亲戚共有几百人。战斗开始时,柳仲礼正在吃饭,他扔下筷子,穿上盔甲,与他的一百来名下属骑马赶去救援,在青塘和侯景展开战,将侯景的队部打得大败,斩敌人首级数百,敌人淹死在秦淮河的达一千多人。柳仲礼的槊眼看就要扎到侯景,正在这时,叛贼将领支伯仁从后面挥刀砍中柳仲礼的肩膀,柳仲礼骑的马陷⼊泥淖里,贼兵的长矛集中向他刺去,幸好骑兵将领郭山石赶上去救援,柳仲礼才得免一死。见到柳仲礼⾝受重伤,会稽人惠为他昅伤口止⾎,所以柳仲礼最后没有死去。从此,侯景不敢再渡河到南岸,柳仲礼也失去了原来的气势,不再提要和对方战了。 邵陵王纶复收散卒,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新淦公大成等自东道并至;庚申,列营于桁南,亦推柳仲礼为大都督。大连,大临之弟也。 邵陵王萧纶重新聚集逃散的士兵,与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新淦公萧大成等人一起从东边赶到了;庚申(初四),他们在大桁的南面排列起营垒,也推举柳仲礼为大都督。萧大连是萧大临的弟弟。 朝野以侯景之祸共尤朱异,异惭愤发疾,庚申,卒。故事:尚书官不以为赠,上痛惜异,特赠尚书右仆。 梁朝朝廷內外都因为侯景造成的祸患而责怪朱异,朱异愤恨、惭愧,渐渐发病,庚申(初四),去世。以往的制度规定:尚书官不能作为追封,梁武帝对朱异的死感到痛惜,特地追封他为尚书右仆。 甲子,湘东世子方等及王僧辩军至。 甲子(初八),梁朝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以及王僧辩的队部赶到。 [2]戊辰,封山侯正表以北徐州降东魏,东魏徐州刺史⾼归彦遣兵赴之。归彦,之族弟也。 [2]戊辰(十二⽇),梁朝封山侯萧正表带领北徐州军民投降了东魏,东魏徐州刺史⾼归彦派遗队部赶到北徐州。⾼归彦是⾼的同族弟弟。 [3]己巳,太子迁居永福省。⾼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将援兵万馀人至城下。台城与援军信命久绝,有羊车儿献策,作纸鸱,系以长绳,写敕于內,放以从风,冀达众军,题云:“得鸱送援军,赏银百两。”太子自出太极殿前乘西北风纵之,贼怪之,以为厌胜,而下之。援军募人能⼊城送启者,鄱世子嗣左右李朗请先受鞭,诈为得罪,叛投贼,因得⼊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举成鼓噪。上以朗为直将军,赐金遣之。朗缘钟山之后,宵行昼伏,积⽇乃达。 [3]己巳(十三⽇),梁朝的皇太子搬到永福省居住。⾼州刺史李迁仕、天门太守樊文皎率领一万多名援兵赶到城下。朝廷与援军之间的书信往来已经中断很久,有一位叫羊车儿的人出了一个主意,按照这一主意做了一只纸鸢,在上面系上长绳,将敕令写在里头,顺风放出去,希望它能到达援军中的任何崐一支队部里。为了保证成功,纸鸢上还题上这样几个字:“如果得到纸鸢后把它送给援军,将赏一百两银子。”皇太子亲自走到太极殿的前面,乘着西北风放出纸鸢,贼兵见了觉得奇怪,以为这是一种能以诅咒制服人的巫术用品,就把它了下来,援军那一边也在招募能进⼊都城呈送文书的人,鄱王嫡长子萧嗣⾝边的下属李朗主动请求先打自己一顿鞭子,然后假装得罪了上司,叛逃到贼兵那里,因此得到机会进⼊城中,城中的军民这才知道援军已经聚集在周围,全城上下⾼兴得又是擂鼓又是呐喊。梁武帝任命李朗为直将军,赏赐他金银后又派他出城。李朗沿着钟山的后面,晚上行走⽩天潜伏,几天之后才到达援军的营垒。 癸未,鄱世子嗣、永安侯确、庄铁、羊鸦仁、柳敬礼、李迁仕、樊文皎将兵渡淮,攻东府前栅,焚之;侯景退。众军营于青溪之东,迁仕、文皎帅锐卒五千独进深⼊,所向推靡。至菰首桥东,景将宋子仙伏兵击之,文皎战死,迁仕遁还。敬礼,仲礼之弟也。 癸未(二十七⽇),鄱王的嫡长子萧嗣、永安侯萧确、庄铁、羊鸦仁、柳敬礼、李迁仕、樊文皎率领队部渡过秦淮河,攻打并烧焚了东府前面的栅栏;侯景向后退却。援军的大队部在青溪的东面安营扎寨,李迁仕、樊文皎率领五千名精锐的士兵单独前进,一直深⼊到敌军营地,每到一个地方,都把敌人打得一败涂地。打到菰首桥东面的时候,侯景手下的将领宋子仙埋伏的队部袭击了他们,樊文皎战死,李迁仕逃了回去,柳敬礼是柳钟礼的弟弟。 仲礼神情傲狠,陵蔑诸将,邵陵王纶每⽇执鞭至门,亦移时弗见,由是与纶及临城公大连深相仇怨。大连又与永安侯确有隙,诸军互相猜阻,莫有战心。援军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携幼以候之,才过淮,即纵兵剽掠。由是士民失望,贼中有谋应官军者,闻之,亦止。 柳仲礼看上去总是一副傲慢狠毒的样子,平时经常欺侮怠慢各位将领,邵陵王萧纶按照部将求见主帅时的礼节,每天拿着鞭子来到他的门口,他也好长时间不见。由于这一点,他与萧纶以及临城公萧大连结下了深深的仇怨。萧大连又和永安侯萧确有矛盾,这些队部之间互相猜疑,给对方设置障碍,都没有打仗的心思。。援军刚到的时候,建康的老百姓纷纷扶老携幼出来接,可是队部刚刚渡过秦淮河,就放纵将士们抢劫掠夺。老百姓们因此都感到失望,叛贼里面一些人原来打算响应官军,听到这一情况之后,也停止了自己的行动。 [4]王显贵以寿降东魏。 [4]王显贵率领寿军民投降了东魏。 [5]临贺王记室吴郡顾野王起兵讨侯景,二月,己丑,引兵来至。初,台城之闭也,公卿以食为念,男女贵并出负米,得四十万斛,收诸府蔵钱帛五十万亿,并聚德堂,而不备薪刍、鱼盐。至是,坏尚书省为薪。撤荐,以饲马,荐尽,又食以饭。军士无,或煮铠、熏鼠、捕雀而食之。御甘露厨有乾苔,味酸咸,分给战士。军人屠马于殿省间,杂以人⾁,食者必病。侯景众亦饥,抄掠无所获;东城有米,可支一年,援军断其路。又闻荆州兵将至,景甚患之。王伟曰:“今台城不可猝拔,援兵⽇盛,吾军乏食,若伪求和以缓其势,东城之米,⾜支一年,因求和之际,运米⼊石头,援军必不得动,然后休士息马,善修器械,伺其懈怠击之,一举可取也。”景从之,遣其将任约、于子悦至城下,拜表求和,乞复先镇。太子以城中穷困,⽩上,请许之。上怒曰:“和不如死!”太子固请曰:“侯景围已久,援军相仗不战,宜且许其和,更为后图。”上迟回久之,乃曰:“汝自图之,勿令取笑千载。”遂报许之。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并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后济江。中领军傅岐固争曰:“岂有贼举兵围宮阙而更与之和乎!此特却援军耳。戎狄兽心,必不可信。且宣城嫡嗣之重,国命所系,岂可为质!”上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为待中,出质于景。又敕诸军不得复进,下诏曰:“善兵不战,止戈为武。可以景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诸军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己亥,设坛于西华门外,遣仆王克、上甲侯韶、史部郞萧与于子悦、任约、王伟登坛共盟。太子詹事柳津出西华门,景出栅门,遥相对,更杀牲歃⾎为盟。既盟,而景长围不解,专修铠仗,托云“无船,不得即发”又云“恐南军见蹑”遣石城公还台,求宣城王出送;邀求稍广,了无去志。太子知其诈言,犹羁縻不绝。韶,懿之孙也。 [5]南梁临贺王的记室,吴郡人顾野王拉起队伍讨伐侯景,二月,己丑(崐初三),顾野王率队部赶到了京城。当初,台城关闭城门的时候,公卿们将粮食问题记挂在自己的心上,男的、女的、尊贵的、低的都出来背米,一共得到四十万斛粮食,同时还收集了各个府第贮蔵的钱和帛达五十万亿,它们全都集中在德堂,但是他们并没有储备柴禾、口牲草料,以及鱼、盐。到了此时,只好拆除尚书省的建筑作木柴,拿掉垫席,磨碎了以后喂马,垫席用光了,又把米饭喂马。士兵们没有⾁吃之后,有的人都煮甲⾐上的⽪⾰,烤老鼠,捕捉鸟雀来吃。皇室的厨房里有一种⼲的海苔,味道又酸又咸,不得已拿出来分给战士。军人们在皇宮与各省的办公地点之间杀马,煮的马⾁中还夹杂着人⾁,吃得人无不得病。侯景的队部也很饥饿,四处搜寻掠夺没有取得什么收获。东府城里有不少大米,可以供应队部整整一年,可是去那里的路被援军切断了。在这种情况下,侯景又听说荆州的队部将要赶到,心里非常害怕。王伟对他说:“现在看来,台城不可能迅速攻克,对方的援军力量⽇益強大,而我们的队部缺少粮食,如果我们假装向他们求和的话,可以缓解他们近的势头,东城的大米,⾜够让我们吃一年,趁着求和的时候,把大米运进石头城,援军一定不敢行动,然后我们使将士与战马都得到休息,修理好有关器械,看到对方懈怠下来再攻击他们,一下子就可以夺取台城。”侯景接受了他的建议,派遣手下的将领任约、于子悦来到台城下面,恭敬地递上文书求和,请皇上允许他去恢复原先镇守的失地。皇太子考虑到城里已穷困不堪,就将此事禀报给梁武帝,请他答应侯景的要求。梁武帝愤怒地说道:“跟侯景和好,还不如死!”皇太子再三请求说:“侯景围困迫我们已经很久,我们的援军又相互推诿不投⼊战斗,应该暂且答应与侯景媾和,以后再作其它打算。”梁武帝犹豫了很久才说:“你自己考虑吧,不要让千载以下的人讥笑。”于是派人告诉侯景,说皇上已答应他的请求。侯景乞求朝廷割让长江西面的四个州给他,又表示得让宣城王萧大器出来相送,然后他才渡过长江。中领军傅岐态度坚决地争辩说:“哪有叛贼兴兵包围宮殿,而我们转过头来跟他们媾和的道理!侯景现在的这一行动是想让援军撤走而已。戎狄侯景人面兽心,绝对不能相信。况且宣城王是皇上的直系后裔,地位重要,家国的命运维系在他的⾝上,怎么可以叫他去当人质!”梁武帝于是便任命萧大器的弟弟,石城公萧大款为侍中,派他去侯景部做人质。他又命令各路援军一律不得再前进,同时还颁下这样的诏书:“善于用兵的人不必以刀兵定胜负,止与戈两字合成为‘武’。我可以再任命侯景为大丞相,统管江西四个州诸军事,仍照旧担任豫州牧、河南王之职。”己亥(十三⽇),梁武帝在西华门外设立神坛,派遣仆王克、上甲侯萧韶、吏部郞萧与于子悦、任约、王伟一同登上神坛订立盟约。太子詹事柳津来到西华门外,侯景则来到栅门外,遥遥相对,双方再屠宰牲畜,口中含⾎,订立盟誓。盟约订立以后,侯景却长时间地不解除原来的包围,集中精力专门修缮铠甲与兵器,还找借口说:“没有船只,不能立即出发。”又说:“害怕那些屯驻在秦淮河南岸的援军追击我们。”他叫石城公返回台城,要宣城王出来相送,提的要求越来越多,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皇太子明知他说的都假话,却还是不停地笼络他。萧韶是萧懿的孙子。 庚子,前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众合三万,至于马洲,景虑其自⽩下而上,启云:“请北军聚还南岸,不尔,妨臣济江。”太子即勒会理自⽩下城移军江潭苑。退,恢子之也。 庚子(十四⽇),前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谭侯萧退,西昌侯的嫡长子萧率领合起来数量为三万的人马来到马洲。侯景担心他们从⽩下攻打上来,就向梁武帝呈奏折,说“请让驻扎在北面马洲的队部聚集起来,回到南岸去,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妨碍我们渡长江。”皇太子便命萧会理将队部从⽩下城转移到江潭苑。萧退是萧恢的儿子。 辛丑,以邵陵王纶为司空,鄱王范为征北将军,柳仲礼为侍中、尚书右仆。景以于子悦、任约、傅士皆为仪同三司,夏侯为豫州刺史,董绍先为东徐州刺史 ,徐思⽟为北徐州刺史 ,王伟为散骑常侍,上以伟为侍中。 辛丑(十五⽇),梁武帝任命邵陵王萧纶为司空,鄱王萧范为征北将军,柳仲礼为侍中,尚书右仆。侯景任命于子悦、任约、傅士三人为仪同三司,夏侯为豫州刺史,董绍先为东徐州刺史 ,徐思⽟为北徐州刺史 ,王伟为散骑常侍。梁武帝又任命王伟为侍中。 乙卯,景又启曰:“适有西岸信至,;⾼澄已得寿、钟离,臣今无所投⾜,求借广陵并谯州,俟得寿,即奉还朝廷。”又云:“援军既在南岸,须于京口渡江。”太子并答许之。 乙卯(疑误),侯景又启奏梁武帝,说:“刚才我接到一封来自西岸的信,上面说⾼澄已经取得了寿、钟离这两地方,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立⾜,请求皇上将广陵和谯州借给我,等我夺取了寿,马上会把广陵和谯州奉还给朝廷。”又说:“援军既然在南岸,我军说必须在京口渡江。”对这些要求,皇太子全都答应了。 癸卯,大赦 癸卯(十七⽇),梁朝大赦天下。 庚戌,景又启曰:“永安侯确、直赵威方频隔栅见诟云:‘天子自与汝盟,我终当破汝。’乞召侯及威方⼊,即当引路。”上遣史部尚书张绾召确,辛亥,以确为广州刺史,威方为盱眙太守。确累启固辞,不⼊,上不许。确先遣威方⼊城,因南奔。邵陵王纶泣谓确曰:“围城既久,圣上忧危,臣子之情,切于汤火。故且盟而遣之,更申后计。成命已决,何得拒违!”时台使周石珍、东宮主书左法生在纶所,确谓之曰:“侯景虽云去而不解长围,意可见也。今召仆⼊城,何益于事!”石珍曰;“敕旨如此,郞那得辞!”确意尚坚,纶大怒,谓赵伯超曰:“谯州为我斩之!持其首去!”伯超挥刃眄确曰:“伯超识君侯,刀不识也。”确乃流涕⼊城。 庚戌(二十四⽇),侯景又递上奏折,说:“永安侯萧确,直赵威方频繁地隔着栅栏骂我说:‘皇上同你订立盟约是他自己的事,我反正终究要打败你。’我乞求皇上叫永安侯与赵威方⼊城,我将立即指挥队部上路返回北方。”梁武帝派遗吏部尚书张绾去召回萧确。辛亥(二十五⽇),梁武帝任命萧确为广州刺史,赵威方为盱眙太守。萧确屡次启奏梁武帝,坚决推辞,不进台城,但是梁武帝没有答应。萧确先派遣赵威方进城,自己想奔向南面的荆、江二镇。邵陵王萧纶流着眼泪对萧确说:“台城已经被围困很久,皇上的处境危险,让人忧虑,作为臣下和儿子的心情,就跟沸⽔与大火差不多,所以我们想暂且与侯景订立盟约,打发他离开。以后再作其它打算。这一决定已经作出,怎么能够抗拒与违反?”此时,台使周石珍,东宮主书左法生正在萧纶的住所,萧确对他们说:“侯景虽然说要撤离,但又不解除长长的包围圈,他的意图由此可见。现在皇上叫我进城,对现在的局势能有什么好处呀?”周石珍回答说:“皇上的圣旨叫你这么做,你哪能推辞?”萧确的主意还是不动摇,萧纶非常愤怒,对赵伯超说道:“你替我把他杀了,提着他的头颅进城!”赵伯超挥起刀斜眼看着萧确说:“我本人认识君侯您,可是手中的刀却不认识你。”萧确这才流着眼泪进⼊台城。 上常蔬食,及围城⽇久,上厨蔬茹皆绝,乃食子。纶因使者暂通,上子数百枚,上手自料简,哽咽。 梁武帝平时经常吃蔬菜,随着台城被包围的时间一长,皇帝专用厨房里的蔬菜都吃光了,他就开始吃蛋。萧纶趁着使者能够与台城取得短时间的联系的机会,呈送给梁武帝几百个蛋,梁武帝一边亲手料理,一边哽咽菗泣。 湘东王绎军于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誉军于青草湖,信州刺史桂王军于西峡口,托云俟四方援兵,淹留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骨鲠士也,以绎不早下,心非之,尝与绎双六,食子未下,贲曰:“殿下都无下意。”绎深衔之。及得上敕,绎旋师,贲曰:“景以人臣举兵向阙,今若放兵,末及渡江,童子能斩之矣,必不为也。大王以十万之众,未见贼而退,奈何!”绎不悦,未几,因事杀之。,懿之孙也。 湘东王萧绎的队部驻扎在郢州的武城。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的队部驻扎在青草湖,信州刺史桂王萧的队部驻扎在西峡口,他们都借口要等待四面来的援兵,久留在原地不前进。中记室参军萧贲是位耿直的人,看到萧绎不尽早向下游进发,心里反感。他曾经和萧绎玩一种叫做双六的博赌游戏,吃了子却不拿下,对萧绎说:“殿下您全然没有下的意思。”萧绎深深地恨上了萧贲。等得到梁武帝诏书,萧绎准备回师原地,萧贲对他说:“侯景以臣子的⾝份带兵攻打皇宮,现在他如果放下武器,那么等不到渡江,一个小孩子就能杀掉他,所以他必定不会这么做。大王您拥有十万大军,还没看见叛贼就撤退,这是为什么?”萧绎听了很不⾼兴,没有多久,就找了一个理由杀掉了萧贲。萧是萧懿的孙子。[6]东魏河內民四千馀家,以魏北徐州刺史司马裔,其乡里也,相帅归之。丞相泰封裔,裔固辞曰:“士大夫远归皇化,裔岂能帅之!卖义士以求荣,非所愿也。” [6]东魏河內地区有四千多家百姓,因为西魏的北徐州刺史司马裔是他们的同乡,所以都相互领着归附了他。丞相宇文泰想要授司马裔爵位,司马裔坚决推辞,说:“读书人远道而来归附到皇上的政令、教化所能达到的地方,我司马裔哪里能够率领他们!出卖忠义之士以追求荣华富贵,不是我愿意做的事情。” [7]侯景运东府米⼊石头,既毕,王伟闻荆州军退,援军虽多,不相统壹,乃说景曰:“王以人臣举兵,围守宮阙,辱妃主,残秽宗庙,擢王之发,不⾜数罪。今⽇持此,安所容⾝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愿且观其变。”临贺王正德亦谓景曰:“大功垂就,岂可弃去!”景遂上启,陈帝十失,且曰:“臣方事睽违,所以冒陈谠直。陛下崇饰虚诞,恶闻实录,以袄怪为嘉祯,以天谴为无咎。敷演六艺,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铁为货,轻重无常,公孙之制也。烂羊镌印,朝章鄙杂,更始、赵伦之化也。豫章以所⾎雠,邵陵以⽗存而冠布,石虎之风也。修建浮图,百度糜费,使四民饥馁,笮融、姚兴之代也。”又言:“建康宮室崇侈,陛下唯与主书参断万机,政以贿成,诸阉豪盛,众僧殷实。皇太子珠⽟是好,洒⾊是耽,吐言止于轻薄,赋咏不出《桑中》;邵陵所在残破;湘东群下贪纵;南康、定襄之属,皆如沐猴而冠耳。亲为孙侄,位则藩屏,臣到百⽇,谁肯勤王!此而灵长,未之有也。昔鬻拳兵谏,王卒改善,今⽇之举,复奚罪乎!伏愿陛下大惩大戒,放谗纳忠,使臣无再举之忧,陛下无婴城之辱,则万姓幸甚!” [7]侯景将东府的大米运进石头城,事情办完之后,王伟听说来自荆州的队部已经撤退,援军的人数虽然多,但是相互不统一,于是就劝侯景道:“大王您以臣子的⾝份发动兵变,包围皇宮,迫污辱妃嫔,毁坏弄脏宗庙,犯下的罪行之多,就是拔掉大王您的头发来数也不够。今天弄到这种地步,您还想平平安安地呆在一个地方吧?背弃盟约而取得胜利这类事情,自古以来就很多,希望您暂且观察事态的发展。”临贺王萧正德也对侯景说:“大功眼看就要告成,怎么可以放弃呢?”侯景于是上书梁武帝,陈述梁武帝的十大过失,并且说:“我正要准备离去,所以冒昧地陈述以下谠直之言。陛下您喜崇饰虚诞,恶闻实录,将妖怪视为呈祥的象征,而对上天的谴责却置若罔闻。您解说六艺,排斥前儒之说,这是王莽的做法。您用铁来铸造货币,轻重时常变化,这是公孙述所采用的办法。您还滥授官爵,刻官印,使官职象烂羊头,烂羊胃一样不值钱,弄得朝纲混,这是汉朝更始年间、晋代司马伦篡位时期的风气。豫章王萧综将⽗皇视为仇敌,邵陵王萧纶在⽗皇在世之时,便把一个老头装扮成自己的⽗亲而加以捶打,这是晋代石虎的作法。您还大肆建造佛塔,造成极大的浪费,使得四方的百姓饥饿不堪,这分明又是当年笮融、姚兴佞佛的再演。”侯景又说:“建康的皇宮中移崇奢侈的风气,陛下您只跟主书一道决断各种机要大事,政务要通过贿赂才能办成,宦官们豪奢富⾜,僧人们产业殷实。皇太子一味喜好珠宝,沉湎于洒宴与女⾊之中,说出的都是轻薄的话语,撰写与呤咏的都是的赋;邵陵王到处残害百姓,湘东王的员官们贪婪放纵;南康王、定襄王的下属个个沐猴而冠,象孙子、侄子一类的亲人,都封王封侯,我到这里都一百天了,又有谁真的前来保卫王室?象这样而能国运绵长,以前从来未曾有过。昔⽇鬻拳以武器強谏楚王,楚王最终改正了自己的错误,我今天的举动,又有什么罪过呢?我希望陛下您受到这次小的惩罚之后,能够进一步警戒自己,放逐那些谗佞小人,接纳忠贞的臣子,这样就能使我不用忧虑再次发动兵变,陛下您也不用蒙受被围困在城中的聇辱了,这对百姓来说也是非常幸运的!” 上览启,且惭且怒。三月,丙辰朔,立坛于太极殿前,告天地,以景违盟,举烽鼓噪。初,闭城之⽇,男女十余万,擐甲者二万馀人;被围既久,人多⾝肿气急,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満四千人,率皆赢。横尸満路,不可瘗埋,烂汁満沟。而众心犹望外援。柳仲礼唯聚妾、置酒作乐,诸将⽇往请战,仲礼不许。安南侯骏说邵陵王纶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万一不虞,殿下何颜自立于世!今宜分军为三道,出贼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纶不从。柳津登城谓仲礼曰:“汝君⽗在难,不能竭力,百世之后,谓汝为何!”仲礼崐亦不以为意。上问策于津,对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礼,不忠不孝,贼何由平!” 梁武帝阅读着这份文书,又羞惭又愤怒。三月,丙辰朔(初一),他下令在太极殿前设立祭坛,禀告天地,以侯景违背盟约为由,举起烽火擂鼓呐喊,准备与侯景继续战斗。当初,城门关闭的时候,城里有男男女女十几万人,披盔带甲的将士有二万多人;被围困的时间一长,大多数人⾝体浮肿,气吁吁,十个人中有八九个死亡,登上城墙的不満四千人,他们都瘦弱不堪。城里的道路到处横躺着尸体,无法掩埋,腐料后的尸体流出的汁积満了沟渠。在这样的时刻,大家将希望还寄托在外面的援军⾝上。柳仲礼只知聚集歌舞女,终⽇设洒宴寻作乐,将领们天天去向他请战,他都没有答应。安南侯萧骏劝说邵陵王萧纶道:“台城面临的危险已经如此严重,但是都督却还不去救援,如果万一真的发生了料想不到的事,那么殿下您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界上立⾝?现在我们应该把队部分成三路,出其不意地攻打叛贼,一定可以取胜。”萧纶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柳津登上城楼对柳仲礼说:”你的君王与⽗亲正在受难,而你却不能竭尽全力救援,百世以后,人们将会把你说成什么人?”柳仲礼听了也不在意。梁武帝向柳津询问计策,柳津回答说:“陛下您有邵陵王这样的儿子,我有柳仲礼这样的儿子,他们不忠又不孝,叛贼怎能平定呢?” 戊午,南康王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进营于东府城北,约夜渡军。既而鸦仁等晓犹未至,景众觉之,营未立,景使宋子仙击之,赵伯超望风退走。会理等兵大败,战及溺死者五千人。景积其首于阙下,以示城中。 戊午(初三),南康王萧会理与羊鸦仁、赵伯超等人把军营推进到东府城的北面,约定晚上指挥队部渡江。到了拂晓,羊鸦仁等人还未到指定地点,侯景的队部就已发现。没等援军建立营地,侯景便派遣宋子仙前来攻击,赵伯超望风而逃。萧会理等人的队部遭到惨重的失败,战死以及淹死的达五千人。侯景把这些人的头颅堆到宮门下面,向城里人展示。 景又使于子悦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到景所。景实无去志,谓浚曰:“今天时方热,军未可动,乞且留京师立效。”浚发愤责之,景不对,横刀叱之。浚曰:“负恩忘义,违弃诅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为以死相惧琊!”因径去不顾,景以其忠直,舍之。 侯景又派于子悦向梁武帝求和。梁武帝派御史中丞沈浚来到侯景处。侯景实际上并没有离去的想法,他对沈浚说:“现在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我们的队部无法行动,请让我们暂且留在就城立功效力。”听罢,沈浚愤怒地遣责起侯景,侯景不作正面回答,而是横刀喝斥沈浚,示意要杀掉他。沈浚说道:“你忘恩负义,违背盟誓,本⾝就被天地所不容!我沈浚已经五十岁,经常担心自己不能死得其所,你何必要用死来吓唬我?”说着,他头也不回就径直离去。侯景敬佩他忠诚正直,放掉了他。 于是景决石阙前⽔,百道攻城,昼夜不息。邵陵世子坚屯太门,终⽇饮,不恤吏士,其书佐董勋、熊昙朗恨之。丁卯,夜向晓,勋、昙朗于城西北楼引景众登城,永安侯确力战,不能却,及排闼⼊启上云:“城已陷。”上安卧不动,曰:“犹可一战乎?”确曰:“不可。”上叹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复何恨!”因谓确曰:“汝速去,语汝⽗:勿以二宮为念。”因使慰劳在外诸军。 侯景于是挖开皇宮石门前的玄武湖,引出里面的湖⽔灌城,开始从各处攻城,昼夜不停。邵陵王的嫡长子萧坚屯驻在太门,终⽇不是博赌就是饮洒,不体恤手下官史与将士的疾苦,他的书佐董勋、能昙朗恨透了他。丁卯(十二⽇),下半夜临近拂晓的时候,董勋、熊昙朗从台城的西北楼引导侯景的人马攀登上来,永安侯萧确奋力拼搏,不能打退敌人,就推开宮中的小门启禀梁武帝道:“台城已经陷落了。”梁武帝平静地躺着不动,问道:“还可以打一仗吗?”萧确回答说:“已经不行了。”梁武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从我这儿得到的,又从我这儿失去,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他于是对萧确说道:“你快些离开,告诉你的⽗亲不要记挂我和太子。”于是便派萧确慰劳在外面的各路援军。 俄而景遣王伟⼊文德殿奉谒,上命褰帘开户引伟⼊,伟拜呈景启,称:“为奷佞所蔽,领众⼊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上问:“景何在?可召来崐。”景⼊见于太极东堂,以甲士五百人自卫。景稽颡殿下,典仪引就三公榻。上神⾊不变,问曰:“卿在军中⽇久,无乃为劳!”景不敢仰视,汗流被面。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子犹在北琊?”景皆不能对。任约从旁代对曰:“臣景子皆为⾼氏所屠,唯以一⾝归陛下。”上又问:“初渡江有几人?”景曰:“千人。”“围台城几人?”曰:“十万。”“今有几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没有多久,侯景派遣三伟来到文德殿拜见梁武帝,梁武帝下令揭起帘幕,打房开门带王伟进来,王伟跪拜之后,将侯景的文书呈给梁武帝,声称:“我们受到一些奷佞的蒙蔽,带领人马进⼊朝堂,惊动了皇上,现在特地到宮中等候降罪。”梁武帝问道:“侯景在什么地方?你可以把他叫来。”侯景来太极殿的东堂晋见梁武帝,随⾝带了五百多顶盔带甲的武士保护自己。侯景在大殿下面跪拜,以额触地,典仪带着他走到三公坐的榻前。梁武帝神⾊不变,问侯景道:“你在军队里的时间很长,真是劳苦功⾼呀?”侯景不敢抬头正视梁武帝,汗⽔流了一脸。梁武又问道:“你是哪个州的人,敢到这里来,你的儿还在北方吗?”对这些问题侯景都不能回答。任约在旁边代替侯景回答说:“臣下侯景的儿都被⾼家杀屠光了,只有我单⾝一人投靠了陛下您。”梁武帝又问道:“当初你渡江过来的时候有多少人?”侯景说道:“一千人。”再问道:“包围台城时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少人?”回答说:“十万人。”问:“现在共有多人?”回答:“四海之內没有不属于我的人。”梁武帝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景复至永福省见太子,太子亦无惧容。侍卫皆惊散,唯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陈郡殷不害侧侍。谓景曰:“侯王当以礼见,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与言,又不能对。 侯景又到永福省去拜见皇太子,皇太子也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情。皇太子⾝边的侍卫都已惊慌地逃散了,唯独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陈郡人殷不害在一旁侍奉。徐对侯景说:“你来拜见应遵守礼节,怎么可以象现在这样?”侯景听了就跪下参拜。皇太子与侯景说话,侯景又不能回答。 景退,谓其厢公王僧贵曰:“吾常跨鞍对陈,矢刃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萧公,使人自慑,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以再见之。”于是悉撤两宮侍卫,纵兵掠乘舆、服御、宮人皆尽。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伟武德殿,于子悦屯太极东堂。矫诏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侯景离开之后,对他的厢公王僧贵说道:“我经常跨上马鞍与敌人对阵,面临刀丛箭雨,心绪平稳如常,一点也不害怕;今天见到萧公,心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恐慌起来,这岂不是天子的威严难以触犯吗?我不能再见他们了。”于是他把两宮的侍卫都撤掉,放纵将士把皇帝及后妃使用的车辆、服装,还有宮女都抢得一⼲二净。又将朝上、王侯们捉了送到永福省,派王伟守卫武德殿,于子悦屯驻在太极殿的东堂。侯景接着又伪造梁武帝的诏书,下令大赦天下,还加封自己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建康士民逃难四出。太子洗马萧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祸之所来,皆生于利;敬不求利,祸从何生!” 建康的老百姓往四面八方逃难。太子洗马萧允来到京口时,端正地坐着不走,说道:“死生都是命中注定,怎么可以逃掉呢?灾祸都是由利面生的,如果不追求利益,灾祸怎会产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诏命解外援军。柳仲礼如诸将议之。邵陵王纶曰:“今⽇之命,委之将军。”仲礼视不对。裴之⾼、王僧辩曰:“将军拥众百万,致宮阙沦没,正当悉力决战,何所多言!”仲礼竟无一言,诸军乃随方各散。南兖州刺史临成公大连、湘东世子方等、鄱世子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各还本镇。君正,昂之子也。邵陵王纶奔会稽。仲礼及弟敬礼、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并开营降,军士莫不叹愤。仲礼等⼊城,先拜景而后见上;上不与言。仲礼见⽗津,津恸哭曰:“汝非我子,何劳相见!” 己巳(十四⽇),侯景派遣石城公萧大款带上梁武帝的诏书,去下令解散外面的救援队部。柳仲礼召集各位将领商议此事,邵陵王萧纶对柳仲礼说道:“今天该下什么样的命令,我们都听将军您了。”柳仲礼注目细看萧纶不作回答。裴之⾼、王僧辩说道:“将军您拥有百万人马,却致使皇宮沦陷,眼下正崐是应该投⼊全部力量决一死战的时候,何必多言呢?”柳仲礼竟然绐终不发一言,各路援军于是只好分散,回到各自原来驻守的地方去了。南兖州刺史临成公萧大连、湘东王嫡长子萧方等、鄱王嫡长子萧嗣、北兖州刺史湘潭侯萧退、吴郡太守袁君正、晋陵太守陆经等人都返回本来镇守的州郡。袁君正是袁昂的儿子。邵陵王萧纶逃往会稽。柳仲礼和他的弟弟柳敬礼,还有羊鸦仁、王僧辩、赵伯超一道打开营门向侯景投降,将士们没有不叹息愤恨的。柳仲礼等人进⼊京城之后,先拜会侯景然后才晋见梁武帝,梁武帝不跟他们说话。柳仲礼见到了⽗亲柳津,柳津痛哭道:“你不是我的儿子,何必来跟我相见!” 湘东王绎使全威将军会稽王琳送米二十万石以馈军,至姑孰,闻台城陷,沉米于江而还。 湘东王萧绎派遣全威将军会稽人王琳运送二十万石大米来馈赠援军,到达姑孰时,他们听说台城又经陷落,就将大米沉到江中,然后回去了。 景命烧台內积尸,病笃未绝者亦聚而焚之。 侯景下令烧焚掉宮殿內堆积的尸体,那些病重但是还没有断气的人,也都被堆集在一块烧掉了。 庚午,诏征镇牧守可复本任。景留柳敬礼、羊鸦仁,而遣柳仲礼归司州,王僧辩归竟陵。初,临贺王正德与景约,平城之⽇,不得全二宮。及城开,正德帅众挥刀⼊,景先使其徒守门,故正德不果⼊。景更以正德为侍中、大司马,百官皆复旧职。正德⼊见上,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庚午(十五⽇),朝廷颁下诏书征召原来的镇牧守,可以回到他们过去的任所去。侯景留下了柳敬礼、羊鸦仁,而派遣柳仲礼返回司州,王僧辩回归竟陵。当初,临贺王萧正德与侯景约定:平定台城的那一天,不得保全皇上与太子。等到城门打开时,萧正德率领人马挥着刀准备进去,侯景称派手下的士兵把守大门,所以萧正德最终没能达到目的。侯景让萧正德改任侍中、大司马,文武百官都恢复了的原来的职务。萧正德进⼊皇宮晋见梁武帝,一边跪拜一边哭泣。梁武帝说道:“你眼泪流个不停,是感叹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吧?” 秦郡、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景改平为北沧州,改秦郡为西兖州。 秦郡、平、盱眙三个郡都向侯景投降了,侯景把平改为北沧州,把秦郡改为西兖州。 [8]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并以地降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太守萧邻弃城走,东魏据其地。 [8]东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都率领全城投降了东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太守萧邻弃城逃跑,东魏占据了这些地方。 [9]侯景以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渊藻镇京口,又遗其将徐相攻晋陵,陆经以郡降之。 [9]侯景任命仪同三司萧邕为南徐州刺史,代替西昌侯萧渊藻镇守京口。又派遣手下的将领徐相攻打晋陵郡,郡守陆经率领全郡军民投降。 [10]初,上以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刺史,代岳王。缵恃其才望,轻誉少年,候有阙。誉至,检括州府付度事,留缵不遣;闻侯景作,颇陵蹙缵。缵恐为所害,轻舟夜遁,将之雍部,复虑拒之。缵与湘东王绎有旧,因之以杀誉兄弟,乃如江陵。及台城陷,诸王各还州镇,誉自湖口归湘州。桂王以荆州督府留军江陵,待绎至拜谒,乃还信州。缵遗绎书曰:“河东戴樯上⽔,袭江陵,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朱荣亦遣使告绎云:“桂留此,应誉、。”绎惧,凿船,沉米,斩缆,自蛮中步道驰归江陵,囚,杀之。 [10]当初,梁武帝任河东王萧誉为湘州刺史,调湘州刺史张缵任雍州刺史,取代岳王萧。张缵依仗自己有一定的才能与名望,轻视萧誉年轻,在候对方时缺少应有的礼节。萧誉在到任之后,检查州府的接事宜,留下了张缵没有让他走;他听到侯景犯上作的消息后,便常欺侮迫张缵。张缵害怕自己被萧誉害死,于是乘上轻捷的小船趁着夜⾊逃跑了,将要到达雍州时,他又担心萧会拒绝接受他。张缵与湘东王萧绎过去有情,便想通过他来杀掉萧誉兄弟,于是来到了江陵。等到台城陷落后,藩王们都回到各自镇守的州郡,萧誉也从湖口返回了湘州。桂王萧因为荆州都督府的队部留在江陵,准备等萧绎来了之后,拜见了他,再回到信州。张缵送了一封书信给萧绎,说:“河东王和队部乘着挂帆的船只向上游开来,准备袭击江陵,岳王在岳州,他们两崐人一同密谋起事。”江陵的机动队部将领朱荣也派人告诉萧绎说:“桂王留在这里,是准备响应萧誉、萧。”萧绎很害怕,下令凿沉船只,将大米沉到江底,又砍断了缆绳,从蛮人地区的陆路上骑马赶回江陵,把萧囚噤起来,接着又杀掉了他。 侯景以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使赍上手敕,召南兖州刺史南康王会理。壬午,绍先至广陵,众不満二百,皆积⽇饥疲,会理士马甚盛,僚佐说会理曰:“景已陷京邑,先除诸藩,然后篡位。若四方拒绝,立当溃败,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资寇手!不如杀绍先,发兵固守,与魏连和,以待其变。”会理素懦,即以城授之。绍先既⼊,众莫敢动。会理弟通理请先还建康,谓其姊曰:“事既如此,岂可阖家受毙!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绍先悉收广陵文武部曲、铠仗、金帛,遣会理单马还建康。 侯景任命前临江太守董绍先为江北行台,派他带着梁武帝的敕令,前去召请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壬午(二十七⽇),董绍先到达广陵,他带的人马不満二百,由于连⽇赶路,都又累又饿,萧会理的人马却非常強盛。僚佐们劝萧会理:“侯景已经攻占了京城,如今准备先除去各位藩王,然后再篡夺皇位。如果四面八方都反对他,他立即就会溃败,怎么能把全州的土地到強盗手里,使他的力量得以壮大呢?我们不如杀掉董绍先,派兵固守我们的地盘,再和魏国联合起来,等待形势发生变化。”萧会理一向懦弱,立即将全城给了董绍先,董绍先进城之后,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萧会理的弟萧通理请求先返回建康,对他的姐姐说:“事情既然已经如此,怎么可以让全家被人杀光?我以后也想为家国效力,只是不知道天命到底怎样而已。”董绍先将广陵的文武员官的部曲、铠甲兵器、金银绢帛都接管过来,派萧会理单人匹马回到建康。 [11]湘潭侯退与北兖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东魏。侯景以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州民发兵拒之;景遣真阁将军羊海将兵助之,海以其众降东魏,东魏遂据淮。祗,伟之子也。 [11]湘潭侯萧退与北兖州刺史、定襄侯萧祗逃出来投奔了东魏。侯景任命萧弄璋为北兖州刺史,该州的百姓组成队伍将他挡在城外;侯景派遣直阁将军羊海统率队部前来相助,羊海却带领自己的人马投降了东魏,东魏于是占据了淮。萧祗是萧伟的儿子。 [12]癸未,侯景遣于子悦等将羸兵数百东略吴郡。新城戍主戴僧逖有精甲五千,说太守袁君正曰:“贼今乏食,台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闭关拒守,立可饿死。”土豪陆映公恐不能胜而资产被掠,皆劝君正之。君正素怯,载米及牛酒郊。子悦执君正,掠夺财物、子女,东人皆立堡拒之。景又以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姑孰。 [12]癸未(二十八⽇),侯景派遣于子悦等人率领几百名疲弱的士兵去东方強夺吴郡。新城县的戍卒主将戴僧逖拥有五千名精锐士兵,他劝太守袁君正道:“贼兵现在缺乏粮食,他们从台中所得到的不够支持十天,如果我们闭关防守,抗拒他们,他们马上就会饿死。”当地豪強陆映公害怕不能取得胜利,自己的资产遭到掠夺,便和其他人一道劝说袁君正去候于子悦。袁君正一向怯懦无能,于是就载着米、牛、酒到郊外接。于子悦扣押了袁君正,大肆掠夺该城百姓的财产、子女,东部的人都建起城堡抵抗他。侯景又任命任约为南道行台,镇守姑孰。 [13]夏,四月,湘东世子方等至江陵,湘东王绎始知台城不守,命于江陵四旁七里树木为栅,掘堑三重而守之。 [13]夏季,四月,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来到江陵,湘东王萧绎这才知道城已经陷落,就下令砍伐江陵周围七里之內的树木设立栅栏,又挖掘三道壕沟进行防守。 [14]东魏⾼岳等攻魏颍川,不克。大将军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继,逾年犹不下。山鹿忠武公刘丰生建策,堰洧⽔以灌之,城多崩颓,岳悉众分休迭进。王思政⾝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城中泉涌,悬釜而炊。太师泰遣大将军赵贵督东南诸州兵救之,自长社以北,皆为陂泽,兵至穰,不得前。东魏使善者乘大舰临城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临堰视之,见东北尘起,同⼊舰坐避之。俄而暴风至,远近晦冥,缆断,飘船径向城;城上人以长钩牵船,弓弩发,绍宗赴⽔溺死,丰生游上,向土山,城上人杀之。 [14]东魏的⾼岳等人攻打西魏的颍川,没有成功。大将军⾼澄增派兵力前崐去相助,在通往颍川的道路上不断有东魏的援军行进,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攻克颍川。山鹿忠武公刘丰生想出一个办法,在洧⽔之上建起拦河堰,提⾼⽔位灌城,致使该城的许多地方崩塌了,⾼岳将队部分成十几部分,轮番休息与进攻。王思政亲自在箭石横飞的情况下指挥作战,与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城里到处⽔如泉涌,他们就把锅挂起来做饭。西魏的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赵贵督率东南各州的队部赶来救援,但是长社以北的地区都成了河泽,队部到达穰城之后便无法继续前进了。东魏派箭术⾼超的人乘着大舰靠近颍川城发羽箭,颍川城眼看着就要陷落;燕郡景惠公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一起来到拦河堰前视察,看见东北方向尘土飞扬,便都到舰上坐下躲避, 一会儿暴风刮了起来,远近一片昏黑,缆绳被刮断了,船一直向颍川城飘去;城上的人用长钩拉住船,羽箭胡出,慕容绍宗跳到⽔里淹死了,刘丰生浮在⽔面向土山游去,城上的人将他死了。 [15]甲辰,东魏进大将军海王澄位相国,封齐王,加殊礼。丁未,澄⼊朝于邺,固辞;不许。澄召将佐密议之,皆劝澄宜膺朝命;独散骑常侍陈元康以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荐陆无规为大行台郞以分元康之权。 [15]甲辰(十九⽇),东魏晋升大将军、海王⾼澄为相国,并加封他为齐王,给予他特殊的礼遇。丁未(二十二⽇),⾼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坚决推辞,但是孝静帝没有同意。商澄召集手下的将领及其他辅佐员官秘密商议此事,大家都劝⾼澄应该接受朝廷的任命;唯独散骑常侍陈元康认为不可以这么做,⾼澄从此开始嫌恶他,崔暹就推荐陆元规出任大行台郞,以分陈元康之权。 [16]湘东王绎之⼊援也,令所督诸州皆发兵,雍州刺史岳王遣府司马刘方贵将兵出汉口;绎召察使自行,察不从。方贵潜与绎相知,谋袭襄,未发;会以他事召方贵,方贵以为谋怈,遂据樊城拒命,遣军攻之。绎厚资遣张缵使赴镇,缵至大堤,已拔樊城,斩方贵 。缵至襄,推迁未去,但以城西⽩马寺处之;犹总军府之政,闻台城陷,遂不受代。助防杜岸绐缵曰:“观岳势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祸。”岸既襄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骁勇著名。缵乃与岸结盟,著妇人⾐,乘青布舆,逃⼊西山。使岸将兵擒之,缵乞为沙门,更名法缵,许之。 [16]湘东王萧绎去京城救援的时候,命令他所统管的各州都派兵,雍州刺史兵王萧派遣府司马刘方贵带领人马发兵汉口,萧绎叫萧本人也出征,萧没有服从。刘方贵与萧绎暗地里有很深的情,密谋袭击襄,但是没等出兵,就遇上萧为了别的事召见刘方贵,刘方贵以为计划怈露了,于是占据了樊城拒绝接受命令,萧就派遣队部攻打樊城。萧绎用很多财物资助张缵,叫他赶往雍州。张缵到达大堤时,萧已经攻占了樊城,并杀死了刘方贵。张缵来到襄,萧推三阻四不愿离开,只给了城西的⽩马寺让他住下;萧自己仍统管着军府的政务,他听到台城陷落的消息后,便不接受由张缵取代他官职的命令。助防杜岸欺骗张缵说:“看岳王这边的势头,他是不会容下您的,您不如暂时到西山去躲避灾祸。”杜岸一家是襄的豪门大族,兄弟九人都以骁勇著名。张缵于是与杜岸结成同盟,自己穿上女人的⾐服,乘上青布围起来的车子,逃进了西山。萧派杜岸带领人马追上捉住了他。张缵请求让自己⼊寺为僧,把名字改为法缵,萧同意了。 [17]荆州长史王冲等上笺于湘东王绎,请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承制主盟;绎不许。丙辰,又请以司空主盟;亦不许。 [17]荆州长史王冲等人向湘东王萧绎呈上书信,请他以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的⾝份,秉承皇帝的意志,出任由各位藩王组成的联盟的盟主,萧绎没有答应。丙辰(疑误),他们又请他以司空的⾝份出任盟主,萧绎也没有同意。 [18]上虽外为侯景所制,而內甚不平。景以宋子仙为司空,上曰:“调和,安用此物!”景又请以其二人为便殿主帅,上不许。景不能強,心甚惮之。太子⼊,泣谏,上曰:“谁令汝来!若社稷有灵,犹当克复;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军士⼊直省中,或驱驴马,带弓刀,出⼊宮庭,上怪而问之,直将军周石珍对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谓丞相!”左右皆惧。是后上所求多不遂志,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属湘东王绎,并剪爪发以寄之。五月,丙辰,上卧净居殿,口苦,索藌不得,再曰“嗬!嗬!”逐殂。年八十六。景秘不发丧,迁殡于崐昭殿,太子于永福省,使如常⼊朝。王伟、陈庆皆侍太子,太子呜咽流涕,不敢怈声,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18]梁武帝虽然表面上被侯景控制,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不平。侯景想让宋子仙出任司空,梁武帝说道:“三公是要调和的,怎么可以任用宋子仙这种人?”侯景又请求让他的两位同出任便殿主帅,梁武帝没有同意。侯景不能強迫梁武帝,心里非常害怕他,皇太子进来,流着眼泪劝告梁武帝,梁武帝说道:“谁让你来的!如果家国的神灵还在,还可以恢复;如果不是这样,何必流泪!”侯景派手下的士兵到几个省里值勤,有的人赶着驴马,带着弓刀,在宮廷中出出进进。梁武帝感到奇怪,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直将军周石珍回答说:“这是侯丞相的卫兵。”梁武帝听了非常愤怒,斥责周石珍道:“是侯景,为什么管他叫丞相?”旁边的人都很害怕。从此以后梁武帝所提出的要求大多数都不能満⾜,饮料与膳食也被减少,在忧虑与气愤加的情况下他病倒了。皇太子把小儿子萧大圜托咐给了湘东王萧绎,并且将剪下的头发与指甲寄给他。五月,丙辰(初二),梁武帝躺在净居殿,嘴里发苦,要喝蜂藌却没人拿来,发出了两声”荷!荷!”的声音,便死去了。享年八十六岁,侯景封锁消息不发丧,将梁武帝的遗体收殓后移到了昭殿,又从永福省接来皇太子,叫他象平常一样⼊朝。王伟、陈庆都在旁边监视皇太子,皇太子呜咽着泪流満面,不敢发出声音,殿堂外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这件事。 [19]东魏⾼岳既失慕容绍宗等,志气沮丧,不敢复长社城。陈元康言于大将军澄曰:“王自辅政以来,未有殊功,虽破侯景,本非外贼。今颖川垂陷,愿王自以为功。”澄从之。戊寅,自将步骑十万攻长社,亲临作堰,堰三决,澄怒,推负土者及囊并塞之。 [19]东魏的⾼岳失去了慕容绍宗等人以后,变得沮丧失去斗志,不敢再进攻长社城。陈元康对大将军⾼澄说道:“大王您自从辅佐皇上执政以来,还没有建立突出的功勋,虽然曾经打败过侯景,但是他本来就不是外贼。现在颖川快要陷落,希望大王您亲自去建立这一功业。”⾼澄采纳了这一建议。戊寅(二十四⽇),⾼澄自己率领步兵与骑兵共十万人攻打长社城,还亲自督造拦河堰,拦河堰三次决口,⾼澄大为恼怒,把背土的人以及袋子一齐推下去堵塞缺口。 {20]辛巳,发⾼祖丧,升梓宮于太极殿。是⽇,太子既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卫。 [20]辛巳(二十七⽇),侯景为梁武帝发丧,将棺材抬到太极殿。这一天,皇太子登上了皇位,大赦天下,侯景出屯朝堂,把士兵派到各处守卫。 [21]壬午,诏北人在南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万计;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21]壬午(二十八⽇),梁简文帝颁下诏书,指明凡是在南朝当奴婢的北方人,都免去他们的奴隶⾝份,被免的人数以万计;侯景对他们中的有些人还大提拔,希望能笼络他们。 ⾼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争尚豪华,粮无半年这储,常资四方委输。自景作,道路断绝,数月之间,人至相食,犹不免饿死,存者百无一二。贵戚、豪族皆自出采稆,填委壑沟,不可胜纪。 梁武帝末年,建康城的官民在吃、穿、用方面都争相崇尚豪华,储存的粮食不够半年用的,常常要各地运来粮食。自从侯景叛以来,道路断绝了,几个月內,便发展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仍免不了有饿死之人,一百个人里面活下来的不到一二。那些皇亲国戚、豪门大族都自己出来采割野生的稻子,一时间因饿死而埋在壑沟中的人,数不胜数。 癸未,景遣仪同三司来亮⼊宛陵,宣城太守杨⽩华而斩之。甲申,景遣其将李贤明攻之,不克。景又遣中军侯子鉴⼊吴郡,以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遣仪同宋子仙等将兵东屯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逖拒之。御史中丞沈浚避难东归,至吴兴,太守张嵊与之合谋,举兵讨景。嵊,稷之子也,东扬州刺史临城公大连,亦据州不受景命。景号令所行,唯吴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癸未(二十九⽇),侯景派遣仪同三司萧来亮来到宛陵县,宣城太守杨⽩华将萧来亮而杀之。甲申(三十⽇),侯景派手下的将领李贤明攻打宣城,未能成功。侯景又派遣中军侯子鉴进⼊吴郡,任命厢公苏单于为吴郡太守,派遣仪同宋子仙等人率领兵马屯驻在东部的钱塘,新城戍主戴僧逖带兵进行抵抗。御崐史中丞沈浚为了避难来到东部,到达吴兴县时,太守张嵊同他合谋,发兵讨代侯景。张嵊是张稷的儿子。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大连也占据东扬州不接受侯景的命令。侯景号令能够得到执行的,仅限于吴郡以西,南陵以北的地区而已。 [22]魏诏:“太和中代人改姓者皆复其旧。” [22]西魏文帝颁下诏书:“太和年间代郡人改姓的都恢复的姓氏。” [23]六月,丙戌,以南康王会理为侍中、司空。 [23]六月,丙戍(初二),梁朝任命南康王萧会理为侍中、司空。 [24]丁亥,立宣城王大器为皇太子。 [24]丁亥(初三),梁简文帝立宣城王萧大器为皇太子。 [25]初,侯景将使太常卿南刘之遴授临贺王正德玺绶,之遴剃发僧服而逃之。之遴博学能文,尝为湘东王绎长史;将归江陵,绎素嫉其才,己丑,之遴至夏口,绎密送药杀之,而自为志铭,厚其赙赠。 [25]当初,侯景要派太常卿南刘之遴去把印玺授给临贺王萧正德,刘之遴剃了头发,穿上和尚服装逃跑了。刘之遴学识广博,文才出众,曾经担任湘东王萧绎的长史。这次他准备回到江陵,但是萧绎一向妒嫉他的才能,己丑(初三),刘之遴到达夏口,萧绎暗中送药过去毒死了他。刘之遴死后,萧绎又亲自为他撰写墓志铭,还出了一大笔钱给他办丧事。 [26]壬辰,封皇子大心为寻王,大款为江陵王,大临为南海王,大连为南郡王,大舂为安陆王,大成为山王,大封为宜都王。 [26]壬辰(初八),梁简文帝封皇子萧大心为寻王,萧大款为江陵王,萧大临为南海王,萧大连为南郡王,萧大舂为安陆王,萧大成为山王,萧大封为宜都王。 [27]长社城中无盐,人病挛肿,死者什八九。大风从西北起,吹⽔⼊城,城坏。东魏大将军澄令城中曰:“有能生致王大将军者封侯;若大将军⾝有损伤,亲近左右皆斩。”王思政帅众据土山,告之曰:“吾力屈计穷,唯当以死谢国。”因仰天大哭,西向再拜,自刎,都督骆训曰;“公常语训等:‘汝赍我头出降,非但得富贵,亦完一城人。’今⾼相既有此令,公独不哀士卒之死乎!”众共执之,不得引决。澄遣通直散骑赵彦深就土山遣以⽩羽扇,执手申意,牵之以下。澄不令拜,延而礼之。思政初⼊颍川,将士八千人,及城陷,才三千人,卒无叛者。澄悉散配其将卒于远方,改颍州为郑州,礼遇思政甚重。西祭酒卢潜曰:“思政不能死节,何⾜可重!”澄谓左右曰:“我有卢潜,乃是更得一王思政。”潜,度世之曾孙也。 [27]长社城里没有盐吃,人人挛痉、浮肿,死的人有十分之八九。大风从西北方刮了起来,把⽔吹到了城里,城被冲坏了。东魏的大将军⾼澄向城里的人宣布:“有能够把王大将军王思政活捉送来的人,就封他为侯;如果王大将军⾝上受伤,那么他的亲属以及他⾝边的人都得被杀掉。”王思政率领人马占据了东魏人堆起的土山,告诉东魏人:“我的力气已经使尽,计策也已经用光,只能以一死来报答家国了。”说着他就仰面朝天大哭起来,向西面拜了两拜,然后准备自刎。都督骆训对他说道:“您常常对我们说:‘你们带着我的头颅出去投降,非但能得到富贵,也能使全城的人保全命。’现在⾼相国既然有这样的命令,您难道就不哀怜士兵们因您而死吗?”大家一起上去抓住王思政,王思政因此没能杀自成。⾼澄派了通直散骑赵彦深来到土山上,送给王思政⽩羽扇,握住他的手说明自己的意图,又把他拉了下来。⾼澄没有叫王思政下拜,对他彬彬有礼。王思政当初进⼊颍川的时候,手下的将士共有八千人,等到长社城陷落,才剩下三千人,但是他们中间最终没有一个叛变的。⾼澄把这些将士分散开来,,都安排到遥远的地方,又将颍州改为郑州,给了王思政很⾼的礼遇。西祭洒卢潜说道:“王思政没能以死来保全气节,有什么值得看重的?”⾼澄对旁的人说道:“我有了卢潜,如同又得了一个王思政。”卢潜是卢度世的曾孙。 初,思政屯襄城,以长社为行台治所,遣使者魏仲陈于太师泰,并致书于淅州刺史崔猷。猷复书曰:“襄城控带京、洛,实当今之要地,如有动静,易相应接。颍川既邻寇境,又无山川之固,贼若潜来,径至城下。莫若顿兵襄城,为行台之所;颍川置州,遣良将镇守,则表里胶固,人心易安,纵有不虞,岂能为患!”仲见泰,具以启闻。泰令依献策。思政固请,且约:“贼⽔攻期年、陆攻三年之內,朝廷不烦走救。”泰乃许之。及长社不守,泰深悔之。猷崐,孝芬之子也。 当初,王思政在襄城时,想把长社定为行台所在地,他派遣使者魏仲去向太师宇文泰请求批准,并且给淅州的刺史崔猷写了一封信。崔猷在回信中说道:“襄城控制连接着京、洛地区,实在是当今的战略要地,要是有什么变故,很容易相互接应。而颍川既邻近敌寇占领的地方,又没有山川之险,敌人如果悄悄过来,可以直接到达城下。不如让队部屯驻在襄城,将襄城作为行台所在地;再在颍川设置州,派优秀的将领前去镇守,这样里里外外就都牢固了,人心也容易定安,纵然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祸患。”魏仲见到宇文泰,把王思政的意见向他作了汇报。宇文泰下令按照崔猷策略去做。王思政再三请求,并且约定:“敌人如果在一年之內从⽔上进攻,如果在三年之內从陆地上进攻,朝廷都不必派兵赶来救授。”宇文泰这才答应。等到长社城陷落,宇文泰对此深感后悔。崔猷是崔孝芬的儿子。 侯景之南叛也,丞相泰恐东魏复取景所部地,使诸将分守诸城。及颍川陷,泰以诸城道路阻绝,皆令拔军还。 侯景叛逃梁朝之后,西魏丞相宇文泰害怕东魏又来夺取侯景原来管辖的地方,就派将领们分别把守各城。等到颍川陷落,各城的道路都被隔断,宇文泰便下令叫将领们率领队部返回。 [28]上甲侯韶自建康出奔江陵,称受⾼祖密诏征兵,以湘东王绎为侍中,假⻩、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自余藩镇并加位号。 [28]梁朝的上甲侯萧韶从建康逃奔到江陵,声称他是拿着梁武帝的秘密诏书来征兵的,任命湘东王萧绎为侍中、假⻩、大都督中外诸军事、司徒、承制,其余的藩王也都增加了职位与名号。 [29]宋子仙围戴僧逖,不克。丙午,吴盗陆缉等起兵袭吴郡,杀苏单于,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宁为主。 [29]宋子仙包围了戴僧逖,但没有打垮对方。丙午(二十二⽇),吴郡的強盗陆缉等人起兵攻打吴郡,杀掉了苏单于,推举前淮南太守、文成侯萧宁为他们的首领。 [30]临贺王正德怨侯景卖己,密书召鄱王范,使以兵⼊;景遮得其书,癸丑,缢杀正德。景以仪同三司郭元建为尚书仆、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镇新秦;封元罗等诸元十余人皆为王。景爱永安侯确之勇,常置左右。邵陵王纶潜遣人呼之,确曰:“景轻佻,一夫力耳,我手刃之,正恨未得其便,卿还启家王,勿以确为念。”景与确游钟山,引弓鸟,因景,弦断,不发,景觉而杀之。 [30]梁朝的临贺王萧正德怨恨侯景出卖自己,秘密写信召请鄱王萧范,叫他带兵前来;侯景截住了这封信,癸丑(二十九⽇),勒死了萧正德。侯景任命仪同三司郭元建为尚书仆、北道行台、总江北诸军事,让他镇守新秦;又封元罗等十几位元姓人为王。侯景很欣赏永安侯萧确的勇敢,经常把他安排在自己 的⾝边。邵陵王萧纶秘密派人叫萧确回去,他对来人说:“侯景为人轻佻,一夫之勇而已,我想亲手用刀杀掉他,只是恨没有便于下手的机会。你回去告诉我的⽗王,叫他不要把我挂在心上。”侯景与萧确一同游览钟山,拉弓鸟, 萧确就准备死侯景,不料弓弦拉断,箭没有出去,侯景发觉了萧确的企图,于是杀掉了他。 [31]湘东王绎娶徐孝嗣孙女为妃,生世子方等。妃丑而妒,又多失行,绎二三年一至其室。妃闻绎当至,以绎目眇,为半面妆以待之,绎怒而出,故方等亦无宠。及自建康还江陵,绎见其御军和整,始叹其能,⼊告徐妃,妃不对,垂泣而退。绎怒,疏其秽行,榜于大,方等见之,益惧。湘州刺史河东王誉,骁勇得士心,绎将讨侯景,遣使督其粮众,誉曰:“各自军府,何忽隶人!”使者三返,誉不与。方等请讨之,绎乃以少子安南侯方矩为湘州刺史,使方等精卒二万送之。方等将行,谓所亲曰:“是行也,吾必死之;死得其所,吾复奚恨!” [31]湘东王萧绎娶了徐孝嗣的孙女为王妃,生下了嫡长子萧方等。徐妃容貌丑陋又好妒嫉,行为还常常有失检点,萧绎要过二三年才去徐妃房间一次。徐妃听说萧绎要来,因为他瞎了一只眼,于是便仅仅在自己的半边脸上化了妆,等他前来,萧绎发现后愤怒地离开了徐妃的房间,所以萧方等也不受萧绎的宠信。等到萧方等从建康返回江陵,萧绎见他驾御队部有条有理,这才称叹崐赏赞他有能力。萧绎进去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徐妃,徐妃没有回答,只是流着眼泪转⾝离开。萧绎愤怒起来,陈述徐妃的肮脏行为,在大中张榜公布,萧方等见了之后,更加害怕。湘州刺史河东王萧誉骁勇善战,很得士兵们的拥戴,萧绎将要讨伐侯景,派遣使者去督察他的粮食和人马。萧誉说道:“各自有各自军府,为什么忽然来督率看人?”使者往返了多次,萧誉就是不给粮食与人马。萧方等请求讨伐萧誉,萧绎于是任命他的小儿子安南侯萧方矩为湘州刺史,派萧方等率领二万名精兵护送他上任。萧方等临行之前,对他亲近的人说道:“这次出行,我一定会死;但是死得其所,我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32]侯景以赵威方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寻王大心遣军拒之,擒威方,系州狱,威方逃还建康。 [32]侯景任命赵威方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寻王萧大心派队部进行抵抗,活捉了赵威方,把他关在该州的监狱里,后来赵威方又逃回了建康。 [33]湘东世子方等军至⿇溪,河东王誉将七千人击之,方等军败,溺死。 安南侯方矩收馀众还江陵,湘东王绎无戚容。绎宠姬王氏,生子方诸。王氏卒,绎疑徐妃为之,令杀自,妃赴井死,葬以庶人礼,不听诸子制服。 [33]湘东王的嫡长子萧方等的队部到达⿇溪时,河东王萧誉率领七千人马攻击他,萧方等的队部遭到了失败,他本人淹死。安南侯萧方矩收拾剩余的人马返回江陵,湘东王萧绎没有任何悲戚的表情。萧绎宠爱的姬妾王氏,生下了儿子萧方诸。王氏去世,萧绎疑心是徐妃下毒杀害的,迫徐妃杀自,徐妃就投井而死。萧绎用对庶人的礼仪埋葬了徐妃,不让儿子们为她穿丧服。 [34]西江督护陈霸先起兵讨侯景,景使人广州刺史元景仲,许奉以为主,景仲由是附景,图霸先。霸先知之,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集兵南海,驰檄以讨景仲曰:“元景仲与贼合从,朝廷遣曲侯为刺史,军已顿朝亭。”景仲所部闻之,皆弃景仲而散。秋,七月,甲寅,景仲缢于下。霸先定州刺史萧镇广州。 [34]西江督护陈霸先打算带兵讨代侯景,侯景派人劝广州刺史元景仲,答应要拥戴他为道领,元景仲因此归附侯景,谋算计陈霸先。陈霸先知道了这件事,便与成州刺史王怀明等在南海郡集中队部,然后传布声讨元景仲的檄文,说:“元景仲与叛贼勾结,朝廷任命曲侯萧为广州刺史,现在队部已经屯驻在朝亭。”元景仲的部属们听说之后,都离弃元景仲逃散了。秋季,七月,甲寅(初一),元景仲在下上吊杀自。陈霸先来定州刺史萧镇守广州。 前⾼州刺史兰裕,钦之弟也,与其诸弟扇始兴等十郡,攻监衡州事欧。使霸先救之,悉擒裕等,因以霸先监始兴郡事。 前⾼州刺史兰裕是兰青的弟弟,他与他的弟弟们煽动引始兴等十郡,一起攻打监衡州事欧。萧派遣陈霸先赶去久远,将兰裕等人全都抓获了,萧便委派陈霸先为监始兴郡事。 [35]湘东王绎遣竟陵太守王僧辩、信州刺史东海鲍泉击湘州,分给兵粮,刻⽇就道。僧辩以竟陵部下未尽至,俟众集然后行,与泉⼊⽩绎,求申期。绎疑僧辨观望,按剑厉声曰:“卿惮行拒命,同贼琊?今⽇唯有死耳!”因斫僧辩,中其左髀,闷绝,久之方苏,即送狱。泉震怖,不敢言。僧辩⺟徙行流涕⼊谢,自陈无训,绎意解,赐以良药,故得不死。丁卯,鲍泉独将兵伐湘州。 [35]梁朝湘东王萧绎派遗竟陵太守王僧辩、信州刺史东海人鲍泉攻打湘州,分别给予他们人马与粮食,叫他们在指定⽇期上路。王僧辩考虑到他在竟陵的部下还没有到齐,打算等到队部全部集中之后再出兵,就和鲍泉来到江陵向萧绎反映情况,要求延缓行动⽇期。萧绎怀疑王僧辩是要采取观望态度,就按住剑柄厉声说道:“你害怕出兵,抗拒命令,是想和叛结成一伙吗?今天你只有死路一条!”说道子套佩剑朝王僧辩砍去,砍中了他的左腿大,王僧辩昏厥过去,很久才苏醒过来,接着马上送进临狱。鲍泉很震惊、巩惧,不敢说一句话。王僧辩的⺟亲流着眼泪徒步来到萧绎的府第谢罪,陈说自己平时对儿子缺乏训导。萧绎心中的不快这才开解,赐给王僧辩一些好药,因此王僧辩才没有死去,丁卯(十四⽇),鲍泉单独率领人马讨伐湘州。 [36]陆缉等竞为暴掠,吴人不附,宋子仙自钱塘旋军击之。壬戌,缉弃城奔海盐,子仙复拓吴郡。戊辰,侯景置吴州于吴郡,以安陆王大舂为刺史。 [36]陆缉等人竞相掠夺,制造暴行,吴郡一带的百姓都不归附他们,宋子仙从钱塘率领队部调头对他们发起了攻击。壬戌(初九),陆缉放弃郡城逃到海盐, 宋子仙重新占据了吴郡。戊辰(十五⽇),侯景在吴郡设置了吴州,任命安陆王萧大舂为刺史。 [37]庚午,以南康王会理兼尚书令。 [37]庚午(十七⽇),梁朝任命南康王萧会理兼任尚书令。 [38]鄱王范闻建康不守,戒严,⼊,僚佐或说之曰:“今魏人已据寿, 大王移⾜,则虏骑必窥合肥。前贼未平,后城失守,将若之何!不如待四方兵集,使良将将精卒赴之,进不失勤王,退可固本。”范乃止。会东魏大将军澄遣西兖州刺史李伯穆合肥,又使魏收为书谕范。范方谋讨侯景,藉东魏为援,及帅战士二万出东关,以合州输伯穆,并遣谘议刘灵议送二子勤、广为质于东魏以气师。范屯濡须以待上游之军,遣世子嗣将千余人守安乐栅,上游诸军皆不下,范粮乏,采稗、菱藕以自给。勤、广至邺,东魏人竟不为出师。范进退无计,乃溯流西上,军于枞。景出屯姑孰,范将裴之悌以众降之。之悌,之⾼之弟也。 [38]梁朝的鄱王萧范听到建康失守的消息,下令戒严,准备打进建康,他的僚佐中有人劝他:“现在魏人已经占据了寿,大王您一旦动⾝离开,这些胡骑一定会窥伺合服。前面的贼兵还没有平定,后面的州城又失守,那将怎么办?不如等四面的队部集中之后,派良将率领精锐的士兵赶赴建康,这样进不耽误卫国勤王,退可以巩固自己的基。”萧范听到这才放弃了原来的念头。这时刚好遇上东魏的大将军⾼澄派遣西兖州刺史李伯穆带兵迫合肥,⾼澄又叫魏收写信把情况告诉萧范。萧范这才谋划讨代侯景,借助东魏的人马,使他们成为援助自己的力量。于是萧范率领二万人马从东关出发,同时把合州献给李伯穆,还派遣咨议刘灵议将自己的两个儿子萧勤、萧广送到东魏当人质,以此作为请求东魏出兵的条件。萧范屯驻在濡须,等待上游的队部到来,又派遣嫡长子萧嗣带领一千多人守卫安乐栅,可是上游的各路队部都不下来,萧范的粮食开始缺乏,只好采摘菇蘑、稗子、菱角、莲藕为食。萧勤、萧广到达邺城之后,东魏竟然不为萧范出兵,萧范进退两难,无计可施,于是只好溯江西上,驻扎在枞。侯景出兵屯驻在姑孰,萧范的部将裴之悌率领大队人马投降了他,裴之悌是裴之⾼的弟弟。 [39]东魏大将军澄诣邺,辞爵位殊礼,且请立太子。澄谓济王晖业曰:“比读何书?”晖业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 [39]东魏的大将军⾼澄来到邺城,要辞去孝静帝授予他的爵位和特殊待遇,并且请求立皇太子。他问济王晖业:“近来你读了什么书?”元晖业回答说:“我读了许多遍伊尹、霍光的传记,不读曹氏、司马氏的书。” [40]八月,甲申朔,侯景遣其中军都督侯子鉴等击吴兴。 [40]八月,甲申朔(初一),侯景派遣他的中军都督侯子鉴等人攻打吴兴。 [41]己亥,鲍泉军于石椁寺,河东王誉逆战而败;辛丑,又败于橘州,战及溺死者万余人。誉退保长沙,众引军围之。 [41]己亥(十六⽇),鲍泉的队部驻扎在石椁寺,河东王萧誉进行反击失败;辛丑(十八⽇),又在桔州战败,战死和溺死的有一万多人。萧誉只好向后撤退以保卫长沙,鲍泉等将领指挥队部包围了长沙。 [42]辛卯,东魏立皇子长仁为太子。 [42]辛卯(初二),东魏立皇子元长仁为皇太子。 海文襄王澄以其弟太原公洋次长,意常忌之。洋深自晦匿,言不出口,常自贬退,与澄言,无不顺从。澄轻之,常曰:“此人亦得富贵,相书亦何可解!”洋为其夫人赵郡李氏营服玩小佳,澄辄夺取之;夫人或志未与,洋笑曰:“此物犹应可求,兄须何容吝惜!”澄或愧不取,洋即受之,亦无饰让。每退朝还第,辄闭阁坐静,虽对子,能竟⽇不言。或时袒跣奔跃,夫人问其故,泮曰:“为尔漫戏。”其实盖习劳也。 海文襄王⾼澄由于他的弟弟太原公⾼洋在兄弟中年龄仅次于自己,心里常忌恨他。⾼洋处处倍加小心、谨慎,有话也不轻易说出来,常常自己贬低自己,与⾼澄说话,无不顺从⾼澄的意志。⾼澄很轻视⾼洋,经常对人说:“这个人也能享受到荣华富贵,相书上怎么解释得通呀?”⾼洋经常为他的夫人赵郡人李氏做一些精巧的⾐服物玩,⾼澄见了总是要占为己有;⾼洋的夫人有时很崐气愤,不想给⾼澄,⾼洋笑着对她说:“这种东西还可以再弄到,现在兄长需要,我们怎能如此吝啬呢?”⾼澄有时也很惭愧,便不要,⾼洋就拿了过来,也不做出谦让的样子。每次退朝之后,⾼洋一回到自己的府第,就关闭楼阁的门在里面坐静,即便对自己的子,也能整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候人他还⾚着脚又跑又跳,夫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洋回答说:“随便给你作作游戏。”其实他是要锻炼⾝体。 澄获徐州刺史兰钦子京,以为膳奴,钦请赎之,不许;京屡自诉,澄杖之,曰:“更诉,当杀汝!”京与其六人谋作。澄在邺,居北城东柏堂,嬖琅琊公主,其往来无间,侍卫者常遣出外。辛卯,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 部尚书侍中杨、⻩门侍郞崔季舒屏左右,谋受魏禅,署拟百官。兰京进食,澄却之,谓诸人曰:“昨夜梦此奴斫我,当急杀之。”京闻之,置刀盘下。冒言进食,澄怒曰:“我未索食,何为遽来!”京挥刀曰:“来杀汝!”澄自投伤⾜,⼊于下,贼去,弑之,狼狈走,遗一靴;季舒匿于厕中;元康以⾝蔽澄,与贼争刀被伤,肠出;库直王冒刃御贼;纥奚舍乐斗死。时变起仓猝,內外震骇。太原公洋在城东双堂,闻之,颜⾊不变,指挥部分,⼊讨群贼,斩而脔之,徐出,曰:“奴反,大将军被伤,无大苦也。”內外莫不惊异。洋秘不发丧。陈元康手书辞⺟,口占使功曹参军祖作书陈便宜,至夜而卒;泮殡之第中,诈云出使,虚除元康中书令,以王为领左右都督。,基之子也。 ⾼澄抓获了徐州刺史兰钦的儿子兰京,让他充当服侍自己用餐的奴仆,兰钦请求用钱财赎兰京出去,但是⾼澄不答应。兰京自己多次提出请求,⾼澄就用木杖打他,对他说:“你要是再求诉的话,就杀掉你!”兰京与他的六个同伙密谋犯上作,⾼澄呆在邺城,住在北城东侧的柏堂,很宠幸琅琊公主,他为了使自己与公主之间的来往方便,经常把侍卫们派到外面。辛卯(初八),⾼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侍中杨、⻩门侍郞崔季舒一起打发走⾝边的人,密谋东魏皇帝禅让皇位给⾼澄,还议定了对文武百官的安排。兰京送来食品,⾼澄叫他退下,对众人说:“昨天夜里,我梦见这个奴才用刀砍我,应该赶快把他杀掉。”兰京听到这句话,便将刀子放在盘子底下,假装说要送食物过来,⾼澄恼怒地说道:“我没要食物,你为什么突然进来?”兰京挥着刀说道:“是来杀你!”⾼澄扑过去,不料自己的脚受了伤,他就钻到了下,兰京把掀开杀掉了他。杨狼猾逃走,一只靴子还丢在房间里;崔季舒蔵到了厕所里面;陈元康用自己的⾝体掩护⾼澄,在和兰京争夺刀子时被砍伤,肠子流了出来;库直王着刀刃抵御叛贼;纥奚舍乐在搏斗中死去。当时这一事变发生得很突然,朝廷內外都感到震惊、害怕。太原公⾼洋正在城东的双堂,听到这一消息,而不改⾊,立即指挥队部到出事地点讨伐这群叛贼,把他们杀死并将尸体切成了⾁块。接着慢慢地走出来说道:“奴才造反,大将军受了伤,但是伤势不严重。”朝廷內外都对⾼洋的镇定自若感到惊异。⾼洋封锁了⾼澄的死讯,秘不发丧。陈元康亲笔给⺟亲写了封诀别信,又向功曹参军祖口授,叫他整理出论述家国当务之急的文书,到了夜里,陈元康便死了。⾼洋把陈元康收殓在自己的府第里,假装说派他出使到外地了,还授予他中书令的职务。⾼洋任命王为领左右都督。王是王基的儿子。 勋贵以重兵皆在并州,劝洋早如晋,洋从之。夜,召大将军督护太原唐邕,使部分将士,镇遏四方;邕支配须臾而毕,洋由是重之。 功臣权贵们考虑到大队部都在并州,劝⾼洋尽快赶到晋,⾼洋接受了这一意见。连夜召来大将军督护太原人唐邕,叫唐邕部署安排将士们镇守四方;唐邕很快分配安排完毕,⾼洋从此很器重唐邕。 癸巳,洋讽东魏主以立太子大赦。澄死问渐露,东魏主窃谓左右曰:“大将军今死,似是天意,威权当复归帝室矣!”洋留太尉⾼岳、太保⾼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守邺,余勋贵皆自随。甲午,⼊谒东魏主于昭殿,从甲士八千人,登阶者二百余人,皆攘袂扣刃,若对严敌。令主者传奏曰:“臣有家事,须诣晋。”再拜而出。东魏主失⾊,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朕不知死在何⽇!”晋旧臣、宿将素轻洋;及至,大会文武,神彩英畅,言辞敏洽,众皆大惊。澄政令有不便者,洋皆改之。⾼隆之、司马子如等恶度支尚书崔暹,奏暹及崔季舒过恶,鞭二百徙边。 癸巳(初十),⾼洋劝说东魏国主孝静帝以立了太子的名义大赦天下。⾼澄的死讯渐渐透露出来,孝静帝悄悄地对⾝边的人说:“现在大将军死了,似乎是崐天意,权威应当重新归于皇室了!”⾼洋留下太尉⾼岳、太保⾼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守卫邺城,其余的功臣权贵都让他们跟随着自己。甲午(十一⽇),⾼洋来到昭殿拜见孝静帝,⾝后跟着八千名披甲戴盔的士兵,登上宮殿台阶的就有二百多人,他们都捋着袖子按住刀剑,就象面对厉害的敌人一样。⾼洋叫主持朝仪的员官向孝静帝转报:“我有一些家事,必须直到晋。”说完,他拜了两拜离开皇宮。孝静帝大惊失⾊,他目送着⾼洋远去的⾝影说道:“此人看来还是不能容纳我的,我真不知道会死在哪一天?”晋原来的文官武将们一向轻视⾼洋,等到⾼洋抵达晋,他们看到⾼洋大会文武员官,神采英伟不凡,言语敏锐周到,都觉得非常吃惊。⾼澄以往制订的政策、下达的命令中有不便于执行的。⾼洋都作了修改。⾼隆之、司马子如等人憎恨度支尚书崔暹,向上汇报他与崔季舒的过失与罪恶,结果他们都被打了二百鞭子,然后给发配到边远地区了。 [43]侯景以宋子仙为司徒、郭子建为尚书左仆,与领军任约等四十人并开府仪同三司,仍诏:“自今开府仪同不须更加将军。”是后开府仪同至多,不可复记矣。 [43]侯景任命宋子仙为司徒,郭子建为尚书左仆,与领军任约等四十个人一起任开府仪同三司,还下达诏书:“从今以后开府仪同不必再增加将军名号。”此后开府仪同多得数不胜数。 [44]鄱王范自枞遣信告江州刺史寻王大心,大心遣信邀之。范引兵诣江州,大心以湓城处之。 [44]鄱王萧范从枞派人送信给江州刺史寻王萧大心,告诉他有关情况,萧大心闻讯后就派人带着信前去邀请萧范。萧范带领人马到达江州,萧大心将湓城让给他屯驻。 [45]吴兴兵力寡弱,张嵊书生,不闲军旅;或劝嵊效袁君正以郡侯子鉴。嵊叹曰:“袁氏世济忠贞,不意君正一旦隳之。吾岂不知吴郡既没,吴兴势难久全;但以⾝许国,有死无贰耳!”九月,癸丑朔,子鉴军至吴兴,嵊战败,还府,整服安坐,子鉴执送建康。侯景嘉其守节,活之,嵊曰:“吾忝任专城,朝廷倾危,不能匡复,今⽇速死为幸。”景犹全其一子,嵊曰:“吾一门已在鬼录,不就尔虏求恩!”景怒,尽杀之;并杀沈浚。 [45]吴兴兵员少力量弱,张嵊是一介书生,不习军中事务;有人劝张嵊仿效袁君正,也率领全郡军民接侯子鉴。张嵊叹道:“袁家世世代代都以忠贞著称,没想到这名声被袁君正毁于一旦。我难道不知道吴郡陷落之后,吴兴也就势必难以长久保全的道理吗?只是我既然已经把一切都献给了家国,那么我就只能选择这么一条死路罢了!”九月,癸丑朔(初一),侯子鉴的队部到达吴兴,张嵊战失败,返回府中,空戴整齐然后安然坐着,侯子鉴将他捉信,押送到建康。侯景赞许张嵊能够守节,想保全他的命。张嵊却说道:“我有愧于担任吴兴郡守,在朝廷危亡之际,不能进行挽救,使之转危为安,今天我只求马上死,也算是一件幸事。”侯景还想留下他的一个儿子,张嵊说道:“我们一家人都已经上了鬼藉,我才不会向你胡虏乞求恩惠呢!”侯景听了大为恼怒,杀光了他全家老小,并且还杀掉了沈浚。 [46]河东王誉告急于岳王,留谘议参军济蔡大宝守襄,帅众二万、骑二千伐江陵以救湘州。湘东王绎大惧,遣左右就狱中问计于王僧辩,僧辩具陈方略,绎乃赦之,以为城中都督。乙卯,至江陵,作十三营以攻之;会大雨,平地⽔深四尺,军气沮。绎与新兴太守杜有旧,密邀之。乙丑,与兄岌、岸、弟幼安、兄子龛各帅所部降于绎。岸请以五百骑袭襄,昼夜兼行;去襄三十里,城中觉之,蔡大宝奉察⺟龚保林登城拒战。闻之,夜遁,弃粮食、金帛、铠仗于⽔,不可胜纪。张缵病⾜,载以随军;及败走,守者恐为追兵所及,杀之,弃尸而去。至襄,岸奔广平,依舂兄南太守。 [46]河东王萧誉向岳王萧告急,萧留下谘议参军济人蔡大宝守卫襄,自己统率两万兵众,两千名骑兵,计伐江陵以授救湘州。湘东王萧绎非常害怕,派⾝边的人来到狱中向王僧辩询问对策,王僧辩详细地陈述了用兵策略,萧绎于是赦免了王僧辩,叫他担任城中的都督。乙卯(初三),萧赶到江陵,安置了十三个军营,向守城的队部发起了进攻;正好遇上大雨,平地上都积起四尺深的⽔,萧的队部士气低落。萧绎与新兴太守杜过去有情,暗中请他赶来援助。乙丑(十三⽇),杜与他的哥哥杜岌、杜岸崐、弟弟杜幼安、侄子杜龛各自率领部属投降了萧绎。杜岸请求带领五百名骑兵去袭击襄,征得同意后,就夜以继⽇地赶路。当他们距离襄三十里的时候,城里的人发现了他们,蔡大宝帮着萧的⺟亲龚保林登上城墙进行防守。萧听到这一消息,连夜逃跑,丢弃在⽔中的粮食、金银、绢帛、铠甲、兵器,数不胜数。张缵脚上有伤,萧绎用车马载上他,让他跟随队部行动;等他们败逃的时候,看守张缵的人恐怕让追兵赶上,就把张赞杀了,然后丢下他的尸体离开了。萧一到襄,杜岸就逃到广平,依附他的哥哥南太守杜去了。 [47]湘东王绎以鲍泉转长沙久不克,怒之,以平南将军王僧辩代为都督,数泉十罪,命舍人罗重与僧辩偕行。泉闻僧辩来,愕然曰:“得王竟陵来助我,贼不⾜平。”拂席待之。僧辩⼊,背泉而坐,曰:“鲍郞,卿有罪,令旨使我锁卿,卿勿以故意见期。”使重宣令,倘之侧。泉为启自申,且谢淹缓之罪,绎怒解,遂释之。 [47]湘东王萧绎因鲍泉包围长沙后,很长时间都没把它打下来,对此感到很愤怒,就让平南将军王僧辩代替鲍泉为都督,还列举了鲍泉十条罪状,命令舍人罗重权与王僧辩同行。鲍泉听到王僧辩来的消息,惊愕地说道:“王竟陵能够来帮助我,贼兵就不愁不能平定了。”然后他便掸净席子等待王僧辩。王僧辩走进屋里,背着鲍泉坐了下来,说道:“鲍郞,你有罪,有命令叫我把你锁起来,你可不要认为我是有意的。”说着他就叫罗重权宣读萧绎的命令,然后将鲍泉锁在边。鲍泉为自己的罪责申辩,并且请求对自己进展缓慢进行处罚,萧绎的怒气平息下来,于是就释放了他。 [48]冬,十月,癸未朔,东魏以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 [48]冬季,十月,癸未朔(初一),东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潘相乐为司空。 [49]初,历太守庄铁帅众归寻王大心,大心以为豫章內史。铁至郡即叛,推观宁侯永为主。永,范之弟也。丁酉,铁引兵袭寻,大心遣其将徐嗣徽逆击,破之。铁走,至建昌,光远将军韦构邀击之,铁失其⺟弟子,单骑还南昌,大心遣构将兵追讨之。 [49]当初,历太守庄铁率领人马归附了寻王萧大心,萧大心任命他为豫章內史。庄铁到达郡城之后就叛变了,推举观宁侯萧永为首领。萧永是萧范的弟弟。丁酉(十五⽇),庄铁指挥队部袭击寻,萧大心派遣手下的将领徐嗣徽进行击,打垮了庄铁。庄铁逃到了建昌,光远将军韦构半道拦击,这一仗庄铁失去了⺟亲、弟弟以及儿,单骑返回南昌,萧大心派遣韦构率领人马继续追击庄铁。 [50]宋子仙自吴郡趣钱塘,刘神茂自吴趣兴富,前武州刺史富孙国恩以城降之。 [50]宋子仙从吴郡赶向钱塘。刘神茂从吴兴赶向富,前武州刺史富人孙国恩打开城门向他投降。 [51]十一月,乙卯,葬武皇帝于陵,庙号⾼祖。 [51]十一月,乙卯(初四),梁武帝被安葬在陵,庙号⾼祖。 [52]百济遣使人贡,见城关荒圮,异于来,哭于端门;侯景怒,录送庄严寺,不听出。 [52]百济派遣使者来到建康进贡,使者看到城关已经荒废毁坏,同以前大不一样,就在端门前哭了起来;侯景闻讯后大怒,扣留了使者,把他押送到庄严寺,不让他出城。 [53]壬戌,宋子仙急攻钱塘,戴僧逖降之。 [53]壬戌(十一⽇),宋子仙向钱塘发起迅猛的攻击,戴僧逖投降了宋子仙。 [54]岳王将军薛晖攻广平,拔之,获杜岸,送襄。拔其⾆,鞭其面,支解而烹之。又发其祖⽗墓,焚其骸而扬之,以其头为漆碗。 [54]岳王萧派将军薛晖攻打广平,薛晖占领了该城,并俘虏了杜岸,将他送到了襄。萧拔掉了杜岸的⾆头,用鞭子菗打他的面孔。然后将他肢解烹煮了。接着萧又挖开杜岸祖⽗和⽗亲的坟墓,烧掉了他们的遗赅,扔掉了剩下的骨灰,还把死者的头盖骨做成漆碗。 既与湘东王绎为敌,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授于魏,请为附庸。丞相泰令东阁祭酒荣权使于襄,绎使司州刺史柳仲礼镇竟陵以图,惧,遣其妃王氏及世子为质于魏。丞相泰经略江、汉,以开府仪同三司杨忠都督三荆等崐十五州诸军事,镇穰城。仲礼至安陆,安陆太守柳勰以城降之。仲礼留长史马岫与其弟子礼守之,帅众一万趣襄,泰遣杨忠及行台仆长孙俭将兵击仲礼以救。 萧与湘东王萧绎为敌之后,害怕自己难以生存,就出派使者去向西魏求援,请求充当西魏的附庸。西魏的丞相宇文泰命令东阁祭酒荣权出使襄,萧绎派遣司州刺史柳仲礼镇守竟陵,图谋对付萧。萧害怕了,就派他的妃子王氏以及他的嫡子萧到西魏当人质。丞相宇文泰想占领江、汉地区,使任命开府仪同三司杨忠为都督三荆等十五州诸军事,镇守穰城。柳仲礼到达安陆,安陆的太守柳勰打开城门向他投降。柳仲礼留下长史马岫与自己的弟弟柳子礼一道镇守该城,然后率领一万人马赶往襄,宇文泰派遣杨忠和行台仆长孙俭带领人马袭击柳仲礼,以援救萧。 [55]宋子仙乘胜渡浙江,至会稽。邵陵王纶闻钱塘已败,出奔鄱,鄱內史开建侯蕃以兵拒之,范进击蕃,破之。 [55]宋子仙乘胜渡过浙江,到达会稽。邵陵王萧纶听说钱塘的队部已经失败,就出逃至鄱,鄱內史、开建侯萧蕃带兵拒绝萧纶⼊城,萧纶进军攻击萧蕃,打败了对方。 [56]魏杨忠将至义,太守马伯符以下城降之,忠以伯符为乡导。伯符,岫之子也。 [56]西魏的杨忠将要到达义的时候,太守马伯符率下城军民向他投降,杨忠让马伯符充当向导。马伯符是马岫的儿子。 [57]南郡王大连为东扬州刺史。时会稽丰沃,胜兵数万,粮仗山积,东土人惩侯景残,咸乐为用,而大连朝夕酣饮,不恤军事;司马东留异,凶狡残暴,为众所患,大连悉以军事委之。十二月,庚寅,宋子仙攻会稽,大连弃城走,异奔还乡里,寻以其众降于子仙。大连奔鄱,异为子仙乡导,迫及大连于信安,执送建康,帝国之,引帷自蔽,掩袂而泣。于是三吴尽没于景,公侯在会稽者,俱南度岭。景以留异为东太守,收其子为质。 [57]南郡王萧大连担任东扬州刺史,当时会稽物产丰富,土地肥沃,能够负担几万兵员,粮食、兵器堆成了山,东部地区的人苦于侯景的残酷暴,都乐意为萧大连效力,可是萧大连整天大量喝酒,对军事一点也不用心;司马东人留异凶狠、狡诈、残暴,大家都很痛恨他,萧大连却将军事大权都给了他。十二月,庚寅(初九),宋子仙向会稽发起进攻,萧大连弃城逃跑了,留异逃回家乡,很快率其部众投降了宋子仙。萧大连准备逃到鄱,留异充当宋子仙的向导,在信安追上了萧大连,将他活捉后押送到建康。简文帝听到这一消息,拉起帷幕躲在里面,用袖子捂住脸哭泣。于是三吴地区都被侯景占领,在会稽的公侯们都越过南岭避难而逃。侯景任命留异为东太守,但把他的儿留下充当人质。 [58]乙酉,东魏以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 [58]乙酉(初四),东魏任命并州刺史彭乐为司徒。 [59]邵陵王纶进至九江,寻王大心以江州让之,纶不受,引兵西上。 [59]邵陵王萧纶进军到九江,寻王萧大心将江州让给他,萧纶没有接受,又指挥队部沿江西上。 [60]始兴大守陈霸先结郡中豪杰讨侯景,郡人侯安都、张等各帅众千余人归之。霸先遣主帅杜僧明将二千人顿于岭上,广州刺史萧遣人止之曰:“侯景骁雄,天下无敌,前者援军十万,士马精強,犹不能克,君以区区之众,将何所之!如闻岭北王侯又皆鼎沸,亲寻⼲戈,以君疏外,讵可暗投!未若且留始兴,遥张声势,保太山之安也。”霸先曰:“仆荷国恩,往闻侯景渡江,即赴援,遭值元、兰,梗我中道。今京都覆没,君辱臣死,谁敢爱命!君侯体则皇枝,任重方岳,遣仆一军,犹贤乎已,乃更止之乎!”至遣使间道诣江陵,受湘东王绎节度。时南康土豪蔡路养起兵据郡,乃以腹心谭世远为曲江令,与路养相结,同遏霸先。 [60]始兴太守陈霸先集结郡中豪杰,准备讨伐侯景,郡人侯安都、张等各自率领一千多人来归附他。陈霸先派遣主帅僧明率两千人到大庾岭上屯驻,广州刺史萧派人来制止他说:“侯景骁勇強悍有力,天下无敌,前一段时间,来援救朝廷的队部多达十万人,兵強马壮,尚且不能打败他,现在您只有这么一点人,能对他怎么样呢?听说岭北地区的王侯那里局势又很不稳定,这些崐皇亲之间都互相开战,您只不过是跟萧家没什么关系的外人,怎么可以明珠暗投呢?您不如暂且留在始兴,远远地张扬自己的声势,可以像泰山一般保证全安。”陈霸先回答说:“我蒙受国恩,以前听到侯景渡江的消息,我就准备前去救援,可是在途中让元仲景与兰裕给阻拦住了。如今国都沦陷,国君受到污辱,做臣子的就应为国君而死,谁还敢顾惜自己的命?君侯您是皇亲国戚,承担着一个方面的重任,您派我带领一支军队去讨伐国贼,还比不派要好得多,怎么又来制止我呢?”于是他就派使者抄小路赶到江陵,表示接受湘东王萧绎的指挥调度。当时南康的当地豪強蔡路养拉起武装占据了郡城,萧就派自己的心腹谭世远出任曲江县令,与蔡路养联合起来,共同遏制陈霸先。 [61]魏杨忠拔随郡,执太守桓和。 [61]西魏的杨忠攻占了随郡,活捉了太守桓和。 [62]东魏使金门公潘乐等将兵五万袭司州,刺史夏侯強降之。于是东魏尽有淮南之地。 [62]东魏派金门公潘乐等人率领五万人马袭击司州,司州刺史夏侯強投降了东魏。于是东魏占据了淮河以南的所有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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